因为出了事,马球赛也不了了之,晋王命人将众客人引至花厅落座用膳。而沈凌萱却站在原地,不住地低声抽泣着,瘦小的肩头一抽一抽的,真是可怜至极。
“沈姑娘,你姐姐不会有事的”饶是晋王那般心如铁石的人,也不免生出一点恻隐之心,“你且放心。”
“借殿下吉言。”沈凌萱说道,眼中忧色却不减,她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掠过潘逍,似幽似怨,盈盈泪光中,仿佛受伤的小兽一般无助。
目光交汇,潘逍心头不觉一滞。这一日里,云阳郡主话里话外的逼迫示威,沈凌芷无声的傲慢和不屑,像两座大山一样,压得人透不过气来。相比之下,眼前少女的柔弱温婉,却在他焦躁不安的心口,荡起一丝涟漪。
“沈姑娘,还是叫大夫先看看吧。”潘逍上前说道,毕竟是未婚妻,他也不好表现得过于冷淡,反正潘家如今在别人眼中就是个笑话,他的脸皮也厚得可以了。
“这……潘世兄说得是,就怕二姐姐顾着男女授受不亲,不肯让人诊治。”沈凌萱不无忧虑地说,“二姐姐她认定的事,哪里会轻易听别人的。”
“这……”虽然接触不多,但这的确像是沈凌芷那般的性子,潘逍有些担忧地说,“她这般固执,若是延误了诊治可就不妙了,沈世妹还是去劝劝吧。”
“世兄说得极是。”沈凌萱掐着时间已然差不多了,轻声唤过贴身的丫鬟碧云,又见沈凌芷的大丫鬟碧月目光呆滞地缩在墙角,故作惊讶地问道,“碧月,怎么没有守着二姐姐。”
“回三姑娘,奴婢见不得血,一看见,这个人都呆过去了,在里面也帮不上忙。”碧月低头说道,“横竖有大公子守着,奴婢想着……”
“你呀”沈凌萱立时沉下脸来,“还愣着做什么,随我进去”
几个人进屋的时候,沈凌萱不禁有些失望,想象中暧昧不清的场面并未出现,只见榻上的女子悄无声息地卧在榻上,一旁是静静而立的沈凌枫,手里擎着一只磁枕,脸上的神色有几分怔忪。
“哥哥,二姐姐这是怎么了?”沈凌萱急切地上前问道。
“适才她叫我砸晕她。”沈凌枫这才回过神来,“等药劲过去就好,三妹不用担心,我这就去传人过来。”
什么?她居然……想出这等法子。
就这么枉费了自己的一番谋算,沈凌萱有些泄气地看了榻上的女子一眼,虽然失望,但是她终究还是怀了良知的,此刻倒也有一丝意外的轻松。
不多时,几名结实的仆妇进屋抬了沈凌芷上了外面早已备好的马车,后面跟着各怀心事的沈凌枫兄妹。
“算她走运……”云阳郡主依着楼阁的扶栏,想到自己费了好些个功夫才在沈凌芷的茶水里做了手脚,却被她一番折腾掩饰过去,她的面上微微有些不忿。
“郡主,您还是别说了,若是被潘公子知道,只怕不妥。”秦慕兰忙做了一个噤声的姿势提醒道。
“我才不怕呢”云阳郡主面上戾气大盛,目光恶毒地说道,“他若是真敢对那小贱人有意思,本郡主就要他好看。”
“潘公子对郡主的心意,郡主怎么能起疑呢?”秦慕兰不由得心头一紧,忙小意劝解道,“郡主若是和公子生了嫌隙,可不是便宜了旁人吗?”。
“你说得对。”云阳郡主的唇边勾起一丝冷笑,“来日方长,日后我有的是时间来对付她定要教她生不如死才好。”
“郡主是天上的云,她算什么,地上的泥巴都不如,再怎么也逃不出您的五指山是不是”秦慕兰的神态越发恭顺,“来,今儿个就好好进去喝一盅佳酿吧。”
“兰儿,你我自小一道长大,你又处处得我心意,和潘郎也甚为相熟,不如随我一道嫁入潘家?”云阳郡主话锋一转,忽然一脸温和地说道。
秦慕兰闻言,脑中立时便波澜迭起,心虚地有些手足无措。她的一张俏脸吓得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有些紧张地说道,“郡主莫要拿我开玩笑了若叫旁人听去,还不知道怎么编排兰儿呢”
“我是说真的,兰儿可愿意。”云阳郡主面上笑意更甚,目光也很是诚挚。而秦慕兰却像是看到厉鬼一样,一颗心几乎从嗓子眼里跌出来,连透口气也觉得无比困难,有些结巴地说道,“郡……郡主,这万万使不得,使不得的兰儿怎配得上和郡主一道……”
天知道云阳郡主怎么会忽然想到这一出,莫非是自己不够小心,让她看出些心意?不对,不可能,自己一直那样谨慎,绝对不会被看出破绽的。
想到这里,秦慕兰微微镇定了一些,红着脸含羞带怯说道,“便是郡主看得起兰儿,兰儿也不敢妄想,郡主就不要折煞兰儿了。”
“既然你这般说,那我也不勉强了。”云阳郡主一把松开她的手,语带惋惜地说,目光里缺透着满意之色。
见此,秦慕兰暗自松了口气。
刚才真是吓死人了若是当真被云阳看出自己的心思,只怕,今天用在沈家女儿那里的种种手段,便要被搬到她身上,她可不似沈凌芷那般有本事,这条小命还不早晚被收去?
定了定神,她的面上便换了柔顺讨好的神情,亦步亦趋地跟着云阳郡主进了厅堂。
而此时,阁楼另一侧的雅间里,李琮握着酒杯,若有所思,“子浩你说,适才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怎么看,都觉得不那么简单……”
一旁齐瀚满不在乎地淡淡嗤笑一声,一仰脖直灌下一杯去,“殿下应该去问问自家堂妹。”
“怎么,莫非你已经知道了什么?”李琮眼中不禁显出好奇,“卖什么关子啊”
“我只知道,看沈二坠马的姿势,根本不是因为失误。”齐瀚又抿了口酒,“她分明是故意让自己摔下马的,不过演的倒是挺逼真,骗过了所有人,当然,除了小爷我之外。”
“还小爷……”李琮不满地横了他一眼,“那么看起来,没有当场揭穿她,倒不像是你的做派?”
“她怎么摔的,干我何事?”齐瀚冷冷一笑,“倒是殿下,还是被只顾操心别人了,如今晋王因为那件事被皇上起疑,难保他不会为了扭转局面,再使出什么阴招。所以,殿下可莫要掉以轻心。”
“你呀……”李琮笑得无奈,“算了,不提这些,来,咱们干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