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对有些人来说,做一些事并不需要理由。真需要理由,他们也可等做完事情后再慢慢去寻找理由,易嬴就是这类人的最好代表。
但反过来说,却又有些人不管做什么事都需要理由。
如果没找到对自己有利的方向,他们绝对不会轻易出手。
箜郡王图兕当初为什么要追求杨邹氏?不是因为杨邹氏有多美貌,而是因为从追求杨邹氏的行动中,箜郡王图兕可以获得巨大利益。这就好像他现在依旧在打杨邹氏主意一样,看中的不是杨邹氏美貌,而是杨邹氏的美貌所能影响到的官员。
因此,即便在与易嬴的针锋相对中,箜郡王图兕也没有忘记杨邹氏。
因为箜郡王图兕知道,在大多数男人心中,对杨邹氏这种妖孽般的女人都没有抵抗力。
只要杨邹氏说是对的,那就是对的,只要杨邹氏说是错的,那就是错的。
所以当丹地扑向自己时,箜郡王图兕并没有望向足以保护自己的霞妃,而是再次望向了杨邹氏。想看看杨邹氏到底与易嬴的感情到了什么地步,是不是已经对易嬴死心塌地,还是心中另有想法。
为什么说另有想法?
因为在北越国先皇图解横空杀出前,虽然杨府也在很多地方“帮助”了杨邹氏,但要想在那么多追求自己的男人中长袖善舞,杨邹氏自己没有些手段又怎么行。
如果杨邹氏仅是一个花瓶,恐怕仅是清水街杨府的枯寂都足以让她因寂寞而死了。
不过,箜郡王图兕也仅是看到了杨邹氏脸上的一抹惊色,还没等他继续解读杨邹氏下面的表情变化,扑上来的丹地却已经冲到箜郡王图兕面前,挡住了他望向杨邹氏的视线,一抓扣住了箜郡王图兕的肩头。
“……为什么?”
短暂的沉默过后,箜郡王图兕不是向易嬴发怒,也不是向已经扣住自己肩头的丹地发怒,而是立即转脸向霞妃怒叱了一声。
这不怪箜郡王图兕会愤怒,因为身为天英门弟子,箜郡王图兕所以会将霞妃从独院中重新启用,为的就是防范易嬴身边的天英门弟子、防范易嬴好像现在一样不按常理出牌。
可霞妃居然在丹地抓住箜郡王图兕后都没出手,这让箜郡王图兕愤怒的同时更开始有些怀疑。
怀疑霞妃是不是想在这里报复自己冷落了她将近二十年,是不是想要趁机背叛自己。
面对箜郡王图兕表现出来的愤怒,霞妃原本没什么变化的双眼才一下变得认真起来道:“王爷确实想让妾身阻止易少师?”
“这还用说?不是为此,本王为什么要带你来少师府。”
不是说霞妃的目光让箜郡王图兕害怕,而是霞妃的态度让箜郡王图兕有些恼火。
恼火她不推不走,不打不动。
但还不想急着揭露霞妃身份,不想在霞妃与易嬴府中的天英门弟子交手前揭露她的身份,箜郡王图兕也以王爷身份对霞妃叱了一句。
因为真是那样,固然霞妃会遵箜郡王图兕命令对易府中的天英门弟子出手抵挡,但提前知道霞妃身份,易府中的天英门弟子可就未必会再会出手了。双方不动手,箜郡王图兕也就无法让易嬴产生对自己的“亏欠”感。
没有这种“亏欠”,箜郡王图兕就不好继续拿捏易嬴。
不过,随着箜郡王图兕的叱责,丹地也迅速将双眼转到霞妃身上。
这不是说丹地早已看出了霞妃身上不对,而是她不会放松对任何敌人的警惕。
而霞妃也没有犹豫,抬手间虽然有些缓慢,但依旧向被丹地扣着的箜郡王图兕肩膀伸去。
“扑!”一声。
随着霞妃手掌落在实处,不仅箜郡王图兕立即愕然瞪大了双眼,丹地眼中也有种莫名其妙的戒备神情流露出来。
因为,霞妃手掌虽然的确落了下来,但却只以毫厘之差没有落在丹地抓在箜郡王图兕肩膀的手掌上,而是几乎紧靠着丹地手掌,重重捏在了箜郡王图兕的肩膀上。
如果说丹地手掌落在箜郡王图兕肩上还只是遵照易嬴命令在抓住箜郡王图兕而已,霞妃的五指却是真正抓了进去。
“啊!”
没想到霞妃不去阻止丹地,竟同样跑来抓自己,随着肩头上的剧痛传来,箜郡王图兕立即痛叫一声怒道:“你干什么,还不松手。”
“王爷,难道你忘了妾身早年对你说过的天英门评断书制度吗?”
天英门评断书制度?
突然听到霞妃话语,厅中众人都是一怔,易嬴更是立即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而随着易嬴一句“原来如此”,丹地也一脸放心地放开了箜郡王图兕肩膀,苏三眼中也同样闪过了一丝明澈目光。
为什么要说原来如此?
因为,箜郡王图兕身边既然原本就有霞妃这样的天英门弟子存在,那在箜郡王图兕与天英门发生直接冲突前,霞妃是没必要将箜郡王图兕的情报向天英门汇报的,而只能协助箜郡王图兕在正常范围内与其他天英门弟子辅助的官员进行竞争。
至少在竞争结果出来前,在箜郡王图兕直接与天英门敌对前,霞妃没必要向天英门透露箜郡王图兕的任何情报。
而大明公主在本身就是天英门弟子的状况下,又符合朝廷官员这个特征,更是箜郡王图兕的直接竞争对手,霞妃会依照天英门规矩,要求让双方自由竞争也没有奇怪之处。
不过,这一切当然只到箜郡王图兕命令霞妃阻止易嬴时就结束了。
看到易嬴好像已经明白,丹地更已经松手,却只有霞妃还捏着自己肩膀不放,箜郡王图兕随即恼怒道:“评断书制度?什么评断书制度?本王怎么不知道,霞妃你还不快点放手。”
“哦!以王爷以前的身份、以前做过的事情,的确不用妾身告诉王爷什么叫评断书制度。”
霞妃眼中同样露出一种恍悟态度,却又好像有些幸灾乐祸道:“既如此,那就让妾身再为王爷好好解说一下什么叫评断书制度好了!”
“所谓评断书制度,乃是因为要针对天英门弟子在朝廷中所辅助的官员万一发生冲突时的特例状况指定。”
“依照不同官员对天英门的价值大人、作用大小,每个得到天英门辅助的官员都会有一个特定的评断书等级。”
“如果在两名都得到天英门弟子辅助的官员没发生冲突时,乃至是没有利用天英门弟子发生冲突的状况下,天英门弟子都可依旧留在各自辅助的官员身边效命。可一旦双方官员使用天英门弟子相互攻击,为避免天英门弟子自相残杀,评断书中的官员等级也将自动生效。”
“比较双方等级高低,身处评断等级较低一方官员的天英门弟子也将毫无条件地投效到评断等级较高一方的麾下。这同时也等于天英门彻底放弃那名妄想使用天英门力量来攻击在天英门中占有更大价值官员的低级官员。”
“……低级官员?你说本王是低级官员?本王哪里比易少师低级了?”
箜郡王图兕虽然的确没听说过什么评断书制度,但要理解霞妃的解释却并不难。而且从易嬴和丹地的态度中,他也知道天英门中的确存在这种评断书制度。
可与天英门有没有这种制度无关,箜郡王图兕却不能忍受霞妃说自己比易嬴的等级还低的事。
这就有如箜郡王图兕与先皇图解乃是同胞兄弟,同样不认为自己的等级比先皇等级低一样。
面对箜郡王图兕的兀自不服,霞妃却冷眼说道:“王爷在北越国的朝廷官员中确实比易少师官品高,但在我们天英门眼中,易少师的价值却要远远大于王爷的价值。”
“因此,依照天英门评断书制度,当王爷命令妾身出手阻止丹地时,也就等于王爷与易少师间的评断书制度自动生效。妾身不仅不可能继续保护王爷,甚至都要一体投效在易少师帐下。”
“不,这不可能,你是本王的王妃,怎么能……”
“住口,你还知道吾是你王妃?你有当吾是过你王妃吗?十九年,整整十九年,你将吾丢在独院中不闻不问、生死不知,你有当吾是你王妃来对待过吗?”
随着霞妃怒叱出声,不仅易嬴等人的脸色都变了变,箜郡王图兕更是有些满脸不自在起来。
因为他即便拥有再多辩白理由,却也无法为自己冷落了霞妃十余年辩白。只得坚持道:“那,那是你不听本王的话,非要听天英门……”
如果霞妃不遵守天英门规矩,当初她还会受箜郡王图兕冷落吗?如果霞妃不遵守天英门规矩,她现在还会倒反箜郡王图兕吗?
可话刚说到一半,箜郡王图兕自己就说不下去了。
因为,霞妃如果不听天英门命令,她就不是霞妃,也就不再是天英门弟子。泯然众人矣,又怎能以天英门弟子身份保护箜郡王图兕。
所以反应过来,箜郡王图兕又说道:“不行,你不能这样,一日为夫,终身……”
又是话说到一半,箜郡王图兕再次说不下去了。
因为,天英门弟子要开始正式辅助一个官员,那是必须嫁给该官员,以妻室、家人身份去辅助该官员的。而在遇到评断书制度生效时,肯定就会有一方的夫妻关系被分开。
所以,箜郡王图兕的“一日为夫,终身为夫”或许能够阻止其他女人对自己动手,但却阻止不了身为天英门弟子的霞妃放弃自己。
因为天英门的评断书制度,本身就是将天英门利益放在了朝廷、律法之上,何况还是什么夫妻关系?
对于聪明人而言,说话就是不用费劲,用不着胡搅蛮缠。不像杨昼其那种假装聪明的官员,怎么都要反咬一口。因此看到箜郡王图兕停下嘴巴,霞妃就望向易嬴说道:“少师大人,可容妾身与王爷单独谈谈吗?”
“王妃请便。”
看到霞妃与箜郡王图兕争辩的样子,易嬴就知道她对箜郡王图兕的怨念很深,再加上天英门的规矩,必然不会对箜郡王图兕容情。
所以,不管霞妃是不是要“劝说”箜郡王图兕什么,易嬴都知道自己不再适合插在她们当中了,挥了挥手,立即带着众人一起出了前厅。
没想到箜郡王的王妃竟然也是个天英门弟子,摇着头跟出前厅时,图缏却也直接回到了门房。
只有易嬴才会与众女一起在前厅外面不远处站住,听着黄妙伶追问道:“丹地,那个霞妃真是天英门弟子。”
“她说能出天英门的评断书制度,那就肯定是天英门弟子无疑。不然她又有必要与箜郡王做出这种假象?或许读书人的文采还有冒充的可能,但天英门的武艺,谁又能去冒充?况且箜郡王图兕好像也知道这事一样。”
一边向黄妙伶解释,丹地几个天英门弟子却都露出了一副竖耳倾听表情。
与易嬴一样,听不到里面在说些什么,小瑶却也拉拉乔姐胳膊道:“师父、师父,她们在里面说些什么?要不我们靠近点听吧!”
“靠近什么?想要在任何地方都能听人谈话,小瑶你就得多练功,早日出师懂不懂。”
虽然教训了两句小瑶,但在注意到易嬴也望向自己时,乔姐的嘴角却也一咧道:“老爷,她们没在里面说什么,只是霞妃在教训箜郡王不能将天英门的评断书制度说出去。毕竟在真正发生冲突前,这事照例是不能外传。”
易嬴现在也多少知道了一些天英门规矩,点头说道:“那好,待会等她们谈完,丹地你就亲自押箜郡王图兕去云兴县衙门看着,然后三儿你去通知大明公主,让大明公主派遣其他天英门弟子前去接替丹地看守箜郡王图兕。”
“老爷真要押箜郡王图兕去监牢吗?”
听到易嬴安排,丹地不会多说什么,但一直跟在大明公主身边,苏三对那些皇室宗亲却一直是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
易嬴用食指擦了擦脸颊,满不在乎道:“这有什么不可吗?只有我们将箜郡王也关进去了,其他官员才不敢胡乱折腾吧!或者说,只有我们将箜郡王关进去,其他官员才敢折腾起来吧!所以不管他们折腾不折腾,对我们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三儿明白了。”
随着三儿点头,丹地却怒哼一声望向前厅方向道:“哼,那种狗东西,别说关他到监牢去了,就是宰了他都没问题。”
不知丹地为什么生气,还是说箜郡王图兕和霞妃在前厅中谈了什么让丹地生气的事,易嬴也不好多说什么。
可就在几人说话时,霞妃却也在手中拎着箜郡王图兕走出前厅道:“少师大人,这人就交给你了,随便你杀了、剐了都没问题。”
“扑通!”一声,一边说着,霞妃就用力将箜郡王图兕摔在了易嬴身前的地面上。
看到箜郡王图兕全无反应的样子,显然已在前厅中被霞妃弄晕了过去。
而在霞妃丢下箜郡王图兕时,也不知是不是老天也同样不满,一阵初春冷风突然猛卷起来,不仅“啊!”一声卷得小瑶身上的绯衣向上高高扬起,也将或许还没有习惯以面纱遮脸的霞妃面纱给吹飞了。
“嗬!”
随着易嬴望着霞妃露出的面容倒抽一口冷气,丹地的双眼也突然一冷道:“你到底是谁?”
望了望随飞飘走的面纱,霞妃却也是模了模自己露出的容颜道:“不管你们信不信,吾就是霞妃,但吾实在不习惯遮面纱,不如你们以后就介绍吾是霞妃的女儿小霞吧!这样容易解释些。”
“小霞?喂喂,丹地,还记得你前些日子找吾问过的青春不老之事吗?”
青春不老?
直到听见乔姐对丹地问话,易嬴才从对霞妃的面貌震惊中恢复过来。
因为,霞妃的长相虽然挺一般,但看上去却实在有些太过年轻了。不说十五、六岁,看上去肯定没超过二十。但想想霞妃先前透露出的什么不闻不问十九年话语,易嬴就不认为霞妃真会是这样的小姑娘。
随着乔姐扯住自己,丹地也猛盯着霞妃双脸道:“霞妃,不,小霞,你是说那个天英门的密药传说是真的了?天英门真有能让人青春不老的密药?”
“青春不老的密药?或许是吧!怎么你们也需要吗?”
不能说是轻视,而是仿佛有种风轻云淡感,小霞淡淡说了一句。
丹地摇头道:“不是我们,而是少师大人,如果小霞你知道天英门现在做的事,应该清楚这种密药对少师大人的重要性。”
“少师大人?吾明白了,我们换个地方说吧!”
望了望易嬴又老又丑的模样,小霞却也微微有些动容。稍稍想了想,还是很快点了点头。
看到小霞在那点头,易嬴就几乎有些喘不过气了。
从穿越到北越国开始,易嬴就从没有这样真正激动过。
青春不老,或者该说是恢复青春,易嬴从没想过北越国,或者说是天英门中竟然真有这样的密药。不说不可能得到明确答案的大明公主,眼前的小霞就是一个活生生证明。至少从小霞现在流露出的态度,显然她并没有否认这一点。
这种事情如果说只有一例,易嬴还真不敢去相信,可事情如果真能出现两例,易嬴却也不得不信了。
信天英门者得永生,易嬴都不知该不该欢呼了。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