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章、想叫人家老实,自己却不老实
在前来少师府前,李冈什么情况都想过了,但就是没想到少师府的一个门房竟然也能让秦中玉下跪的状况。
先皇近身侍卫?
虽然李冈来京还不到二十年,根本不可能认识或听说曾在先皇时期声名赫赫的图缏,但对一个先皇近身侍卫竟会在卸任后到少师府做门房的事,李冈还是相当不解。
毕竟易嬴到京城才几个月,在这短短时间内,他又怎会收复一个先皇近身侍卫做门房?
不过,不明白是不明白,想想怀中圣旨,李冈还是大声喝道:“本官乃是大理寺少卿,奉皇命前来少师府宣旨。”
与京城所有官邸一样,少师府门前也有着高高的台阶。
骑在马,李冈虽然也看不见少师府中众人齐聚前厅的样子,但听到李冈发话,易嬴还是在厅中朝门前回过头来的图缏点了点头。
看到易嬴示意,图缏也从少师府大门前让开道:“李大人请,秦大人请。”
“所有人下马,随本官进少师府。”
看到图缏没有任何拦阻的让开,李冈立即一脸兴奋地大喝一声。
但随着众多羽林军一起齐声“喏”了一声,图缏却又重新拦住少师府大门道:“李大人,你这是何意?什么时候朝廷宣旨还要带那么多的护行羽林军一起入府了?小人怎么没听说北越国朝廷什么时候有了这种规矩。”
“这……”
没想到会被图缏一句话堵回来,李冈脸立即有种恼羞成怒模样。
因为李冈最初只是说宣旨,而不是查府,本意就是诳开少师府大门,等到进入少师府后,众人才好关起门来办事。但在图缏一句话下,李冈却好像自己给羽林军设置了入府障碍一样。
“李大人,附近的洵王府中有人看着呢”
深知李冈脾气,也同样深知图缏脾气,先是对李冈压低声音说了一句,秦中玉才大声说道:“所有人下马,一队随本将及李大人入少师府宣旨,其余人等在外候命。”
“喏”
再是齐声回应一次,面对秦中玉命令,羽林军的声音却更大了一些。直有些震人心脾的感觉,而这才是真正的羽林军声势。
不满地看了秦中玉一眼,李冈虽然不会将心中恼怒表现出来,但在注意到前面的育王府角门内的确有一顶轿子正在行过来后,便也不再多说什么,直接由大理寺密探帮助从马跳了下来。
看到李冈下马,那些羽林军才在秦中玉示意下都从马背下来了。
下得马来,李冈望了望还在靠近的轿子,想起洵王图尧这时应该还在宫内朝,顿时就将对秦中玉的不满表达出来道:“秦中玉,你去看看那过来的轿子中乃是何人,不要挡了本官办公。”
李冈为什么要在门外耽搁,不仅因为秦中玉私自改变了自己命令,同样因为他想让少师府的人也看看自己脸色,最好是能亲自迎出来。
被李冈叫去做这种事,秦中玉脸也开始有些不悦。
可注意到抬轿子的并非洵王府下人,而是二郡主图潋的下人时,图缏却抢先在台阶朝着图潋轿子微微一躬身道:“小人参见二郡主。”
“图叔免礼,少师府这里闹的是什么事,怎么跑来了一群羽林军”
虽然没人知道图潋在洵王府中过的是什么日子,但一直住在洵王府中,图潋却不是说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虽然图潋不可能注意到核桃带着李清、李佳来投奔少师府的事,但还在李冈领着羽林军直奔云兴县而来时,没等他们进城,图潋就已经得到了消息。
不是说早有安排,而是不知道羽林军来云兴县干什么,图潋在接到消息后就已在做出门准备了。
直到羽林军停在少师府门前,图潋自然也想出来凑凑热闹。
没想到轿子中的人竟是二郡主图潋,李冈脸就是一寒。
因为在易嬴之前,李冈唯一一次失败就是失败在二郡主图潋手中。因为那次失败,李冈还差点丢掉性命。虽然那还是早几年发生的事,但李冈却依旧记得二郡主图潋的狠劲。
而且,图潋还不像其他皇室宗亲一样对皇心怀畏惧,反而对于图潋身后的浚王图浪,北越国皇帝图韫一直在暗自提防。
第一次,李冈觉得自己这次来少师府的时间是不是有些不对,或者说是不是不该这么张扬。
因为他若是少带一些羽林军来,或许就不会引起图潋注意了。
但在图潋轿子停下时,李冈却仍旧不得不微微侧了侧身道:“下官参见二郡主,下官乃是为替皇宣旨才来到少师府。”
“宣旨?宣旨用得着带一营羽林军吗?李冈你还是一样不老实啊”
根本没从轿内下来,甚至都不会掀开轿帘去看一眼李冈,图潋就在轿子中说道:“想叫人家老实,自己却不老实,李冈你这大理寺少卿可是越做越回去了,要不要吾帮你换一换位置?”
官员最喜欢看到的是什么?是听话的人民、听话的下属。
如果人民不听话、下属不听话,还怎能显得出官员的丰功伟绩、治理成效。
所以。相信什么官场会越变越好、越变越透明,那只是痴人梦想、天方夜谭。为让人民听话、为让下属听话,任何时代、任何国家的官员素质都只会一代不如一代。愚人也愚己,这才是世永远没有不落帝国的真正原因。
腐败?那并不是国家没落、社会到退的真正原因。
因为腐败只是为满足个人私欲的膨胀,如果社会的整体价值持续升,由社会价值的升去满足腐败私欲的升,腐败根本就无法在整体伤害国家的存续。因为腐败再厉害,也有更大的价值利益予以补偿,并不值得大惊小怪。
也就只有为了维护官员权势时的“想叫人家老实,自己却不老实”才是国家没落的真正原因。
因为人民老实固然可喜,官员如果也变得老实起来,变得一代不如一代,甚至到了只有“老实”官员才能被提拔、被重用的程度,那就无论如何让人喜不起来了。
当然,李冈是绝不允许图潋将这样的罪名套在自己身。
“二郡主客气了,下官身还有公务,不便陪二郡主闲聊。”
“谁想和你闲聊,起轿,吾也要进少师府看看,皇有什么旨意要由李冈你来宣旨,而且还是带着秦将军和整整一营羽林军来宣旨。”
李冈为什么会栽在图潋手中,那就是因为李冈身为酷吏的毛病做怪所致。
由于习惯了在犯人身展现自己的酷吏能耐,李冈虽然没有妻女,不会在家人面前曝露什么惊人恶习。但由于需要通过招J来满足身体需要,李冈偶尔也会对一些不听话的ji户施展一下自己的酷吏手段。
可是,ji户毕竟都是些女人,不是什么ji户都有一副耐打磨的身体,偶尔一次失手后,正在李冈想要处理尸体时,却被二郡主图潋逮了个正着,李冈也算真正落入了图潋手心中。
之后两人不说什么合作,但图潋偶尔也会抓一些人来找李冈帮着审问,并让李冈在大理寺犯人中留意自己需要的消息。
可以李冈对皇的忠心,两人的合作并不深。
所以对于图潋插手这次到少师府宣旨的事,李冈也不知道是祸是福。
但即便如此,由于图潋说完就让轿子进入了少师府中,李冈也只得满脸阴沉地领着秦中玉与一队羽林军随着一起进入了少师府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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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图潋的不请自来,易嬴和少师府的人都没在意,因为图潋已经不止一次这样做了。
可对于少师府早在前厅中严阵以待的情形,不仅从轿子中下来的图潋,甚至跟着进入少师府的李冈也微微皱了皱眉头。
因为很显然,少师府不仅并没因为李冈和大批羽林军到来惊慌失措,更好像早有所准备,甚至肆无忌惮一样。
难道少师府早知道自己已拿到圣旨的事?不是说没可能,李冈并不认为这能改变什么。因为李冈手中只要有圣旨,那不管易嬴有没有收留李府两个孩子,事情都没有不同。
因此进入前厅后,李冈就从怀中取出圣旨,双手高举道:“太子少师易嬴接旨。”
“……微臣接旨。”
与图潋有没有不请自来无关,易嬴却也没料到李冈的态度竟会这么“好”,真有些有负酷吏之名。稍一犹豫,还是从椅站起,朝着李冈托起的圣旨就跪了下去。
而随着易嬴跪下,不管是留在前厅中听事情、看热闹的易府中人也全都一起跪了下去。
见到易嬴并没有抗旨的想法,李冈心中也松了口气,更不认为易府是否早有准备又有什么关系了,展开圣旨就开始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少师府中有逃出京城的箜郡王一脉匿藏,特着大理寺在少师府内查探虚实,钦此。”
将圣旨刚念了个开头,李冈就迟疑了一下。而随着李冈将圣旨念完,易嬴也同样皱了皱眉头。
或许在李冈来说,是觉得这样的圣旨有些太简单了,但易嬴却更清楚,如此简单扼要的圣旨更难让自己做进一步发挥。
而在李冈宣读完圣旨后,众人都一起望向了易嬴,想看看他原先说的怎么接这圣旨又有什么不同。
同样等不到易嬴的接旨话语,李冈就皱了皱眉头道:“易少师,易大人,你还不接旨吗?”
“这个……李大人,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搞错了。”
搞错了?
终于听到易嬴说出一句与众不同的话,随着易府众人都露出哭笑不得表情,一旁纯粹是看热闹的图潋也说道:“搞错了?易少师你这话是怎么说的?难道你想说圣旨也有搞错的可能,吾可不认为李大人敢带着这么多羽林军来少师府假传圣旨。”
不管图潋到底是在帮谁,随着图潋话语,李冈就将圣旨在手中一卷道:“少师大人,你说什么搞错了,难道你还想抗旨不成?或者说是想同本官一起前去面圣,说说这圣旨究竟何错之有?”
终于等到李冈这话,易嬴就拖着双脚自己站起身道:“李大人言之有理,这道圣旨的确错得离谱。所以本官现在不是不想接旨,而是不能接旨。因此只得请李大人随本官一同去面见陛下,先说说这道圣旨错在哪里的事。”
错在哪里?
随着易嬴站起身来,易府众人也跟着纷纷从了起来。
没想到易嬴竟会顺着竿子往爬,李冈不是没见过在圣旨下垂死挣扎的各种犯官,但也没见过易嬴这样大胆的人。所以,现在已不是圣旨中到底有没有错误的问题,而是李冈不能让易嬴真的因此翻身,也让北越国皇帝图韫认为自己无能的问题。
顿时脸色一沉,李冈就说道:“大胆,易少师你这是想抗旨不成。”
“李大人,你别尽说什么抗旨不抗旨的难听话,难道李大人做了这么久官员,都没听说过有错必改、有错必究吗?虽然按理说皇不应该有任何错误,但皇也是人,所以为了弥补皇无意中犯下的各种小恙,那就该是我们官员努力效忠的时候了。”
“大胆,汝竟敢说皇也是人,也会犯错皇乃是天子,又岂会犯错?来人,给本官将易少师拿下。”
在李冈一声大喝下,秦中玉就皱了皱眉头,因为他可不信易嬴会听不懂圣旨中的意思。
而即便是圣旨中真有什么错误,那也不该由接旨的官员自己说出来。
但易嬴也没等秦中玉行动再阻止,只是一脸笑眯眯说道:“李大人,你怎么开口就说什么拿下的蠢话啊”
“还是李大人忘了?自己只是一个宣旨官员,不说有没有拿下本官的实权,你又是想说拿下本官就能拿下本官吗?如果朝廷中的官员个个都如李大人一般荒唐,那不是得人人自危了?这个先例可不能开。”
“住口任你信口雌黄,也改不了你抗旨的事实,还不给我将易少师拿下”
不是说不得不坚持,而是没想到易嬴只以这种借口就想要抗旨,李冈的身体已经激动得微微颤抖起来。
因为,易嬴若是真敢在这里抗旨,那他只要抓下了抗旨不尊的易嬴,李府两个小孩就根本不算什么了。
而随着李冈开口,秦中玉也不得不说道:“易少师,易大人……”
“秦大人你莫要急着开口,或者说,秦大人也认为本官真像李大人一样抗旨了?那请秦大人说说,李大人说本官抗旨的理由是什么?”
“这个……”
被易嬴反驳一句,秦中玉立即皱了皱眉头。
因为,李冈带来的圣旨只是说要他在少师府查探是否匿藏了箜郡王血脉的虚实,而易嬴却并没有抗拒圣旨所要求的查探,只是说圣旨本身有了什么问题,想要到皇面前辩解。
如果换成一般官员,别说不可能以此阻止圣旨,有没有胆子阻止圣旨都不好说。
但现在可不是易嬴有没有胆子阻止圣旨的问题,而是以易嬴的一贯作风,秦中玉可不认为他会无的放矢的说出这种圣旨有错的话语来。
因此犹豫一下,秦中玉就望向李冈道:“李大人,你能不能再与易少师谈谈?好像易少师并没有阻止我们查府的意思,只是……”
“只是,你想说什么只是?难道秦大人也想跟着一起抗旨吗?”
从易嬴阻止秦中玉开始,李冈也想到了整件事中的问题。
那就是他乃是奉旨来少师府查探虚实,并不是说奉旨来查抄少师府,或者说是捉拿易嬴本人。皇虽然对易嬴有意见,但却不可能任由李冈将易嬴怎样,何况易嬴也不是那种能够轻易屈服、屈打成招的官员。
而易嬴避开圣旨中要求的查探少师府命令,只说圣旨中有问题,以此来拖延时间,并要求与皇辩白,这或许可说是易嬴有违意,但却的确说不抗旨。
毕竟抗旨的抗字可是很重要的,李冈能用强硬手段对付其他官员,但面对易嬴这样的一品官员,没有皇支持,李冈又哪有资格乱动。
可即便如此,李冈也不能轻易认输,直接就将怒火燃烧到了秦中玉身。
因为只要秦中玉屈服,那就不是李冈一个人的责任。
而秦中玉如果不屈服,那就更不是李冈的责任了。
没想到李冈竟想将责任推到自己身,瞬间弄清李冈想法,秦中玉顿时脸色一黑道:“李大人,本将只是随李大人来给皇办差的,但却并不是来随李大人拿人的。如果李大人要依圣旨在少师府中查探虚实,本官自不待言。”
“可李大人如果想越过圣旨捉拿少师大人,那还请李大人使用自己大理寺的人手,本将的羽林军只听皇效命,不听大理寺效命。”
“你……”
没想到秦中玉竟会用羽林军的职权顶回自己,李冈立即气得有些七窍生烟,顿时就在心中发誓日后一定要设法干掉秦中玉。
因为,秦中玉今天可以在李冈面前不老实,将来也一定还会在李冈面前不老实。
在李冈面前不老实,也就是在李冈忠诚的皇面前不老实,这绝对是一种忤逆大罪。
而这也是所有时代、所有官场考核官员时的铁律。所以说官员为什么要听话?为什么犯一次错就会被一撸到底?这就是原因。
不只因为他们对级不老实,还因为他们以后也会对级不老实,对级的级不老实。
可在心中发誓一定要干掉秦中玉时,李冈却也知道自己现在绝不能失去羽林军支持。因为没有羽林军支持,别说他拿不住易嬴把柄,就是想要月兑身都很困难。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