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易嬴的姗姗来迟,浚王图浪并没有太在意。
因为,仅凭浚王图浪在与洵王图尧见面时看到的图稚抱着易嬴,并且图潋也站在一旁的样子,浚王图浪就已经认出了易嬴。
然后随着易嬴到来,已经开始的宴席也没有引起一丝波澜,易嬴也带着不愿离开自己的图稚坐到了主桌上预先给他留下的位置上。毕竟以今日参加洵王府宴席的官员来说,也没有几个是与易嬴交好的。
只是没看到陆中正,浚王图浪就有些惊讶道:“易少师,怎么只有你一个人过来,本王不是听说陆少师今日也到云兴县了吗?”
“浚王爷海涵,身为原西齐国左丞相,陆大人在见到西齐国的国玺、国书和国器后就说一步也不能离开了,二郡主劝他也没用。”
听到易嬴话语,图潋也不得不在次席上站起身说道:“是的,父王,陆大人显然太过重视西齐国的国玺、国书和国器了。恐怕没将它们交给朝廷前,陆大人今晚都别想睡得着。”
“本王明白了,那本王就改日再找时间与陆少师一叙吧”
如果只是易嬴在解释,不说浚王图浪会不会接受,恐怕洵王图尧都会添油加醋说上两句。但由于易嬴先将图潋拉了出来,在浚王图浪已经开口的状况下,也没人还能多说什么。
不过,由于宴席已经开始了一会,众人的话题也已经再没有约束,见到图潋还没有坐下,左光禄大夫张迁就说道:“二郡主,本官听说你和易少师曾在那李冈府中的祖宗牌位下查到一件稀罕东西是不是……”
稀罕东西?李冈府中的祖宗牌位下?
突然听到这话,易嬴和图潋的眼中就同时一惊。
因为,别说当时知道两人找到先皇尚方宝剑的人并不多,虽然这世上并没有不透风的墙,可他们也没想到这事竟会被张迁在这种场合说出来。
而因为尚方宝剑已被易嬴带去交给皇上,知道事不可为,图潋也没将事情用密信禀报浚王图浪,免得再让浚王图浪憋气。
可随着张迁将事情捅出来,图潋也知道这事不能再瞒了。
因为桌上除了洵王图浪和礼部尚书钟厚、兵部尚书祖昌期还有些不明所以外,其他几名官宦世家的家主都已将双眼偏开,显然他们不仅早知道这事,也是经过共同计议才会将这事情现在曝出来。
想想易嬴先前说的官宦世家主动与洵王图尧勾结的事,图潋就知道他们的目的并不仅仅是洵王图尧了。
可即便如此,随着浚王图浪望向自己,图潋也不可能将事情“谦让”给张迁说出来,只得略一低声道:“父王容禀,儿臣只是在李冈府中发现一件貌似先皇尚方宝剑的东西,后来交由易少师带去给皇上鉴别,儿臣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先皇的尚方宝剑?
突然听到这话,浚王图浪和洵王图尧脸色就都是一惊,对望一眼,双脸也迅速沉了下来。
因为,不说先皇的尚方宝剑代表着什么,仅是被埋入先皇墓中,随先皇一起殉葬的尚方宝剑突然现世一事,这都足以让人感到非比寻常。
往小的来说,浚王图浪和洵王图尧可向皇上询问此事的真假。
往大的来说,两人甚至都可质问皇上此事的来由。
而育王图濠虽然远在申州,新任兵部尚书祖昌期却也不想什么都不做,立即就向易嬴追问道:“易少师,那皇上怎么说这事……”
“皇上什么也没说,只是要本官不要再多管这事,所以什么人再想拿这事出来兴风起浪,也等准备好遗书再说吧”
不是说无法忍耐,而是对官宦世家的不识时务有些憎恶无比,易嬴就狠狠瞪了张迁等人一眼,即便略有交情的江义也不例外。毕竟从易嬴的立场来说,他并不是非常希望官宦世家被铲除。
因为官宦世家即使被皇上和大明公主铲除了,最后肯定还会有其他人来填补他们留下的空缺。
但如果能将官宦世家收服,或者说是镇压得他们不敢反抗。
以官宦世家延续多年的传统,他们肯定还会想要在大明公主统治下继续将官宦世家延续下去,这却有助于大明公主的女皇上统治了。
而不管易嬴的想法如何,突然听到易嬴这种近乎赤.果.果的威胁,张迁等人的心中顿时就都是一颤。
因为皇上和大明公主若是因为此事就会下狠手对付官宦世家,那官宦世家再做更多事情,谁又能保住他们?
不过,虽然不清楚易嬴已知道官宦世家想与自己勾结的秘密,洵王图尧却也不想官宦世家就此被易嬴吓破胆,直接说道:“……易少师言重了,皇上和大明公主宅心仁厚,哪会因为此等小事就……”
“小事?”
“本官虽然也不知道那东西是真是假,或者说是怎么流出来的,但真与此事有关的人,或者说是真想在此事上纠缠不清的人,除了洵王爷和浚王爷,或者还有育王爷三人外,洵王爷敢说谁不是一死。”
对于洵王图尧想要将这事敷衍下去的想法,易嬴并不感到奇怪。
可即便明白洵王图尧这样做的理由,却不等于易嬴也能无视事情真这样发展下去。
所以再次解释起来,易嬴也不怕自己是不是在顶撞洵王图尧了。
“这……”
不是想说,而是敢说,从没想到易嬴竟会用这么强硬的态度来惮压此事,洵王图尧也首次迟疑起来。
因为,洵王图尧固然需要官宦世家帮助,但官宦世家如果自保都难,这种需要还有什么意义?
当然,不管洵王图尧还是官宦世家,在京城中多多少少都早已见识过易嬴的各种“风范”。
可第一次看到易嬴如此凌厉的表现,浚王图浪却是轻叹一声道:“易少师真是果敢过人啊或许张大人他们过问此事会有不测之危,但若是本王和洵王爷过问此事呢?”
“那就要看浚王爷认为自己有没有必要过问此事了,或者说浚王爷过问此事,真能为自己改变什么吗?”
真能为自己改变什么吗?
别人说这话或许不算什么,但由易嬴说出这话时,浚王图浪却一时沉默了下去。
因为浚王图浪现在追求的乃是什么?
随着朝廷吞并西齐国曝露出有意大陆第三大帝国的企图,浚王图浪同样也将目标订立在了建立大陆第三大帝国上。
或许当浚王图浪还是只以争夺北越国皇位为目标时,他以这事来纠缠一下北越国皇上图韫是没问题,但当浚王图浪现在的目标已经远在北越国皇位之上后,既然一切都要靠战争来解决,那再纠缠这种小事,的确不能为浚王图浪带来任何改变。
所以想通此事,浚王图浪就点点头道:“易少师果然高见,这事情固然有些匪夷所思,但还是留给皇上和大明公主自己去费劲吧”
“浚王爷所言甚是”
留给皇上和大明公主自己去费劲吧?
听到浚王图浪话语,最吃惊的并不是洵王图尧,而是张迁等官宦世家家主。
因为,他们为什么要将事情说出来,为的就是将浚王图浪也一起圈进来。同样告诉洵王图尧,即便洵王图尧不配合他们对付大明公主,他们仍可以自己想办法对付大明公主。
可一等浚王图浪三言两语就被易嬴说得退缩下去,张迁等人才发觉自己对浚王图浪实在太缺乏了解了。
而听到浚王图浪不想再追问这时,图潋也松了口气,这才自己悄悄坐下了。
因为,浚王图浪假如不是被易嬴说服,恐怕她就要费劲向浚王图浪解释为什么没将这事转告浚王府知道了。
可浚王图浪是可以轻易退缩,洵王图尧却有些不甘心。
毕竟不仅官宦世家知道将浚王图浪拖入这事的好处,洵王图尧同样知道继续纠缠这事的好处。
于是紧跟着浚王图浪,洵王图尧就说道:“易少师,不是本王要在这事上纠缠不休,但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你说本王就不该为先皇安宁着想吗?”
“洵王爷所言甚是,但先皇是先皇,皇上是皇上。洵王爷也该给皇上留些面子吧”
易嬴却不慌不忙道:“因为可以想像,在出现了这么重大的事情后,皇上肯定也已经着人在暗中彻查这事了。如果洵王爷真想为此事也做些贡献,那同样最好是在暗中彻查。等到洵王爷追查出什么线索,那时再去同皇上说也不迟。”
“不然洵王爷什么都不知道就冒冒失失跑到皇上面前质问,反倒像是在故意说自己不相信皇上,不相信皇上已在暗中彻查此事一样。那对洵王爷与皇上关系的影响,想必就有些太大了。”
对于不同人而言,会影响他们决定的因素也各有不同。
例如洵王图尧。虽然在官宦世家鼓动下已开始微微有些野心膨胀,但不说洵王图尧的一贯八面玲珑作风很难改变,为避免皇上注意到自己的异常,洵王图尧也不敢轻易改变自己。
所以,随着易嬴切中自己命脉,既然已在官宦世家面前有所表现,洵王图尧也顺势点头道:“本王明白了,那还望张大人帮着本王一起暗中彻查一下这事。”
“洵王爷言重了,如此重大事情,下官一定责无旁贷。”
只是暗中彻查,张迁自然不担心。
因为暗中做了什么事,暗中做没做事,谁又能轻易保证。
所以,一开始即便是被易嬴好好威胁了一下,张迁却并不害怕答应洵王图尧。因为他们假如不再将这事抖出去,易嬴自然也没理由再找到他们身上。
或者他们真在暗中查出些什么,到时再找大明公主麻烦也不迟。
不过,眼看着易嬴连消带打地硬将这么重要的一件事埋下来,浚王图浪也终于明白芡为什么要自己拿与天英门合作的事来找易嬴转告了。
毕竟不说易嬴参与的每件事都值得人关注,假如天英门不答应浚王图浪的合作条件,或许浚王图浪还需要易嬴来帮忙。
当然,这事情没必要现在就决定,毕竟离浚王图浪离开京城的时间还很久远。
可想到离开京城,浚王图浪就记起了自己这次来京城的主要目的,端起酒杯说道:“对了,易少师,本王还没感谢易少师帮本王争取到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呢”
这么好的一个机会?
知道浚王图浪不仅是在说出境立国的事,也是在说大陆第三大帝国的事,毕竟这事情易嬴可是专门与二郡主图潋谈过。
因此易嬴也是举杯笑道:“浚王爷客气了,但那也只是我们各取所需罢了。”
“各取所需?易少师真认为自己也有机会吗?”
不是说不相信易嬴,而是不知道易嬴为什么拥有这样的自信,浚王图浪就若有若无地追问了一句。
易嬴则坦然道:“以前是没这机会,现在也没这机会,但将来却未必也会没这机会。”
“……将来,易少师说什么将来?”
“当然是北越国的将来,不会浚王爷认为自己能治理好秦州一地,并且培养出骁勇悍战的秦州军,北越国的其他军队就会差秦州军那么多吧这只是朝廷现在无能统合军队,这才会照成朝中军队各有所属、参差不齐的状况。”
“虽然本官对此是没什么办法,但相信大明公主肯定会帮太子殿下打理好一切的。”
大明公主肯定会帮太子殿下打理好一切的?
乍听易嬴这话,浚王图浪的双眼就凝了凝。
而这又算是易嬴在提醒浚王图浪吗?
不是说提醒,而是易嬴知道这事情瞒不了人。毕竟不说在易嬴操纵下,育王图濠和箜郡王的军队已经乱成了一团。仅以大明公主现在前往乌山营的作为,应该也是想向浚王图浪展现一下军力。
所以与其掩耳盗铃,易嬴更希望能以假当真,或者以真当假。
而听到易嬴话语后,洵王图尧又有些不甘认输道:“易少师说大明公主来打理军队吗?难道易少师认为女人也能掌握好军队?”
“不是说掌握,是代太子殿下掌握。”
“而且太子殿下如果不能做好这点,固然浚王爷是已经另有所求,但北越国朝中却还有大量纷争需要太子殿下去解决。不然别说太子殿下的将来如何,恐怕洵王爷和众位大人的将来也堪忧啊”
“易少师是不是多虑了,或许太子殿下的将来的确很难说,但本官敢保证朝中大臣的将来是不用担心了。”
虽然易嬴并没将目标直指育王府,可听到易嬴话语,祖昌期还是立即警惕起来。
因为,祖昌期即便不知道自己能由工部尚书转任兵部尚书同样有易嬴的功劳,但他也不会忘了要替育王府争取支持。
毕竟育王图濠真将太子母亲抓到手中,却也需要祖昌期等人在京城中同太子图炀周旋,进而换取皇位等等。
易嬴也笑道:“或许吧但不管怎样,首先走在前面的肯定会是浚王爷,毕竟浚王爷现在已经坐拥了天时、地利、人和……”
“承易少师贵言,本王一定不会让易少师和朝廷失望的,相信易少师肯定王成功的一天。”
比起易嬴说让大明公主来替太子图炀打理军队,听到易嬴说起天时、地利、人和时,浚王图浪却也有种发自心底的骄傲。因为,北越国朝廷即便同样想争取大陆第三大帝国之位,内忧外患却要比浚王图浪多得多。
毕竟不说太子图炀要在国内与育王图濠、箜郡王图兕等人争权,在国外也还要防范大梁国通过西齐郡的方向进犯等等。
不像浚王图浪,在积蓄下足够力量前,完全可以避免与大梁国过早接触。
而随着浚王图浪与易嬴相互吹捧,洵王图尧又有些不甘心道:“易少师,为朝廷着想,有些事情易少师似乎不该这么说吧”
“洵王爷教训的是,本官受教了。”
如果不是浚王图浪先带起话题,易嬴也不会瞒三瞒四的这么难受。而知道洵王图尧的心态已有所变化,易嬴也不奇怪他想阻碍自己与浚王图浪的交流了。
毕竟官场是什么地方?
虽然最终目的都是大家掐个你死我活,也只有通过你死我活的竞争才能决出官场中真正的优胜者。
但在进入真正的最后一步前,所有官员都是在尔虞我诈中竭尽全力进行着相互间的刺探。
所以相比而言,即便官场外的人也有官场争夺的结果,但真正会让官员们拼尽全力的还是各种官场争夺的具体过程。
也就只有这种官场争夺的过程,才能真正体现出官员的能耐和分量。
毕竟不仅在古代官场,现代官场也都是说话的人多,办事人的少。开会的时间多,干工作的时间少。
这不是说官员们都不努力,而是为了各种权势和利益上的争夺,各种会议才是官员们真正的战场。即便外人看了会不理解,但为了自己的利益不受侵害,没有任何官员敢小看任何一次会议。
所以,即便距离浚王图浪真正的行动时间还很遥远,易嬴却也要在心理优势上尝试压倒对方。
这不是为了现在的胜利,而是为了将来的胜利。
因为只有官场中人才理解,世上没有一句平白无故的话,也没有一个毫无意义的会议。
而所谓的会议,原本就是各种利益争夺的开始。
因此,北越国即便并没有各种让人头痛的会议,但取代会议的形式,易嬴在与浚王图浪和洵王图尧沟通时却也不敢轻易放松。
毕竟这可是皇权当道的古代社会,一失足成千古恨的事情可是屡见不鲜。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