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浪荡子,并不等于图星就对朝政一无所知。
因为浪荡子若是不懂得朝政,不懂得什么人该惹,什么人不该惹,他们肯定活不长。
所以,图星四十出头了还是个浪荡子,在闯祸已经闯出门道后,早就知道什么祸能闯,什么祸不能闯。什么祸该闯,什么祸不该闯。
而被大明公主谕命为宗人府司马的事虽然看似风光无比,图星再蠢也知道其中风险。
因此一等图戌郐说出图和漓、图里赫两人的名字,图星就知道自己不能不担心了,在两名护卫架着下就说道:“爹爹,你不要再说了,孩儿不要做什么宗人府司马,你让四哥,让四哥去做宗人府司马。”
“逆子,你这个逆子。”
图戌郐却气怒交加道:“你以为能让你四哥去做宗人府司马,爹爹就不会这样做吗?或者就是不让你四哥去做宗人府司马,让你们几人的小辈去做宗人府司马都好过让你这个逆子去宗人府。”
“可大明公主既然点名你们三人去宗人府,你们又能不去吗?”
“不去就是抗旨。”
“不仅你们得死,我们三家人也得陪着你们一起去死。还有刑部、大理寺、宗人府也得陪着你们一起遭殃,你们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刑部?大理寺?这又关刑部、大理寺什么事?”
虽然有些不甘心,但在知道是大明公主谕命图星前去担任宗人府司马时,图撒也知道这事情非同小可了。
可忽然又说什么刑部、大理寺,图撒顿时就有些不明白。
这还是图铱上前扶着图戌郐坐下道:“爹爹,你还是歇歇,让孩儿来给他们说吧”
“好,你来说,老夫想到这事就有气。”
与在外面是以心思慎密著称不同,如果回到家中也要步步为营,图戌郐自己也会受不了。
所以在图铱主动将事情揽去后,图戌郐也是一脸无力的闭上了双眼。
看到图戌郐开始休息,图铱才转向众人说道:“二弟、四弟、星弟。这不是爹爹想让星弟去宗人府闯祸,而是大明公主现在算准了要让星弟去宗人府闯祸……”
随着图铱一句句开始说明,众人脸色也开始逐渐发沉。
即便当图铱开始解释时,前厅中已经点上了烛火。可随着大明公主咄咄逼人的态度,所有图家人没有一个欢喜得起来。
至于说图铱为什么要在这种公开场合将事情当着所有下人的面前说出来,一是因为那些下人也要跟着做选择,二是因为事情传扬出去,也能给大明公主一个坦坦荡荡的感觉。
毕竟图家待会就会分家,再追究也不会追究太多人。
可终于明白大明公主是怎样逼着自己去宗人府担任司马时,已被汤艳接过去换了件衣服,并且正在擦头的图星就愤怒道:“混蛋,大明公主殿下就这么认为某烂泥扶不上墙吗?信不信某也能振作起来一次。”
烂泥扶不上墙?
没想到图星也会这样形容自己,众人都有些哭笑不得地望了望他。
只有图撒满脸严肃道:“星弟,这不是你要不要振作的问题,而是大明公主会不会给你振作机会的问题。或者星弟认为大明公主为什么要放星弟去宗人府,是为给星弟一个振作机会吗?”
“所以不管星弟将来振作还是不振作,未来也是危机重重。”
“那,那某该怎么办……”
图撒已经说的这么明白,图星怎可能一点听不懂。
那就是只要有图星以前的劣迹在,尽管图星在宗人府做得再好,恐怕大明公主要说他犯了什么错误,他就得犯什么错误,别人还无法不去相信。毕竟要相信一个人变坏很容易,要相信一个人变好却很难。
“还能怎么办,……星弟你以后不是要为图家而振作,而是要为让自己活下去而振作。为了多活一天,你也得硬着头皮顶上去。”
不是为吓唬图星,图撒的话语也说得格外沉重。
毕竟图撒原本就是为子承父业而培养的,这种事情也懂得格外多。
而在图星被说得满脸难看又哑口无言时,图戌郐就说道:“好了,事情大致你们都清楚了。为了最大限度的消除这事影响,以后图叵就是新的家主了,而我们也要连夜就将家产分好。不是说立即就要各分东西,至少大家都要以家族存续为念。”
“爹爹你放心,孩儿以后一定会将图家好好传续下去的。”
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成为图家家主后,图叵也不再推辞了。
因为,图家即便分家了,由于待在京城的人随时都还有可能遭遇危险,图叵这个家主的最大任务也变成不再是发展,而是延续血脉。
虽然这也预示着图家将要走向败落,但以当前的局面,图家却别无选择。
“混帐,为什么要是某,为什么要是某……”
而在众人当中,图星却再度愤懑起来。
因为,图家可不仅图星一个浪荡子,好像那些小辈当中,同样也有向浪荡子方向发展的人。毕竟身为皇室宗亲,图家还是衣食无忧的。
只是大明公主却偏偏选中了图星这个年纪最大的浪荡子,这让图星无法推辞的同时,却也有些憎恶无比。
憎恶大明公主怎么选上了自己,憎恶图家怎么没给自己留条活路。
毕竟图戌郐也说了,一旦图星在宗人府犯错,图戌郐肯定会为了图家断臂求生。
而既然如此,图戌郐分家又还有什么必要?
这乃是因为图戌郐已不在宗人府工作,前去宗人府工作的又是图星,那图家再纠结在一起也没有指望,还不如分家来降低风险。
又即使图星真能逃过一劫,最后在宗人府子承父业的也肯定是图星的血脉,与其他人无关。
想想往日众人对待图星的态度,分家也是唯一选择。
所以,看到图星一脸郁闷时,图戌郐就在椅上瞪了他一眼道:“你还在这里闹什么闹,给某回房去好好想想,待会某再找你叮嘱一下第一天到宗人府工作的注意事项,还有你以后每天从宗人府离开,都得第一时间回家听某指点。不然你以为自己能在宗人府撑多少天?”
“……是,孩儿知道了。”
不然你以为自己能在宗人府撑多少天?
虽然这话很让人难以接受,但悲苦中,图星也知道自己别无选择。
因为,这还是图戌郐惦记着帮图星忙才想让他在大明公主控制下多活几日,不然面对大明公主的赶尽杀绝,图星对自己都没有多少信心。
然后其他人在外面继续谈论怎么分家的事,图星就和汤艳回到了自己房中。至于说图星能分得多少家产,却让自己孩子在外面看着了。
而在回到屋中后,图星就满脸颓然地一坐在床上道:“混帐,混帐,某为什么这么倒霉,某为什么这么倒霉。”
“……倒霉?哼,这种别人想得到都得不到好事能落在相公头上,相公还说什么自己倒霉。”
不是说与在外面的态度有什么表里不一,汤艳原本就是个极为刚强的女子。不仅因为汤艳乃是出自军人世家,同样也因为汤艳早就对图星的纨绔有些深恶痛绝。
突然被汤艳训斥一句,图星就一脸惊讶道:“好事,夫人说什么好事。”
“什么好事?难道别人说相公撑不下去,相公也要说自己撑不下去吗?而且爹爹都答应会每天都来教相公怎么在宗人府生存了,只要相公能熬过这两年,熬到太子殿下登基,或者说是熬到太子殿下坐稳皇位乃至出现其他状况,这宗人府司马的位置不就是稳稳当当了?”
“还是相公忍不了两年时间,非得去与那些游河贵妇鬼混……”
“两年?……对,这不就是两年时间吗?”
听完汤艳训斥,图星也开始反应过来。
因为,他们以前或许不知道北越国皇上图韫命不久矣的事,但随着图戌郐因为顽固而被北越国皇上图韫解除宗人府司徒的职位,自然这事在图家就不再是秘密了。
而想到只有两年时间,宗人府就会平静下来,至少大明公主就不会再对宗人府感兴趣,图星也有些兴奋道:“行,拼了,等某熬下这两年时间,那也是个堂堂正正的宗人府司马了。”
“相公知道就好,这可是相公这辈子唯一一次翻身机会了,刚才冻着了吗?”
看到图星终于明白过来,虽然一直都对图星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可面对这种难得的机会,汤艳也想表示一下对图星的关心。
一边在图星身边坐下,一边就帮图星揉起了肩膀。
而图星原本就是个浪荡子,随着汤艳身体靠过来,虽然两人已是老夫老妻,虽然刚在外面尝了几天新鲜,图星还是伸手将汤艳往怀中一抱道:“冻着了,怎么没冻着。”
“讨厌,别这样,忘了爹爹待会还要教相公怎么去宗人府工作吗?固然相公还要被爹爹耳提面命一段时间,但这可是相公唯一的机会。”
“不仅是唯一的振作机会,也是唯一的活命机会。”
唯一的活命机会?
一听这话,图星的身体就冷了半截。
虽然并没有放开怀中的汤艳,但也是没有继续动手动脚,只有些担心道:“这个为夫也知道,可是夫人你也清楚为夫是怎么被大明公主推到这位置上了,那可是爹爹斗输了大明公主,不得不接受这种安排。”
“既然爹爹都斗不过大明公主,你说爹爹即便每日都对为夫耳提面命,又真能管用吗?”
“这个,那也不是没有办法……”
与图星是在汤艳提醒下刚刚反应过来不同,早想到这是图星的唯一机会,也是自己的唯一机会,汤艳却是早考虑到了这事。
只是考虑归考虑,汤艳在说话间却还有些犹豫。
一见汤艳犹豫,图星立即就不满了。
因为浪荡子最看不得什么?最看不得的就是犹豫。毕竟浪荡子都是随性而发,随性而乐,哪能这样憋屈自己。
于是伸手在汤艳胸脯上一捏,图星就急不可待道:“夫人你说有什么办法吗?那你就快点说啊”
“好吧人家说就是了,相公还记得爹爹是怎样从宫中被放出来的吧”
由于图星乃是一个浪荡子,一天在外面鬼混,所以汤艳虽然也不乏图星的慰藉,但在图星用力一捏下,脸上却也有些放浪起来。
而听到汤艳话语,图星就怔了一怔,却又有些难看道:“夫人是说易少师?可因为杨邹氏的事情,为夫还得罪过易少师……”
这不怪图星会犹豫,因为上次被易嬴抓了一次,又领教过易嬴的“字条”之威,图星早就将易嬴列为了敬而远之人物。即使是当初图家去少师府请求帮忙时,也是汤艳代为前去,图星自己却不敢再闯少师府。
而一听图星提起杨邹氏,汤艳立即就将图星原本放在自己胸脯上的右手给拉了下来道:“你怎么又在提那个妖精。”
“好好,为夫不提,但夫人你也知道为夫不方便去少师府,难道夫人要代为夫去少师府求教吗?”
知道自己一直都是在用汤艳不如杨邹氏的借口在外面鬼混,虽然被从汤艳胸脯上拉下了右手,图星还是不依不饶抱住了汤艳的腰身。
而比起一般男人,由于浪荡子经历的女人比较多,自然清楚该怎样讨好女人。
随着图星改为攻击自己腰部,汤艳的身体也在图星怀中一软道:“关于这事相公就不用着急了,因为就在相公外面鬼混的这几日,爹爹就已将相公的义姐送给了易少师,作为答谢他帮忙的报酬。所以相公不是去找易少师求情,而是去找那义姐求情。”
“义姐?夫人说爹爹将藏清姐送给了易少师?”
听到这话,图星就怔了怔。
因为藏清进入图家的年纪本就不小,知道藏清为什么会进入图家,图星也不会太在意。毕竟藏清已是图戌郐的女人,图星也不可能去抢自己父亲不是妾室的妾室。
只是听到藏清被送给易嬴时,图星就有些遗憾而已。
毕竟藏清在图家住了这么多年,抬头不见低头见,这么大年纪了还要被送人做妾,怎么都会让人有些不舒服。
知道图星与藏清并没有什么,汤艳就横了图星一眼道:“没事相公瞎担心什么,既然易少师收下了相公的义姐,那就是相公同少师府拉关系的机会,至少相公要比图和漓、图里赫那两个糟货多一个机会。”
“而且整个京城中,除了易少师,也没人能让大明公主网开一面了。”
“是吗?但爹爹既然将义姐送给了易少师,易少师又怎能让大明公主这样逼迫爹爹,逼迫为夫。”
不是说不满,只是因为这几日都在外面浪荡,图星的确很多事情都不知道。
横了图星一眼,汤艳就说道:“怎么?相公是白生在司徒家了吗?那可是大明公主,传言中易少师的正室。即便易少师收了相公的义姐做妾室。但妾室又能比得上正室吗?而且那时爹爹乃是与季阊大人、摩寄大人一起受罚,相公以为易少师又会白白帮他们两家忙吗?”
“这,这到是……”
仅凭易嬴与大明公主的关系,并不能说服图星。
但随着汤艳说到什么“白白帮忙”的话语,图星就立即点了点头。
因为其他地方可能会出现白白帮忙的好心人,浪荡子中却绝对没有白白帮忙的蠢事。
只是点完头后,图星就说道:“可夫人刚才不是说爹爹将义姐送给易少师乃是为了感激他将爹爹救出皇宫吗?我们即使可通过义姐与易少师搭上关系,又能用什么去感激易少师。”
“这个……”
换成一般人,未必会想得这么细致,例如汤艳就没考虑过这问题。
但对于面对一两银子就会斤斤计较的浪荡子们来说,这可不是图星的独有脾气。再想想易嬴的身份,汤艳也知道不能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藏清的关系上了。
毕竟好像上次他们去少师府求人一样,易嬴没主动提要求还好说,但他们却不能没有事先准备。
不然真被易嬴当成他们一点准备都没有就来求人,那不说易嬴会不会帮他们,帮了这次也绝对不会再有下次了。
而这也是图戌郐不忘将藏清给易嬴送去的真正原因。
毕竟距离皇上龙御归天还有一年多时间,以图星的脾气,谁又能保证他没有再求易嬴的机会。
而看到汤艳被自己难住的样子,图星也好像自己胜利了一般说道:“怎么样,为夫没有说错吧要不夫人你先去看看家产分得怎样了?也好寻思着拿什么东西作为报酬送给易少师?毕竟我们已给易少师送过女人,再送女人已经不合适,只能从财物上动脑筋。”
“哼妾身看你说了这么多,为的全是那点家产吧”
横了一眼图星,汤艳当然知道图星的德性。
图星也毫不掩饰道:“这怎么又是一点家产虽然二哥现在成了主家家主,但分家后我们可就得自己吃自己了。虽然这座司徒府理应留给为夫撑门面,但我们也不能只有座房子就满足吧”
“……行,行行,妾身去看看不就行了吗?”
不是说不耐烦,汤艳为什么一开始并没有过于关心分家的问题?
这同样是因为图星既然要到宗人府就职,这座司徒府老宅肯定是要留给图星用来撑门面。
而有了这座老宅后,汤艳原本认为自己是不该再担心了。
不过随着图星提醒,想起图星以后需要求人的地方假如又再增多,汤艳也知道这点家产应该是远远不够。所以她也得重新正视一下分家的问题,至少不能让图星太过吃亏才行。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