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从骚动、尖叫、到忽然有人发现,大厦拱门上方有人影爬出来,转为安静。
直升机跟进、警车跟进、消防车跟进、媒体跟进……防暴大队的刘队长一把拨开挡在前面的队员,双目一眨不眨的望着火海之中拱门上面的人影。
玻璃的碎片在火光的映照下仿佛沙海上的红宝石,又仿佛无数尖锐的刀锋。
少女赤果着双脚,走在这美轮美奂实则如地狱酷刑一样的刀口上,原本华美的长裙已经残破,雪白的裙子早已点点鲜红,好似雪地上盛开的梅花。
火红的长发在热浪中飘舞着,发饰上的贝壳闪着彩色的亮光。背光前进,少女的身子泛起淡淡的紫色,在这火场之中,在这陡峭的拱门平台之上,她找到了立足的平衡点,渐渐展开了双臂。
胸前的蓝光冲天而起,幻化成在炽烈色的天与地中最耀眼的明珠,那蓝得让人无法挪眼的光芒抚平人们心中的骚动与不安,那柔和却夺目的光芒直直升上半空,它双翅展开,自火海里翱翔。
“凤凰……!”下方围观的人群中不知是谁率先惊叫出声。
“啊!真的!那是凤凰!”
“海蓝色的凤凰!天呐……凤凰不是神话里虚构的吗?”。
围观的人们又变得骚动起来,那展翅而起飞翔盘旋在空中尾羽老长、全身泛满海蓝光辉的华丽大鸟,不是凤凰还能是什么?
先前的幼儿园老师紧紧拉着孩子们的手,目不转睛的望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一个小孩子忽然指着拱门最高点立着的那名让凤凰飞起的少女,“老师,那是人鱼公主!”
“人鱼公主?”幼儿园老师疑惑。
很快别的小孩子也都看见了,“呀,真的是人鱼公主!”
“人鱼公主!”
“人鱼公主!”
一传十,十传百,所有人都无比震惊的望着拱门上的“人鱼公主”,确实,除了衣服破烂了些,那的的确确就是书中所说的人鱼公主。
刘队长从突然现身原本不存在的蓝色凤凰身上回过神来,心中原本已经被掩埋的曙光颤抖着开始变得明亮,他拿起望远镜赶紧瞧,立刻发现了凤凰爪下的玄机。
“那凤凰下面还挂着一个小孩!二队在哪?二队赶紧去救人!”刘队长一挥手大声命令道。
“可是队长,一楼包厢里救出来的人有不少还伤着,现在都在广场休息呢,不少队员在那里照顾他们,空的救护车又没到……”
“二三十个轻伤的人需要我两支队伍给他们送吃送喝当陪护!?”刘队长一听这话立刻就火冒三丈,“救护车要不是他们一家包一辆,十几辆救护车来来回回还不够用吗!防暴大队的队员不是给他们当保姆的,留五个人在广场看着,剩下的都给我撤回来!”
“可是这和上面要求的条件不一样……”
“上面?!上面要求第一点是救人,第二点才是照顾那些官二代富二代!人已经救了还想怎么样?不是也有几个不摆架子的大老板还在现场帮着救人吗?人家也没要求先享受服务啊!凭什么他们广场上的那些人就做不到?也不看现在是什么时候!”
“还有,你小子到底是哪边的?怎么不睁开你的眼睛瞧瞧!”刘队长怒气冲冲的指着拱门嘶吼,“别说你看不见刚才发生了什么!那个女孩分明把一个小孩子送出来了!你仔细看看她现在爬到多高的地方?万一摔下来又是一条命!救人是我们的第一任务,要不是那群不懂事的官二代富二代嗷嗷乱嚎,自家的高级官车从停车场开出来堵住警车的路耽误救援,这会儿怎么会只出动了三支大队?!又怎么会让队员们一直没办法上楼搜救?导致一个女孩和一个小孩被困在大厦里面!?有钱有权的人命值钱,普通人的命就不值钱了?我不管什么理由,现在就调集广场上的队伍回来,再调集大型生命探测仪去对面大厦楼顶准备!运设备的车如果进不来就把那些挡路车全给我铲一边去!还有,先派一辆直升机,想法子把那女孩救下来!”
刘队长这番话吼得恼火也十分洪亮,周围听到的人们心中振奋不已,纷纷叫好鼓掌,景春美掩住嘴,泪水哗啦啦的流淌,防暴大队立刻行动起来,去调车的调车,去疏散的疏散。
二队的人已经赶去救援凤凰带下来的小女孩,此时那凤凰已经渐渐接近地面,小女孩终于被抱了下来,解开绳子,幼儿园的老师赶紧奔上前去,救护车开进来,孩子们被送上车。
一名队员把已经自动停下的“凤凰”送到刘队长面前,所有人才发现这不过是一只经过改造挂满了液体能源带的玩具鹰。玩具鹰本身没那么大的能量和动力去承载一个小孩子的重量,可是加上那么多高能液体能量带,硬是靠着大量的能量,将小孩子送了下来!
别说刘队长,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见过这样的改造玩具,上面分明还带着手工封胶的痕迹,“是她做的吗?”。刘队长震惊的望着还站在平台上的少女,后者因为大厦起火严重,背后的道路几乎完全堵死,根本没办法返回,只得困在拱形平台上。
“直升机呢!?赶紧让直升机去接人!”刘队长冲着通讯器上火的怒吼。
直升机来了,在天空中盘旋了一整圈,最后通讯器里传来了回答。
队长,那拱形平台是个死角,我的直升机进不去!
围观的一些人听到通讯器里的回答,立刻都捏了一把冷汗,景春美吓得差点昏了过去,冬雪影立刻扶住姐姐。
刘队长拿起通讯器,“你们用用脑子行不行!直升机进不去就赶紧抛绳梯啊!要是那女孩没力气了,找一个人顺着绳梯下去把她弄上来!快点啊!”
队、队长……绳梯被拿走了。
“怎么可能!?”
队长……是真的啊!先前救黄总裁的女儿和几位长官的家属,他们自带的保镖扯了我们的绳梯当救援工具去了!这会儿还没送回来啊!
“废物!谁让你们给的?直升机上的东西能乱动吗?!你们TMD还是不是防暴大队!!!”刘队长一听这话气得脑袋冒烟,怒发冲冠之下他一把砸碎了通讯器,望着还困在平台上的少女,喘着气,双眼圆瞪,两手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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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点二十分,整个黄金大厦楼体早就燃着明火,滚滚黑烟朝着没有云彩的天空飘去。
大厦外、电视直播里、网络上……每一个注意着黄金大厦起火爆炸事件的人,都目不转睛的望着拱门上的少女。
心中,是那很早以前,小时候听过的有关人鱼公主的古老童话。
那是一个留驻在每个人幼小心灵上的悲剧,人鱼公主放弃了爱情和一开始因为爱上王子所追求的幸福,即使她曾为了王子离开大海,即使她曾经舍弃声音选择了两条可以接近王子的腿。
整日仿佛走在刀尖上的痛楚和眼睁睁看着所爱的人从一开始就爱上别人的心痛,依旧使她没有去伤害任何人来宣泄命运对自己的不公。故事的最后,在王子新婚的那一天晚上,人鱼公主为了成全别人,毅然带着变成泡沫的命运跳向大海。
那亦是一个不仅古老也让人心痛不已的悲剧,在这广袤的世界里,究竟什么才是爱?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别人?当它与生命划上等号的时候,是自私的留住,还是选择释怀的成全?
一千个人,有着一千个人鱼公主。
当赤脚走在玻璃渣和建材废料的少女背靠无穷的火焰放飞希望的凤凰那一刻,当那温柔的海蓝色在狂躁的赤红之中冉冉升起的那一刻,这个茫茫星际中的都市今天发生的一切,意外与那遥远的童话重合在一起。
这是一场隔着千万年以后,发生在现实之中都市童话。
尘封的记忆被缓缓开启,有关海的女儿最后的结局、有关人鱼公主最后的归宿,究竟是什么?泡沫这个词最后还剩下什么?还保留着什么?
一道光穿透了海面,无数的天使萦绕在泡沫之上,人鱼公主的灵魂缓缓醒来,那些从天堂中而来的天使拉住她的手,带着善良的人鱼公主飞向天堂……
傍晚的空中光芒闪耀,黄金大厦之上透出无穷的色彩,疲惫不堪的唐玲珑缓缓扬起头,所有的感官已经麻木。
她看见一团光,一团耀眼的光照耀下来。
自己,会化成火海之中的泡沫吗?
或者自己的生命,其实早在去追那个通缉犯的时候就结束了?
静静的闭上眼,所有的意识不再。
那身子软软的滑落,一只手从光芒之中伸出来,拉住了昏迷的唐玲珑。
“已经接住了,快些升空吧,要赶紧送医院。”
“她的情况怎么样了?”
“看上去很差,先让我们上去好了,真高兴你回来了,否则真来不及。”
那团光芒渐渐变得柔和,所有的人看到光芒之中,一架小型飞行器以让人吃惊的角度倒悬在先前拱门的死角上,飞行器的钢索上面拴着一个人,那是一名长发飘飘外表的柔弱女子,她的怀里抱着的赫然就是先前放飞蓝色凤凰的“人鱼公主”!
当所有人回过神来的时候,营救的人和“人鱼公主”已经成功回到了飞行器上,震天的欢呼声穿越了傍晚的天空,不在现场而在电视前的观众也松了一口气,此时那架飞行器并没有落地,而是直接朝着医院的位置飞去。
景春美激动的拉住冬雪影问明白是哪家医院就直奔过去,此时媒体也跟上去。大家到了医院,抢新闻的媒体多方打听到那个被称作“人鱼公主”的女孩经过急救已经入住的病房。他们刚准备采访,却被院方和几名军人打扮的人员拦下。
于是各种猜测纷纷传开,有好事者调查了楼顶的小型飞行器编号,发现其所属为附近驻军最近的训练星特种大队。更有人指认出,驾驶小型飞行器的那位女驾驶员,看起来很像特种兵第四大队有名的S级战机驾驶员白艳。
媒体疯狂的报道、疯狂的跟进,由于特种兵大队不是能随便围观报道的主儿,唐玲珑并没有像其他伤者一样被打扰,当天晚上和赵莽与北弘被转回训练星特种军区总医院。
这些事情,唐玲珑一件也不知道,当她醒过来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天花板,仿佛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然后环顾四周,唐玲珑有着一瞬间的错觉——自己又回到当初第一天遇到雷暴的时候了。
“醒了么?”温柔的声音传过来,梦娜凑上来对着唐玲珑微笑,做了噤声的动作。
“先别说话,医生说你不能过度用嗓。”梦娜说到这里顿了顿,“想喝水吗?我帮你拿。”
唐玲珑点点头。
梦娜模模唐玲珑的额头,“好的,请稍等,我们的‘人鱼公主’。”她露出一个柔美的笑容,转身倒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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