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哲翰再次回头,墨玉似的眼睛凝着林思琪。出乎林思琪的意料,他竟然开口说话了,“今天是我妈妈的忌日。”
“哦,难怪!”林思琪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虽然内心有十万个为什么,可是她不敢也没有问出来。
南哲翰似乎看出了她的疑问,他挑了挑眉,用低沉、醇厚的声音陈述:“我妈,她是那个人的前妻……”
那个人?他不愿称南鹏举为爸爸。前妻?那为什么南哲翰不是大儿子,而是最小的儿子呢?林思琪莹白如雪的脸上,一双丹凤眼不停地眨呀眨的,如论如何,她也想不出这是怎样一种错综复杂的关系。
“你还想知道什么?允许你提问。”看来南哲翰打定注意要把自己的身世之谜告诉林思琪了。
内心的确太好奇了,自己纠结了半个多月,也没想明白。现在人家好不容易大少爷肯给机会,可不能白白放过。
林思琪壮了胆子,问了几个问题,南哲翰一一作了回答。通过这些问答,林思琪基本上了解了南哲翰的身世。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期,高中毕业回乡的女青年邱慧茹,经人介绍与邻县也是高中毕业的男子南鹏举恋爱结婚了。
婚后三个月,南鹏举与同乡李俊楚一起到省城闯天下。开始的时候,他们卖过衣服,组过建筑队,后来,终于在省城有了自己的小小建筑公司。
由于南鹏举家父母身体都不太好,需要人照料。所以邱慧茹一直在家种田种地,并照料公婆的生活起居。
南鹏举每年除了春节,几乎很少回家。那时候,农村很多人出外打工,都是这样的,所以邱慧茹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南鹏举的父母在四年内相继去世了。他母亲去世后,南鹏举回家奔丧时,邱慧茹再三要求与丈夫一起去省城。因为公婆都过世了,她也没有留在家里的必要了。
可是不管她怎样好说歹说,南鹏举就是不答应。
邱慧茹于是多了个心眼,有一次,她趁南鹏举睡觉时翻他的钱包,发现里面有一张照片,是南鹏举和一个比较年轻洋气的女人带着两个小男孩一起照的。大孩子大约有三岁,小孩子一岁左右。
邱慧茹拿着照片才明白丈夫为什么死活不让自己去省城了。她不但在外面有了女人,而且还有了两个孩子。
像南鹏举这种情况,在当时,完全可以告他犯重婚罪的。
南鹏举在看到邱慧茹拿着照片的那一刻,他跪在地上,交代那个女人是公司里的秘书,他到省城不久,两人就同居了“慧茹,对不起!反正我们还没有孩子,我们离婚吧!只要你不起诉我,我可以给你十万块钱。”
邱慧茹在家里帮他料理两位老人,含辛茹苦。竟被他如此背叛。真是连死的心都有。娘家的两个兄弟也极力撺掇她来个鱼死网破,不能便宜了忘恩负义的陈世美。
可是思前想后,善良的邱慧茹竟真的没有起诉南鹏举,而是黯然答应了离婚。
离婚后,邱慧茹回到了娘家。和母亲一起生活。
没有多久,她发现自己竟然不合时宜地怀孕了。虽然也有过纠结,但最终,她果断带着母亲,来到了凤城县城,用离婚时得到的赡养费买了一套七八十平米的房子,在这里安了个家。
母亲曾劝她打掉孩子,重新找个人嫁了。可是邱慧茹说什么也舍不得打掉孩子。
南哲翰出生后,开始两年,邱慧茹专门在家和母亲一起照顾孩子。
等到南哲翰上幼儿园以后,她才让南哲翰外婆负责接送,自己用买房子后剩余的一点钱开了个小杂货铺子,赚取三个人的生活费。
转眼,南哲翰上小学了,看到别的孩子都有爸爸,他回家问妈妈,妈妈告诉他爸爸姓南,在省城开公司,很忙的,所以一般都不在家。
她怕孩子幼小的心灵受到不好的影响,并没有告诉南哲翰他的爸爸抛弃了他们。
祖孙三人相依为命,不知自己生世的南哲翰,童年还是过得比较快乐的。
一直到初三上学期,邱慧茹突然间身体日渐消瘦,经常咳嗽,咯血,后来到医院检查,竟然得了肺癌。
邱慧茹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她让母亲在家照料南哲翰,然后执意要求弟弟把自己送到到省城住院。
南哲翰后来才知道,邱慧茹执意要去省城治病,原来是为了再次见到南鹏举,告诉他小儿子南哲翰的存在。
南哲翰永远记得,妈妈在临终前,**剧烈起伏,呼吸已非常困难。把他叫到自己的床前,拉着他的手,断断续续地把他的身世告诉了他。
“儿子,你不要记恨你爸爸……也不要因为妈妈觉得自卑。南家的东西该是你的,你也不要推辞。如果……你不愿意跟他们生活在一起。妈妈已跟你爸爸谈过,你……回到南家后,他会马上把你送出国读书。你一定……要认真学习,将来做一个像……你爸一样能独挡一面的人!”妈妈费力的说完这些话,就陷入了昏迷,再也没有醒过来。
按当地的风俗,像她这种情况,和南鹏举离了婚,死后不能进南家的祖坟陵,也不能回娘家安葬,后来按她自己遗愿,被安葬在凤城县的公墓里。
回凤城处理完邱慧茹的丧事,南鹏举把年仅十五岁的南哲翰带回了南家。
南哲翰记得,第一次怯怯走进南家大门的时候,艳妆浓抹的顾雅雯和两个儿子都坐在客厅里正在吃午饭。
“你们回来了,快过来吃饭!”顾雅雯站起来接过南鹏举的大衣,眼睛只是瞟了一眼南哲瀚,也不叫他的名字。然后吩咐桂妈给两人盛饭。
饭桌上,已经十九岁的南哲茂和十七岁的南哲彦都已经长得高高瘦瘦的,典型的富二代打扮。他们看小县城来的土里土气的南哲翰,表情就像看街上的乞丐一样,令南哲翰诚惶诚恐,惴惴不安。
也许南鹏举觉得对南哲翰母子实在有愧。也许是那母子三人的表现太出格,太不尽人情了。南鹏举瞬间冷了脸,他重重丢下筷子,吓得一桌的人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出。
他站起来,这起畏畏缩缩的南哲翰,郑重其事地宣布:“哲翰是我前妻生的儿子,不是私生子。他在这个家里是名正言顺的三少爷。你们谁怠慢他就是和我过不去。知道吗?”
“是,我们知道了。”南哲茂和南哲彦低下头,异口同声地回答。
见风使舵的顾雅雯马上堆上笑脸,往南哲翰碗里不停夹菜,“哲翰,来尝尝烤羊排!”“尝尝西湖醋鱼!”
那以后,只要南鹏举在家,顾雅雯对南哲瀚真是嘘寒问暖,无微不至地关怀。南鹏举不在家时,她对这个孩子不闻不问,冷淡至极。
南哲茂和南哲彦倒是没有欺侮他,,见面也打打招呼,但从没有过什么深交。
南鹏举整天早出晚归,南哲翰很少和他见上面,况且他心里对这个抛弃他和妈妈的人丝毫没有好感,他从来没有叫过他一声爸爸。
南哲翰住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没有朋友,体会不到家的温暖,慢慢变得沉默寡言了。
庆幸的是,南鹏举很快帮他办好了出国手续,他只在这个地方呆了一个月,就去了大洋彼岸的美国。
在那里,他遇到了同是W市来的凌傲风和周子安,三个人年纪相仿,很快成了亲密的朋友。所以,在南哲翰的人生里,这两个朋友是胜过父亲和兄弟的。
十年中,南哲翰从未回过国,他们三人合伙开的游戏软件公司,也主要是由不回国的南哲翰打理的。
毕业前夕,他们把公司转卖给两个学弟,每人名下都有了一笔不小的财富。南哲翰更是积累了很多管理公司的经验和理念。
回国后,南哲翰按照南鹏举的安排进了百货公司,但至于什么回家住之类的要求,他都一口回绝了。他实在没办法把那儿当成他的家,也没有办法把那个屋子里的人完全当成自己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