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楚出门后径直出了宋楼的院落走远,一路上头也没回一下。因之前向楚与宋楼独处有事要说,宋楼早已将贴身伺候的遣远了。所以此时并没有人看见宋楼寝居门旁的一株高大盆栽植物沙沙作响,动了几下,从后面探出半个身子,那人见自己没被发现长舒了一口气。原来是刘初蕊听说宋楼抱恙还是放心不下他,却又拉不下脸来看他,所以才偷偷的跟着向楚过来,想听听他到底有没有什么要紧,却不想听到了宋楼这一番嫌弃自己的言语。心下又酸涩又凄楚,正暗自伤神,就听房内传出了宋楼的声音:“进来吧,还要偷听到几时?”刘初蕊大惊,不过稍一稳神整了整仪容,就推门而入。宋楼一向喜奢,房间布置摆设了不少稀世珍品,一人高的珊瑚,龙眼大的明珠,前朝画师名作……每一样都是价值连城,若是他人得了这些个宝贝都是要锁在柜子里藏着的,可他偏都要摆出了显示富贵,生怕别人不晓得他有钱一样。黑漆葵纹博古架上摆满了各式稀奇玩意,珠光宝气让人目不暇接。刘初蕊对宋楼的房间再熟悉不过,年少时多少次在这房内游戏说笑,那时候宋楼待她呵护备至,有求必应。而此时他正躺在那一张楠木雕花大床上,搭着云丝锦被,靠在靠枕上看向自己似笑非笑。
宋楼见刘初蕊走神,不由得皱了皱眉头,“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知礼数。三更半夜的在男子屋外偷听,成何体统?”刘初蕊低头冷笑,“体统?初蕊自小没有父母教养?哪里有居平哥哥懂得体统规矩。今日居平哥哥不如给初蕊讲讲到底何为体统?我学明白了以后也规矩些,不至于到别人眼里被当做乱七八糟的人”宋楼见她如此,稍稍软下了口气,“蕊儿,我那些话并不是针对你说的。你要相信无论我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刘初蕊见他如少时一般换自己乳名,走上前去坐在床边说道:“居平哥哥,你还是疼蕊儿的对不对?你心里还有我对不对?你以前说过你很喜欢我的,是你跟爹爹说会好好照顾我的……”还未说完宋楼脸色当即冷了下来:“我早就跟你说过了,那些都是小孩子家的玩笑话,不必当真的。”刘初蕊听了他的话,半晌没有出声,再抬起头却早已红了眼:“居平哥哥你当真如此无情吗?以前你对我的誓言一句也不想认了吗?”。宋楼嗤笑一声,“誓言?初蕊,你怎么会相信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说着他从上到下用极轻佻的目光打量了她一番,“当初觉得你娇蛮可爱,是个清秀佳人。可如今……你今日也见到疏影了,那般天姿国色,就是比作九天仙女也不过分,为人又温柔体贴,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你拿什么跟她比?你觉得但凡是个男人,在你与她二人之间会选谁?”“你……你……”刘初蕊一张脸气得涨红,连话都说不出来。“蕊儿,你若回家好好跟伯父说咱们退了亲,居平哥哥自会替你寻户好人家,让你有个好归宿。你若执意在这里闹开来,可要想好丢脸的不是我们锦绣山庄,而是你刘家大小姐”“宋居平,你混蛋”刘初蕊愤而起身一掌朝宋楼脸上呼去。宋楼伸出手揉了揉脸颊,仍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说道:“你瞧瞧说你两句你就动起手来了,一副市井泼妇做派若是疏影必定不会如此”刘初蕊只觉得胸腔内炸起了一团火,烧的她五脏六腑剧痛无比,她强忍着泪水说道:“那又怎么样?再温柔再体贴再漂亮她也不过是一个人尽可夫的ji女罢了”“混账”宋楼闻言大怒,自床上坐起身,抬起手就要打刘初蕊。刘初蕊梗着脖子站在那里也不让不躲,像是要生生受他这一下。宋楼的手顿了一下,终是改了方向一掌落在床帐上,湖蓝色的轻纱床帐子晃了几晃像是在嘲笑这一对昔日的恋人一样。
刘初蕊从未见宋楼发过脾气,此时见他当真因为自己侮辱疏影而发火,心下更是一片冰凉绝望。她颤步走向宋楼,抖着手拉起宋楼的手抚上自己的脸,说道:“居平哥哥,我知道你喜欢疏影。可是我也喜欢你啊从小就喜欢,一直喜欢到现在。你能不能,能不能不要抛下我?娘亲去了,爹爹也不管我了,难道现在连你也不要我了吗?”。宋楼的手触碰上她那娇女敕光滑的脸庞一颤,眼里闪过一丝痛苦,“蕊儿,是居平哥哥对不起你。我一定会给你再寻一户好人家,定不会让人因为此事欺侮了你去的”刘初蕊听得此言一把拂开了他的手,怒道:“我不用你假好心宋居平,既然你要离开我就不要再假惺惺的安慰我我的心不是件衣服,破了还可以缝补,你可知道你此时的每一句道歉,每一句安慰都是在用针穿刺我的心”说罢,转身掩面出了房间。宋楼看着她的背影,几次想张口却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刘初蕊出了宋楼寝居院落,也不管沿路遇见的丫鬟婆子怎么询问,一个人径直跑回了神仙居。此时璃芝已梳洗完毕准备就寝,门“碰”的一下被刘初蕊撞开,门外传来凝露几个的惊呼。刘初蕊一进屋便一头扎进了璃芝怀里呜呜痛哭,璃芝见状挥手让紧跟进来的凝露凝霜退了出去。“初蕊姐姐怎么了?你不是去散步了吗?谁欺负你了?”刘初蕊身材高挑,伏在娇小的璃芝怀里有些滑稽,可是她此时却觉得,整个山庄只有璃芝能给她这样一个温暖怀抱,一个让她放肆哭泣的地方。自从得知宋楼要退亲以来,不要说爹爹后娶的续弦夫人与那几个同父异母弟妹,就连府里的下人看她的眼光都是含了一丝嘲笑的。可她一直坚强的不流一滴眼泪,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她脆弱的一面,可是如今,可是如今……璃芝见刘初蕊如同一只幼兽一样埋头痛哭,与其说哭倒不如说是在嘶吼,她只得轻轻用手拍的她的后背,想让她冷静下来。“他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璃芝听见她把脸闷在自己的寝衣里反反复复的吼着这一句话,忽然觉得一阵头痛,脑海里闪过一些零星画面,好像很久以前,也有一个女人这样搂着自己边哭边说这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