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顾人,尤其是照顾一个昏睡不醒的人,其实根本没什么可做的,所以青芜大部分时间,是坐在床前的锦凳上发呆。
两天的时间,她基本都在发呆中度过,双手撑着下巴,一眨不眨看着床上之人,希望下一秒,床上之人能够睁开眼睛,然后事与愿违。
两天的时间她想了很多,也理清了很多杂乱无章的思绪,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她终于想明白是什么了,是喜欢,她其实,很是喜欢紫琛。
这个念头从脑中划过的时候,青芜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看着床榻上昏睡之人,心跳咚咚咚加快了,她突然福临心智体会到,这就是传说中的怦然心动。
其实每次紫琛吻她的时候,她的心都怦然跳动,可她不晓得这跳动意味着什么,而她又有个习惯,对于不明白的事情,就先放一边,反正终有一日会明白的惚。
她这明白,委实花了点时间。
这也怪不得她,她喜欢的第一个人,是青梅竹马经年累月相处中慢慢发展而成的,统共花了十多年的时间,并不是‘怦然心动’的那种喜欢,理所当然就犯了经验主义错误,觉得喜欢一个人,没个十年八年(o(╯□╰)o)那感觉培养不起来。
而紫琛是何时开始喜欢她的呢温?
青芜想了许久都没想出答案,那晚他说的那些话,想来他应当很早就认得她了,可是她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难道紫琛小时候偶然见到她,就对她一见倾心,所以偷偷跟踪她,暗中打探关于她的一切?她托着脑袋回想了许久,也没找出半点被爱慕者跟随的影子,倒是想起被小偷跟踪了好几次,不过最后小偷都被她打跑了。
那紫琛又为何会喜欢她呢?
青芜对这个问题深深研究了很久,这可是是个大问题,只有知道他为何而喜欢,才能发挥优势,让他更喜欢不是么?可她冥思苦想了一下午都没想出来,要说看上她的美貌么?他自己长得比她还美,不如看上自己呢?又莫非是看重她懂武功可以保护他,也不对,他以前武功就很高,还是因为她才散尽。她冥思苦想了许久,忽然一拍脑门子,对啦,紫琛说过,喜欢她的笑,定是她小时候开怀大笑之时被紫琛撞见了,‘砰’的一声,他就心动了。
决定了,以后要多笑笑。不对,不用以后,从现在,就要多笑,务必要让紫琛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她的笑容。
于是,碧桃走近屋子里,就瞧见自家主子脸有点扭曲。
“王妃别难过,王爷没什么大碍的,只不过那剑上有毒,为了彻底清除毒素,仙子多下了一剂药,那药除了清毒之外,还有安眠的作用。”碧桃瞅见主子似乎更难过了,忙道:“你难过成这样,王爷醒来看见,也会跟着难过的。”
‘咚’的一声,青芜拖着下巴的手一滑,下巴栽在床沿上。
“当心。”碧桃只赶得及扶起她。
“我这样子看起来很难过么?”青芜疼得泪眼汪汪问。
“非常极其的难过。”碧桃铿锵道。
青芜愣了一下,随即凝重道:“对,我好难过。”
难过的又守了一会儿,青芜觉得,她应该去做些什么来唤醒昏睡的紫琛,该做什么呢?她很是凝神想了想,最后决定,去书房里找本有趣的书念给紫琛听。
书房离揽华殿不远,不刻就到了,里间各种史书典籍应有尽有,青芜看着就觉得头晕,深刻认识到若是拿这些书回去念,她一定会把自己给念睡着的,于是翻箱倒柜想找本轻松的野史,结果翻遍了书房都没找到,反而把自己给累着了,书桌前有把椅子,她很自然走过去坐下休息。
椅子周围恍惚弥漫了淡淡百和香,清雅好闻,青芜深深吸了一口,闭上眼睛,想象着他坐在椅子上看书或是处理公务的样子,他拿笔的姿势一定很好看,那么好看的一双手,不管拿什么都好看,她一边想,手一边在桌上捞,想找只笔拿着试试,还真让她给捞着了,不过相对于笔的形状和重量来说,这支‘笔’太奇怪了点。
青芜疑惑睁开眼睛,原来她捞到的不是笔,而是一柄小巧的匕首,手柄上镶嵌了玉石,可那玉石的成色不好,镶嵌得也不好,技术不到家,这样握起来肯定会扎手,她试了试,可是握起来倒还舒服,想来是有人经常闲来无事握一握,手柄被摩挲得顺滑了。打开来一看,更加失望摇头,匕身用的一般的铁来打造的,锋利度不够,这种材质最容易生锈,不过这柄匕首到没有,想要是有人精心护养。
这么一柄破匕首有什么好护养的,青芜撇了撇嘴,扔下匕首,准备去找碧桃借那本《海陆风云记》念一念算了,起身走了两步,脚步却顿了一顿,青芜突然转身,两步走回拿起桌上的匕首,脸上透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扔在破铜烂铁中也难以让人留意的匕首,那样普通,那样平凡,那样……熟悉。却有什么东西从记忆里跳出来。
那是八岁的时候,她有段时间迷上了短兵器,尤其是匕首,小巧精致,尤其适合女孩子,带着轻盈无压力,使起来也灵动秀气,她是个想什么就做什么的个性,想要一把匕首,就积极行动自己去打磨,她前前后后磨了将军府中负责兵器打磨的魏叔整整三天,魏叔终于很不情愿点头应允了,后来她学了五天,终于学会如何打磨一把匕首,很是兴奋,立马从兵器库中找了块废弃的玉石和生铁,捣鼓了一天,居然真的做出了一柄匕首。
虽然这柄匕首遭到了大家的一致鄙视,不过她觉得很开心,很宝贝得天天带着,甚至连根爹爹一同入宫去参加皇帝的寿辰都带着,事实证明她此举很是英明,这柄匕首在后来她跟太子的打架中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太子一见她亮了匕首,顿时脚就软了,她趁机扑过来一阵猛打。
而后来,她把这柄匕首,送给了那个小宫人防身。门口传来的脚步声把青芜从记忆里拉回,转身,无意识紧紧握住手中的匕首,她整个人傻乎乎就怔在那里。
紫琛!
门外阳光灿烂得几乎让人睁不开眼睛,而他站在门边,紫衣墨发,绝美的五官在阳光里更是好看得不真实,他看着她,凤眼微挑,似乎松了一口气,水蓝色清瞳里笑意漾开,那样暖,那样柔,她只觉得自己像是变成了一片羽毛,飞呀飞,飘呀飘,最后落在他眼中荡漾的湖心里。
明明想笑,明明想很灿烂的笑,可是嘴角动了动,眼泪哗啦啦就不给面子流了下来,她只好又哭又笑道:“紫琛,你醒了。”
凤紫琛轻轻叹了一口气,胸口有丝丝缕缕的疼,或许是剑伤,或许不是,那疼痛感中又夹杂着丝丝缕缕的甜,蜜一样的甜,幸好,幸好她没事。
看到她跳下去的那一刻,他只觉得整颗心也跟着无止境的坠落下去,像是小时候被人推进湖中,铺天盖地冰冷的湖水弥漫而来,把整个人的神智都淹没,无法呼吸,只有无止境冰寒的深渊,而这一次,没有人能够救他,因为救他的那个人,已经在他面前坠落。
醒来没有见到她的那一刻,心里面空荡荡的,而今,见得她站在那里那里又哭又笑,像个花脸猫,傻乎乎的样子,却轻易把人空荡荡的心填满,充盈。
“有你这样的王妃么?不晓得守在床前让我醒来看到大为感动,跑到这里来作甚?”他提步走近。
“我、我来找书。”他重伤之后醒来,身体还十分虚弱,脚步虚浮,她想去扶他,可不知为何身体移动不了,眼泪也不听话,哗啦啦流得更凶了,连声音也很不听话哽咽了,“你一直不、不醒,我想、想你睡了那么久一定、一定很无聊,找本书念给你听。”
“找到了吗?”他终于走近她。
“这里面的书都好无趣。”她泪眼模糊拿起匕首,“但找到了一个有趣的玩物。”
凤紫琛神色不自然滞了一下,伸手拿起匕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手柄上的玉,“这是我的。”
“可以送给我吗?”她眨巴着一双泪眼,
“不可以。”
“小气,这还不是我送给你的?!”她定定看着他,情不自禁握紧了手指,握得太紧,指尖都掐进掌心,但是一点儿都感觉不到。
他是他吗?是同一个人吗?她连呼吸都顿住了。
凤紫琛看着那双泪意朦胧的眼睛,楚楚动人,叫人心里直发软,他抬手抚上她脸颊,笑意如花绽放,“是呀,送人的东西,哪有要回去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