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养心殿。
巍峨庄严的殿宇,龙盘虎踞,昭示帝王之气,因着皇帝病重需要静养的关系,这段日子这座殿宇半点声音也没有,连秋蝉都被打得干干净净。殿宇外内廷戍卫对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直把养心殿围得如同铁桶一样,连个苍蝇都休想分进去。
这日,养心殿的寂静被一道平稳的脚步声打破了,来人衣着朴素,手腕上戴着一对通透圆润的佛珠,和蔼慈祥的脸上看得出几分昔日皎皎若明月的痕迹,神色极为稳重,仿佛天崩地裂也能从容面对,举手投足间透出雍容典雅和高贵睿智,正是当朝太后。
说起当朝太后,玥国上下无不由衷敬佩,年轻时一手辅助先帝攘外安内,先帝去世时,文武百官中很多人担心太后会借机揽权,或是策动宫变改立其亲儿子衡王,彼时衡王坐拥富饶之地,势力影响到京中很多官员,若是有太后的支持,衡王登上九五之位,简直可以说是轻而易举,然而太后深明大义,不仅决然辅助实力弱但有仁德之心的太子登基,还怒斥衡王的野心,推动施行制约各亲王势力的新政,削弱了地方的权力,稳固了新登记的皇帝地位,让玥国权力交替实现平稳的过度。
皇帝感念太后之恩,登基后,册封太后为睿德皇太后,极为孝顺,然而太后却以想要清修为由,搬离了皇宫,入住凤鸣寺,这么多年来任凭皇帝如何跪请,再没有回宫。而此刻,这位潜心清修的太后,却出现在了养心殿外惚。
戍卫队将领肖然最先反应过来,连忙躬身行礼,垂首行礼的时候,他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太后淡淡看了一眼四周跪满一地的人,甚为和蔼道:“都起来吧,哀家进去看看皇帝。”
肖然没有起身,反而跪在地上磕起头来,哽咽道:“太后这么多年未回宫,这次想来是听闻了圣上病重的消息才赶来,太后关心圣上之心,天地可表,但是太后瞧见了皇上现在状况,定然担忧不已,而圣上素来最不愿太后忧心。”
“你倒是很会揣摩圣心。”太后看了一眼肖然,忽然话锋一凛,“肖然,抬起头来。温”
切冰断玉般的气势,让肖然神色一颤,头却埋得更深,“微臣不敢。”
太后冷笑道:“你不敢?哀家瞧着你胆子都要大到天上去了,都敢糊弄哀家了,你还有什么不敢的?不让哀家进去,你还想反了不成,哀家这十几年吃斋念佛,你还当哀家就只会吃素了?”
一连串的责问,威严凌然,一众跪着的众人心里直发颤,莫不想起眼前的这位太后当年执掌后宫,辅助先帝时的气魄,哪里还有招架之力,肖然匍匐在地上,诺诺道:“微臣……微臣不敢。”连忙领着众人退到一边。
太后凌厉看了他一眼,由着身旁人搀扶着往养心殿里走,将将走到殿门口,一道急促的声音从后边传来:“不知母后大驾光临,臣妾罪该万死。”
是皇后。
太后淡然看向皇后,皇后被那样一双沉静但充满睿智的眸光看着,浸润后宫多年练就的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能维持完美微笑的一张脸此刻脸上笑容却有效挂不住,在那双眼睛注视下,仿佛没有什么秘密能瞒得住,她强自镇定低下头去,“圣上若是知道母后特意为了他赶回宫来,一定会感动不已。”
“皇帝醒来瞧见皇后这般贤惠,把内宫打理得如此井井有条,想必十分欣慰。”太后意味深长看了皇后一眼,转身朝里走,一面朝身旁搀扶着她的人道:“蝶渊,你若真能救醒皇帝,便是什么条件,哀家都答应你。”
没得到太后平身,皇后继续跪也不是,起也不是,听得太后那一声唤声,神色陡然一惊,抬眼看向太后身边那人,只看到那人裙角蹁跹的蝴蝶,她才想起来,这个人并不是太后身边服侍的宫女,太后气质太盛,把周围人的光芒都盖过了,尽管如此,皇后依然记得那人的容貌,实乃因为那人长了一张极美的脸,让人过目不忘,尤其名字听起来很是熟悉,是在哪里听过呢,皇后凝眉思索半响,忽然脑中一动灵光闪过,顿时脸色顿时变了,蝶渊,楚青芜的师父蝶渊,对了,这位剑法无双的女子,还有着独步天下的医术。
顾不得其它,皇后匆匆站起身:“去东宫。”顿了顿,又道:“去把圣女也请过来。”
养心殿内。
明黄的龙榻上,皇帝昏迷着,脸色苍白病弱,呼吸若有若无,细若游丝,像是随时会断掉。蝶渊好看的眉轻轻皱了一皱,开始诊脉,皇帝手腕冰凉,脉象也极为虚弱,蝶渊诊了好会而已,方才放下。
“如何?”太后凝眉问。
“病入膏肓。”性情使然,又是游离尘世之外的人,即便床榻上这人是掌控天下生死的君王,蝶渊也学不来委婉二字,只实诚道:“让皇上醒来不难,可是如今皇上身体已经是一具空壳,元气已去,风中残烛,熄灭是迟早的事。”蝶渊瞧着皇帝一张脸虽然苍白,但却是安详怡然,仿佛沉醉在美梦里,蝶渊眉宇间闪过迟疑之色,顿了顿,道:“皇上这次昏迷是因着药物的关系,但好似皇上自己也不愿意醒来。”
太后脸色沉了沉,转身朝高阳道:“圣女献上来的药丸呢?”
高阳早先曾伺候过太后,对太后的脾气有一定了解,早有准备,亲自捧上一个小小托盘,盘中正是几粒赤红色的药丸,垂首道:“这三年来,皇上一直在服用此丸,先是每一月服用一次,后来半月一次,昏迷的前几日,天天都在服用,太医院各位大人都劝谏皇上,是药三分毒,可皇上只一笑置之。”
太后沉声问:“皇帝服药过后有何表现?”
“每次服过药后,皇上都回去撷芳殿。”
“原来如此。”太后叹了一口气,眉间掠过一丝无奈,“皇帝并不是不知道这药丸有问题,他是在饮鸩止渴,借药丸带来的迷幻作用缅怀瑶姬。”
蝶渊拾起一粒药丸,她听闻琛王府的变故后就一路赶往京城,在路上遇到了前去请太后的苏羽,药丸的问题蝶渊路上听苏羽有提到过,凑到鼻尖细细闻了闻,确实有加了能够致人陷入迷幻的罂粟,正待放下,一阵风过,风中夹杂着一缕不易觉察的异味,蝶渊一震,持着药丸走带窗边,药丸的气味有风吹散开,那道异味更是明晰了些,分明是灭魂果的味道。
灭魂果,天下最阴毒的毒物,尤其是对于修行术法之人,闻之色变,生长于腐尸白骨堆中,花叶艳红,美艳妩媚。
蝶渊神色一震,豁然抬眸,“圣女在哪儿?”
“在圣殿。”
“难怪我找遍天下都找不到她,踏破铁鞋无觅处,原来她竟是躲到了这里。”蝶渊眼中有冰寒泛开,犹如寒冬冰雪。
太后是何等人,看向蝶渊:“你认识她?圣女究竟是何人?”
“如果我的推测正确的话,这位圣洁无比的圣女,其实是杀人无数的魔头,十九年前的淮安村一带三百人被屠杀的惨案,便是出自她之手。”蝶渊眸光冰寒无比,眼底深处是沉郁的隐痛。
高阳错愕道:“圣女看起来年方二八,那时候还没出生吧。”
蝶渊白了高阳一眼,“你看我像是多少岁?”
高阳很是惭愧低下头,虽然身处内宫,但是皇帝身边的人,对天下大事还是知晓许多的,知道快剑仙子蝶渊成名自十八岁成名,如今已有三十多年,若不是听得太后的称呼,高阳万想不到这位看起来二十多岁的女子竟是蝶渊。
“也有可能是我猜错了。”蝶渊指尖微微用力,赤红的药丸化成粉末随风而逝,她眼底的惊痛却翻腾不休。世上能种植灭魂果的,除了那魔头,还会有谁?
宸姐姐,无论如何,我一定会找到那魔头,杀了那魔头为你报仇,以慰你在天之灵。
为皇帝施针过后,蝶渊出来,太后正在慢条斯理喝茶,殿中跪了几人,个个身子都微微颤着,更有甚者额头满是虚汗。
“听了你们说了这么多,哀家大体明白了。”太后放下茶盏,上好的青瓷,落在桌上声音轻灵好听,太后的声音温和雍容,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哀家要你们记住,玥国的皇位,从来都是属于真正仁德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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