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美好,会随着我们现实的变化而变得与曾经的记忆有落差,但是,当时,正在享受那些美好中的我们,并无法领会到这样的真谛。
十月的北京之秋,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宁静致远。那是北方深秋的特色:天高气爽,大雁南飞。没有了春天骇人的风沙,没有了夏季的酷热难耐,秋天的北京,仿佛一位一袭长衫的诗人,正站在颐和园的白塔旁,吟诵着一首荡气回肠的诗。
结束了浪漫的希腊爱琴海之旅,晓晓与志勇回到北京。志勇一天都没耽误,就投入了找房买房的计划当中。
晓晓从希腊回来之后,一连好几天坐在画板前,没完没了地在画一些希腊的风光和爱琴海的景色。志勇并未发现晓晓有什么变化,也没特别和她聊起房子的事情,以为她既然都答应了,那就按照她的喜好去买去装修不就成了,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北海附近的别墅区里各种房型可供他们选择,后海那边景色尽管也不错,但是毕竟是商业旅游区,一到晚上,人潮如海,志勇感觉过于商业化了,所以希望在稍偏一点的地方找一处别墅。
他最近除了工作就是在忙这个事情了,晓晓还是和往常一样,话很少,但是最近画画很多,不过她一直就喜欢画画,自然也就没什么特别的。
一转眼,梦蝶的生日又快到了,要是往年,苏一朋总是听梦蝶的,她说去看电影就去看电影,她说去穷逛街那就穷逛街,她说要和秋月去疯,那他就什么都不用操心了,把梦蝶往秋月手里一交,这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可是今年,苏一朋还是比较上心的。
一是因为苏一朋有一次偶尔和梦蝶聊起过生日的事情,梦蝶颇为伤感地想了好久,然后对苏一朋摇摇头,拿起治头疼的那个药片,服了一片下去,就转身睡觉了。
苏一朋由此判断,梦蝶现在的记忆中完全没有生日这个概念,凭着身份证上的日期,她当然知道自己的生日是哪一天,但是,其实,梦蝶已经不记得关于生日的那些事情,她甚至对自己的生日怎么过,没有一丝想法,这太不像梦蝶了。过去的梦蝶在生日这天,要么必须“宰”老公一顿,要么就一定会去“宰”秋月一顿,而且,这顿饭还得是经过梦蝶亲自提前精心策划好的,那股子认真劲儿总是会被苏一朋调侃好多天。
二是苏一朋不希望梦蝶的这个生日冷冷清清地过去。往年的梦蝶都是兴致勃勃地早早就开始在心里打着小算盘,琢磨着跟苏一朋“剥削”点儿什么礼物,或者让秋月咬牙送她点儿“贵重”糖果或者什么可爱的小玩意儿。
今年,苏一朋希望给梦蝶一个惊喜,为她办一个生日聚会,把好朋友都请来,大家热热闹闹地过生日。
志勇接到苏一朋电话的时候正好在家里。
难得回来一趟,他把收集到的别墅区的房子照片和一些比较看好的装修图片都整理了一下,准备和晓晓一起看看选选。
俩人刚刚在沙发上坐下来准备看照片,志勇的电话就响了。
不知不觉,“李梦蝶”这个名字,在志勇和晓晓之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成了敏感词汇。
两个人都回避着这个事情和这个名字。晓晓从希腊回来后也没主动提出去看看梦蝶,其实志勇挺想让晓晓去陪陪梦蝶,看看她,和她说说话什么的,可是,碍于刚刚和晓晓合好,怕因小失大,俩人再因此闹了矛盾,就太不值得了。
忽然看到苏一朋的来电,志勇的表情在晓晓面前变得别别扭扭的,晓晓是一个非常敏感的女孩子,一眼就看出志勇好像有什么事不想让她知道似的。
晓晓隐约觉出这个事情和志勇的工作无关,她看了志勇一眼,志勇正犹豫着要不要避开晓晓接这个电话,没想到,晓晓站起身,直接上楼回了卧室。
志勇没办法,接起电话,听到苏一朋的邀请,志勇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一朋,我知道你是为了梦蝶好,但是,这个聚会我真的不能去,实在对不住了,几年了,梦蝶对我的心我明白,但是,正是因为这样,我更不能去。”志勇和苏一朋聊了几句,又客气了几句,放下电话。回头看看楼上,晓晓没有下来的意思。他索性拿起那些图册和照片,上楼到卧室去找晓晓。
“谁来的电话?”晓晓忽然很直接地问志勇。
“一朋,说梦蝶生日快到了,想办个生日聚会,请我们过去,我给推了。”志勇淡淡地说。
晓晓并没表现出很惊讶的样子,轻轻撇了下嘴,继续靠在床上看她的书。
“不过我倒是希望你能去一趟。”志勇终于还是说出了这句他原本不打算说出的话,可能是憋太久了吧,已经到了不知不觉就会说出的地步。
晓晓抬头,惊讶地看着他,晓晓以为志勇不会对她讲出这样的话,但是,他竟然说出来了。
“你和程峰静如他们是好朋友,我和程峰也是老朋友了,如果梦蝶的生日聚会你都不去,是不是显得咱们俩太冷淡了朋友了?”志勇补充了一句不错的台词。
晓晓想了想,志勇好像说得有道理,就轻轻点了点头,志勇的心又一次踏实了下来。
“其实我是没脸去的。”志勇今天不知道怎么了,总是不知不觉说出不该说的话,而且话还那么多,大概这就是志勇想要的吧,他想要自由地表达心中的想法,而不需要每分每秒去估计晓晓的想法,他累了,他不想再那样下去。
“我当时那样绝情地放弃了她,现在却跑过去给她祝贺生日,我怎么做得出那样的事,就因为她记得我?那我这样算什么?我不会去的。”志勇的这几句话完全不像是说给晓晓的,却像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晓晓愣在那里,不知道志勇今天吃错了什么药了,怎么忽然和她讲了这么多有关梦蝶的话题,自从他俩去希腊那天起,就没人再提起这些。今天苏一朋的一通电话却勾出了志勇这么多话。
晓晓望着志勇那张充满了伤感的脸,早忘记了他今天回来的目的是打算和她一起选房子的,她还以为他今天回来是专程说服她去参加梦蝶的生日聚会的。
那些图册和装修的图片被志勇随意地摊放在床上,志勇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点点灯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晓晓看着志勇,看着满床乱七八糟的照片,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忽然就搅乱了一池平静的水面。
感情放得越重越累吧,有的时候,我们都要学会理解和宽容。就仿佛抓在手中的细沙,你越想要紧紧握住,它却会更快地从你的指缝中流失。
既然从认识志勇的那一天开始就知道他的心中深爱着一个李梦蝶,那么事到如今,又何必抱怨他放不下?
晓晓当时的选择就已经告诉了她未来的答案,接不接受是她的问题,但,现实,就是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