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喜不报忧是中国人的天性吧,特别是离家在外的游子,但凡能吃上顿饱饭就敢打电话告诉家里人他去吃席了,这绝对不是虚荣,这是一种对亲人的爱。既然已经远在海角天涯,何必不让家里的那一个安安心心、踏踏实实地放心等待。
静如放下给程峰的电话,这边正是黎明十分。窗外泛出青白色的光来,静如时差还没倒过来,这一宿都没睡。不过她的嘴角挂着微笑,环顾了一下这间15平米的小屋,她又笑了。
房间不大,不过对她一个人来说已经非常好了,靠墙有一个衣橱,窗前有一张书桌,桌子上面现在光秃秃的,只放着一部电话机,一张床,倒是干净利落,一个小小的卫生间,也是卫浴齐全。
屋子里基本上就没有走道儿的地方了,不过,对于静如来说,有个睡觉的地方足矣,反正白天她也是要在和朋友一起租的那间设计室忙活。这个房间小,可是便宜啊,她和朋友的主要资金都要留给设计室那边呢。
对程峰说了小谎,她不以为然。
自从梦蝶出事以后,她和程峰的关系一直不冷不热。不是程峰做错了什么,而是她的愧疚和无奈压得她精神紧张,每次张口都蹦不出好话来,索性,她闭上嘴巴忙活工作,而且尽量躲着程峰不见面,不止躲着程峰,也躲着家里的每一个人,躲不开也尽量少讲话,省得自己的坏脾气把别人的火儿点着了。
两个人的关系开始缓和,还是自从上次程峰主动提出帮她整理出国的资料,让她惊讶地发现,原来程峰不再像过去那样反感她出国了。而且,后来程峰帮她做的事情,对她讲的那些话,让她觉得,好像程峰开始支持她出国了似的。
从那时起,静如才觉得,慢慢地,她好像又和程峰回到了过去的那种状态了,也许没有完全回去,也许有些什么已经彻底改变,不过,她还是很满意现在的这种状态的。似乎,有着结婚前的一种酸酸甜甜的滋味在里面。
跟程峰撒谎,是静如不希望程峰为她担心的一个小小手段。过去在厂子里,静如也没少跟程峰撒谎,各种生意的细节,她都省略不谈。既然她已经大包大揽地打算做“女强人”了,何必还再多拉一个人跟着她为工作担心着急呢。
提起女强人,静如摇摇头,她真的不是待在家里的料儿。无论带孩子,做饭,洗衣服……她都做不来。要是有一天,她的工作环境从公司搬到了家里,她都不知道怎么把这每一天熬过去。煎熬的熬啊!
看看表,刚刚六点多,今天她的朋友要来接她一起去采购一些生活必需品。既然时间还早,就先整理房间吧。
那个巨大的托运过来的旅行箱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静如忽然发现靠外侧的拉链兜里好像有东西。
打开一看,静如笑得都坐地上了。死梦蝶,搞什么鬼,她心里骂着,什么都背着我给我塞进来,就算是托运,也不能连这都带啊。
静如的手里拿着一个像框,里面是梦蝶和雅莉在花园玩的时候的合影。照片上的梦蝶笑得很疯,雅莉笑得跟她干妈一个样,连眼睛都找不到了。静如翻过像框,看到后面贴着一张即时贴:想我和雅莉了就看看照片吧,想雅莉不想我的时候也一块儿看了吧,省得你把我忘了。
这算什么嘛,强迫人家看照片想她吗?静如真是无语,笑着把像框摆到了桌子上。看到梦蝶张着大嘴笑着看着她,她就觉得滑稽。
竟然能和梦蝶的关系处到现在这个份儿上,真是做梦都想不到的事情,在李梦蝶死皮赖脸死缠烂打地攻击下,静如有时候还真不好意思绷着个脸待在梦蝶身边。梦蝶是忘了很多事情,她吴静如的记性好着呢,可是,没办法啊。
静如忽然深深地叹了口气,对着照片说,梦蝶,有一天你的记忆恢复了,你是不是能拎着一瓶酒砸我脑袋上啊?这就是我的恶梦了吧,静如想,早晚我有那么一天,唉,李梦蝶啊,怎么偏偏要跟我这么好,你怎么没去缠住林晓,她也在北京啊,她还常住北京呢,哦,对了,因为她记得志勇吧。
静如忽然想起这么个茬儿来,缩了缩脖子,对着照片上的梦蝶又说,别傻笑了,等你想起来所有的事情的时候,有你哭的。
静如一个人边收拾边打开广播听着早间美语的新闻,七点不到,朋友就来了。
于是,静如这一天的行程就被朋友安排下了。
早上先跟着朋友去市场“扫货”,所谓扫货,就是去一个专门卖很便宜的二手物品和衣服的市场去卖东西,也就是咱们所说的跳蚤市场的意思。
自从静如提出“生活上一切从简,事业上一切从优”的口号后,受到了朋友们的大力支持。所以,日常用品什么的这些消费品,自然要买便宜的,静如觉得只要不是特别差,能用就好。
而且据长期在美国居住的朋友们说,别说跳蚤市场了,就是美国的垃圾堆里都没有破烂儿。什么五六成新的电视机,电脑,什么八成新的桌椅沙发,什么看完扔掉的几乎十成新的书籍……简直是应有尽有。美国人不存钱,不攒东西。有了钱就花,没用了就扔掉。他们是那种过一天算一天,过了今天不想明天的那种生活态度。
中午,静如要和其他的几个朋友碰碰头见个面,一起吃个午饭,算是朋友们为她接风洗尘,顺便大家也聊聊设计的发展方向和目前能接到的单子或者可以参加的比赛什么的。
下午朋友会带她去买菜。
静如平时可没有时间买菜做饭,可是也不能天天在外面吃快餐啊,所以,在朋友的建议下,她每个星期和朋友一起开车去大型超市采购一番,一次性买够一个星期的蔬菜肉蛋和水果之类的。
晚上朋友没安排什么活动,让静如自己在家里早点休息,倒倒时差。
就这样,静如坐在朋友的车上,先驶向某个“跳蚤市场”。
沿途,很多商铺还没有开门,不时地可以看到有流浪汉蜷缩在厚厚的用拆开的纸箱子铺成的“床垫”上,身上盖着很多报纸,清晨金色的阳光缓缓照着清静的街道,照着流浪汉身上的报纸。
这个城市还没完全苏醒,静如想,可是我的梦想,已经开始启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