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还没有准备好……”
“什么没有准备好?”
“……向你……解释……”
“解释什么?”
“……”
“睡吧,坐飞机累不累?有话明天再说,嗯?”
梦蝶点点头,抱住了苏一朋的胸膛,她觉得暖和了很多,地下室里不是应该冬暖夏凉的吗?怎么会这么冷?
“你身上这么凉?冷吗?”苏一朋把梦蝶搂进怀中,她的身体贴紧他的身体,苏一朋闭上眼睛,他觉得,自己好像应该做些什么,可是,又觉得有点疲惫,犹豫中,时间在过去。
梦蝶在黑暗中眨着眼睛,她从来没这么别扭过,志勇哥为什么要在今晚逼问她?为什么忽然给她压力?他想什么呢?吃错药了吧?还是忘吃药了?凭什么啊?怎么感觉……有点欺负人啊?
“怎么不睡觉?”苏一朋黑暗中也能感觉到梦蝶精神得像只耗子。
“这时差……可能得倒几天。”
“今儿你努力睡着了,明天就倒过来了。”苏一朋说得倒容易。
“开玩笑,一天就倒过来时差?你当我是神啊?你明天上班吧?你快睡吧,不用管我了。”
“我那个班……没几天上头了,每天去打一晃,就等着公司彻底关门,解散走人了。”
“新公司那边,你什么时候开始上班?”
“年后,初六正式上班。”
“哦。”
两个人又重新陷入了沉默。
“啊!”梦蝶忽然大叫了一声。
“啊!”苏一朋被她吓了一跳,也惊叫了一声,“你喊什么啊?吓死我了。”
“哈哈哈哈,你胆子可太小了。”梦蝶咯咯笑着缩进被子里。
“喂,没你这么吓唬人的,这大半夜的,你想什么呢?”苏一朋也乐了,紧紧抱住了缩在他怀里的梦蝶。
“我忽然想起给你带的礼物忘拿给你了。”梦蝶说着,笑着爬下床,打开床头灯,冻得哆里哆嗦地跑向行李箱。
“什么礼物啊,外面冷,你快进来吧,明天拿也来得及啊。”苏一朋冲着梦蝶直喊。
“不嘛,明天拿就不好玩了。”梦蝶从箱子里拿出个不知道什么东西,又匆匆忙忙跑回来钻进被子里。
“老公,送你的。”说着,梦蝶轻轻拨动了一下开关,一盏球形的小灯,亮在她的手上。灯是白色的,雪花花瓣形状的镂空花纹,白色的球形灯,好像一个晶莹的雪球亮在梦蝶的掌心,几秒钟之后,白色又变成了红色,接着是绿色,蓝色,黄色……“好玩不?”
苏一朋笑着接过这盏小灯,“送我这个做什么?”
“我记得在哪个酒吧里面,好像见过类似的这种灯似的,不过形状不如这个漂亮,当时我就想,如果有一个这样的灯,万一半夜里醒来或者需要看个表啊什么的,就不怕黑了。多方便,放在枕边就好,你看,它是软的呢。”说着,梦蝶轻轻捏了一下这盏小夜灯的外壳。
“早说啊,我给你买个夜灯不得了。”
“我才不喜欢那玩意,整夜都亮着,我睡不着,太影响我休息啦。这个多方便,把它放在咱俩枕头中间,需要的时候打开,不需要的时候关上。你喜欢不喜欢嘛。”
“喜欢喜欢,特别喜欢,你送我的,我都喜欢。”
“切,跑题儿了啊。开始肉麻了。”梦蝶关上那盏灯,放在两个人的枕头中间,然后重新钻进苏一朋的怀里。
苏一朋就那么抱着梦蝶,感觉脑子里面是空的,他想说的,想问的,想知道的都被他窝在心里,他不知道梦蝶的治疗情况,又怕问错了什么会勾起她的难过。他就那么紧紧地抱着梦蝶,好像除了这件事情以外,他什么都不会做了。
梦蝶终于轻轻地说,“今天晚上,你不开心了吧?”
苏一朋用手轻轻摩挲着梦蝶的后背,却没有开口。
“我,其实我刚才就想跟你解释来着,一朋,我……”
“梦蝶,”苏一朋忽然吻住了梦蝶的嘴唇,深深一吻之后,苏一朋认真地说:“你我之间,不需要解释。如果我想要懂你,都需要你解释给我才可以,我还配做你老公吗?”
“不是,但是,那个……”
“就算是我不开心,也和你没有一点关系。志勇可能喝多了点儿,借着酒劲儿,他有点儿钻牛角尖了,你也给他答案了,这不就结了?”
“原来,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呀。”梦蝶有点尴尬地看着苏一朋。屋子里面很黑,没有窗户的地下室里,一团黑暗,那种黑,好像是用墨染过了才释放到房间中似的,黑得令梦蝶有点透不过气来。她对面的苏一朋的样子,其实是她记忆中的样子,她完全看不清楚他的脸,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谁喝多了都有可能说出那么一两句平时不会说的话,再说了,志勇又是个敏感的性情中人,我理解他,你也要理解他。”说完,苏一朋拍了拍梦蝶,好像在劝慰她似的。
梦蝶没想到苏一朋说出这么一句,她愣在黑暗里,仿佛已经窒息。
“你,真的不怪我,也不怪志勇哥吗?”梦蝶好像不相信似的问。
“傻孩子,”苏一朋笑了,好像他听到了一个幼稚的孩子,说出了一句特别单纯可爱的话似的,“我谁都不怪,有什么好怪的。大家在一起很开心,我有你,也很幸福,没有什么原则性的令我困惑或者烦恼的问题,为什么要怪你和志勇?一个人的心态不能总是那么封闭又自私的,很多时候,站在第三者的角度去思考一件事情,就很容易想明白了。”
“哦……”梦蝶有点不懂了,她以为苏一朋会小心眼儿,会别扭,至少,不会原谅志勇当时那么明显地追问。
“懂了?”苏一朋问。
“不懂。”梦蝶月兑口而出。
苏一朋忽然起身,打开了灯。当他们家那个号称小太阳的灯泡亮起来的时候,梦蝶和苏一朋两个人都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室内的光线猛地从黑暗变成了光明,两个人的眼睛都适应了一阵子才慢慢睁开。
“做什么啊?”梦蝶奇怪地问苏一朋,“怎么忽然把灯打开啦?”
苏一朋拿起梦蝶刚刚送他的那盏小灯,把开关打开,“亮吗?”他问梦蝶。
梦蝶傻傻地看着那小光亮,“不亮吧,有这小太阳照着它呢,它还能亮哪儿去啊,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它的亮光了。”
苏一朋“啪”的一声忽然又关掉了“小太阳”。
“哇!你折腾什么啊苏一朋,吓死我了!”梦蝶叫着钻进了苏一朋的怀里。
“你现在睁眼看。”苏一朋推着梦蝶说,“亮吗?”
梦蝶睁开眼睛,苏一朋手中的那盏灯正缓缓变幻着色彩,在黑得连缝隙都找不到的屋子里,那色彩在他的手中流转,清晰可见。
“这能不亮吗,‘太阳’都没了,可不就靠它发光了。”梦蝶说。
“我们自己的想法和感受,就好像这盏小灯,你要把它放到太阳底下去,融进阳光里,才能知道自己这点儿感受的份量到底有多重。你总是把它藏在心底最深处的角落里,一个人琢磨,当然是越琢磨越觉得事儿多,越琢磨越觉得自己的感受比什么都重要了。”
“哦,我明白了。”梦蝶的表情怪怪地看了苏一朋一眼。
“你明白什么了?”苏一朋觉出梦蝶的声音有点奇怪。
“嗯……按照你刚才的理论继续推理下去的话……男人和女人喜欢在黑暗的没有人的地方爱爱,是因为他们觉得独自感受到的那种感觉会更强烈,而且,越感受会越觉得自己的这份爱情更重要更珍贵,我的推论对不对?”
苏一朋举着那盏灯都呆住了,“你这小疯丫头,想什么呢?我这儿和你谈怎么正确对待自己的想法呢,你怎么能联想到那儿去了呢!”
说完,苏一朋忽然翻身把梦蝶压在了身下,“我只想和你确定一件事。”
梦蝶咯咯地笑着问,“什么事儿?”
苏一朋的表情忽然凝重起来,他深深地看着梦蝶,“现在的你,记起我是你的老公了吗?”
梦蝶看着苏一朋的眼睛,他的眼中充满着期待,好像一个回答完老师提问的孩子,正紧张地等待着老师说出正确答案。
她看着苏一朋的眼睛,慢慢地,确定地,点了点头。
五彩的灯光消失了,在它被关掉的那一霎那,梦蝶看到,苏一朋的眼中,有些晶莹的东西在闪烁。
“我们来验证一下你刚才的推论吧。”说着,苏一朋把头藏进了梦蝶的胸前。
梦蝶被逗得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