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这话的时候,凤无霜正在熄灭烤鱼的篝火,闻言愣了一下,没来得及踩灭的火星子一下子蹦跶了起来,溅上了她的指尖。浪客中文网舒虺璩丣烫得她倒抽了一口冷气,赶忙将手抽回来拍掉火星,含在嘴里吮了一下,含糊不清的道:“怎么了?这么突然?”
炎瞪了瞪眼,“叫你亮就亮,这么啰嗦干嘛?”
凤无霜被他瞪得缩了缩脖子,撇了撇嘴,有点委屈,哪有这么霸道的人?
好吧,大爷要看,她就亮呗。
法规银纹在脚下显出来,却并没有任何变化,七神星撑开的七只尖角,如藤蔓般相互缠绕的繁琐纹路,熠熠银星三枚呈列,璀璨潋滟。
凤无霜有些苦恼的盯着那几个银星,很郁闷的想,她已经在三星神幻师这个等级上停留好几个月了,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再次晋级呢?
这若换做是以前,几个月的时间够她往上蹦个好几级了。难怪有人说幻师越是高等级别,晋级就越是困难,看来的确不是在忽悠她。
等级银纹没有丝毫变动,凤无霜原本以为炎会大发脾气。毕竟这半个月来,他那些看似稀奇古怪的要求里也存了训练她的想法——虽然起初她没有发觉,但一连过了半个月,她就是再迟钝,也该猜到炎的意思了。要不然她岂会那么听话的由他使唤这么久?
虽然和炎相识以来,他一直在鄙夷她的进步速度,但却从来没有随意插手她的修炼,一副全凭自主的意思。这样的“训练”倒的的确确是破天荒头一回。谁知道半个月下来,效果却并不明显,凤无霜满心以为以炎的性子会大发脾气,却不想他只是瞅了两眼,便点了点头。“嗯。”
炎没有生气,凤无霜反倒愣住了,银色的光亮在脚下渐渐黯淡,她颇有些小心翼翼的瞅着他的脸色,谨慎的问道:“炎……你不生气?”
炎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有点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生气?你又干了什么好事了?”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凤无霜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但是,我没有进阶啊,你难道……不生气?”
炎更加一头雾水了,“为什么你没进阶我就要生气?你以为神幻师以上还像你以前那样那么好进阶的吗?开什么玩笑。”
“但是……”凤无霜抓了抓头皮,声音微微压低,小声嘟囔道,“但是,这不是你第一次训练我吗?”
“谁说我在训练你?”炎微微皱眉,“你听谁说幻师可以这样训练的?”
“啊?”凤无霜瞪大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炎,怔忪在原地。
炎坦然与她对望,眼神磊落表情平静,完全没有玩笑的意思。
凤无霜突然伸出手,从无尽之戒里掏出一大堆青蓝紫银金各种颜色光芒闪闪的魔核,捧到炎的面前,急声道:“那这些是什么意思?喏,猿猴的老虎的白蛇的麋鹿的老鹰的野猪的……你难道不是故意说想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让我去给你弄来,顺带给我增加战斗经验,训练我吗?”
炎怔了一怔,看见凤无霜一脸的急切真挚和不可置信后,突然憋不住的大笑起来。笑声难得的愉悦爽快,利剑一般捅上半空,笑的头顶树叶刷刷直晃,笑的凤无霜一脸僵硬,笑的他连眼泪都快出来了。
“无霜啊……”老半天之后,他抹了抹眼睛,笑意难忍,“你的脑瓜子里成天到底在想些什么啊?你听谁说幻师是可以训练出来的?哈哈哈哈……太搞笑了,这简直是我出生以来听到的最好笑的事……哈哈哈哈哈哈……”
他是笑得各种开心,凤无霜却听得满脸扭曲,紧紧的抓着手里那一堆光芒闪闪的高阶魔核,她磨牙的声音十米外都能听得清清楚楚:“那么,你一天照三餐的要我主动去攻击那些高阶魔兽,到底是什么意思?”
炎继续抹眼泪,笑容舒展开的一张脸眉目飞扬,璀璨华美的让人目眩神迷。听到凤无霜的话,他理所应当的道:“当然是因为我想吃啊。我已经很多年没吃魔兽了,谁叫第三立面上的魔兽都难吃的没法下口。好不容易到了第二立面,你又这么会做菜,不吃白不吃。”
“…………”
凤无霜猛然低下头,长得碎长的刘海落下来,将她的半张脸完全隐没在阴影里。手指不经意的缩紧,数十枚颜色各异的高阶魔核在掌心中摩擦,发出咯吱咯吱难听的磨动声响。
像是突然起了无声的气流,吹得她的衣袂长发飒飒飞扬,发丝舞动下阴霾扭曲的一张脸,两只眼睛噌得一下亮了起来,寒光闪闪像两把未出鞘气已杀的绝世宝剑。
寂静的山岭之中,突然间青天白日里响起了巨雷轰鸣,闪电与烈火呼啸,有年轻人震动云霄的怒吼声吓得飞鸟尖叫,争先恐后的四散逃离,扑簌簌,落下了一地的鸟毛——
“我灭了你丫的!!!!”
轰隆隆,晴日炸雷,杀气四溢,吓趴了一地的无辜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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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园所在的山岭中,有一巨型的无名瀑布,是凤无霜这半个月来取水洗澡的地方。瀑布水在山间形成了河水蜿蜒,沿着小河往山下走,山脚旁便有村落依山傍水而建。村落中房屋千幢人流交织,青石铺地犬吠鸡跳,村落旁开拓了大片的农田,栽种着不少种类各异的蔬菜,村中气氛平和孩童玩闹,显得异常平静。
很显然,这是一个自给自足的世外小村。
此刻,天气晴朗阳光正好,在小村村头的歪脖子树下,六七名半大的孩子围聚在一起,表情戏谑勾肩搭背,正在给包围圈内两个厮打的孩子摇旗呐喊,欢呼雀跃。
说是厮打,还不如说是单方面的凌虐。
厮打的双方都是男孩子,看上去年龄似乎差不多。但是被打倒在地的那一个衣衫残破满身狼藉,脸上手上、被撕裂的衣服所暴露出来的肌肤上全是凌乱的伤疤淤血,一头长发乌亮却凌乱,如稻草一样脏兮兮的四面散开,看不清他的脸。
与之比对起来,正在用脚狠踹他的另一个男孩却显得鲜亮多了,一身墨绿色锦缎长袍,腰间系着镶嵌了淡淡银丝的洛带,还垂挂着小葫芦青玉片之类的装饰品。戴着红底金边的小毡帽,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身材肥硕健壮,虽然看起来才不过十来岁左右,胳膊却壮得和成年人不相上下。
他一边狠戾的用脚踹地上的男孩子,一边还不忘还在嘴里杂七杂八的乱骂着,什么没爹没娘啊、野种、贱货啊、垃圾啊、废物啊……层出不穷,什么难听就骂什么,什么刺耳骂什么。看那狠戾恶毒的表情,好像对方和他有什么杀父弑母之仇,恨不得把全天下最恶毒最狠辣最杀人不见血的词全部爆出来,砸到那小男孩头上一样。
而听到他这样难听的话,旁边围观的同龄孩子却似乎完全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反而嬉笑着互相起哄,为那华裳男孩呐喊助威,时不时还呸上一口口水,吐在那狼狈小男孩头上。
在这些小伙伴们的鼓励下,华裳男孩下手得更重了,踹人的动作快得像下雨一样,腿上竟还萦绕了一层淡淡的深绿色幻光。每一脚踢下去都能将瘦弱男孩踢得翻动,隐约可以听到身体内部骨碎的喀嚓声响。
但奇怪的是,任凭他如何的下手毒辣出言恶毒,狼狈男孩子却始终蜷缩在地上,瘦小的身体缩得像一个蛹,不反抗也不还嘴,甚至连申吟都没有,任凭自己卑微的像虫子一样在他们脚下痉挛颤抖。
更奇怪的是,眼看着这些半大的孩子如此凌虐同龄的伙伴,村庄内来来往往的大人们却好似什么也没看见,一个个表情漠然,稍微年轻一点的,瞥见了还会露出一脸的厌恶,狠狠的在地上吐上一口唾沫——对着那狼狈卑微的小男孩。
凌虐在继续,辱骂在继续,殴打在继续。日光晃动,白云轻浮,华裳小男孩似乎踢得有些累了,喘着粗气停下来,弯腰用他肥得像小香肠一样的手一把抓住小男孩的头发,将他整个人硬生生的从地上扯起来,恶声恶气的道:“小野种,你死了没有?”
小男孩被迫扬起头,脏乱的头发散开,露出苍白而漠然的一张脸。脸颊上有尚未痊愈的嶙峋伤口。被撕裂的嘴唇凝固着深红色的血痂,眼皮肿的发紫发泡,软软的耷拉下来,将他的眼睛挤压得只剩下一条缝隙。鼻子歪在一边,牙齿也缺了好几颗,脸颊浮肿淤紫,整张脸面目全非的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在他仰起的苍白脖颈上,有非常鲜明的两道紫红色血痕。血痕呈左右两道,在喉咙口处交叉,上面还残留着非常明显的绳索痕迹——很明显,这是有人用绳子大力勒住了他的脖子所造成的伤,至今还在往外渗着针尖大小的血珠。
但诡异的是,即便已经伤成了这个样子,男孩面目全非的脸上却依然能看出漠然的表情。被华裳男孩揪着头发拎起来,没有挣扎没有申吟,安静的,似乎连呼吸也没有了。
若不是他的胸口还有微微的起伏,只怕任何人看了,都会以为他已经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