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带着半亩地 正文 第六十七/八章 宿醉

作者 : 李癸铜

秀儿端着水站在床前,一脸莫名惊诧,“你们俩,没事吧?”

张手美回头一看,萧幂儿披头散发地坐着,有点失魂落魄。

“幂表姐你——怎么了?”

萧幂儿哀怨地看了张手美一眼,眼圈一红,啪啪地落泪。

秀儿叹口气,将水盆放下,两人夜宿在同一张床上,差不多同时醒来,醒来后一个一动不动目光呆滞,一个心慌手慌找个不停。

张手美正欲安慰萧幂儿,秀儿一把将她拉起,“先跟我出去。”张手美回头望了一眼,小声问:“幂表姐她——昨晚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昨天烤衣的时候还好着呢,不发生点事能这样吗?”。秀儿将她一直拉到厨房,怨道:“我还说你们俩来了能给我做个伴,谁知道到头来我还是孤零零一个。四个人都醉得糊里糊涂,这一夜可没把我累死”

仔细看,秀儿的眼圈发黑,张手美吃吃地笑,“你不会一夜没睡吧?”

秀儿拍一下她的头,“你还笑……”

昨晚……张手美使劲回想了回想。昨晚她上完厕所回来,看见秀儿终于出来了,她学着游有方的样儿烤肉,估计油刷得有点多,烟特别大。金在田换了白酒在饮,于是张手美也一起坐下要了白酒饮。

还记得他们俩被烟呛得眼泪流,让秀儿别烤了也来喝,秀儿气呼呼地说了金在田一句,好像是什么她现在正在哺乳期,怎么能喝酒。

她将肉烤到自己能吃的程度,顾着自己的肚子。张手美就和金在田先前吃了不少已经挺饱,接下来只是你来我往地喝不停。喝了葡萄酒又喝白酒,不醉才怪。

那屋里烤衣的两人呢?他们怎么也醉了?

秀儿又加了些水在锅里,将锅盖盖上,“我见游大哥端着肉进去,当下就想出来,是幂儿不让我出来。她故意不理他,晾着他半天,然后游大哥就拿了一坛白酒来,说什么酒后吐的都是真言,当然是想让幂儿听听他的心里话……你们俩喝倒之后我进屋去看了一眼,游大哥那心里话不知道说没说,反正就见幂儿一杯接一杯地喝,怎么劝都不听。”

灶里的柴哔哔啵啵地响着,张手美觉得有些面热口渴,抓起茶壶倒了一杯水喝。

都说酒后失态,昨晚还不知道怎么失态了。

“秀儿姐,我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你还好,醉得挺有文采。”秀儿兀自笑笑,“我问在田你在说什么,他说你在吟诗。”她一脸纳闷地看向她:“手美,你怎么醉了会吟诗?”

呃,吟诗?张手美不相信,“我怎么会吟诗,肯定是你们听错了。”从上学以来一直对文学没有什么特别爱好,学的那些诗见着了都认识,真要背还背不下几首。

“当时我还跟着你念来着,当时记得你吟的什么,什么……找人?我还问你了呢,你说你在找人。”秀儿皱皱眉,“手美,你在找什么人?”

张手美揉了揉额头,定是什么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她有些尴尬,含糊地道:“我胡说的吧。幂表姐呢,她有没有说什么?”

“她啊,就一直闷头喝,喝的猛,我夺了她的酒她就抱着我哭。游大哥也是,醉了就疯,围着火盆手舞足蹈,只有在田好,什么话都不说,倒头就睡。”秀儿摇摇头,忽然一惊,“我们就这么把幂儿留在房里,她不会想不开吧?”

刚说完这话,就见萧幂儿拿着空盆走到门口来,“我干嘛想不开?”

她看上去轻松很多,头发整好了,脸上的泪也洗去了,张手美拉着她到灶前坐下,“你为什么哭啊?游大哥说什么了吗?”。

萧幂儿想了想,大皱眉头,“他说什么啊?”

“那你为什么哭?”

她拿了根木柴放进灶里,“心里难受就哭呗,哭完好多了。”

这事儿,搞得什么跟什么嘛

锅里的水沸腾起来,秀儿打了水在盆里让张手美洗脸,“我给你们做点吃的。”“做什么吃的,没有谁饿,你忙前忙后忙了一夜,”张手美将她赶到门口,“天还早着呢,先去眯会儿,吃的我来做就行。”

“那好。”秀儿交代一番就回房去了,张手美从房里取来梳子,将头发梳好。

她时不时地瞧着萧幂儿的脸色,萧幂儿一直呆怔着,一直到张手美说准备做个豆芽醒酒汤,她才冒出来一句,“我们走吧,还留在这里做什么醒酒汤”

“这么急?吃过饭再走不迟。到时候在田哥和秀儿姐也要回去的,我们正好一路。”

“我不想看到他。”

醉成这个样子,就是昨晚上游大哥说了什么话,萧幂儿应该也不记得了,张手美自己回想昨晚的事都恍恍惚惚的。她相信萧幂儿只是心里不爽才哭,有个那么讨厌的“前女友”谁都会堵得慌。

“好吧,宿醉过后,怎么也要把醒酒汤喝了再走。喝完我去和游大哥打个招呼。”

豆芽汤做起来很快,两人先喝了一碗。张手美去敲门,游有方还没醒,金在田倒是已经起了,张手美小声对他道:“厨房有热水,去洗把脸,有醒酒汤,你们都喝点,我和幂表姐就先走了……”

金在田本是有些迷糊,听了这话闪身出来,将门掩好,“你们这么早就走?吃完饭和我们一起走罢。”

“昨晚的事,幂表姐心里一直不舒服。我,我也想知道怎么回事,推他下水的是春风楼的齐二少,我带她去弄清楚。”

金在田盯着她看了半晌,木然点头:“那,去吧,小心点。”

张手美走了两步他又叫住她,“那个——游大哥不是帮着三小姐,是不想理她。她是个越理越来劲的人。”

张手美一笑,“嗯,我知道了。”

说三小姐是个这样的人,她相信。

两姐妹出了游有方的宅子,先去客栈退房,然后张手美就拉着萧幂儿到春风楼来。

春风楼还没开门,两人绕到后院,估计是昨晚热闹到很晚,今日晚些开张,后院处根本没有平时该有的忙碌气氛。齐疱正在外院伸懒腰,一见张手美,小眼睛眯成一条缝:“酸菜鱼暖锅不错……怎么昨晚没来赏灯?”

张手美笑着答:“怎么没来,还准备捧场的,谁知道人太多,根本无法靠近。”

萧幂儿四下望望,扯扯张手美:“我们来这里干什么?人家还没开张。”

“这位是?”

“我表姐。”

齐疱想请她们进花厅坐,张手美说没什么事,只是路过想看齐二少在不在。

“阿才”齐疱朝里院喊了一声,不一会儿,阿才小跑着过来,齐疱问他二少爷起床没,阿才支支吾吾,齐疱肃下脸来,“是不是你又跟丢了?”

阿才直冒汗,嘴张张合合,最后还是闭着眼说了:“二少爷在,在,在春香院”

齐疱一听春香院,有些紧张地看了两个小姑娘一眼,勾着阿才的脖子到一角,将声音压得极低问:“他一人在那里?”

阿才摇头,凑近他耳边说了一句话,齐疱小眼睛转了转,拍拍他的肩,心下了然。他一脸笑容地转回来对张手美说:“要是张姑娘找他有急事,不妨对我说?”

张手美当然知道春香院是什么地方,说起话来觉得自己有些结巴,“没,没急事。那我们先告辞,告辞。”

齐疱在后头说:“若是姑娘下午还在城里,回去之前来找一次,应该就在。”

一口气奔到大街上,萧幂儿忍不住嘀咕:“什么少爷,夜宿春香院……”她当然也知道春香院是什么地方。

齐二郎倒是以前说过爱打ji围,他这人身子差,又极懂得养生,肯定不会做那些掏空自己身子的事,张手美想,咳咳,也许真的是只在那里睡睡。

要搞清楚昨晚的事,主要是要让幂儿释怀,肯定趁今日当面说清楚最好。

春香院到了。萧幂儿抬头一看,急忙扯住张手美,“喂,你是没醒酒还是怎么,这种地方你也去?”

萧幂儿这样子,肯定死活不肯进的。张手美四下看了看,打算找个人给点跑腿费让他进去通传一声。

春香院临街的二楼出来个人,正是春十娘,她俯子,低低地唤了张手美一声。

萧幂儿有些恼怒地看着张手美:“你几时在这种地方也有熟人?”

春十娘从二楼下来,问张手美,“来找齐二少吧?跟我上来。”

张手美点点头,谢过她,迈了步子却发现拉不动萧幂儿,萧幂儿脸色已是十分不好,濒临发火的边缘。张手美说:“我要找的那人,就是昨日将你推下河的人,你不想见见?”

萧幂儿给了她一记闷拳,“不早说?”她迈开步子走到春十娘前头去。

去势汹汹啊,张手美虚抚着自己的心口。

这种地方的人做的是夜生意,不睡到日上三竿是不会起来的,所以这个时候的春香院十分地静,走动的人几乎没有。随着春十娘上了二楼,走过一道长廊,她在一个门前敲了敲。

有人来开门,张手美眼睛一亮,阿九?

这么说,陈少爷也在这里?

春十娘转身对张手美道:“进去吧。”

里头的排场还真不小,靠近门口处坐了一排涂脂抹粉的女子,走过一道圆形的门,还有一排呢,桌子后头也还有一排,这就叫ji围啊?这些女子就这么围了一夜,脸上早已是尽现疲态。

屋子被围得密不透风,味道也散不走,脂粉味混杂着酒味和菜的味道,难闻得很。一桌子菜都凝滞住,看上去颜色陈旧,再好吃的东西也让人没了,只有一旁的炉子上烫的酒还是温热。

两个少爷趴在桌子上,身子在不安地蠕动,想必喝了不少。

齐二郎抬起头,语气中来带着不悦:“等了你大半宿,现在才来。”他仔细辨认了一下萧幂儿,从她头脸一直看到脚下:“哦,你也来了?我就看着你们是一路的。”

萧幂儿绷着脸,使劲地哼了一声,“就是你推我下水的”

张手美示意她先按捺住,自己扬起脸对着齐二郎轻笑,“知道我会找你问情况,所以特地打发阿才在后院等着是吧?怕是春十娘也受了你的托付,一宿未睡。”

张手美早就觉得他与外在表现出来的很不同,齐二郎总是表现出疯疯癫癫,其实他心里有数着呢。他推萧幂儿下水怎么会只是爱慕三小姐做了他的狗腿那么简单。

齐二郎站起身来的时候有些歪倒,他推了推趴着的陈少爷:“诶诶,醒醒。”

张手美只是瞥了一眼那个人。

齐二郎走到她们姐妹面前,“我,”打了个酒嗝,张手美憋着气将头偏过,齐二郎睁大了眼,提高了声音道:“我也要娶太守之女,所以,我要表现我的诚意,她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他移到萧幂儿面前,做了个揖,“对不住。”

萧幂儿诅咒道:“小心娶回个恶婆娘”

齐二郎笑起来,摆摆手,回身指指正欲抬头的陈少爷:“不一定是我娶,他也有可能,哈哈。”

先前陈府的人以为自己一定能娶到何太守家的三小姐,现在齐家的人又来凑热闹,他们真是什么都要跟人抢啊?

与地方最高长官攀上亲戚,在地方做事不都有特权,享受特殊照顾?

想得是没错,太守的女儿真是有那么好娶的么?

这两人来消遣,怎么张手美直觉他们是借酒浇愁,有点同哀哀同戚戚的感觉?

陈少爷站起身来,将桌子撞了一下,碗碟啪啪地响,“手美,手美——”

阿九赶紧过去搀着他,“少爷。”

张手美没理他,看了看萧幂儿,想赶紧把该问的话问完走人,她又看向齐二郎:“你知道三小姐为什么要推我的表姐落水么?”

齐二郎眼神有那么一刻聚焦变得很亮,“诶,这事儿我替你问了,她说,”他转脸对着萧幂儿,“她说有些人不知趣不领情让他心里很不爽,她也要让他不爽。诶诶诶——”他打了个踉跄。

是被陈少爷一把推开,陈少爷冲着张手美扑过来,张手美侧让一步,他差点扑倒地上去,幸好被阿九拉住。

他比齐二郎喝得多,说起话来大舌头,“手美,我有话对你说,手美,你别走。”

张手美拉着萧幂儿冲到圆形的门处,本是打算不理他直接出门去的,还是有些不忍,回身对阿九说:“将你家少爷扶回去吧。等他酒醒了告诉他,说我很希望他能赢了齐二少,将三小姐娶回家,告诉他这才是他的正事儿。”

阿九愣愣地也不点头,齐二郎听到了倒是哈哈大笑,在后头对张手美喊:“亏我拿你当朋友看,你竟然也不助我……”

出了春香院,萧幂儿回头看一眼,有些嫌恶,“什么跟什么嘛乱糟糟的。”

张手美含着笑,甩甩她的手:“听到没?齐二少说他推你下河是为了追求三小姐的诚意之举,三小姐为什么要这么对你——”

萧幂儿抢着道:“我当然知道,说我不知趣不领情让她心里很不爽,都过去了多久的事儿啊,小气得紧。”

“幂表姐,你怎知她说的是你而不是游大哥呢?你真以为事情过了这么久她还记得你的样貌?她记得游大哥倒是真的。”于是张手美将从金在田那里听来的三小姐是三小姐之前与游有方的关系说给萧幂儿听。

“原来他们是街坊你说她也不是什么正经的小姐哦?真是的……”萧幂儿无语半晌,想了想又觉得不对,“你的意思就是三小姐原先是对游有方有意的,求而不得才这样?不对啊,我第一次见他们的时候,他可是跟在她后头点头哈腰的。”

“三小姐行为嚣张那是没有自信的表现,她倒不是个太笨的人,随便动动脑筋做出这样一副假象来不是很容易的么?昨晚游大哥想对你酒后吐真言,难道你没听到?”

“谁知道他在说什么,什么酒后吐真言,将他的嘴撬开都听不到,我试了,不做指望。”

所以她才喝闷酒,自己郁闷,还哭得稀里哗啦,啧啧,女人的想象力真是太无穷了,能将事情越想越恐怖。

萧幂儿带着哭腔说:“我连不嫁他的心都生了。”

萧幂儿心下舒了一大口气,走起路来都轻快了许多。

“好了好了,没事了。别对他有意见了,再过半个月都要成亲的人了,还闹别扭。”

“谁闹别扭?”萧幂儿笑起来,开始不承认了,还举起手作势要打她,突然又想到方才春香院里的情形,“那个扑上来的人就是那个陈少爷吧?”

张手美垂首走着,不回答,萧幂儿也百分之百肯定了,“我见他对你倒是有情的,”她捏着下巴,嗤一声,“当初你们要死要活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听见了,他要娶的是三小姐,我已经答应过他娘,不再出现在他眼前。”

“你答应了?”萧幂儿一脸惋惜的样子,“怎么都不一起争取争取。”

她有这个想法,说明人还不是轴的,张手美与她对视一眼,笑道:“我现在已经不喜欢他了,所以,他的事与我无关。好了,手美明日要拜师,我们买了礼就回去吧。”

萧幂儿怜惜地看着她,感觉她一定很难受,也不再多说。

说到仁美拜师的事,张手美想起第一次见到月娘时她说的话,侑金是要拿的,张阿生叮嘱过最好也带礼过去。礼到钱到,以后多多关照。张手美想着想着笑了起来。两人先买了戒尺,然后又买了六礼。

张手美问张阿生侑金拿多少好,张阿生想了想道:“先拿三百文吧。”

张手美备了一贯钱。就是一千文。

顾先生不在乎钱,接过就放在一边,六礼接过就交给顾大娘,张阿生将呈着戒尺的红盘交给张仁美,张仁美高举着戒尺,在顾先生面前跪下,“先生。”

顾先生收了戒尺,顾大娘又端来茶给张仁美,张仁美敬茶,顾先生喝了一口,拿出礼物回赠,“古人云,半部论语治天下,赠你《论语》,希望你能从一介田舍郎治学不倦有朝一日登上朝堂;赠你芹菜和发糕,希望你勤劳有智慧,我收了你的戒尺,自是会严格待你,现在跟着为师诵《大学》首章。”

顾先生的声音沉稳有力,张仁美的声音还略带稚气,张手美转头看了一眼张阿生,张阿生一脸感慨,此时心中应该在告慰前妻吧。

张手美心中也尽是感慨,先前顾先生还劝她让仁美学门手艺活儿,没想到两年没做成的事,用两个月竟做成了。所以说,人的潜力是无穷的。

不过从此后仁美就是读书郎了,往后的路还有好长要走,人们都说,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仁美现在才八岁,以他的资质,他未来的路真的就是坦途吗?先前顾先生的一个同窗他们都见过,汪寂,中进士后等了五年才谋一个潜县县丞的虚职。顾先生说是那样说,希望仁美有朝一日能登上朝堂指点江山,可是他心中应该也是不同意的吧?

顾先生是多么优秀的一个人,那么年轻就中了进士,他为什么过了现今这种生活?

张手美忽然想起了那日下大雨时,两人在亲水亭子里说的话,顾先生他不会是——?

武则天前年才正式登基做皇帝,六年前就是他们中进士的那年,那个时候武则天应该是执掌政权的,在为自己登基寻找一切支持,也在试探很多人,顾先生会不会是反对她做皇帝,所以?

所以?张手美心口一惊,他不会是得罪了武则天吧?

这个想法可有够大胆的

仁美拜师完毕,张阿生连连道谢,三人要告辞离开时,顾先生叫住了张手美,“你留一会儿,我有话对你说。”

顾大娘竟也知道顾先生要说什么,她将张手美用红纸包好的一贯钱拆开,只数了一百文留下,“手美,你家里添了两个人也不容易,这些钱你拿回去,我们收一百文意思意思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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