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治疗的法子……张手美不是不知道,可是现代都是直接上医院找医生,医生打针用药,有专业人士和医疗条件,她只会享受这便利,自己却不知道如何去做。倒是有一点关于天花的事她晓得,张手美听过种痘,不过种痘对于已经得了天花的人来说就不行,迟了点。就是那些没得的人需防治,不到万不得已你也不敢轻易去种啊。
先前被金在田知道银镯空间的事之后,她就不打算让第三个人知道,可是这下要拿这个去救秀儿,势必就要告诉她这件事了。
金在田倒是将她的嘱咐放在心上,对于她担心的事也有些担心,“要是真有什么祸事……我一力承担。”
其实这个,银镯系统也没有说。
“救人要紧,那些没影儿的事先不要想,要是真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金在田小时候出过痘,所以他有一定的免疫力,金大娘防得紧,张手美平时来得多,却也一直被她提醒与秀儿保持一丈远的距离,她自己也是,以前她身体好,照顾天花病人好几个也没什么事,现在考虑到冬郎,她要照顾冬郎,怕间接传到孩子,因此也远远地保持着距离。这家里只有金在田能与秀儿走得近些。
金在田拿了针,在秀儿的指上刺破了一点,血一下子冒出来,他挤出那一滴,将血染在银镯上。
金在田什么也没说,秀儿方才被他叫醒,还有些迷迷糊糊,“好好的镯子,怎么污了……”
秀儿的脓疮都发在身上,脸上还没有,手上也没有,不过胳膊上这几日长了一些,从袖子里看进去,能看见红的一片片脓疮。秀儿的手指还是纤细修长的,金在田将镯子塞在她的手中,握好,“镯子你拿着,要是一会儿到了个烟雾缭绕的地方,你别害怕,看看附近是不是有个池塘,你用那池塘里的水洗洗手。”
“在田,”秀儿顺势抓住他的手,睫毛盖下来,遮住眼底发慌的神色,“这些日子我倒是常做梦,梦到冬郎长大,梦到屋后种的葡萄结了一窜窜,晶莹剔透,还梦到你在后头也挖了个池塘,我们重新盖了房子……”她咳了两声,很有些虚弱,金在田说的那个池塘并不是她梦到的这个池塘。
能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个人知道吧,他不想因此害得张手美有什么祸事。
金在田将手抽出来,轻轻拍拍秀儿的手背,“别想太多,病会好的。你梦到的这些以后都会看到的。记着我说的,要是你再梦到池塘,记得走过去用那池塘里的水洗洗手……”
秀儿点点头,冲动地又想抓住他的手,却停滞了片刻,垂了下来。
越微弱的灯火,越将人影放得大大的黑黑的,投在墙上,一遮一大片。她睁着眼愣愣地看着金在田的影子晃动。金在田俯身吹熄了灯,走出房间去,她还愣愣地睁着眼,看着眼前的一片漆黑。
不想睡,不敢睡,她好怕哪一天哪一觉睡下再也睁不开眼,看不到在田,看不到冬郎。
都说孩子是来讨债的,在她身上怎么就变了呢,父亲才是来讨债的,他不是遮风挡雨的人,不是支撑一个家的人,临死了,还将这可恶的病传染给她。
有些东西想逃也逃不开,离开他的这两年是过得最开心的,秀儿恨啊,若是自己有警觉,发现他的病症,或者自己心再狠点,决绝地赶走他,就不会落得今日这个下场。
恨又有什么用?还记得出嫁前去寺里求签,解签的僧人对她说,她这辈子是来还债的,下辈子才有得好归宿。可是人真的有下辈子吗?人死了又会在哪里?若是有魂魄,她宁愿一直在这里,看着冬郎长大,守护着它。
愣是睁着眼到了鸡叫时分,看着外面投进来的天光渐渐变亮。
眼睛酸了涩了胀了。半夜里好像有人在门口站了站,她没说话在装睡,那人应该是在田吧。能和在田在一起,也是缘分,要说那个父亲一无是处,千万分可恨,可他做过最好的一件事就是诬陷了在田,让她可以嫁给他。
只有这,让她想起来才觉得此生不亏,不难。
她举起手上的镯子,细细看了看,才发现是手美的镯子。听见金在田在门外驻步,问她“见着池塘了么?”
秀儿从床上坐起来,还是不懂他莫名其妙做的事和说的话,“什么池塘?”
金在田蹙眉,“你没见着?”
金大娘打着大大的哈欠,将堂屋门后闩着的木栓拿下,将大门打开,张手美笑呵呵地走过来,“大娘早。”金大娘心下正纳闷她这么早过来干什么呢,张手美已经一个箭步冲进堂屋,冲到罩房门口,问金在田:“秀儿姐姐她——怎么样?”
金在田拿了那银镯出来,只是对张手美摇头,没有立即将东西给她。
难道不行么?张手美跟着金在田到了厨房,金在田烧了点开水,将镯子放在蒸汽里消毒,消毒完才递给她。“也许是病太重,已经不起作用了;也许是……她没这个缘分。”他昨晚夜半时分就起来看了一次,那个时候他就已经知道银镯对于秀儿没有任何作用。
金大娘也到后头来,顺手开了鸡笼的门,“手美,你们一大家子这是要上哪里去啊?”
张手美说:“姑母家的大表嫂有了身子,我们去讨信儿。昨晚房子里的柜子摔倒掉了一扇门,爹说让姑父重新给做个柜子去。大娘,我记得开春的时候你说也要做个屉柜的,要不要一起做了?”
金大娘放下刷锅的竹刷,叹口气,“我们家目前顾不上这些。”
是啊,现在家里忙成这样,哪还有心思打柜子。
张手美戴好镯子,“虫娘叫我了,那我去了。”
虫娘一脸喜气,冲张手美招手,“走吧,你爹都走好远不见了,门别管了,一会儿仁美出门的时候会关好门。”
张手美瞥了一眼她胳膊上挂着的篮子,“鸡蛋有多少个?”
“十二对。”虫娘将家里的鸡蛋都装在篮子里,拿红布盖着,春天的时候他就跟张阿生说这个大表嫂很快就会有身孕,要多攒些鸡蛋留着,到时候被她补身子,还真是,盼着盼着就来了。
路上不知名的小花儿开了许多,眉儿一路走一路摘,摘了好大一捧,那些白的粉的红的花儿映得她的脸娇女敕,笑容灿烂。真是没发现,张手美的眼光一直在她身上流连,天天看着她看不出来,现在她都和虫娘一般高了。
真是女大十八变。
这句话,姑母见到眉儿的时候也说了,“去年看着小猫似的,才几个月时间,成大姑娘了。”眉儿羞涩一笑,大表嫂娘家那边也有来讨信儿的,是她堂叔家的妹妹,和眉儿一般大的年纪,也是出落得十分高挑,两人一见如故,坐到一起说悄悄话去了。
姑母笑呵呵地与虫娘和张手美在大表嫂房里说话,“你幂表姐那边也带了信儿去,该是这几天也会回来讨信儿。”大表嫂端了茶水进来,张手美赶紧去接了她的托盘,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惹得姑母张阿兰笑个不停,“不碍事,现在才两个月,就是吃好吃的也吃不到肚子里那个身上去,累不着她。”
她说罢拉着虫娘的手,“阿生对你可好?家里都辛苦你了……”姑母说话的时候还一个劲儿地瞟虫娘的小月复,该不会是还盼着虫娘给张家开枝散叶吧。
虫娘这个年纪,还是能搏个一两胎的。
张手美有些汗颜,虫娘嫁来张家快半年了,他和张阿生一直都是分开睡,家里的房子和床是在是不方便——呃,造人。
大表嫂轻声地问张手美:“听舅舅说你们家的柜子摔烂了?可是要做个什么样的,他在那里说不清楚,是你要做的样子吧?你直接去说多好。”
是了,张手美想做个五屉柜,这年头好像农村还不时兴这样的家具,都只是桌子和箱子,连衣柜都没有,张手美一开始是打算做个衣柜的,可是这时候的衣服不好挂起来,想想还是五屉柜合适,家里不是正好五口人么,一人一个抽屉放衣服,多好。
她和大表嫂到了姑父做木匠活儿的房子里,原来姑父不在,张阿生正在费劲地与马远说着要做的样子,马远见了张手美站起身来,很有点尴尬。
张阿生对张手美说:“你来了正好,对他讲讲你的想法,我说了半天他还是没明白。”
马远不是不明白,是没做过这样的东西,跟他说多少次他都想的是自己做过的样式,脑子不是那么灵活。
张手美画了图出来,一点一点讲得很仔细,大表嫂都说自己听懂了,马远也知道自己愚笨了些,脸蹭地一下红了,嗫嚅道:“我知道了……师傅说这个柜子交给我来打,你们就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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