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远不会祝福你和她!”赵小玉有些歇斯底里,指着大门咆哮,“给我滚!走出这个家门,你就再也不要回来了!”
陆沉捏紧了林小桐的手,说,“那我感到十分遗憾,但是并不能改变我和小桐在一起的事实。”
小桐看见赵小玉彻底要发飙了,赶紧扯住陆沉的衣袖,仰脸讨好地冲他笑,“没关系的,咱们就回家来住好了,谁说我看不惯姚香丽了,都是瞎说,我老看得惯她了,多冰雪聪明楚楚动人一姑娘啊。”
这话连她自己听着都觉得虚伪,可是她也管不了那么多。陆沉是个孝顺孩子,忤逆他妈他的心里一定很难过,她不能让他因为自己,和赵小玉大动干戈。这样的深情厚谊,她承受不起。
何况,回到陆家,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惚…
陆沉低头看她,叹了一口气,揉揉眉心,语气颇为无奈,“你可以任性一些的。”
“会有男人喜欢任性的女人吗?”小桐笑了笑,伸手握住姚香丽的手,“欢迎你。”
即使知道自己将要面临的是怎么的狂风暴雨,她依旧微笑地张开双臂,满不在乎地说,欢迎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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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来得比想象中的快。大年三十,这一天几乎所有人做事都心不在焉。林梦早早地拍完公告,助理和经纪人在帮她收拾东西,她在沙发上坐下,刚拧开矿泉水瓶子,电话响起。
“喂。”喝了一口凉水,想起自己大姨妈来了,赶紧放下。
“收工了吗?我在门口等你。”
林梦这才记起,自己答应了江裕宗和他回家过年。
江裕宗的车子停在摄影棚外的小巷子口,黑色的奔驰,十分低调。她小跑过去,车上的人下来为她拉开车门。
江裕宗是上海人,有着那个城市老旧时期的绅士和风度,林梦和他在一起不爱说话,江裕宗也不是擅长活跃气氛的人,简单问候了几句,便再也无话。
江裕宗住在郊区的凤垭山畔,一幢欧式古堡模样的房子,有花园,有游泳池,甚至有高尔夫球场。车子从大门开进去,开了足足有十几分钟才到了正楼的停车场。下车的时候林梦忍不住问他,“你家有没有创伤药啊?我今天可没有自备云南白药。”
江裕宗哈哈大笑,揽着她的肩膀走出去,“孩子们都在家,素珍不会对你动手的。”
秦素珍出身书香世家,是位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林梦见到她的第一眼,就觉得眼前的女人是从老上海的画中走出来的。
墨绿色的旗袍,狐皮滚边,黑色暗金花纹的披肩,头发一丝不苟地梳成鬓,插着一只汉白玉的钗子,金色细边的眼镜。
“素珍,我同你介绍,这是心怡的女儿,林梦。”江裕宗站在一边,林梦从他身后走出来,看着一屋子的人,江齐,江鹏,江笑笑,还有江裕宗的妻子秦素珍。
“你好,江太太。”她上前一步,正要和秦素珍握手,身后一个清脆的童声响起来。
“姐姐。”
林梦惊得回头,看见江笑笑站在她身后,温温柔柔地笑着,一张小脸可爱又灵气。
江笑笑是江裕宗的小女儿,今年才十岁,林梦看着她没有敌意的笑容,心里软了一片。
虽然不愿意承认,这孩子却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啊。
“姐姐,见到你我好开心,前几天爸爸就在和我们说,过年要带一个姐姐回家。姐姐,你也是爸爸的女儿吗?我以前怎么没有见过你?”小女孩白白胖胖的手伸过来,牵着林梦的手,一脸天真地问她。
林梦有些尴尬,江裕宗站出来说,“姐姐以前和她妈妈住在一起,以后回来和爸爸住在一起,笑笑高不高兴?”
“姐姐和笑笑不是一个妈妈吗?”小女孩疑惑地瞪大眼睛。
林梦低头去看她,却在小女孩天真无邪的目光中看出了一丝怨恨。那丝怨恨转眼即逝,她要细看时,却已经消失不见。林梦很快释然,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懂得怨恨,是自己想多了。
“笑笑,过来。”江齐不自在地看了林梦一眼,他还不能接受这个事实,自己的前女友,突然变作了自己的妹妹。难怪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她从来不肯和自己上.床,她早就知道自己和他是兄妹了吧?
“不要,我要和姐姐坐在一起。”笑笑拉着林梦在自己身边坐下,一只手抱着林梦买给她的芭比女圭女圭喜爱得不撒手。一家人在沙发上坐了一圈,说说笑笑,倒也其乐融融。林梦看着一张张笑脸,脑海中突然一闪而过远在白莲湾的养父。他爱了自己母亲一辈子,恨了自己母亲一辈子,只当是自己当年骗了王心怡,让她嫁给了自己,却不知道,王心怡在下乡之前,早已经怀了江裕宗的孩子……
若不是江家不接受她,她害怕他们逼迫自己打掉肚子里的孩子,她也不会千里迢迢地从上海跑到四川去支教。
一个骗局包围着另一个骗局,早已经分不清谁对谁错,谁是谁非。只叹命运弄人,这般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便酸酸楚楚无人怨。
秦素珍拉着林梦的手问了很多,听到她讲起在白莲湾的童年,不顾形象地泣不成声,一个劲儿地拉着她的手说,“回家就好了,回家就好了,都过去了,好孩子,真是苦了你了。”
江裕宗看着自己的妻子如此通情达理,对林梦也是温柔关切,不禁感到欣慰,将她俩的手握在一起,笑说,“以后咱们一家人住在一起,不求富贵荣华,只求平安快乐。”
吃完团年饭,电视里春节联欢晚会演得正近高.潮,下人端上来一个三层的大蛋糕,秦素珍说是庆祝林梦回家。许愿的时候,林梦认认真真地双手合十,在心里默念,希望爱她的人,她爱的人,都永保安康。
睁开眼睛,吹灭蜡烛,切下的第一块蛋糕她递给了江笑笑。江笑笑拿出自己的礼物,林梦听见里面一阵沙沙声,笑着问,“是小动物吧?这样封在里面会被憋死的,姐姐现在打开它啊。”江笑笑来不及阻止,林梦已经拉开了丝带,打开盒子。
“嘶——”一道黑影从里面蹿出来,林梦还没看清楚是什么东西,只感觉脸上一痛,下意识伸手去抓,滑溜溜的触感,手上也随即一痛。
“蛇!”江齐大叫一声,蹦到了桌上,一不小心碰到了蛋糕,三层的大蛋糕倾倒在地上,一片狼藉。
“坏女人!你别想抢我爸爸!”江笑笑尖利地大叫起来,拉着秦素珍的手跑出去老远,站在台阶上拍掌大笑,“咬死你,咬死你!”
林梦彻底愣在了原地,江裕宗第一个反应过来,铁青着脸冲过去,一把扯下死咬住林梦的脸不松口的小蛇,用力往地上一摔,一声闷响,小蛇挣扎了几下,便不再摆动。
“江笑笑!”江裕宗怒火中烧,看着林梦的脸急得不得了,几步冲过去一巴掌拍在江笑笑的脸上,将她打翻在地。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林梦姐姐!你知不知道她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你一出生爸爸妈妈就将你捧在手心,要天上的星星我们也为你摘下来,可是林梦姐姐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却要割草喂牛,洗衣做饭!你凭什么这样对她?”
“裕宗,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教好笑笑,你要打要骂,就冲着我一个人来好了,笑笑还小,你下这样的狠手,是要将她打死不成?”秦素珍将笑笑搂进怀里,嚎啕大哭。
江笑笑倔强地挺直腰板,大眼睛里满是愤恨,“爸爸!我讨厌你!你对不起妈妈,你在外面跟别的女人生了野.种,她是私生女,她活该吃苦受罪!这样的女人根本就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我恨你们!让这个贱.人去死!”
江裕宗忍无可忍,一把将江笑笑从秦素珍怀中拽出来。秦素珍抱着江笑笑的腿不撒手,两人一阵拉扯,将江笑笑痛得哇哇大哭。
一直沉默的江鹏终于看不下去了,站出来说,“爸,还是赶紧将林梦送医院去吧,也不知道这蛇有没有毒,要是抢救晚了,后果不堪设想啊。”
江裕宗这才想起正事,连忙大声叫道,“小杨,快将韩医生叫过来,一刻都不能耽误!”
林梦站在一边,手掌贴在脸上捂着伤处,心里一阵苦笑。早说了要他准备创伤药吧,他不听。这么多年来,她挨过的巴掌挨过的拳脚数不胜数,什么人会用什么样的方式对她,她已经了如指掌,亦不恨。
每一个破坏人家家庭的女人都该下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就让她死后来偿还这些罪孽。
江裕宗看着林梦绝望的面孔,心里痛楚无比。他调查过林梦的过去,这个女孩子活得太苦,太苦。唯一希望有个幸福家庭,上天却从来不肯成全她。
“爸爸……”江笑笑已经停止了哭声,她仰脸看着江裕宗,眼中一片灰色,“她这么漂亮,爸爸更喜欢漂亮的女儿吧……爸爸,你不喜欢笑笑和哥哥们了,对吧?”
江裕宗感到一阵无力。
秦素珍将笑笑的脑袋揉进自己怀中,哽咽着说,“爸爸最喜欢笑笑了,笑笑不要乱说,爸爸喜欢林梦姐姐,也喜欢笑笑。”
“够了!”江齐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了,皱着眉说道,“妈,你这么大把年纪了,和林梦这种小女孩耍心机,有意思吗?笑笑变成这个样子,还不是你每天向她灌输一些子虚乌有的事情来骗她吓她!笑笑是你的亲生女儿,你真的希望她杀人吗?十岁的孩子,心理就这么阴暗,懂得放蛇咬人,长大了还得了!林梦不是个坏人,你们上一辈的事情何必牵怒到她身上?私生女又怎样?谁愿意做一个私生女?这是她能决定的吗?要怪,你就怪爸爸和林梦的妈妈吧!”
“江齐!你怎么能这样和我说话!”秦素珍尖叫,放开江笑笑就要冲过去打他,被江裕宗一把抓住了手腕。
“秦素珍,这么些年你也该消停了。”江裕宗闭上眼睛,只觉得心冷。他看了看江笑笑,又看了看秦素珍,他不愿意相信自己贤良淑德的妻子和乖巧可爱的女儿背着她竟是另外一个样子。
“当年的事情,真的要我揭穿你?素珍,这么多年的夫妻,我本与你相敬如宾,可是你非得旧事重提。”江裕宗点了一支烟,在沙发上坐下,阴郁地沉默了半晌,开口道,“当年是谁偷偷对我母亲说,心怡是校.妓,不知廉耻,和很多男生发生过关系?我家破落的时候,又是谁威胁我说,不和你结婚,就不给我父亲治病?你背着我去找心怡,说的那些话,真的以为我不知道吗?心怡怀着小梦远走他乡,你却还是不肯罢休,在小梦八岁的时候,找人绑架了心怡,将她毁了容,扔在深山里。你害心怡背负了骂名,害小梦从小没有母亲,你如今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心怡和小梦的,你到底凭什么这么理直气壮?秦素珍,真的够了,我要不是看在三个孩子的面上,一年前知道这些真相的那天,我就将你掐死了!如今我只想小梦回到我身边,一家人和和睦睦过日子,你若对小梦好,心怡在天之灵也会原谅你。可是你太让我失望了!”
“裕宗,不是的!你听谁说的!谁这样污蔑我!”秦素珍慌张地扑过去,抓住了江裕宗的肩膀,“你要相信我,我从来没有做过那些事情!”
“先生,韩医生来了。”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江裕宗嫌恶地推开秦素珍的手,站起身,“我不想再看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