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动的灯火显示着某种不安的气氛,照得耶律德光如刀刻般的脸愈加英武逼人。
太后披了件裘皮外衣坐在靠近火炉的软榻上,双手靠近烘暖。“皇上?”他一副来势汹汹的样子,想干嘛?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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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件事需要母后的顶力支持!”耶律德光为自己到了杯茶,喝了口,冰冷冰冷的。不想迂回折转,他开门见山的对太后说。
太后哼笑了一声,马上堆砌了满脸谦和:“皇上是一国之君,我除了遵从圣旨还能做什么啊?”
耶律德光无视她阴损的反应,面无表情说出要免除后晋岁贡的决定。“后晋岁贡素来是各部的争夺之物,但大部分还是供给皇室及贵族们。儿臣知道母后在大辽的威望,所以恳请母后出面促成此事。”太后在那些契丹贵族们心中还是很有分量的,只要她开口,应该不会有反对的声音。谀
听到皇上这番话,太后思绪飞转,仔细琢磨分析他的意图。平时尧骨很少来,能称呼她“母后”更是少之又少,现在为了这事竟然对她恭敬有加……“为什么?是燕妃的意思?为了这个女人,你已经放弃了很多,现在又要免除三十万布帛如此厚重的岁贡!作为大辽皇帝,你怎么能因为一个女人而让千万族人受苦?你是不是被感情冲昏了头?!”成大事者,尤其是作为一个皇帝,必须斩断情丝,因为感情只会让人沉迷其中,继而丧失理智做出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想不到一贯冷漠无情的尧骨也深陷情网不可自拔!谀
“我们契丹本来就是以勇猛勤恳而强大起来的。如今大辽威震四方,国泰民安,太多岁贡只会增加子民们的懒惰思想,一想到会有人进贡,谁还会努力开荒垦地?”耶律德光震慑的声音响起,“燕云之地归属契丹后,不时发生部族军队南下掠抢财物事件。这种丧失斗志、安于享乐的苗头已经出现,如果再这样下去,我们还怎么称霸草原,还如何去征服天下?!太后不认为减免这三十万岁贡是必然之举、长远之举么?”
太后被他说得一时无语。
耶律德光继续说道:“当然,为何不免除其他部落的岁贡,偏要免除后晋的,那里是燕妃的故国是其一。燕妃为我生下两个皇子,作为奖赏早就应该兑现了。太后不也在后宫宣布过,只要哪个妃嫔生下龙子就会重赏么?”为了说服太后,他可是做足了准备!
“这其二么,虽然后晋臣服大辽,但燕云之地的百姓还是人心不稳,很多将领甚至投奔后晋去了,我们要真正主导那个地方还需要不断努力。免除岁贡,可以树立大辽朝廷宽仁之貌,让燕云之地民心归顺。不知道,我这样说,太后是否赞同?”他眼眸锐利的观察太后有何反应。虽然母子之间存在芥蒂,但终归在统一扩张大辽朝政权上面是相同立场的。只要找准了这个切入点,说服太后就不是难事了。
尧骨的深思熟虑的确让她不得不佩服!说到底,为了讨好燕妃,免除后晋岁贡,他深夜来访、表露尊敬、顾全大局以理服人……真是用心良苦啊!但是,就算他再怎么强悍,也有能力做不到的地方。“话是这么说,但要做到顺理成章,让各部及贵族们没有异议,还是要费一番功夫呢!”太后皱起了眉头,故作为难状。自从上次计谋失败后,她就一直在等待时机东山再起。难得尧骨会来请求她,面对如此好的机会,错过不是可惜?
“太后有什么条件就直说吧!”耶律德光从牙缝里挤出这句。她明明已经同意,还在打小算盘,无非就是那件事。
“皇上不愧是一国之君,说话行事都是滴水不漏。既然免除三十万岁贡都能名正言顺,那么……”太后站起身正对耶律德光说,“册立李胡为皇太弟想
必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在契丹,皇位兄终弟及也是一种继承方式。当年她推选耶律德光为皇帝,主要是相比耶律倍而做出的决定。多年以来,发现耶律德光一直难以掌控,很多时候甚至和她对着干,于是册立自己最喜欢的儿子耶律李胡为皇位继承人成为她一块心病。上次宫变失败,这一次倒是天赐良机!
耶律德光心里冷笑着,犀利眼神直视太后,嘴角噙着一抹似有似无的轻蔑。他盘算了很久,早料到太后最后会提出这个要求的。纵观天下,多少人为了皇位你争我夺,手足相残,他也称霸天下作为一生的奋斗目标。坐上皇帝又怎样?还不是一样的孤独……如果没有珏儿,他也许就在权势里终了一生。耶律德光站起身喝完最后一口茶:“等免除岁贡后我会下旨,册立李胡为皇太弟!”他放下茶杯,大步往外走,蓦地停住,“母后,祝你美梦成真。”
他答应了!答应册立皇太弟!太后喜形于色,嘴里喃喃着:“李胡是皇太弟了……我成功了!”
第二天,太后就宣召了契丹各部挥了她惊人的口才。一番长篇大论软硬兼施的劝说,众人最终纷纷表示愿意请皇上下旨免除后晋岁贡。于是,由太后带领,大臣们入宣政殿上奏,将此事定了下来。表面上看是大臣们的一致意见,其实这都是耶律德光暗中努力的成果。
看着耶律德光签发圣旨的样子,太后幽深的眼睛露出欣喜的光,仿佛看到皇上下笔册立李胡为皇太弟的情景……
果然,过后耶律德光十分守信的让人颁发了册立文书,昭告天下,立耶律李胡为皇太弟。
午后,难得的风和日丽,天空碧蓝无云。暖暖的阳光让人有几分慵懒。
双园里,小倩抱着耶律烁和石重珏一起享受阳光的。几日的风寒让她略微消瘦了些,病一好就急着来服侍。景君彦在大辽时间不长,她要尽量让小姐空出时间和景少爷话家常。他们会面的机会也许只有这么一次了……
“小姐,景少爷什么时候走?”小倩眼里很是不舍。要不是造物弄人,他和小姐早就是一对恩爱夫妻了。
“快了吧。”石重珏心一沉。不知道岁贡的事怎样了……耶律德光可是答应她的。如果君彦带着这个消息回去,父皇一定会很高兴吧?但愿后晋能快点度过难关。
“今天阳光不错啊!”耶律德光一脸欣然的走入园子,两人都没有发现。小倩连忙行礼,抱着恹恹欲睡的耶律烁回屋了。
“你来了。”石重珏微笑着迎接。看他脸色好像有什么高兴的事情。
阳光下,她就如一位坠落凡尘的仙子出尘不染,转眸一笑间朱唇微启,柔美的声音让人如沐春风。耶律德光走上前勾起她下巴,在诱人的唇上轻啄了下。“早点回来和你一起享受阳光。”她是和他厮守一生的仙子!从眼观心,他读到石重珏的心事,不慌不忙从袖口拿出一绢锦帛给她。
石重珏讶异的接过展开一看。是诏书!免除后晋岁贡的诏书!惊喜迅速填满了她整个人。“谢谢……”她清澈的眸子闪着泪花,扑入他怀里。“我代我父皇还有后晋百姓谢谢你。”
“没什么好感谢的。我只是和你做成一笔交易罢了。”耶律德光俊逸面孔露出邪魅的笑,下巴感受她秀发的丝柔,继续轻描淡写,“我和你好像一直都在交易,但这次我感觉是最满意的。”
可惜石重珏只顾埋首耶律德光怀里饮泣,错过了他眼里流露的无尽宠爱……
“你这么喜欢做交易么?那你干脆不要做皇帝了,索性到民间做个小商贩吧!”石重珏被他邪气的揶揄惹笑了,边擦泪边嘟着嘴贬损。
耶律德光故作思考状,抿着嘴昂起下巴。“恩,这主意不错。我们两个都比较精打细算,做生意一定发财。”说完哈哈大笑。好久都没有这样笑了,全身仿佛注入了暖流般,每一处都轻松惬意。如果真有这么一天,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和她一起幸福平凡的生活。
“拿去给他吧!千里迢迢来,能带回这个成果,你父皇肯定会对他加官进爵。”笑声过后,耶律德光若有所思的望向远处。这一生,他从未遇到什么人可以称之为对手,景君彦是唯一一个。
“那我把这个拿给他去。”石重珏拿着锦帛兴高采烈的离开。
迎面撞上吉刚,他神色紧张的过来禀报:“皇上,南院大王有急事求见!”
耶律德光眉头一皱,像是猜到什么事情。“让他明天到宣政殿再谈。”
“可是……他说一定要见你。”吉刚面露难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