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星黯淡的夜,寂寞的孤月皱着她困惑的脸,撒下一层怅然的罗绮,树的影子在河面徘徊,浅浅的足印勾出了涟漪,静谧的河水嗤笑着,却终是叹出了一道荡漾的弧。
夜风瑟瑟的吹拂着,似带着嘤嘤的哭腔,散乱无依的叶子随女子红裳的一角凌乱纷飞,朦胧的月色映在女子腰间的澈蓝之上,随即化作点点月珠,滑过一丝哀伤。
束在红裳里的思颜,紧蹙着的眉宇久久无法舒展,攥成拳状的手背上青筋暴起,连同形似扭曲的五官昭示着梦境的惨烈。
“如若相遇,我还是会恨你,会折磨你致死才方休!”
当她听见这突兀的怨声穿过古老的沧桑,掠过光阴而来时,恍若隔世的痛苦无休止地割着自己的心,最后凝成心口一点赤红的朱砂痣。
白衣长衫的伊淅痕徐徐的步出华美的马车,顺着不远处那抹哀红而去,修长的指尖轻抚她的额角,轻扬一抹诡笑。
怅惘的午夜尽头,必然的命运丝线,期待着在彼此重逢的瞬间,开始牵连。
几日后,璘羲国东郡,溟骊关都。
“思思,昨晚睡得可好?”
“额…你这死狐狸!”
思颜的脸上带着病态的白,很明显的说明了她此刻的身体状况,结果一旁的伊淅痕还是故作不知,饶有兴趣的拿她打趣。
“你若肯乖些,一同与我睡在车内,也不至于会在外面染上风寒。”
伊淅痕看似关心的话语深处一丝窃笑还是溢于言表。
“我才不要和你睡在一起!你以前不是总会雇下许多车马随行的吗?怎么在星隐城赚了那么钱后,反而临行时只买了一辆,你是存心的?”
其实思颜本不会太计较男女礼数之事,只是对象若换作他伊淅痕,她就有些担心,这个怪物的人品有待考察中。
再者,她一直纳闷自己在外风餐露宿那么多年,怎么昨夜身体竟不争气的患了风寒?这在以前可是没有过的。
“怪我?去往星隐城的途中是谁不喜欢那么多车马,乘我入睡时全部赶跑的?我见你不喜欢才只买了一辆的,还有……”说着,伊淅痕微微俯身,将俊面贴近思颜,“思思,不是与我做过许多更…亲近的事…”
脑海中的画面一一惊现,他的香气,汗味,血液顿时灌入鼻内,思颜出臂不自觉的推开了他。
“那时候,只把你当成狐狸看了。”
“这……呵呵~”扇羽翩翩,温玉般的伊淅痕轻笑,目光落在前方这个肃城内,“最后一个关卡,过了它便可真正离开东郡。”
“死亡之卡,你可曾谋划过如何通过?”
思颜的视线随他的一致,观察起这个与东郡其他城镇格格不入的地方。
溟骊关都,明明正逢春季,可这里却营造着阴寒的氛围。
寥寥的房屋稀疏的点缀在不大的都城里,在没有酒味肉香的铺馆,胭脂粉气的香楼和骰动人沸的赌坊之地,这些算是唯一有生气的东西了。
寂静的街道两侧布设着许多耸人的刑台,冰冷的石白色一直远远的延伸,遍及了整个视野,片片石砖的缝隙中还残留着罪孽的血迹,一个个硕大的斩斧边缘闪着犀利的银光,似在等待着新一轮的血屠。
天际偶尔划过的孤鸦,使苍树抖落下几片新绿的细叶。屋舍深处,时而荡出垂老的苦涩哀咳和童孩的嘤嘤啼哭,两种极端交织着上演,让人徒增悲悯之心。
“四年前的沐璘之战,这里怨气堆积过重,常发生病疫之灾,终是不适合人居住的地方……
后来经过叶家的预天之卦,算出这里用作刑场便可安宁。大多百姓不会住在此地,这里只住着些孤老孩童,多因饥荒或战乱流落于此。
只是这儿偏偏地处东郡边缘,是重要关卡,每年都会精心挑选特定的人常年驻守,那些把关的将士一入此地便是终身,均是被磨练成磨牙吮血的怪物一般……”
伊淅痕慢条斯理的陈述着这段残酷的历史,漫长的话语中竟听不出丝毫的情绪,平静得异于常人。
“怪物?就好像忘生塔那些人一样?”思颜心中的恨意陡升。
熟悉的乐土物是人非,荒谬的预天之术又能维持多久?
“也许不是一样的因,但终会是一样的果。”
伊淅痕远眺着前方肃立在都城后门前的两队银甲兵士,语气无比的肯定,似乎已经窥探出他们人生的终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