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母给吓得够呛,赶紧去拉人,可小雪捂着肚子喊得惊天动地的。老四和周湛三今天是一起回来的,这进门就看到家里乱成一团。周父还在他们之后进门,小雪那边就不停的哭着喊着婆婆打人了,她孩子没了,下人全部堆在扶梯边上。
“怎么回事?”周父厉声一喝,家里闹腾的声音瞬间静下来,除了小雪哭喊的声音没一个人再出声。
老四暗沉着脸几步跨上去,绷紧了脸抱着人往外冲。
“三哥,开车送我们去医院!”老四抱着人大喊了声,看样子是真着急了,抱着小雪低声说话:
“没事的,别怕,我在呢,别怕……”
周湛三看了眼跌坐在楼梯上的母亲,张了张嘴没说什么,转身跟了出去。周父是想跟去看看,可周母那纯粹没魂儿了一样的人又不忍,最终没去。
“都围着干什么?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周父喝了声,下人前前后后离开,很快负责打扫的人楼梯上的血清理了。
周父拉着周母,周母甩手转身,哽咽着说:“我这是为了谁?小雪以后生了让他们出去住吧,我伺候不起!”
她实在没想到啊,平时看小雪就是脾气大了点,可怀孕嘛,她纵然抱怨,也没真往心里去,可看看今天,听听那小刁妇都说了些什么?被媳妇冤枉,她打人了吗,她推她了吗?她手伸过去人都没碰到,就跌地上去了,她哪里知道会这样?
做人不能这样啊,有婆婆会害自己亲孙子的吗?周母脸色难看得很,心都悲哀伤透了。
周父不好说话,家里人就她们两个在,也没别人看见。他当然不相信周母会推了媳妇啊,好歹做长辈的能做这么作孽的事?可不知人推的,难道能说媳妇自己摔地上去的?
周父没多劝,倒是打电话让连落去医院看情况。
毕竟也是周家第一个孩子,谁都不想看到出半点差错。
连落接到公公电话时吓了一跳,怎么就去医院了?听公公语气不大好,也没敢多问,收拾了下就往医院赶了。
周湛三和老四都在,走近周湛三,拉拉他轻声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周湛三没说话,谁也不愿意相信自己母亲害别人吧,别人是什么样的他不知道,可他妈他是知道的,刀子嘴豆腐心,头一个孙子疼还来及,能这么做?
连落急啊,又问人怎么样了,孩子有没有事,周湛三摇头,这不还没出来嘛?拉着她走出去,让她先回去看看他妈,他走的时候看他妈脸色很不对,让连落先回去等消息。
连落不想走,小雪有个好歹她也不忍心。
老四走出来说,“你先回去,这里有我和三哥就行了,别让爸妈都挂着我们。”
连落顿了下,勉强答应回去。
一回去婆婆就拉着连落好个哭:“小雪这人心眼子坏啊,没良心啊,我当老婆婆的每天跟前跟后的守着她,就怕她出个什么意外,你说她不感激就算了,竟然还百口说瞎话,说我打了她,说我推了她,落落啊你知道妈妈多盼这个孙子的,你说我怎么会推她,对不对?”
连落点头,皱着眉头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事?家里这么多下人一个都没在客厅,婆婆说得没错,可站不住脚啊。又没有别人,难道还是小雪故意摔的吗?
可要说婆婆推的,那没道理啊,这个家没有人比婆婆更希望看到这个孩子平安出生。她又怎么会推小雪呢?
连落边安慰着婆婆边说着各种可能,无论社么样的事实,反正这家里是没人会相信婆婆会推小雪,劝她不要担心。
周母是有些后怕,可不是怕家里人错信,她是怕孙子万一就这么没了,老四不是要恨死她嘛?她这个当婆婆的冤不冤,每天半步不理的守着媳妇,倒头来还被媳妇阴了一招。
她是打定主意,小雪回来她什么都不管了,就算孙子生下来,依小雪那样儿的人也不会让孩子跟她亲,她这是何苦呢。
“落落啊,还好妈还有你,你给妈挣点气,赶紧也怀一个。以后那小刁妇我再也不管了,让她自己去折腾。落落啊,妈妈这心都伤透了。”周母老泪纵横,心里一万个憋屈。
周母这辈子就没遇过这种事,在娘家当小姐时候是父母护着长大的,嫁到周家来公公虽然不待见,可有婆婆和丈夫护着,出去走哪不受人尊敬着?到这把年纪了竟然还被媳妇阴,心里能痛快得了?
连落叹气,好容易等到周湛三回来,听到说孩子没什么事这才松下口气。
周母抹着泪说:“以后我也不管了,她爱怎么样随她,我这是好心没好报。”
当着儿子的面周母还是收了些,毕竟不能让儿子心里膈应,这些话跟连落说,那是因为把连落真心当女儿在看,儿子是不同的。心里有委屈当然也不能对儿子说,孩子没事就好了,有事怕用她这条老命都换不了老四的原谅。
连落陪着婆婆坐了好久,周母总算缓过来了,拍着连落的说,“回去睡吧,明天我们去训练中心,放心,妈没事了,快回去睡觉。”
连落又坐了会儿,这才起身离开。
连落推门进去,周湛三在门口就把人抱了起来,唇着她的脸说,“猫儿,我们要个孩子吧。”
连落抱着周湛三脖子,低声的笑,说,“可是我的事业……”
“事业重要还是孩子重要?不会耽误太久的,你愿意做的事,有孩子后还是可以做,你要是没有精力,我让冉鸣去你那边帮你。嗯?”周湛三这是跟她商量,要不要看她的意思。
连落低声的笑,张口咬他喉结。周湛三大步往屋里走……完事儿后,连落说:“要不,让小雪回娘家住一段时间,小雪觉得妈烦,妈压力也大,你觉得怎么样?”
周湛三搂着人,把连落头往胸膛压,说,“做好我们该做的事,老四自己有打算的。”
“可小雪跟妈……”
“放心吧,要真的处不来,老四会想办法的,你别担心。”周湛三拍着她的背说。
……
小雪回李家住了几个月,到预产期直接进了医院。
那件事小雪对老四没有任何隐瞒,她就直说了是她胡说的,婆婆根本没碰到她,她就是不喜欢婆婆。老四也没办法,答应孩子生下来再回去。
小雪生了个女儿,女儿出生那天特别冷,所以后来就直接取名叫周寒。小雪出了院就在外面住了,这是她的意思,请了月嫂照顾孩子。可时间一久,她有点吃不消了,月嫂看孩子可还得煮饭啊,小雪本就是娇惯长大的,她哪里伺候得了人?
孩子晚上闹腾得也不像样,再有换了几个月嫂都不合她意。第一个月嫂把给孩子吃的东西自己吃了,孩子喝的女乃粉一次的量她给三次用,一个月不到,孩子气色差了倒是把那瘦干的月嫂给吹肥了。
带孩子的有两个,两个人轮流着照看孩子,一个看着另一个捞着好处了,这个肯定不服气啊,就把这事儿给说了。小雪虽然不抱孩子,可这毕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能不心疼?
辞退了一个,又请了一个。
先前留在这里的老人有权了,什么事都使唤新来的干,小雪每个月给出的生活费不少了,可那老人掐着一半的钱给开生活,另一半就揣自己腰包了。每个月都说钱不够,小雪是每个月开头都比上个月多拿了一千块,每个月就生活费都花了上万,这再不懂事的也知道不对了啊了。
小雪就带着新来的去超市,边试探了几句。那新来的合计也是被欺压久了,逮住这么个机会当然就把事情全部抖了出来。那老人不仅扣一半的钱,每次买东西还尽挑次的,三天买一次好的,把好的价儿就往显眼的地方放,那是故意给小雪看的。
小雪听了这些还能留?又辞退了一个,才三个月不到已经换了七八个。折腾够了最后还是回周家,至少婆婆是真心喜欢这孩子,她也不用担心婆婆会亏待孩子。
就跟老四说了,老四没意见,当天就带着老婆女儿回去了。
周母确实喜欢周寒,不论男女,总算是周家第一个孙子。周母当初同意老四领着孩子出去过,就是因为老四那时候保证过,半年内一定再回来。想来这次,是小儿媳妇自己想通的,这样也好,总不能叫她觉得是周家在逼她。
小雪看见周母时多少有点愧疚,这期间周母也去看过周寒几次,可很少跟她讲话,她当然知道当初冤枉婆婆的事,婆婆还耿耿于怀。
不过虽然有些隔阂,倒让小雪微愣谨慎了些。毕竟婆婆是真对周寒好,对她也不错。
晚上孩子闹腾,小雪起床抱着哄了好久才睡。这深夜里除了哄孩子入睡的母亲没睡外,还有谁醒着?
心里忽然对李母起了愧疚,无论再坏的父母,孩子在小的时候都是用心呵护下成长的。这些年因为对父亲的憎恨,连带母亲也不待见。
叹口气把周寒放上小床,仔细看着女儿。小雪忽然发现周寒的眼睛长得跟严晨有点像,愣了下,觉得神奇,怎么会像严晨呢?
小雪又抱着周寒起来,轻轻走到床边,仔细看着老四。
小雪似乎一直忽视了老四的长相,昏暗的床头灯下,老四的脸如同被蒙了层薄纱一般,美轮美奂,乍一看,美得很不真实。小雪喜欢花美男,不然也不会为严晨着魔那么多年。可时过境迁,猛然回首才发现,自己忽略了身边人。
老四有着一张比严晨还俊美的脸,这张脸每天都砸她面前出现,而她却没感觉到。
看看周寒,这眼睛哪里像严晨?分明就是老四的翻版,细长的眼睛,睫毛很长。小雪亲了亲周寒粉嘟嘟的脸,然后放回小床去。
这边老四翻身,习惯的往旁边模去,却模了空,顿时睁开眼来。
“怎么醒了?”老四声音有些沙哑和暗沉,看着坐在床边的小雪问。
小雪掀开被子上床,伸手抱住老四那比她还细的腰身,轻声说了句:“老公,你比严晨好看。”
老四模着她的头,扬起嘴角来,这个笨女人,总算觉悟得不算迟。
……
连落怀孕了,从开始怀孕时就非常注意,每天只去训练中心三小时,其他时间都在为宝宝努力,比如胎教,比如上准妈妈培训班。
周母从连落怀孕以来整天脸上的笑就端过,周寒出生时周父给周寒存了笔钱,那是将来准备给周寒的嫁妆。周母说连落肚子里这个出生时无论男女,处了周父给的钱她还给孙子套别墅。
转眼就七个月大了,连落走路都有些困难,双手不自觉得兜着肚子走,很多时候连呼吸都呼吸不过来。周母这时候就跟前跟后的陪着,有时候连母也会过来陪着。连落自己也小心,很少出门,生怕出什么意外。
连晚上都是周母陪着,周湛三对此抗议过,可他再反对也拧不过周母,只能答应。
这天难得连落想出去走走,挺着大肚子身边周母和小雪一左一右护着。她想不明白,明明都是怀孕,为什么她这肚子比较大呢?也不是双胞胎啊,她这七个月大的肚子就跟足月的肚子大不多了,去训练中心时,太太们都说连老师好福气呀,一胎就生俩,弄得连落以为自己有什么毛病,前前后后跑医院跑了可勤快了。
蒋赫南这一年来陆陆续续都在中东和国内之间飞,每次回来也就停留一两天又走。
这次回来是知道连落怀孕,是没打算再见她的,可没忍住,很想看看当年那小丫头如今孕味如何。
说蒋赫南吧,真不是个好人,至少不是个好男人好情人,这点绝对无可厚非,他自己也不否认。就是有根踢出不了的劣根性存在,下了多少次决心找个女人结婚,踏实过日子,可这决心下了不到两天,就淡了。
不为别的,是现在的女人看一眼能勉强的却不能看第二眼,不是不够漂亮,而是感觉不对。他不求自己能多爱多喜欢那女人,至少得对眼吧。
反复多次后索性也不急了,自己就这德行,要改了后还是他蒋赫南嘛?再说,为什么非得随便找个女人凑合着过一辈子,这不是太委屈他了?
蒋赫南的近年来开始走低调奢华路线,不再是当年开着大红色高级跑车的二世祖,他如今也凑合着算是成功的有品味的男人,大抵成功人士走的都是低调路线。他是考虑着都三十啷当岁的大老爷们儿,跟那些年轻的还是有段距离,这才勉强收起狂妄的姿态。
黑色的迈巴赫停在路旁边,老远就看到连落和小雪等在品牌专卖店外,太远,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不过看连落脸上一直带着笑,大眼山闪亮亮的。
蒋赫南手撑着车窗嘴角不自觉的上扬,目光盯着连落带笑的脸有些痴迷。她穿着简单的孕妇装,浅蓝色的裙子,浅粉色的平底鞋,玉白莹润的手抚在隆起的肚子上。旁边的小雪手势比划得很夸张,也笑得很夸张,她却一直淡淡的笑着,连眼睛里都是柔和的笑意,看着身边的女伴。
蒋赫南嘴角的弧度拉得很开,小丫头真的长大了,全身散发的都是圣洁的母性光辉。将河南呢从来不知道,怀孕的女人也可以这样美。
身后的专卖店的店员出来请小雪进去,说是周母没带卡出来,让她进去一下。小雪点头,转头对连落说:
“我进去一下,你站在这里别动,我们马上出来。”
连落点头让小雪进,然后自己往旁边站去,避免撞上过往的人。连落抚着肚子,左右看了下熙熙攘攘的人,特意在这正上班的时间出来,避免人多。
连落怀孕跟小雪当初不一样,小雪是怀着孕脾气特别暴躁,自己都控制不了那种,可连落却是越来越平和,性子什么的特别温和,比平常时候还要和气,做什么也很严谨。
想来一方面她是怕在怀着孩子期间自己的情绪会让孩子知道,所以她尽量保持好心情,让宝宝每天也过得开心一点。再来应该是身边人起的作用,小雪是每周都会陪她去上课,跟一些准妈妈们聊天会学到很多,还有周母和周湛三的无微不至。
事无巨细身边人都已经为她做了,她再不满意就太不应该了。
连落始终认为,宝宝将来的性格一定和妈妈怀孕时的情绪有关,所以她为了宝宝以后的好性子而在做各种不停的努力。
心里想着训练中心的事,抬眼时眼前的人让她微愣,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
好久没见到蒋赫南了,她结婚时候据说他来过,可她并没有看到他,所以他们已经好几年没见了。连落有些恍神,还真是有些忘了这号人。
“怎么,当了周家少女乃女乃就忘了老朋友了?”蒋赫南依然那副熟悉的说话方式,痞里痞气的。
其实他自己知道,以他现在的身份再这么说话,实在有点不合适。可看到她眼里的陌生,他心还是毫无预兆的痛了一瞬,莫名其妙的就带了丝当年的狂妄。
连落讶然失笑,说:“好久没见你了,你就不能允许我缓冲缓冲?”
蒋赫南看她笑得这般灿烂,一如当年的小丫头般纯净,微微怔神,伸手想模下她真实的脸。连落却条件反射的避开他的手,蒋赫南的手顿时僵在空中,心被她拧起的眉头刺痛。
岔岔的收回插/进裤兜里,笑着说,“我听家母说你和你婆婆相处得挺好,一起捞金啊,家母在我面前夸你好多遍了呢,连老师,我请你喝咖啡,赏脸吗?”
连落听他这么说有些不好意,不过一听到喝咖啡就想起当年她请他喝咖啡被痛宰一顿的事,往事历历在目,都说孕妇记忆力会下降,可她此时却记得清晰。
其实她是真的很想去,不过摇摇头,指指肚子,说,“不了,我还带着一个呢,不能喝咖啡的,对宝宝不好。”
蒋赫南脸上的失落一闪而过,笑着将目光移向她隆起的肚子,目光还是有几分掩饰不住的羡慕,周湛三何等幸福啊……
“男孩还是女孩?”蒋赫南稳。
“男孩。”连落说这话时微微叹息着,她一直盼着公主来着,想着橱窗里那些美美的公主裙啊,小鞋子啊心里就隐隐作痛,真是可惜。
蒋赫南也一脸的惋惜说,“唉,怎么不是个女孩儿呢?妈妈这么好看,女儿肯定不差,我还指望着她长大娶回去呢。”
连落两眼珠子往上一翻,友情提示:“拜托,你都多大了?就算我的是女儿,我女儿长大了你都老了,活该你单身到现在,你看你这一肚子的花花肠子,连婴儿都不放过。”
蒋赫南听她这么说瞬间找到当年拌嘴的感觉了,找了这么多年,还是她合适啊。当初跟连二那荒唐事儿,不久是抱着一丝念想,想着同一家出来的,多少比别人更像一点吧,可哪知依然一点都不像。她就是她,无与伦比无可取代的。
“你有没有偶尔想过我呢?”蒋赫南低声问。
可他的声音却被身后小雪的声音盖过:“连落……欸,是蒋家大少吧?”
小雪拎着两袋衣服出来,快步走过来,身后周母也跟着走来。
蒋赫南收起那不入流的姿态瞬间换了一个人一般挺直了腰背,伟岸的立在人面前,礼貌的笑笑,算是打了声招呼,再看向周母出声说:
“伯母几年不见,您真是越来越年轻漂亮了。”
瞧瞧,这就是为什么蒋赫南花名在外可这些夫人太太们依然对他推崇有加的原因。嘴巴会说啊,见谁都是朋友,都是亲戚,反正是谁都不得罪,一张嘴在商界圈里也混得风生水起。
周母对蒋赫南没什么别的芥蒂,蒋家和周家毕竟是几十年的老交情了,要说也是偶尔搀和别人说两句,可说到底还是对蒋赫南这小子挺满意的。
周母见到蒋赫南眼前一亮,说:“你这孩子,舍得回来了?你妈啊整天拉着我说你不孝顺,快跟伯母说说,有没有看上眼的姑娘,伯母亲自给你说去。”
连落好笑,蒋赫南看了眼偷笑的连落,竟然不由控制的伸手揉了下连落的头发,然后笑着回应说:
“没呢,我现在不是正拼事业呢嘛,哪有时间去看姑娘?”
这话要是早几年说,周母肯定给喷回去的,这个游戏花丛的花花大三没时间看姑娘?怕是时时刻刻泡在姑娘堆里都不为过。不过近几年还真是收敛了,除了连家老二外就没爆出过别的来,是真在打拼事业呢。
周母横着他说:“事业慢慢来,你看我们家老三,结婚生孩子事业都不耽搁,你也该学学,你不为自己想,也得为你妈想想。今天你跟伯母说说,喜欢什么样儿的姑娘,伯母给你留意着。”
蒋赫南一听说起这个有点想溜了,脚下已经转动方向,嘴上应着说:“别介,伯母,您要是舍得,把你家这媳妇送我,我蒋家全家对你感恩戴德。”
周母能把他这话当真嘛?明白不能,也知道蒋赫南是顺嘴溜习惯了,拍了下蒋赫南佯怒说:“没大没小,我家两个媳妇我都宝贝着呢,哪能送你?”
蒋赫南嘿嘿直乐,已经迈开一步回头说:“行,伯母改天我再登门拜访,我公司还有事儿呢,这就先走了。”
周母那还有话没说完呢,“欸诶……这孩子,怎么就走了?”
连落伸手挽着周母说,“妈妈,我们回了吧,有点累了。”
她是站挺久了,腰酸,都有点直不起来了。一手垂着后腰,面带娇嗔说。小雪白了一眼儿,你说她也怀过孕,她当初怎么就没想到装小孩儿跟婆婆增进感情呢?
周母拍拍连落的手,三人往回走车在路口停着,停在路口就是想多走一截路。
蒋赫南的目光在后面远远追随着,看着步履维艰的连落,压着自己的左胸膛,闭眼,不明白,为什么她都已经是孩子的妈了,他怎么还能为她心动。
为什么?
得不到的是最好的吗?是这样吧,他想如果当初拿下了连落,如今他对她也没有任何新鲜感了吧,一定是这样。
*
连落的儿子出生很顺利,比预产期晚了六天,这六天周家上下人人都紧张兮兮的。连落本来心态很放松,可因为大家紧张,她也跟着紧张了,进产房时紧紧抓着周湛三的手不放,她就怕进去了不出来啊。
周湛三握着她的手,二话没说跟着进去了。
直到听到孩子哭声时,连落整个过程就跟做梦一样,麻药还没过,直接就睡了过去。
周湛三给儿子取名叫周跃,周跃比周寒在襁褓里时候听话,而且周跃还有个能耐是周寒小时候比不上的,那就是周跃不到一岁就会自己蹲在地上尿尿,而周寒到现在都还会尿湿裤子。
周跃很聪明,不枉费他妈当初怀着他时下的一番苦心。教他的东西,几遍后就能认识,那种带着图案的卡片,教他看三遍他能全部记住,然后大人再说名字,让他从一堆卡片里找出来,他能准确无误的找出来。
连落经常抱着儿子洋洋得意的说:“我女儿是天才,是神通,哈哈……”
周湛三总会在这时候摇头,觉得儿子出生后连落这个当妈的连带着智商下降了十岁,他这身边等于围了两个小朋友。
周跃一岁时候就会说简单的,可即便这么小,性格就出现了,那小脾气简直跟周湛三一模一样,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出声。好长时间连落以为这孩子不会说话,抱着孩子预约各个国际上的名医师,证实了孩子语言能力没问题时稍微安心。
可没问题他怎么就不说话呢?
周跃是聪明,记东西特别快,可他就是不爱说话,或者是他懒得说话。
周跃这辈子第一次开口说话是对周寒说的,周寒三岁,周跃一岁,周寒很喜欢这胖乎乎的小女圭女圭,每次都抢着抱抱周跃,然后小嘴巴就凑过去亲亲。
周跃向来是没什么反应的,可有一回周跃靠着墙壁蹲着拉屎呢。这孩子先说了,不到一岁就会自己蹲着解决排泄问题,而且他不让人在这时候靠近她。连落有几次想靠近他扶着,免得他那小短腿儿没力气蹲不稳。可连落一靠近他就哭,连落只能退后。
周寒从外头跑进来,抬眼看着大伯母站得远远的就知道周跃在尿尿或者拉屎,往门后一瞧果然呢。
“跃跃,亲亲……”
周寒这小妮子不分场合就那么蹲在周跃面前面贴面的要亲亲。你说周跃那小子在小,可有脾气啊,这正方便呢,你给亲亲,这算什么事儿啊?
周寒肉嘟嘟的手抱着周寒同样肉嘟嘟粉女敕女敕的小脑袋,小嘴巴就亲了上去,一下又一下。
周跃火了,咬着牙,“滚--”
这是周跃平生说的第一句话,连落在一边站着还愣了一下,她儿子说话了?
哎呦,这给激动得不行,走过去抱着儿子就亲了下,然后又把儿子放地上摆好架势,让他继续毫无压力的排放。她这立马就打电话给她老公,满脸的兴奋啊,说儿子竟然开口说话了。
本来是激动又兴奋来着,可说着说着就哭了,她盼了多久啊,儿子终于说话了。周湛三在电话那头听见她哭,心里拧了一把,轻声说了几句就挂电话,直接奔回家了。
周湛三回家时候周跃那脾气还没过去呢,连落给周跃收拾拉出来的废物,发现比往天少了点,心想合计是心情原因,明天应该会拉得多点。
连落喊周跃都是女儿女儿的喊,周跃身体又长高了不少,连落那买回来的小裙子小花鞋子对了一床,还有小雪转让的,周寒穿不了的。
连落现在每天的兴趣都是给周跃打扮,一天得换好几身裙子呢,可美了,头型儿后面剪得光光的,就前面留了一排妹妹头表示性向。周跃本来就生得好看,毕竟有个好看的爸妈,孩子能丑嘛?抱着儿子走出去,别人还以为是姑娘呢。
每天下午都在小区里走一圈,和小雪带着两孩子,有位年轻妈妈指着周跃对自己的宝宝说:
“你看那个小妹妹,头发跟大MM一样呢。”
连落那个得意啊,这可是她连式独创,回去时候要给周寒剪,小雪不让,干嘛给孩子在额头前留一片啊?这到夏天额头上不都得全是痱子?不让剪,她家周寒本来就是女儿,不用做任何伪装。
在周寒的世界里她是比较疑惑的,爸爸妈妈告诉她,跃跃是弟弟,可大伯母却说跃跃是妹妹,到底是弟弟还是妹妹?
某天,周寒终于真相了。溜进连落房间,连落在给周跃换裤子呢,周寒可怜兮兮的在地上抱着连落的腿,她要上床去,跃跃在床上。
连落腾了个手把周寒提到床上,周寒爬近正在玩自己手玩得不亦乐乎的周跃,立马又往下面看,连落这不正给周跃扒了裤子嘛,周寒脑袋就划拉过去了。
连落半张脸僵住,小!
要不是看在周寒醒‘周’的份上,她铁定把这小丫头给定下来,当个便宜媳妇。
周寒抬眼眨巴着凤眼问:“大伯母,跃跃是弟弟还是妹妹?”
“妹妹啊,当然是妹妹了。”连落拿了条新的小花边边底裤给穿上去,再穿了条彩色小袜子,然后套上超级迷你版的小短裙。
周寒不解:“可是他有小**。”
连落瞬间满脸黑线,铁定是小雪教的,伸手模模周寒的头说,“这是意外,跃跃是不小心长了这个,其实他还是妹妹的。”
周跃听了她妈这恶意中伤的话小眼神儿一瞟一瞟的朝他妈看去,到底是有性格啊,眼都不带搭理他妈的。
晚上连落就开始跟周湛三商量,非要生个女儿来玩,周湛三不松口,一个就够了,女儿老四不是生了嘛,生那么多有精力养?周湛三就那意思,当初也是这么想的,无论是男是女都只要一个。
周家到底也算开明的,小雪的孩子是在出生后才知道是女儿,连落的孩子是周母非要知道,走了关系检查了才先知道的。要周湛三的意思,先知道后知道其实都一样,无论男女,他就要一个。
连落对周湛三这态度显得无比失落,她就想要个女儿,供她每天打扮消遣而已,他竟然不满足她。唉声叹气的抱怨,说他不爱她了,又说她干脆带着周跃回连家算了,反正他也不爱她了。
周湛三听着她碎碎叨叨的不停的说,心想她这话唠的毛病真是越发严重了,扯过人来狠狠的吻。
连落眼底亮光一闪,回应得那个热情啊,差点让闷骚的周湛三没招架住。连落就是要他来不及做措施,做什么措施啊,她就要真枪实弹的来,这样才能怀女儿啊。
“三哥哥,快,快点……”连落潮红的脸蛋儿在灯光下别样妩媚。
周湛三也是发狂了,这晚上就差点没把她那小柳腰给折断了。当他那丰厚的液体一点不露的种进她身体时总算心满意足了,从他身上翻身下来躺在床上,只剩喘气的份儿。
连落张着嘴巴喘气,手指要动不动的一弹一弹的,睁开时忽然惊吓一大跳:
“啊--”
吓得一个翻身竟然从床边滚床底下去了。
周湛三立马撑起身看她,满脸的黑线,这么宽的床,她竟然也摔得下去?
坐起身抬眼时也给愣了一把,足足愣了三秒才赶紧裹了件衣服下床把连落抱起来。
知道两人瞧见什么了嘛,周跃本来是睡着的,可这时候已经坐了起来,眼睛愣是瞪得大大的看着他爸妈。你说连落那前一刻还黯然**来着,这后一刻就被吓了这么大一跳,你好歹是当妈的,你当着儿子的面做那些……
连落那边蒙着被子死都不肯出来,想想刚才的浪样儿就悔得牙痒痒啊,她怎么就一时没忍住呢?叫她还怎么面对周跃啊?她是当妈妈的啊,手抓着被子拍着床,悔得肠子都青了。
周湛三抬眼看了眼周跃,那小子眨巴了两下眼睛倒头又睡了,合计是吵着他了,其实人家对活根本就没兴趣。
周湛三倒是愣了下,觉得他这儿子将来肯定超越他,能成大器,瞧瞧,瞅见这么活色生香的画面,竟然还能面不改色,谁做得到?
拜托,三爷,人家才一岁来点儿的孩子,要是来兴趣了那才奇怪了吧。
周湛三把人抓出来,伸手捏着她红透的脸说,“儿子睡了,要不再来一次?”
连落羞愤得把脸直往他胸膛藏,天啦,丢脸丢到家了。她觉得他们这屋里得向小雪那屋一样,在中间安个轨道装上帘子。她还纳闷儿呢,怎么小雪那屋会把孩子给隔开来,原来是这么回事。
伸手拍着周湛三精壮的胸膛,脸上滚烫的温度烫得周湛三的心一阵一阵的跳,抱着她睡下去,伸手在她身上招呼,她推着不肯,反正屋里没装帘子之前,她再也不做这档子事儿了。
周湛三听着她的话,闷声低笑,“没胆儿了?”
“嗯,我不能给周跃童年留下这样的印象,他要是长大了都记得,我这当妈的还怎么活啊。”连落说。
周湛三拍着她的背说,“好,明天我就装个帘子,明晚上我们尽情的做。”
连落心下一个颤抖,老天,尽情?他的尽情不是要她的命,她是想要女儿没错,可好歹也得有个度吧,纵欲过度很伤身地!
*
周湛三最近接了个项目,是投资南太平洋上的一个岛屿,岛不大,叫火利,据说是吉祥的意思。火利岛的基本资料他已经看过,岛上的资源相当丰富,无论是物产还是岛上的风景都是个值得一去的地方。
火利岛淹没在南太平洋的群岛中,到如今才被开发商发现,准备将这个岛发展成为南太平洋环游线路的其中一站。
周湛三在各方面都做了评估,觉得可以投资。但这么多年的商业实战经验告诉他,不是靠这些有根有据的数据、资料就能判断这个项目是否能投资成功的。像火利岛的这么大的项目尽管各方面的数据都很到位,可他还是要亲自走一趟,必须自己在最后做出判断才能签这份商业策划。
周湛三这一走多则半个月少则一周,连落嘴上没说,可心里还是舍不得。结婚这么久以来,他们就没分开过这么久,他就算去国外出差,最多不超过三天的。
可她也很明白,让他别走会叫他多为难。自己忍着不说,却在周湛三走的时候送出去了老远。周湛三开着车走了一段,连落追出去,泪就跟着滚了下来。周湛三是狠着心不看后面的人,可就是没忍住看了眼后视镜,看见连落那像被人遗弃了的孩子一般的表情,心里隐隐作痛。
‘哧’地一声挺了车,下车往回走,连落看见周湛三车停了,又哭又笑,拼命往前跑去,两人紧紧相拥。
“三哥哥,我等你回来。”连落先说话了。
“好,我会很快就回来,就几天。”周湛三低声说,抱着她颤栗的小身子,捧着她的脸亲了下说:“天冷了,晚上睡觉时候把空调打开,我不在你身边你掀了被子没人盖,容易生病。”
连落一个劲儿的点头,想给他个小脸的,可眼眼泪是怎么忍也没忍住,哗啦哗啦就滚了下来。
周湛三看得心痛,不忍心就这么转身走,实在不放心他走了她跟儿子俩个一天怎么过。捧着她的脸在她唇上亲了又亲,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说:“回去吧,我看见你进门了再走。”
连落想说她要看见他的车走了她再进门,可他眼里的浓浓的深情让她妥协了,她要让他走得安心,好妻子是要让丈夫在外面工作时候不会担心家里。她如果再这么哭哭啼啼,他一定心里不好受,出差也不会安心工作。
所以很快自己用袖子擦干眼泪,勉强挤出笑容说:“三哥哥,那我回去了,你别担心我和跃跃,我们会很好很好的等你回来。”
周湛三看见她的笑总算好受了些,点头,让她回去。连落走了两步回头看他一眼,一咬牙快步跑回去,进了院门。
周湛三看过去,直到她的人影消失这才转身上了车,开车离开。连落在门口站着,远远望着周湛三的车渐渐缩成一个小点,再到被淹没在各式各样的车中,她这才擦干满脸的泪水转身进门。
小雪抱着周跃拉着周寒在客厅看着失魂落魄的连落,叹气说:“得了啊,出个差而已,又不是生离死别,至于嘛?”
老四有时候一走就是一两个月呢,她要依着连落这样儿的不得哭死?
小雪不说还好,一说她眼泪又忍不住了。抬眼看着周跃的脸,眼泪就跟开了闸门似地,大颗大颗的掉。
周跃这时候懂事了一下,伸手要他妈抱。连落抱着儿子自己上楼去,周母看着连落那样也摇头,出个差而已,这孩子哭什么呢?
转眼又看小雪,这大儿媳妇和小儿媳妇怎么就差这么多?老四出去有时候一两个月都没回来,也没见小雪念一声。老三这就出一周,连落那就跟被抛弃了似地。唉,两媳妇这性子要是能综合那多好。
连落是真伤心啊,觉得还有事没说,赶紧又拨电话过去。周湛三接了电话没说话,就听她一直絮絮叨叨该注意什么,该小心什么。周湛三就从来没有这么不放心家里过,是真有不想走了念头。
他在想这要是突然回去出现在她面前,她应该会高兴得哭。又一声苦笑,她这都已经在哭了。
“挂了吧,我会很快回来的。”周湛三低声说,听得出来他心情也不是很好。
连落舍不得挂啊,听说火利岛那边都没有开发的,他到那边了根本就打不通电话,她就想再听他说几句,可他已经催她挂几次了。
“那、好吧,湛三哥哥你要会点回来。”连落吸了下鼻子,她想说晚上他不在,她睡不着,可又怕他担心,一直挂着家里就忍下了。
周湛三那边应了声,先挂了电话。连落直到电话传来‘嘟嘟’声响才回过神来,拿着电话出神。周跃小身子从床上爬啊爬的爬到他妈身边,手扯着他妈的衣服女乃声女乃气的哼了几声。
连落转头看着儿子,心里一阵酸,抱着周跃贴着他的小脸说,“跃跃啊,你是不是也跟妈妈一样,很伤心?爸爸出差去了,爸爸给去给跃跃和妈妈买好吃好玩儿的东西去了。你是不是也舍不得爸爸啊?”
周跃伸手抓着连落的头发,竟然‘咯咯’的笑出声来,连落叹气,“唉,算了,你个小没良心的,跟你爸爸一样,全都让我伤心,小没良心的。”
周母知道连落躲着一个人伤心呢,可老这么闷着也不是办法,上楼来叫她出去走走,一进门就看见一大一小两个跟俩傻子一样,大的不断抹泪,小的笑得欢。
周母伸手抱着孙子,拉着连落下楼,“走走去,正好买两件冬衣,跃跃也得添几件。”
连落没说话,但是跟着走,有事做心里就会好受些。
连落是算着日子过的,确切的说是看着时间过的。周湛三走了快一周了,连落这一周简直是度日如年啊,半夜睡不着,跑训练中心去跳舞,跳累了就坐着休息,休息好了又跳,反正没让自己闲着。反复这么过了几天一周也过去了,可周湛三没回来。
连落开始担心了,每天电话拨得不停,反反复复的拨,她知道拨不通,可就是抱着一丝希望和侥幸。
一直没睡好,也不想会房间,抱着周跃坐在客厅不肯上楼。周母看着心疼啊,你说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固执呢?
“落落啊,上去睡觉吧,孩子也要休息啊。老三指不定明天就回来了,你坐这里等也不是办法啊。”周母又走过去说。
连落就是想着或许周湛三晚上能回来,可心里忽然怕得很。婆婆走过来她那眼泪就跟着来了,抬眼看着婆婆说:
“妈,他说四天就能回来的,都一周了,他从来没有说话不作数过……今早上起来我眼皮就一直跳,心里慌得可怕,妈妈……”
这说着说着眼泪就滚了出来,周母赶紧摆手说,“胡说什么呢,老三做什么都分寸的,以前没成家的时候出差还有出去一两个月的,还不是好好的。这回肯定是事情忙,你放心,老三心里是挂着家里的,事情忙完了回来就快了,他们是坐私人飞机去的,就是这半夜忙完了,都能回来,你别东想西想,啊?”
连落那眼泪忍不住啊,一哭身体就跟着抽,周跃在她怀里动了动,醒了。撇着张嘴咂巴了两下,‘哇’一声哭了出来。
儿子哭了连落那就更收不住了,说不清楚心里在难过什么,抱着孩子一大一小哭得个天翻地覆似地。
小雪和老四早睡了,老四这两天才回来,人夫妻两个这刚睡下了,楼下那哭声就响起来。两人都没说话,赶紧整理了下披着衣服下楼去。小雪刚走,周寒也醒了,看样子很不高兴,紧跟着也开始哭。
小雪瞬间一个头两个大,叹了声,周老三不就是出个差嘛,至于嘛这?看看这家里都成什么样儿了?
老四让小雪哄孩子,他下去看看。
一家人这又出来了,连落看大家都出来了心里愧疚,可就是忍不住。这晚上周跃一直哭,哭累了能安静一会儿,大人以为他睡着了一起身又开始哭,哭得忍心哇凉哇凉的。
以往这孩子老四能哄,只要老四一抱着准没事儿,可今天不行,怎么哄都不睡,一个劲儿的哭。
周跃会说的话不多,可就一个劲儿的喊‘爸爸’,手也往门外指,边哭边依依呀呀的喊,连落跟着急,心里也毛慌慌的。从老四手里接过孩子紧紧抱着,眼泪就跟溪流似地关不都关不住。
这一晚上谁都没睡好,周寒后半夜睡着了,小雪终于月兑身把门关严实了不让周跃吵着周寒。小雪走进屋里,陪着连落,周母也没走,就陪着媳妇孙子。
周父身体不大如前,后半夜实在撑不住了就回去眯了会儿。老四一直守着,心想周老三也够强大的,怎么能影响一个女人影响到这么大?让一个有自己思想的女人这么依赖他,也算是本事了。
周跃一直哭,连落就怕孩子生病,担心得不得了,连夜又叫了医生过来。没查出什么毛病,可孩子还是哭啊,哭得一家人心都碎了。
直到早上周跃才渐渐停止了哭声,小脸通红通红的,像是睡着了。周跃睡着后周家上下总算松了口气,养个孩子怎么这么不容易呢?
老四对小雪说,瞧吧,还生不生儿子了?儿子就是不如女儿好养,看看周跃就知道了。
小雪那心里也不好受,毕竟连落同她亲啊,周跃从出生她就抱在手里的,都是周家孩子,她也真心疼着的。心里跟着烦,推开老四自己蜷缩着睡了。
小雪就觉得周家男人不是东西,一个个都冷漠得很,就是她们女人心软,婆婆、她、连落,真是作孽啊,怎么就嫁了周家男人?
想着连落心里又酸得很,又把周湛三怨了一通,家里也不缺那点钱了,还挣什么?不出差少赚点能死人嘛?他倒是一出去就海阔任鱼游天高任鸟飞了,有没有想过家里的老婆孩子?真是太没良心了。
周湛三回来时候飞机出事了,在南太平洋上空忽然坠机。坠机前还能同京城机场保持电联,飞机机械出现问题,请求急速救援。然而京城的救援刚出发,那边一切消息就被阻断。
第二天经航空局确认,往返南太平洋中某个岛屿的一架私人飞机坠毁,消失在南太平洋经过两天的搜寻目前没找到任何幸存者或身亡者。经机场确定飞机上众人的身份,核实除周家长子外还有其秘书,以及京城几位房产大亨。
这一消息被证实后京城一片哗然,当警局将消息告知周父时,周父差点没缓过神来。
周母当场晕倒,周父抖着音问了几句,电话直接滚在地上,瞬间摊在沙发上。
“老三、没了……”
小雪瞬间站起身,惊得人浑身颤抖,她第一反应是连落怎么办,周跃怎么办?惊慌失措的转身往楼上走。老四抱着周母,伸手即刻拉住小雪,眼睛一片赤红:
“别告诉她,先、瞒着……”
小雪瞬间眼泪就滚了下来,能瞒得住吗?双手捂着脸,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连落,迟早会知道的啊?
“先送妈去医院吧。”小雪哽咽说。
周父有些站不稳,站起来的身体又倒了下去,已经是老泪纵横,白发人送黑发,没想到这是会发生在他身上。周家向来秉着良心做事,从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怎么会遭这么大的罪?
老四双目通红,咽了下,说:“爸,别告诉连落,我先送妈去医院,然后亲自走一趟,我相信这事肯定哪里出了错,三哥的人都是……”
他自己都说不下去,哽咽了句,周湛三用的人都是精英,即便有风险,也有能力把危险降到最低。可老四这时候确实莫名的害怕,说不出来的感觉,抹了一把泪,抱着母亲大步走了出去。
小雪一回头,就看到连落从楼梯上滚了下来。小雪一颗心差点从嗓子眼儿里飞了出来:
“连落!”
老四抱着母亲在门口停下来,转看去,就看到连落跟物体一样‘哐哐’滚到在地,满头是血。老四心跟着陡然一震,又抱着母亲慌了。家里除了带病的父亲就他剩这么一个男人,什么事都还得他拿个主意,可如今这心一下子乱了套,浑身不由自主的抖得厉害。
“打电话,大医院电话啊,愣着干什么?”老四从来就没有这么大声吼过,这人压根儿来说根本就没有脾气,可这一刻慌了,怕了,千斤巨担毫无预警的朝他砸了过来。
小雪跑向连落抱着满头是血的人边抖着手打电话,眼泪跟线珠子一样哗啦哗啦滚,电话打完手机一甩,抱着连落一下一下的抹去她脸上的血。
“连落,那都是假的,骗人的你别信……”
周寒也哭,楼上周跃也在哭,偌大的周家再一次被哭声抢占,空气中都弥漫着悲伤和死亡的气息。连落就一直张着嘴,没有声音,眼泪混着血一起滚滚躺下。
周家一天之内两个进了医院,周家的事京城都沸腾了,全京城都在可惜,才三十来岁,天之骄子啊,商业圈里多少年才出这么一个大成的人才,就这么没了,是京城的损失,更是投资界的损失。
而周家完全乱了套,两姑姐就在警局守着不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什么都没找到就判断人了,这谁能信啊?可警局也有难处啊,航空局那边传过来的资料就是这样,总不能让人去南太平洋海底捞人吧,开玩笑呢。
航空局那边说得很清楚,坠机前航空员发出过求救信号,说明了是机械故障,在去南太平洋时遇到强气流以致飞机受到重创,在回航时才发现发动机出现故障。谁都知道发动机是飞机的心脏,一旦出现故障失去动力就会造成机毁人亡的惨剧。
可警方跟两女人解释不通啊,老四拿了一手的资料,心里震痛不减,明明在返航前飞机就已经出现技术故障,为什么还有冒险回来?飞机坠海,消失在南太平洋是不可能打捞的,那么广褒一片海域,没有确切的失事位置,在哪里去搜寻?
老四知道无果,可还是派了两队人南下,只是结果已经显而易见。
连落房里就没离开过人,就是怕她做傻事,从她醒来她就没说过一句话,也没再流泪。身边人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不吃不喝,也不哭,周家人轮番守着,连家那边也经常来人。醒来几天了,一直打着营养针,不让任何人碰她和儿子,自己抱着。
周跃这几天也出奇的不哭不闹,直喊饿,喊得周母那眼泪跟着哗啦哗啦的滚,这都作的什么孽啊?
病房里安静下来,前后五分钟不到,周母再回去连落就不见了,周跃也不见了。周母手里的东西‘哐’地一声砸在地上,跌跌撞撞的全院找,又打电话给家里。
周家人才轮流的,这才回家就出了这样的事二话没说又跑回去。老四直接报警了,全城都翻了个遍,所有人都在,就连连二婆家齐家都全部出动到处找。
海边。
连落连夜抱着周跃到了这里,她想去南海等的,可去不了。一直坐在沙滩上双眼无神的望着海平面,总觉得他会在下一刻就出现。
从早到晚,又到天明,海滩边做生意的人昨天就看见个女人抱着孩子坐在沙滩上,今天来这么早那女人还在。就跟身边老婆猜着,那女人是不是精神受了什么刺激,让老婆多留意着点,可别想不开做了什么傻事。
做生意的女人也朝海滩上看去,都是当母亲的,看着确实可怜啊。点点头,边整理着摊上的小玩意。不是节假日,来海滩边玩的孩子不多,所以生意也不是很好,可为了生计,还是得出来摆摊啊。
连落本来以为自己很能干,她一定能等到周湛三回来,可等了一天了,算算时间他已经走了整整两周,就从来没有离开她这么久过。
她等不下去了,望着宽阔的平静的海面,眼里一片空洞。
站起身来,抱着周跃,用脸颊紧紧贴着儿子冰凉的小脸。亲着儿子的额头说:
“跃跃,我们去找爸爸好吗?”
周跃可能是饿了,浑身冰凉冰凉的,小手揉揉眼睛,双手抱着他妈妈的脖子,没出声。连落笑了,凄美而悲凉:
“我们去找爸爸。”
然后一步一步朝海里走去,她说,“三哥哥,你不回来,那我带着儿子来找你好不好?”
深秋的天灰蒙灰蒙的,连跟着人的心情都被蒙了一层灰布似地,看不到阳光。冰凉的水刺痛了脆弱的皮肤,连落丝毫没感觉到冷。仿佛已经看到冰凉的水中,周湛三朝她伸手的样子。
水过半身时周跃开始闹了,双手挥动着,抓着连落的头发,“妈妈,妈妈……”
连落抱紧了周跃,好脾气的轻轻哄着,“别哭,跃跃乖,我们很快就能看到爸爸了,跃跃别哭……”
对周跃来说,他或许不知道这将意味着什么,可他知道爸爸意味什么。即便是孩子,在面对即将吞噬自己和妈妈的汪洋大海还是怕的,不停的哭,拳打脚踢的不依。连落紧紧抱着孩子,她说了要带着孩子去见他,她会抱得紧紧的,不会松开。
没有他,心就跟死了一样,活着也没多大的意义,她想过要是自己走了就留下儿子,儿子无父无母将来一个人生活多艰难?还不如带着儿子一起走,这样他们一家人还能早点团圆。
她真的没有太伤心,就是有点恨他说话不算话,说好了会很快回来的,可他又不回来。其实也没关系了,人生本来就这样,她反复无常,谁也说不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所以她一点也不怪他,他回不来最不想的一定是他自己。她要理解他,所以她去找他,回不来有什么关系?他们一家人同样还能在一起。
找人的还有蒋赫南,将河南的车开到海边时直接问了那摆摊做生意的,蒋赫南刚到,后面老四和小雪也来了。
摆摊的女人听蒋赫南的话又反复看了看照片,确实没见过,摇头说,“没见过长这么漂亮的女人,不过那边有个抱着孩子的女人,从昨天一直坐到今天都没走。”
蒋赫南顺方向看过去,那女人也看过去,立马惊了一大跳:“跳海了,有人跳海了!”
这一喊倒是把周围摆摊的人全都惊动了,蒋赫南心底突突直跳,傻女人傻女人!死了能解决什么?周跃还那么小,她到底想干什么!
直接从绿篱上跨出去,没从石梯上走,翻身从高墙上跳下去,大步朝海里跑去。连落渐渐的只剩头和脖子了,周跃应该是被冻的,不停的在动。
“连落,连落你给我站住!”蒋赫南大声咆哮,月兑了外套一把往地上甩,接着就朝海里跑。
后面老四和小雪紧跟着跑过来,紧张得心跳都快停止一般,大声喊着,这个傻子,怎么这么傻啊,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活着起码还有丝希望啊。
“连落,落落啊你不顾自己也要为跃跃想想啊,他是三哥唯一的儿子,是周家唯一的儿子。你怎么能这么自私,连累孩子啊?”小雪拼死要往海里跑,头发散乱得跟疯子一样,老四手劲大得惊人,连连把人拉回来。
蒋赫南总算在连落沉下去的前一刻把人拉住了,手臂圈着大人和孩子要往回拖,连落喝了不少水,孩子也给冻得浑身发紫。
“为什么拉我?我只是去找他而已,为什么要拉我?”连落目光涣散没有任何焦距。
蒋赫南一头一脸的水,双目通红,伸手把大人和孩子一起抱了起来大步上岸。
小雪下一刻就冲了过去,把周跃抢过来,月兑了孩子身上的衣服,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裹在周跃身上。周跃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声音都出不来了。
蒋赫南看着连落惨白死灰的脸,紧紧抱住她,傻女人傻女人!他是恨不得几耳光打醒她,可她脸上的凄凉和死灰叫他不忍心,心跟着狠狠痛起来。手抹着她的脸,眼眶也红了。
周跃哭得厉害,连落忽然动了,伸手要孩子,小雪滚着泪把孩子还给她。连落抱着周跃,轻轻的喊。周跃一开口就要爸爸,大概是刚才被他妈妈吓着了,现在有点抗拒连落,一个劲儿的叫爸爸。
连落也跟着叫爸爸,可忽然开始失心疯一样,大声吼着:“爸爸没了,爸爸没了你知不知道?你就知道哭,你哭什么呀?爸爸没了,爸爸没了!”
声嘶力竭的大吼,眼泪狂飙,周跃哭得整个小身子都抽了。连落推开蒋赫南,东倒西歪的爬起来,抱着孩子往海里跑:“找爸爸,我们找爸爸……”
“连落,连落……”
“连落……”
蒋赫南和小雪、老四紧跟着追过去,蒋赫南一把扯回连落,把孩子同连落拉进怀里紧紧抱着。
“爸爸还在,我来当爸爸好不好?落落,让我当孩子的爸爸,我可以的,落落,我们回家,我们带着孩子回家。”蒋赫南抱着连落灼热的泪盈满眼眶。
还是回了周家。
连落病了一周,周跃也病了。这一周内都是周母在看着周跃,时时刻刻都盯得紧紧的,想骂连落这个没良心的,怎么当妈的,再怎么绝望,也不能带着孩子去死啊。
可话到嘴边还是出不了口,看着连落那不成人样的样子就只剩满眼满眼的泪。连落也不要孩子了,病勉强好了,能起床。白天偶尔看看孩子,什么也不做,就坐着发呆,就跟行尸走肉般,让吃饭就吃饭,干什么就干什么。周跃要妈妈时她也不抱了,就那么闷着。
以前多灵活一人,现在就跟傻子一样。
白天是勉强过了,可晚上过不了,好不容易睡着,不到五分钟就从梦里哭醒过来。
几天下来一到晚上她就抗拒,就怕,觉得黑夜会把她吞了。房间里哪里都是周湛三的味道,就跟他还在身边一样。晚上坐着睡不着,慌得可怕。到后几天她开始整夜的做恶梦,每次都从梦中吓醒,哭喊得很大声。
周母和小雪多少次都被她吓醒,披着衣服就推开门看她。连落惨白的脸,满脸是泪,抱着被子蜷缩成一团,一碰她就吓得尖叫,又哭又喊。
周母老泪纵横,站得远远的。她是怨连落没照顾好孙子,可连落自己伤心啊,她哪里还怪得过来?
小雪心疼得跟刀割似地,抱着连落不断的哄,不断的说话,把人从被子里解放出来。
小雪陪连落睡了几晚,连落是睡着了的,可睡着后都在流泪。小雪看着心疼得难受,经常抱着被子默默滚泪。一个男人是一个家的天啊,男人没了,这家的天就塌了,周湛三不敢说是什么大慈善家,可也不至于要遭这种报应啊。
之前的怨变成现在的恨,人是没了,可看看他把这个家弄成什么样子了?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连落精神遭的一塌糊涂,根本没法睡,半夜就抱着小雪哭,问她究竟做错了什么?她在想是不是她这条命多余的,所以老天要把他的命收回去。一开始的伤心到如今的恐惧,连落几乎是连滚带爬的离开房间。
她不敢再回房间,不敢再看到任何有关周湛三的东西,一见就心痛得无法呼吸。
小雪觉得连落疯了,连落不疯,她都要被弄疯了,抱着连落又哭又哄:
“你别闹了好不好?连落,你别哭了,谁离了谁不能活啊?你当初那么自信的,你不是不在乎任何人吗?一个周湛三而已,周湛三没了还有别的男人,只要你愿意,男人多的是。连落,我求你了,别在折磨我了好不好?”
连落觉得大家都不理解她,她觉得自己世界坍塌了,一个人的声音会被重复到好几十个人在说,自己的认知也在一点一点改变。一到晚上就跟被魔缠身一样恐惧,她努力想驱赶这种恐怖的感觉,可是力不从心,整个人就跟被某种力量主宰一样。
她不要在周家,不要再在这个地方,充斥着他的气息的地方如同牢狱一般将她困住,她害怕点点滴滴的回忆在她一不小心的时候就突然跑出来沁满整个神经。那种抓不住握不紧只能靠回忆温暖着的人,让她无助得想撞墙。
如果她没有意识该多好?没有意识就不会每天面对这一切这么痛苦,也不会每天时时刻刻都看到他在眼前的身影。
小雪抱着连落哭得伤心欲绝,连落只剩进出的气,厚重的黑眼圈和惨白死灰的脸让她此刻看起来跟死尸一样恐怖,仰着头望着天花板,满眼满眼的泪无声无息的滚落。
连落望着天花板上周湛三的脸,眼睛一闭,晕倒在地。
老四把连落抱回房间,小雪整个人憔悴不堪,靠在门口捂着脸哭。人生怎么会这样呢?连落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这么年轻就没了老公?这不是变相的在要她的命吗?
老四关了门走出来,伸手把小雪拉进怀里,他知道她在怕什么,轻轻拍着她的头说:
“我会活得好好的。”
小雪有一刻甚至想,死了老四都要好些。可事情不到那一天,她永远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抱着老四哽咽说:
“连落好可怜,周跃好可怜,他们以后怎么办啊?”连落还这么年轻,周跃还这么小,怎么办?该怎么办?从来没有认为一个家会是这么重要。
现在的冲击来得太猛烈,让这个代代辉煌的周家差点一蹶不振。
连落还是惊醒的,一醒来眼前黑洞洞的,满脑子的人影。吓得从床上滚下去,她要离开这里,一刻也不想留在这里。留在这里她只会更无助,她会疯掉的。
周跃和周寒两人有一间小房间,尽管孩子小,可已经让他们离开大人了。这房间是周寒的,现在连落带不了周跃,晚上哄周跃睡着后把他放在周寒床上,让两孩子一起睡。
连落推开孩子房间,抱着周跃就往外跑。没有别的想法,她就想要离开,走得远远的。
周跃被连落抱着‘哇’地一声响亮的哭起来,楼上的人一听猛地睁开眼来,这一个月来周家人人心惊胆颤的,就怕一个没看好发生什么意外。这一听孩子哭,各个房间都开门了。
周母周父、老四小雪紧跟着走出来,一看孩子房间门是开的,吓得周母差点闪了腰。楼下连落已经开门出去了,周母老命都不顾,赶紧往楼下追去:
“她抱走了周跃,快,老四,把她抓回来,我的孙子啊,我周家的命根子啊…”
老四几步追出去小雪也顾不得周寒哭了,直接追上去,一边扶着周父一边搀着周母跟出去。
“连落啊,你到底要怎么样啊?你还不够吗?别闹了,别闹了!妈求你别闹了,连落!”痛失儿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周父周母就不伤心?最初对连落的容忍到现在真的是累了,本来人就上了年纪,哪里受得几个折腾?
“连落,你行行好,别闹了,家里现在都被你闹成什么样子了?”周母快步追出去对着又哭又撒泼的连落说,一说老泪又忍不住的流。
老四虽然人生得纤细,可力气大,紧紧抓住连落不放。连落哭得绝望:“放我走吧,求你了,求你们了让我走,我不要在这里,放我走,小四求你了……”
老四有一丝心软,没道理老三没了周家要绑着她一辈子,她还这么年轻。她继续在周家这么下去,还能活多久?这才短短一个月,她已经不成人样了,谁看了都不忍心。
他不敢奢望蒋赫南有多真的心,但现在他只能赌一把。在周母没追出来前就给蒋赫南拨了电话,完了后老四红着眼对连落说:
“你可以走,但周跃是周家的血脉,你不能带他走。是我们周家欠你的,以后周家会想办法尽力补偿你。无论你以后人在哪里,我保证让你衣食无忧。”
连落摇头,孩子是她唯一活下的希望,满脸的泪望着老四,在孩子的哭声中说:“要么让我们走,要么就让我们去死,小四,看在湛三哥哥的面上,你放过我们把。”
周母追出来火气就上头了,伸手一耳光狠狠甩在连落脸上,紧跟着把哭得伤心的孩子抢过来,看着连落满眼都是恨。
“你说你到底想干什么?非得不让周家安生吗,你到底存的什么心连落?想带走我周家的孙子,你想都别想!”周母是彻底火了,老三没了,就这么一个孩子,她还想怎么样啊?谁都伤心谁都难过,她这是要把大家都往死里逼才肯罢休吗?
连落被打了一耳光有些站不稳,幸得老四及时扶了一把。连落挣月兑老四的手,朝周母扑过去,要抢儿子,哭得连声音都快没了:
“妈,把孩子还我,妈妈,求你了把孩子还给我,求你了……”
周母也狠心,一手抱着周跃一手还把连落推开了,连落是一个月来就没怎么睡过,也没吃下什么东西,早就精力透支,周母就算上了年纪,她现在这个风一吹就倒的样儿也没办法对抗。
蒋赫南来的时候眼睛瞬间就红了,从地上抱起连落,狠狠瞪着周母,“伯母,三哥才走,你就这么对待连落,你不怕遭报应?”
“报应?我死了儿子还有什么比这个报应更大?她今天要闹,我也不念最后的情分,直接送她进精神院去!”周母也睡气得发抖,这在气头上的话是怎么说着痛快怎么说,哪里管说了什么?
蒋赫南瞬间就来火了,恶声吼出:“你周家别欺人太甚!你们以为还能像周湛三在的时候一样只手遮天?”
连落推开蒋赫南,还要朝周母扑去,小雪挡在周母身前拉着连落吼,“你到底还要怎么样啊?你走,你走,别在回来,你走。”
回头朝周父周母大声喊:“让她走吧,你们这样把她关在周家,是想要她死吗?她没有错,谁也没有错,你们不能这样对她,她已经没了丈夫,你们为什么不为她着想?妈,你不是这么疼连落的吗?放过她,让她走吧,强行留着她是把她往思路逼啊!难道真要那样你们才甘心吗?”
周母紧紧抱着大哭的孙子,她不是不放人,可是孩子还这么小,她不能让周跃这么小没了父亲又没了娘啊?让连落带着孩子走是绝对不行的,周家也不是不放连落,至少等周跃长大些吧。周跃能走路了,上学了,那时候要走要留周家也不会拦着。
周母周父身后所有的下人都出来了,站了一排。有个老人在出来时候就给周老爷子打了电话去,周家闹成这样,他也是可怜少夫人啊,今天这事要解决只能让周老爷子过来。
周母不松口,老泪纵横。连落一动,周母往后退,一排下人挡着。
“她要扑过来你们就给我打,进了我周家的门,是死是活都由我周家处置!”周母大声喝着,眼里满是恨,周跃哭得不停,伸着小拳头往女乃女乃脸上打。
“妈妈,妈妈……”
连落哪管这么多,硬要去抢孩子,小雪紧紧把人拉着往外扯,“你走吧,孩子先别要了,你先走。”
连落哭得都岔气儿了,蒋赫南一把把人勾进怀里抱着不放,任她怎么捶打都不放手。
“相信我,孩子我会要回来的,我们先走。”蒋赫南半抱半拉的把人往外拉。
周母不让啊,赶紧让人把门锁了,周家的人怎么能这么轻易就走?老三是没了,她这个当娘的还在。孙子还这么小,她怎么可能让连落现在就走?老三才走多久啊?就想着离开周家了?
有儿子在,媳妇就是女儿,儿子没了媳妇充其量只是孙子的妈,维系婆媳之间重要的桥梁没了,婆婆还会对媳妇加以慈色?
蒋赫南伸手就劈下关门的人,硬要走,这便正僵持,外头周老爷子的车到了。老爷子年纪大了可身体很硬朗,大孙子的死给了这位老人沉痛一击,身体已有些渐渐不支。
拄着龙拐进来,面色阴沉冷硬,目光如炬的扫视院内一干人,大喝一声:“都看看你们像什么样?还嫌周家事不够多吗?”
抬眼直接朝周母看去:“你个当家主母就是这么当的?仗着人多就得势?湛三才走多久你就这么对孙儿媳妇?你婆婆当年没说你半点不好,你怎么就没学到点好的?”
“老爷子,她要带着周家唯一的孙子啊。”周母被周老爷子一顿喝眼泪怎么忍也忍不住,她为的是什么啊?还不是老周家的香火?
周老爷子到底不忍心看连落这个样子,这孩子是他看着长大的,这辈子老爷子最满意的就是给孙儿娶了个好孙媳妇。可如今……唉,都是命,谁也怪不到。
“连落啊,你要想走,就走吧。”周老爷子叹了声。
周母说:“周跃这么小,哪能离开妈?他爸也不在了,难道连……”
“够了!你也知道她是周跃他妈,她就是要带走周跃也是无可厚非的,你硬要把人留在周家,你想外面人怎么说周家欺人太甚?”老爷子怒吼一声。
周母忽然住口了,是想起了这个重要问题,连落是周跃的妈啊,周跃没了父亲,就是法院判,也会判给孩子亲妈的。她确实是一己之私想把连落留在周家,等周跃长大到时候随便连落自己选择,可她忽略了连家,连家就算比周家差,再不济也不会让连落在周家受苦。
忽然怕连落把孩子抢走了,紧紧抱着周跃不放。孙子是周家的,说什么也不能让人带走。
“连落可以走,当周跃不能让给她。”周母说,转眼看向连落:“连落,妈也算疼了你一场,你要想走,就走吧,周跃不会给你。你现在这样自己都照顾不好,还怎么照顾周跃?走吧,周家以后就当没你这个人。”周母说完抱着孙子就进屋了,不管孩子哭闹得多厉害,一直抱着没撒手。
蒋赫南带着连落离开,周家总算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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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落大病了一场,病好后命都去了大半条,人本来就瘦,如今就剩骨头架子了。蒋赫南每天变着花样的给她补身子,从来认为君子远庖厨的男人如今练得一手好厨艺。
连落病好后就和蒋赫南结了婚,紧接着就上诉,她想周跃,整夜整夜的想。跟蒋赫南结婚自己有个家才能赢官司,蒋赫南一点不介意她的用意,为了打这场官司他没少花心思。
周家败诉是必然的,周跃跟了连落。
连落白天接送孩子上学,一切就跟正常人一样,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地。只有到晚上才受折磨,失眠得厉害。蒋赫南想了很多办法,也试过催眠,什么都试过了她还是睡不着。
睡眠稍微好一点后她又从梦中喊着周湛三的名字哭醒,这样的日子反反复复两年过去,连落才稍微好一点。蒋赫南本以为她已经渐渐把周湛三从心里移出去了,可那晚上加班回来看她,她竟然留着血泪哭泣。
蒋赫南有些束手无策,在门外站了一夜。
连落天亮时把自己收拾好,走出房间看见蒋赫南睡在沙发上,给他披了件衣服就做饭。同样跟往常一样,早餐好了后叫醒蒋赫南,再把给周跃穿戴好,吃了早餐后带着孩子去学校。
出门时候让周跃跟蒋赫南说再见,蒋赫南坐在餐桌边看着他们母子心里的痛阵阵溢出来。
“爸爸,再见。”周跃挥着手喊。
蒋赫南笑了下,连落见他今天不如往日热情,也没说什么,拉着儿子出门了。
蒋赫南看着连落离开,心脏好像被捅了一刀一般。他不清楚,怎么会有一种爱能这么刻骨铭心的,到底是爱到什么样的程度,过了这么几年还会让她留着血泪从梦中哭醒?
周跃真的很聪明,就是学校老师反应他不爱说话,也不大跟其他孩子玩。连落怕孩子心里有什么毛病,带着周跃看了不少心里医生,不过证实孩子很健康,没有任何问题,是性格原因,也可能是遗传。孩子逐渐大了,性格才慢慢的开朗了些,这也跟蒋赫南有关,蒋赫南是真疼周跃,没个周天都会带着孩子出去玩,接触大大小小的人。
连落中午接孩子出去吃饭,没在学校吃,到下午时候抱着周跃再去学校,周跃今年已经五岁,会走路后连落就很少抱他。而且周跃也不让她抱,他是男子汉啊,谁还让妈妈抱的。
可连落今天就是抱着他,一直没放。送孩子去学校后自己又去店里转了转,出了周家后训练中心也关门了,和小雪一起开的店也没在过去。蒋赫南怕她时间多了会东想西想,所以又给她开了家美容院,让她有空就去看看。
周母拖私家侦探查了好久终于查到孙子在那所学校上学了,亲自在学校外等着。可连落是没下课就已经到学校了的,一下课就带着孩子走了,周母这期间根本没有任何机会跟孩子接触。
中午照样守在学校外面,中午孩子都是在学校吃饭的,她想进去看看亲孙子,可连落又来了,下午上课时连落抱着孩子回学校的。周母心里松了一口气,她以为孩子生病了,还好又给送了回来。
看见连落走了,这才跟门卫好说歹说让她进去一下,她就想看看亲孙子。周母一说,眼泪就滚滚而下,门卫也是看这老太太在学校外守了好几天了。心想着要真是孩子的亲女乃,哪有孩子妈不让见孩子的?至于守在外面这么多天?
可再看这老夫人穿的不差,还有车有司机,不像怪歹人吧。门卫还在考虑,那边司机也下车了,帮着一起说好话。周母直接报了名姓,就是来看孩子一眼,是她亲孙子,当亲祖母的看看孩子天经地义的。
门卫多少也是信了,周家当年的事可是闹得京城沸沸扬扬,那是上层人士的事在他们这些小市民眼里当然也就看个热闹,毕竟老百姓涂的还是过日子。可今天一看这老夫人,听说是周家太太,好像就有点通了理一样。
心想着原来有钱人也跟他们一样,或许还不如他们,他们孩子在身边随时都能看着,这些人有钱又怎么样啊?儿子再本事可命不长啊,有孙子又怎么样?周家在京城多牛气啊,打官司还不是把孙子输了?所以啊,有钱人不见得就比老百姓过得快乐。
门卫心里想着,可还是同情了下周母,开门让进去。
周母连声感谢,说等一下,她给孩子买了东西,这就去拿。转身又跟司机开车门拿了大包小袋不少东西。
周母想孙子啊,儿子没了顶得住一段时间,可时间长了人就焉了,孙子又没在身边,周母这短短几年苍老了不少,连落还在周家时候周母确实很显年轻,又保养得好。可这几年一松,什么都断了,想孙子啊,没法做别的,做什么都提不起劲来,日思夜想,想看看亲孙儿长什么样了,像不像老三啊。
周母直接找到学校的校长,校长也是看在周母这份诚意上,让老师带着周跃过来。
周跃个儿随了他爸,才五岁可长得跟六七岁的孩子一样,生得极漂亮。眼睛漆黑如墨,很有灵气。不过比他爸性子要活些,可能是受了现在的父亲影响。蒋赫南就认为孩子要有个孩子样儿,高兴就笑,伤心就哭,没必要小小年纪弄得老气横秋的。当年周湛三小时候就那德行,所以蒋赫南在周跃身上下足了功夫。
周母一看到孩子就扑过去了,抱着孩子连声儿的哭啊,肝肠寸断的。
“女乃女乃的宝贝啊,跃跃,我是女乃女乃啊,跃跃……”周母抱着孩子瞬间老泪纵横。
周跃印象不大,因为他现在有爷爷女乃女乃啊,有爸爸妈妈啊,没有见过这个女乃女乃,所以小脸有些无措的看着周母。不过孩子小也知道心疼心人的,掏出雪白的手帕给周母擦去脸上的泪。
小心的说:“女乃女乃,您是不是来找别的小朋友的?我有女乃女乃的,在家里。”
孩子就认为这老人家认错人了,这里面很多小朋友啊,心想着铁定认错人了。
周母心疼不行,好歹这孩子是周家的骨肉啊,连落怎么能那么狠心,不告诉他们孩子在哪,还不让孩子认自己的亲爷女乃。老三走得怨啊,这可是老三唯一的孩子,周家唯一的孩子。
周母抱着孩子就有些舍不得放手,早就猜到连落不会告诉孩子他妈是谁,所以照片都带好了,好多呢,有周跃小时候的,当然有连落的,也有张他亲爸的,周家人的照片全都带来了,一一给周跃看。
说到周跃爸爸时候周跃终于忍不住了,出口就说,“这个妈妈是我的妈妈,爸爸不是,这个不是我爸爸,我有爸爸。”
周母一句话全部哽咽在喉咙吐不出来,心里怨着连落,怎么能这么狠心?她是想要周家断了香火吗?老三在的时候对她不薄,才走多久就改嫁?还起诉周家抢周家唯一的孙子,这是人做的吗?太丧良心了吧!
周母还周跃带了很多东西来,吃的玩的穿的,这只是一点点,这些年那一年周母没给孩子买一大堆东西?衣服、鞋子、书包什么的堆满一个屋子了都,全是崭新的。
“我不能要的,女乃女乃你快回家吧,你的跃跃可能已经回家了。”周跃心里就想着老人家是认错人了,他们家肯定也有个小朋友叫‘跃跃’的。
周母哪舍得回家啊,才见到孩子,老师见周母这样也有点心酸,可孩子现在上课呢,过了会儿就带着孩子回去上课。周母一直跟着,也有家长不放心守着孩子上课的,周母就在周跃的教室外面等着,下课时候也跟着孩子一起玩。
一到放学时候就跟箭一样抱着孩子从后面就走了,让司机在后面去接。她就是想跟亲孙子亲近一会儿,哪怕一天啊。无论法院怎么判的,连落改变不了这孩子留着一半周家血液的事实啊。
周跃是不肯跟周母走的,可到底还孩子小啊,能怎么样?
连落照常时间来接孩子,可等在外面孩子都走完了也没等到人啊,这下急了,直接进去找老师,老师还奇怪了,周跃早就走了啊。也是愣了下才想起下午孩子女乃女乃来了,应该是被他女乃女乃接走了。
连落头一反应就是蒋赫南的母亲,可一想不对啊,蒋母要来接孩子没道理不跟她打声招呼的,一想就明白了,是周母找来了。
她当初打赢官司后就跟蒋赫南搬了家,不让周家人找到也是怕周家再跟她抢孩子,周跃是周家唯一的孙子,可周跃更是她唯一的儿子啊。周家除了周跃还有周寒,老四和小雪都还年轻,再生一个孩子不是更好吗?为什么要跟她抢儿子?
她的生活里就只有儿子了,在儿子方面是不可能让步的。
除非,把周湛三还给她。
周跃肯定在周家,她一个人去周家一定要不回孩子的,立马打电话给蒋赫南,想也没想,一串熟悉得做梦都不会念错的号码拨出去,不通,连播好几次都拨不通,连落一个人在学校外急得都快哭了,还固执的一遍遍拨着电话。
蒋赫南上下班时间都很固定,因为他要固定着时间回去陪老婆孩子,可今天等了很久连落还没回来。看见时间超过往常的十分钟都没见回来,蒋赫南坐不住了,连落也是个规律的人,习惯了这个时间看到她。起身拿着外套就出去,刚上车老四的电话就追了过来。
他完全不意外在换过这么多次号码后老四还能知道他的电话,一听孩子在周家也急了,直接开车去学校,连落这人傻,一直以来都不会变通思考,也不愿多想一步,没接到孩子她毫无疑问不会离开,肯定站在学校门口哭呢。也有些气,这种时候了,她竟然都不给他打电话,她还想一个人撑到什么时候?
老四无非就是让他看在周湛三的面子上,让孩子跟周家人聚聚,周家没有人怨连落,只是孩子是周家的,这是事实。
蒋赫南并不是想夺人妻子又霸占儿子,他也是完全为周跃着想,他知道孩子长大迟早会知道事情真相,可他不想孩子童年有阴影。他希望周跃是快乐的,能够在毫无压力的环境下成长。至于将来,他要认祖归宗也好,继续喊他爸爸也好,他都可以接受。
可如今周家再次找来,他不得不考虑周家人的感受。周湛三毕竟是他最敬重的哥们儿,从小到大没少帮他。他当年回国发展,蒋氏一半的工程都是周湛三掏腰包投资的,有一些不见得回馈的效益就高,如果周湛三以相同的资金投资别的项目,所得到的回馈绝对会比蒋氏好些项目高出几倍,可周湛三虽然不待见他,还是毫无疑问的帮了。
周湛三人是冷了点,可为人真心不错,对待兄弟没话说。这也是他当年为什么在周湛三说看上连落后他就悄无声息退出的原因,两三年辗转国内个中东各国。他心底是希望周湛三得到爱情,希望这个千年冰块能被融化,跟希望这个不懂爱人的男人如无根浮萍抓住一丝阳光一般抓紧连落,享受被人爱的滋味。
周家同蒋家是几十年的老交情,是几辈子的关系,他趁虚而入娶了连落已经是对周家的打击,不能在霸占着周家唯一的孙子,连给人团聚的机会都不给,如果这样他就做得太过分了。
老四听蒋赫南沉默,心里已经有了底,这才让周跃给蒋赫南打电话,蒋赫南安慰了周跃几句,让他在爷女乃家乖乖听话,明天就能见到爸爸妈妈,爸爸妈妈亲自去接他。
周跃听到爸爸的声音总算放心了,可他还想听到妈妈的声音,蒋赫南说妈妈累了,睡觉了。周跃一听,立马问妈妈是不是病了,今天都没去接他。蒋赫南顺着他的话说是,又叮嘱了几句才挂电话。
周跃在那边不闹了,乖乖的坐在沙发上,面对一屋子突然多出来的家人,绷着酷似周湛三的小脸子一句话不说。
蒋赫南的车开到学校,果然看到连落站在门口。心里一阵的心疼,这个傻女人啊,世上再也找不到比她更傻的人了。坐在车里看着满脸着急的连落,满脸的泪水未干,瘦弱的身子裹在风衣里好像下一刻就会被风吹走一样。
蒋赫南忽然心痛了一瞬,他爱她什么呢?她不聪明,傻得令人心疼,可他却爱得这么无怨无悔。
吐了口浊气,开车门朝她走去。
连落看到蒋赫南远远走过来,挂满泪的脸上忽然亮了起来,就跟被雨打散的无助浮萍忽然找到新生的希望一般,忙不迭地的朝他跑去。
“赫南,赫南跃跃被周家的人带走了,你帮帮我好不好?我一直打你电话也打不通,你帮我把跃跃要回来,赫南?”连落一开口说话,眼泪跟着就滚出来。
蒋赫南伸开手臂让连落投进他怀里,然后把他包裹在大衣里面紧紧抱着。她一句一直打他电话出来他介意的心瞬间就松了,原来她有打过的,只是他没收到而已。她能想到他,他就满足了。
“落落,刚才老四给我打电话了,说就让跃跃在周家住一个晚上,明天照样送来学校,不会耽误他。他问了我的意见,我已经答应了。”蒋赫南模着她的头低声说。
连落抬眼看他,满眼的不理解,“他们说话不算话的,不能信他们,他们不会把跃跃送回去的,赫南,你帮帮我,把跃跃要回来。”
蒋赫南看着她个样子就心疼,低头吻着她额头,轻声说,“落落,我们只有跃跃的抚养权,周家有权利见跃跃的,他们都是跃跃的亲人啊。相信我,他们要是敢不还跃跃,还有我呢,我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相信我好不好?”
连落还是不安,可蒋赫南已经拉着她上车了,再三保证明天会见到孩子。连落知道再说也没有用,所以不说话了,有点赌气似地把脸转向窗外,他说话她也不回应。
蒋赫南看着她精巧的侧脸,这几年来她其实已经长大不少,他想就算没有他在身边,她也能独立生活了。她早就不是当初那个需要依赖别人生活的小丫头,她现在有自己的意识,她有想要保护和照顾的人,周跃是她做一切的动力。
蒋赫南忽然有些失笑,这是他们相处这几年来她第一次跟他赌气,有脾气才好呢,这让他总算感觉到自己在她面前不是透明的,至少,他还能激起她的情绪啊。
晚上依然是蒋赫南做饭,他们的分工是连落做早餐,午餐如果在家就谁有时间谁做,或者两个人一起来,晚上是蒋赫南做。
连落其实是个挺模式化的人,生活形势固定了就形成模式,即便几十年如一日她也不会厌倦。所以在曾经她毫无保留的完全接受了周湛三给她的模式化生活,而当周湛三那么不负责任的忽然消失后,她的生活、世界完全乱了套,她本来挺光鲜亮丽的人,一夜之间变得不认识自己了,精神世界全然崩溃,连生活也一起崩盘,这是她自己都没想到的。
因为连落的守旧,蒋赫南一直努力的适应她,并且不计代价的配合。
连落收了阳台的衣服,一件件叠得整整齐齐,摆放在床上,把周跃的衣服都一件件叠好在橱子里。反复把被子铺了又铺。
以往每天这时候都她和儿子互动的时候,可今天儿子却不在身边,心底莫大的空虚感袭来令她有些回不过神。想来想去不放心,觉得还是要亲自打电话去周家,周跃晚上睡觉老掀被子,一定得有人给他盖上,这个天了,很容易感冒的。再有晚上不能给他喝太多水,这孩子晚上最不愿意上厕所,憋得哭都不愿意梛被窝,还有他不能吃什么,少吃什么不吃什么……
要交代的太多了,可她按照以前的电话打过去,一个都打不通。有些泄气的又坐回去,是啊,都好几年了,她的号码都换了好几个,他们又怎么会没换呢?
蒋赫南他们房间没看到她人,直接就推开周跃的房间,看她发傻的坐在床边心里叹气,走近她,伸手拉她起来,说:“饭好了,先吃饭去。”
连落伸手往他兜里去,蒋赫南微征,伸手拉出她的手,眼里有火花燃放,她从来就没这么主动过。连落知道他会错意,扬扬手里的手机说:“小四跟你通了话,那你一定有存他的号码对吗?我不是要打电话去周家说别的,我只是想告诉他们跃跃的习惯,跃跃第一次离开我,我不太放心。”
蒋赫南笑了下,拿着她的手机把老四的号码输进去。忽然想起她说给他打电话了,可他的手机除了接到老四的电话外就一直没响过。不是怀疑她,鬼使神差就看了记录。可跳入眼帘的是一排陌生却熟悉的数字。
那不是他的,是周湛三的。
蒋赫南瞬间听见心底‘哌’地一声响,心、碎了,正疼得厉害。
她在慌乱无助时完全下意识的拨了这串数字,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如果站在身边的连落生命这么鲜活,他都开始怀疑是不是周湛三在她身体里置入了某种东西,让她永远都无法忘记他的东西。
连落凑近他往手机上看,抬眼问,“还没输好吗?”
蒋赫南忽地侧身,拉着她出走,把她按在餐椅上让她先吃,他说给她找找小雪的号码,不一定要联系,反正有备无患嘛。连落想想是这么个理儿,所以就让他拿着手机了,自己先吃饭。
蒋赫南快速的删除那如同被诅咒的数字,四十多通啊,她按了四十多次都没发现这号码不对么?
“没找到李雪的号码,我给你存了周伯母的号,你要给她打还是打给老四?”蒋赫南问。
连落想了想,照顾周跃的肯定周母,所以说,“打给妈、伯母吧。”
放下筷子等蒋赫南拨通电话,然后接过来,周母接了,就听连落第一句话就挂了,连落瞬间心‘噔’地一跳,望着蒋赫南,“她挂了……”
蒋赫南拍拍她肩,说:“别担心,这个点儿上应该在吃饭,我们过会儿打。”
连落不想想别的,可心里就踏实不下来,就怕周家把周跃藏起来不让她见,这一想饭也吃不下了。
蒋赫南叹口气,自己亲自打电话过去,开了免提,让她听那边说话。跟蒋赫南说的一样,周家那边确实在吃饭。周母是不打算接电话的,可蒋赫南亲自打电话过来不得不接了。
连落把该注意的该小心的反复说了一遍,周母热情不起来,倒是被小雪把电话抢了过去,也开了免提,然后和连落说话。周跃听到她妈的声音就不得了了,非得要妈妈,他想妈妈了。
连落跟小雪一句话没说完就听到周跃的哭声,瞬间紧张得不行,连连发问。小雪把电话那给周跃,周跃抱着电话喊妈妈,连落一边忍着眼泪一边哄孩子,周跃收住了哭声,小雪再三保证会看好周跃,明天亲自送去学校,让她别担心。
两边总算挂了电话,蒋赫南说,“菜都凉了,我去热下。”
连落拉着他,让他别去,随便对付了两口就吃不下了。蒋赫南勉强吃了几口,把碗筷收拾进去,厨房里收拾完,她坐在客厅看电视。蒋赫南走过去把电视关了,连落抬眼看他:
“我在看。”
蒋赫南靠着她坐下,伸手抱着她,一下下模着她的头发说,“落落,我们好好谈谈,好吗?”
连落知道他要说什么,可她不想说这些,不想提。蒋赫南是下猛药了,直接抱起连落进屋去,“今天早点睡,你每天就睡那么点时间,我看着心疼。”
蒋赫南把人放床上,连落要起身,蒋赫南又给压下,压下又没动,连落又要爬起来还是被蒋赫南压下。连落总算正眼看他:
“你今天怎么了?怎么奇奇怪怪的?你要想说什么就说吧,我听着。”
蒋赫南唇角勾起笑来,总算没有完全忽略他,还知道顾忌他的感受。手轻轻模着她的脸,这张他怎么看都看不厌的脸,是近在咫尺,可他好像从来都没有靠近过她。他不知道还要多少个四年才能取代她潜意识存在的那个人,眼前的始终比不上失去的。
“落落,你看我,是不是已经老了?”蒋赫南问她。
连落愣了下,很配合的伸手模了下他的面,摇头,她没觉得啊。蒋赫南心里酸酸的,她就舍不得说句话让他心里开怀下?
“三哥……”
“赫南,过去的事不要再提好不好?”连落有些慌乱的打断他,周跃现在越来越像周湛三了,她有时候盯着睡着的周跃看就跟傻了一样一看就看好久,有些恋恋不舍的,可又有些莫名的心慌,她自己也不知道会不会哪天看到周跃自己再次崩溃。
周湛三的离开是她永远都抹不去的痛,她害怕那样窒息到崩溃的痛,她怕。好不容易让他尘封不再碰触,她有多努力才做到今天这样,她只希望安安静静的生活,不要刺激她。
蒋赫南低声说,“周家已经找到我们了,谈及他,是避免不了的。”
连落推开他的脸,转向一边去,蒋赫南又板正她的脸,对她,他总是毅力超过常人,是锲而不舍的,问,“落落,你爱我吗?我从来都没听你说过爱我。”
连落笑笑,顺着他说,“我爱你。”
爱他给了她这个家,让她和儿子能安安静静的生活。如果当年不是他,她或许早就崩溃以至于被周家送进疯人院了。
蒋赫南忽略她话里的真假,他就是高兴,埋头吻她的唇,低声说:“我们给跃跃生个弟弟或者妹妹吧,好吗?”
他也想跟她要个孩子,迫切的想要跟她拥有自己的孩子,蒋赫南对别的事能狂妄自信,可对她,从来就没自信过。用孩子来维系他们的感情,或者即便没有爱,至少还有孩子啊,有孩子他们就是亲人,就是再也不可分割的两个人。
连落听到他的话僵了下,没说话,蒋赫南感受她瞬间的僵硬,低声问:
“不好吗?我都这样的年纪了,再不生,就来不及了。”他不忘挖苦自己。
谁想想要个自己的孩子吧,当年跟她结婚还带着周跃,蒋家就极力反对。蒋赫南一意孤行,差点跟蒋家断绝来往,这两年关系才稍微好转。
蒋家的事蒋赫南让她别放在心上,连落经过周家的事,早就学会不把任何人和事放在心上,她已经接受不了再一次打击。只有不关心不在乎,在再次失去时才不会痛彻心扉。
蒋家么?更多的是,她把自己当成过客,可是她真的耽误了蒋赫南,她想让自己不在乎不关心,可她做不到对他全部漠视。
“好。”连落答应,她也没什么给他了,他要她的心,可她的心早没了啊,他要孩子,那她会努力的。
爱过一次痛过一次,够了,她本来就没奢望别的。
蒋赫南不管她是不是自愿,是不是真的接受,他想要个孩子,迫切的想要个维系他和她之间的孩子。吻,一点一点遍布她全身,带着压抑的**和渴求。
这晚上蒋赫南有些索取无度,或许因为她点头答应的事情,可能这样肆无忌惮的拥有这让他满心的满足。
周家。
周家那边周跃闹着不睡,很生气。他不喜欢他们说照片里的人才是爸爸,他有爸爸,他的爸爸在家,也不喜欢这么多人都围着他。
小雪交代了周寒,让她去跟周跃玩,可周寒一般在这个点上已经睡了,今天就因为周跃,全家人都没睡。周母周父看小祖宗生气也不敢去哄,周母说这孩子这点很像他爸,老三小的时候话很少,可一生起气来就不认人,谁也哄不到。
周寒有些生气的走向周跃,周跃和周寒那时候都还太小,已经没什么印象了,所以周寒尽管挺喜欢这个小孩,可她也不高兴在她该睡觉的时候不让她睡。
“喂,你很讨厌知不知道?爷爷女乃女乃就因为你到现在都没睡,你不可以这么讨人厌的。”周寒站在周跃面前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周跃板着脸子哼哼,要不是爸爸妈妈告诉他小孩子一定要有礼貌,他早就出拳头了。周跃小胳膊小腿儿灵活着呢,蒋赫南也有意让孩子往武学方面走。
“没礼貌的家伙。”周寒生气的坐在周寒旁边,看了眼他们俩的距离,又从沙发上滑下来,她觉得太近了,她得坐远点,谁会喜欢没礼貌的小孩啊?
周跃不高兴了,“你才没礼貌!”
有礼貌的人是不会说别人没礼貌的,可他吼出来就觉得不对了,憋着小脸子等着周寒,心里又给自己找台阶下,要不是因为她是女孩子,他才不搭理她。
周寒指着后面的爸爸妈妈、爷爷女乃女乃还有下人,说:“你看,因为你,他们都没睡觉,你说,这时候是不是该睡觉了?”
周跃不说话,周寒又从沙发上滑下来,走近周跃,“装什么大人?明明就是小屁孩一个。”
周跃绷着的脸忽然松了,‘哇’地一声大哭起来,身后的周母等人瞬间就慌了,怎么哭了,怎么就哭了,小雪赶紧的走过去拉开小雪就问:“你怎么着弟弟了,你怎么把弟弟弄哭了?”
本来以为孩子之间好交流,可两孩子毕竟也这么几年没见了,小时候的事谁也记不得,周寒还是孩子呢,她懂什么呀?
周寒委屈,火燎燎的吼她妈,“我怎么着他了?他就是个小神经,忽然就哭了,真不要脸,男子汉还哭。”周寒这性子吧,还真是随了她妈了。
周跃哭得伤心极了,他要妈妈,没有妈妈哄他,他睡不着的。一直哭,哭得眼睛鼻子都哄了,周母看得心疼啊,一张脸跟烂了似地难看。抱着周跃哄,可周跃不让她抱,推开他女乃在沙发上打滚,他要妈妈,哭得可劲儿的伤心。
老四拿出珍藏的变形金刚,很有耐心的跟周跃玩,男孩子嘛,喜欢车喜欢刀枪,反正偏向热血类的东西,老四不是了解周跃,而是他自己喜欢收藏。带着周跃去他的房间,坦克啊、大炮啊、火车啊,反正什么都有,还有座小型城池呢,两叔侄就一直玩到大半夜。
周跃玩累了,再没有精力闹直接就窝在老四怀里睡了。
周母不想把孩子送回去,想带着孩子离开。当年连落不也是做得这么狠,带着孩子不让周家人见,她现在如法炮制有什么错?周跃是周家子孙,凭什么要养在蒋家,连落都已经是蒋家媳妇了,为什么不把孙子还给周家?
周母回房就跟周父商量,好不容易把孩子抱回来,再让她送回去是不可能的。盼孙子她盼了多少年啊,没道理让自己孙子养在别人家的。
周父也舍不得周跃,毕竟是老三唯一的孩子,可当初法院是这么判的,他们要强行把孩子带走,这就做得太过分了。
周母一说这个就伤心,他们怎么过分了?孩子是周家的血脉,周家要自己养孩子,哪里过分了?
第二天周母直接把孩子抱着带走了,这给周家人急得,蒋赫南那边是老四亲自应下的,他妈这么做,以后要想再见到周跃哪那么容易?
直接开车在机场把人拦住,周母都这么大年纪了,为了孙子她是拼了,竟然想带着孩子去国外,也是被逼急了才这么做。
老四带着周跃和周母回去,周家全部人都去了周跃的学校,算准了蒋赫南和连落今天会去学校看孩子,所以两边人准备和连落谈一谈。
蒋赫南和连落是早就等在学校门口的,孩子上课时间都过了也没见周家人送回来,连落心里就急了,又怨着蒋赫南:“我都说了他们不会这么轻易把孩子还给我的,你非要向着他们说话,现在怎么办?怎么办?”
蒋赫南拉着她,让她别急,再等等,直接打电话问老四,老四那边掐断了来电,蒋赫南脸色有些沉,老四竟然挂了电话,难道周家真的会带周跃离开?
这边正担心得不得了,那边周家人全部到了,蒋赫南松了口气,拍拍连落,让她看后面,连落转身,看到一张张久违的脸时表情僵硬,有些记忆如月兑缰野马一般冲月兑而出。身子有些颤抖,抓着蒋赫南的衣服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平静。
“爸爸,妈妈,妈妈……”周跃挣开周母的手直接朝连落跑过去,连落抱着孩子上上下下看着,还好没什么意外,就是脸色有些白,抱着儿子亲了亲,蒋赫南接过去拍了拍儿子肩膀问:
“昨天在女乃女乃家有没有听话?”
周跃小眼神儿一眨一眨的,不好意思说,蒋赫南用额头抵着周跃说,“以后要听话,他们也是你的亲人,知道吗?”
周跃忽然问,“爸爸,我有几个爸爸?”
周家人已经走近了,听见周跃这么问,都抬眼看向蒋赫南,连落想说话,蒋赫南挡了下,说,“因为我们跃跃听话,又聪明又乖,所以只跃跃有两个爸爸,但是跃跃要记住,别告诉别的小朋友,这可是跃跃的独家秘密,嗯?”
周跃绕不过蒋赫南,想半天问:“爸爸,一个爸爸好还是两个?”
“当然是两个啊,”蒋赫南神采奕奕的说,“一个爸爸就只有一个爷爷女乃女乃疼,两个爸爸,就有两个爷爷女乃女乃疼跃跃,也会有更多人陪跃跃玩,陪跃跃一起长大,一起学习,你说说,一个爸爸好还是两个爸爸好?”
周跃有点不高兴,两个爷爷女乃女乃他都见到了,可是还有个爸爸呢?
“好吧,那就两个吧。”周跃想了下,勉强接受。
蒋赫南松口气,学校里面老师出来接孩子上课,走出来看到这站着的人有点不在状况,顿了下伸手拉着孩子的手笑着说:“今天这么多人送跃跃来上学啊?开心不?”
周跃差点就说了他的独家秘密,一张口,立马用自己的手指堵在红润润的小嘴巴边‘嘘’了声音,然后说:
“开心。”
蒋赫南对老师笑了下,那老师年纪挺轻的,虽然是孩子家长,可蒋赫南那张脸就是刻了‘招蜂引蝶’四个字,三十多岁的年纪并没有带走他的年轻,仅仅让他在张狂的气势中加了几分成熟的男人味。老师有那么点脸红,以往接送孩子的都是孩子妈妈,老师还真不知道周跃爸爸这么帅的,拉着周跃进学校。周跃后头来跟大家挥手,然后蹦蹦跳跳的上课去了。
蒋赫南收回目光,却撞上连落不满的眼神,一愣,颇有几分难为情的解释,“我、以后不乱放电,别生气。”
连落剜了他一眼,她生气?他哪只眼看见她生气了?
蒋赫南心情不错,伸手拉连落的手被连落甩开,甩开又拉着,反正这人脸皮厚,他也不介意丢不丢人的,扯着她的手正儿八经的握着,然后十指紧扣,看她怎么甩。连落真觉得蒋赫南有毛病,他这像三十八的男人嘛?十八有没有?
蒋赫南笑笑,拉着连落走近周家人面前。连落没说话,等着蒋赫南说。在周家人面前,连落心里是愧疚和不安的。
“伯父伯母,我们找个地方坐吧,今天你们来,也是想跟我和落落谈,索性我们一次把话挑明了说,先小人后君子,在跃跃的问题上我们双方谁都没有错。”蒋赫南说先说话了。
今天周家人全部出动,就是孩子的问题,找了家环境不错的餐厅。蒋赫南和连落对阵周家两老还有老四两口儿,小雪一直看着连落,想打招呼可知道这场合不对,一直忍着。连落在小雪脸上看了几眼看她气色不错,看来应该过得很好,心里也放心了,之后没在看她。
周母就是一个态度,说周跃现在五岁了,可以离开妈妈回周家来,周家没有人怨连落的,他们也不想周跃打扰连落的新生活。
连落忍不住说,“伯母,跃跃是我的孩子,孩子跟妈妈生活这是天经地义的。”
周母先还说周家没有人怨连落,连落这一开口,周母两把眼刀子就飞过去。一口气堵在心口差点没上来,怎么能有这么狠心的女人呢?
“连落,你是孩子的妈,可我也是孩子的亲女乃女乃,周家全都是跃跃的亲人,难道我们会对孩子不好?我们这么多人照顾跃跃,比你一个照顾跃跃强多了,你有什么不放心的?你别太过分,跃跃是我们周家的孩子,你就算当妈的这么做也过头了!”周母紧跟着就顶回去,以前真没觉得连落有什么,可现在她是真觉得这女人怎么这么狠心呢?她跟老伴儿这都多大岁数了,还要整天日思夜想的想孩子想得觉都睡不了。
蒋赫南立马接话,咬死只逮住一点,是法院把孩子判给他们的,周家不服,在上诉就是,他不怕再打一年官司。
周家被卡得无言以对,两边刚开始谈就陷入僵局,主要是周母跟连落的态度都很坚决,谁也不可能让一步。
老四说,“连落,我不是向着我们周家说话,周跃是三哥的唯一的孩子,我们不抢周跃的抚养权。这样吧,让周跃每周回周家一次,爸妈年纪也大了,就是想孙子,你也有父母,你也是母亲,请你看在为人父母的份上,让孩子回周家住几天。”
连落不说话,法院是把监护权判给她了,可周家有探视孩子的权利,这几年来她避开周家人,是不对,可她也是没办法。依周母的脾气,肯定会跟她抢孩子。
蒋赫南握着连落的手,在考虑老四的提议,转头看连落。他有权说话,可在周跃的问题上他不敢自作主张,还是尽量让她做主。
周跃在周家住一晚上连落都担心得不行,怎么能没个周末都去周家?那她周末还过不过?
老四说,“法院的判决并没有阻止周家接近周跃,连落,你是周跃的母亲,可你也要尊重周跃的亲爷爷女乃女乃,我们是周跃的亲人,这点你再否认也是铁板钉钉的事实。你这样没错,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三哥知道你把他儿子带走,连他爷爷女乃女乃都不让见,他会多寒心?我知道你现在有一个家,你可能也很幸福,可你和三哥好歹也夫妻一场……”
“够了,别说了别说了……”连落脸埋进双手,不想再听,不要在听。
蒋赫南看连落面色惨白,简短的结束谈话,带着连落离开。答应周跃一个月去两次周家,也就是每两周的周末去一次,这是最大让步,周家也不再说话,孩子能回来总比见不见孩子强。
…
蒋赫南说要个孩子,前几天连落是注意了下,到后来也没再注意了,蒋赫南也没再提,只是每晚上都会抱她,她不反感,偶尔心情来了会配合,要是累了或者不想说话就随他折腾,反正她感觉她自己配合不配合他照样来劲儿。
知道怀孕时连落自己都吓了一跳,她压根儿就没有准备真要个孩子。不过这给蒋赫南得不行,蒋家那边终于也展露颜色了,蒋母也开始往他们这边走,三天五天就来一次,有时候甚至不走了,反正有客房,蒋母也不介意睡客房。
连落第二个儿子顺利出生,孩子满月酒蒋家席开百宴,大方请各界朋友来喝酒。蒋家高兴,周家也高兴。为什么?周家那边就想,连落这已经给蒋赫南生了儿子了,那周家的孙子总能还给他们了吧。
久不走动的周、蒋两家心照不宣的又开始走动,毕竟是几辈子的老交情啊,两家心里的膈应很快就消散了。
孩子名字是蒋赫南给起的,叫蒋一诺,他也没解释为什么要起个‘诺’字,连落说这字儿不好,跟女孩子名字一样,蒋赫南就顺着她说,就是为了呼应她的名字起的。
一眼万年,一诺千金!
连落是他的全部,蒋一诺是他全部的希望。
连落对两个孩子都好,没有更偏向谁,只是蒋一诺毕竟小,花心思肯定会多些。连落怕周跃吃醋,别看孩子才五六岁,可孩子也会伤心,也会害怕。
周跃偶尔嫉妒弟弟,就问连落说:“妈妈,为什么你不先生弟弟?”他其实想说他也想跟妈妈睡,妈妈时时刻刻都带着弟弟,好像真的不爱他了。
连落笑着模模周跃的脸,这孩子真吃醋了啊,拉着周跃的手让他的手握住蒋一诺肉嘟嘟的小手,说:“他是你弟弟,一个妈妈生的弟弟,跃跃要像爱妈妈一样爱弟弟,好吗?”
周跃点头,拉着蒋一诺的手,觉得蒋一诺好小。心里的不平衡瞬间烟消云散,他想,他小时候妈妈一定也是这么照顾他的,那时候他没有弟弟,妈妈一定比爱蒋一诺更爱他。这么一想,他心里就舒服了。
周跃确实很爱蒋一诺,蒋一诺五六岁大的时候,周跃只要一放学,一定会陪弟弟玩,教弟弟学字,学外语,他喜欢的东西他都会交给弟弟。直到连落喊他,他才会回房间写作业。
周跃念中学是走校,可上了高中就只能周末才能回家了。周跃偶尔会带着蒋一诺去周家看爷爷女乃女乃,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一个十岁的孩子,两孩子其实都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或许周跃更早的知道他们的关系,不过这并不影响任何事。
周跃心里比谁都清楚,他爱着周家的每一个亲人,也爱着妈妈和现在的爸爸。
*
无波无澜的生活,当大家都习惯了没有那个曾经能呼风唤雨的男人后,一切竟然又重头来了。
是的,十五年后的今天,周湛三回来了。
失踪的人都回来了,冉鸣和秦助理的孩子也十几岁了,冉家就冉鸣一个独子,如今带着两个孩子回来,让已经萧条的冉家再次兴旺起来。冉家老人老泪纵横,看着儿子回来直接就跪地上拜谢苍天。
周家上下简直翻天了,老三回来了,周母抖着手抱着大儿子一直哭。
周湛三回来得很准时,周老爷子在临走前还能看见大孙子一眼这已经是天大的恩赐,拉着周跃的手,盖在周湛三手背上,对周跃说:
“你们才是亲父子……”说完就走了。
周跃心里五味翻涌,他知道他的爸爸不是蒋赫南,可忽然见到周湛三也让他有些不知所措。毕竟还只是十六岁的少年,看着眼前的亲生父亲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凭他这张脸,他就不会怀疑老爷子说的话。
周湛三想伸手模下儿子的头,可被周跃避开,他的手僵在空中。
是啊,十五来,他没有尽到一天做父亲的责任。儿子怎么会认他?儿子认周家的亲人,已经让他欣慰。
老爷子时限快到了是周家通知的周跃,周跃来的时候也带着蒋一诺。蒋一诺看着周湛三,又看着周跃,蒋一诺都十岁了,能不知道什么吗?低声喊:
“哥哥……”
周湛三看着身边有些面熟的男孩子,因为有几分眼熟,所以多看了眼。
“他是……”
周跃想解释的声音忽然卡在喉咙里,良久才喊了声,“爸……”
周湛三站起的身躯因为周跃这一声‘爸’颤了一下,模了下儿子的头,点头,没说任何话。
或许,他已经没有资格,没有资格了……
…
因为归来的人,京城再次掀起浪潮,把十五年前的事又报了一遍。生活就是这样,有人欢喜有人忧,在周家、冉家和其他曾经经历过丧子、家破人亡的惨痛经过的家庭、如今欢乐不已的时候,蒋家显得有些消沉。
谁也不知道蒋赫南的恐惧,孩子都这么大了,他怎么又回来了?
蒋赫南当初真的没有想把连落占为己有的想法,可到后来就情不自禁了,都这么多年了,十五年了啊,让他怎么办?这也是他的老婆,他们也有儿子。
晚上蒋赫南抱着连落不撒手,怎么都不肯放,他就是怕,一撒手感觉她就会被人带走一样。尽管他尽力安抚自己,他们是合法夫妻,他们还有孩子,他们有十五年的感情,他们相处远比她和那个人久得多……
可无论多少的理由,都不能让平复他心底的恐惧。
连落被蒋赫南勒得快断气了,有些火,拉开他的手转身看他,猝不及防的看见他眼角滚落的泪,心被烫了一下,心也软了,安静的躺在他怀里。
蒋赫南为了避开周湛三,连公司都不去了,就在家里,她去哪他就跟在哪,只说最近公司放假,职员都去旅行去了,他这个当老板的要是一起去,会扫了大家的兴,索性回来陪她。
连落心里明白,却什么也不说。
从她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来,可就是这样蒋赫南心里才怕,当年她跟他离开,也一样看不出任何状况,可只有晚上才会显出她的脆弱。
这世界本不大,同在一个地方若想找一个人,还能找不到?
蒋赫南还是见了周湛三,是周湛三找来的,每天都在门口等着,蒋赫南多怕连落会遇到他,所以潇洒的出现。
蒋赫南努力的镇定,拿出自己潇洒的又稳重的气势来,开场白说了很多,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笑得很干。在周湛三一开口的时候,他就觉得输了。
有一种人,即使他再落魄,可他还是留着贵族的血。蒋赫南觉得自己不如人,不是别的,而是自信。他没有自信,在周湛三面前,没有。
蒋赫南装不下去了,起身直接离开,招呼也没打一个。
周湛三每天都在小区外等,连落不是没看见,她看见了,他来的第一天她就看见了。
蒋赫南以为连落会第一时间朝他走去,可她没有。
连落说,她等了这么多年,他才等这么几天,怎么够呢?
蒋赫南听见连落的话就觉得自己完了,甚至想过走险路逼她。可是想想,他爱她呀,逼她是让她恨他,他们还有儿子,无论她怎么选,他们之间的关系谁都抹不掉。
周湛三是横在他和连落之间挪不开磐石,他又何尝不是周湛三和连落之间的阻碍?
他不用这么没自信,他不输他。
第九十九天的下午,蒋赫南和连落一起走出去。
蒋赫南在门口停住,抬眼看着她朝周湛三走去。风卷起大衣翻飞,模糊的视线看不见前面的人。
连落一步一步走近周湛三,仰起笑脸来,两行泪水悄无声息的滑过:
“三哥哥,我知道你舍不得我。”
周湛三下一刻朝她奔去,张开双臂紧紧抱住她,“猫儿,猫儿……”
周湛三俯下头带着生冽的气息深深吻住她的唇,两人在风中肆无忌惮的纠缠。
周跃和蒋一诺在另一边远远看着,蒋赫南满目刺红,热泪淌过,可心里高兴,真的,他很高兴。
风,卷起沙砾,卷走尘土,卷起他、他和她的泪,飘向空中,然后消失不见。
--*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