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让你来找我的?”老帮主坐到床上,说话的语气不紧不慢,慈祥里蕴含着威严。
“是王福老先生。”我恭恭敬敬地回答。我还没出生,老帮主就离开了青龙会,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老帮主。
老帮主微微点头,“他能查到我在这里,倒也是不容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林天,是林风的儿子。”
“哦,是吗。”老帮主仔细打量着我,“你父亲花了不少心血培养你。”
他端起床边的一碗凉水,喝一口,“看你的样子,似乎体内隐藏着厉害的毒性。王福让你来这边让我医治你?”
老帮主果然医术高超,只几分钟的时间,就看出我身中剧毒。
但我想到一件事情,立刻问道:“老帮主,不瞒你说,我想退出青龙会。如果你觉得我是个叛徒,大可不必替我医治。我这就回去。”
老帮主呵呵一笑,“你犯了两个错误。第一,只是想退出青龙会,怎么算是叛徒?再说,我替人治病,从不管他是不是青龙会的人。第二,你的毒,是一种罕见的奇毒,我没法治。”
我的希望彻底被扑灭,心情一阵黯然之后,我看着老帮主:“既然如此,那我就回去了。”
前几天离开罗马的时候,我曾经问过织田,他很肯定地告诉我,这种毒,当初曾经有解药,但后来失传了,只剩下毒药的配制方法,于是成了无法可解的“死毒”。
我没有怨恨织田,只能怪自己不够小心。如今的状况已经是这样,就算杀了他又有什么用。更何况,知道织田喜欢明子,我对他有了一层同情的感**彩。
“既然来了,何不住几天?”老帮主忽然发问。
“我还有事,不能久留。”
“和青龙会有关吗?”
“是我自己的私事。”
老帮主用严厉的眼神看着我,“那就留下来住几天。”
我环顾四周,房间里除了一张木板床、一席被子、一张石桌子、几个碗和一把筷子,别无所有。
老帮主当年威风凛凛,几乎可以说,他剁跺脚,旧金山就要震三震,如今却住在这种地方……我心里有一种别样的情绪油然而生,“好吧。”
老帮主满意地看着我,“很好。”他朝桌子上看一眼,“现在是下午一点,陪我到山上走走。”
我这才注意到,屋顶有一个窟窿,太阳光从那里照射进来,在桌子上形成一个光斑。老帮主没有钟表,仅仅凭着这个光斑的位置来估算一天的时刻。
老帮主背起双手,悠哉游哉地晃到外面的土路上。看他的背影,仿佛是一个忠厚的老农民,令人难以相信他就是青龙会的前一任帮主——那个曾经和黑手党教父齐名的黑帮领袖。
沿着一条小路,穿越一片小树林,再穿越一大片草地,最后走上山路。
起初路边还有一些青草,慢慢地,路边就只有白色的积雪,路也越来越难走。老帮主走在前头,犹如一匹熟知山路的老马,脚下竟一点也不迟缓。
终于走到山顶,老帮主找一块石头坐下,问我,“冷吗?”
山顶的风很猛烈,夹杂着雪花席卷而来。我点点头,“冷。”
“很多年前,那时候你爸爸也就二十来岁,我和你爸爸在美国爬雪山,山顶的温度和这里差不多,我问了同样的问题,你爸爸说:不冷。”
我看着老帮主,不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我说,既然不冷,你把衣服月兑了。后来你爸爸就真的月兑了外套,在雪天里站了整整两个小时。你爸爸从小就喜欢争强好胜,他比王福聪明,但王福比你爸爸更懂得尊重自己的内心。”
老帮主月兑下自己身上的棉袄,披在我身上,“坐下。”
我一言不发,盘腿坐在雪地里。
老帮主只穿着一件普通的布衣,虽然年纪很大,但身体还很健壮,丝毫没有枯萎的迹象。
他盘腿坐在石头上,缓缓闭上眼睛。雪花呼呼地打在他的脸上和身上,他纹丝不动,似乎是一座没有生命的塑像。
我学着他的样子,也慢慢闭上眼睛。只觉得如同置身在阴曹地府,冷风阵阵,四处是厉鬼的哭喊声。
身体打一个哆嗦,张开眼睛,看到老帮主还是如塑像般坐在那里。看着老帮主密布着沟沟壑壑的脸庞,我仿佛得到某种安定的力量,继续闭上眼睛打坐。
也不知坐了多久,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有些灰暗,远处的雪山的白顶,犹如一面面飘浮在空中的白幡。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比你爸爸强多了。”老帮主从石头上站起来,“再不下山,就下不去了。”
老帮主背起手,一步一步地走下山。
我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没有什么多余的话。
回到屋子,发现桌子上的碗里放着一些牛肉和羊肉。
“我替这里的藏民治病,他们没什么感谢我,每顿饭给我送些吃的,倒也省去我不少麻烦。”老帮主坐在床上,怡然自得地抓起一块羊肉吃下,忽然瞪着眼睛看着我,“怎么,嫌脏?”
“没有。”我也坐到床上,学着他的模样吃起羊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