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沉默后,萧晨逸再次开口,仍是询问:“若你生涯不会因为前人恩怨左右,能否不再追问此事?”
等待多时,竟是这样的回答。卫昔昭倍感失望。不会因为前人恩怨左右,那么如今又算是怎么回事?这岂是他说了就能作数的。她茫然回问:“皇上觉得不会?”
“她以自身性命为咒,朕若使得你一世如她苦痛,将历尽百世孤独。”萧晨逸笑得荒凉,“不过是她的一份担忧,你与朕竟真的见面了,今日更是闲话多时。朕不会干涉你的路途,你只管放心。”随即起身离座,“明日你再前来。”之后出了养心殿,漫步于宫内。
宫中花卉四时常开,装点着每一处。
每一处的鲜花绿叶,从来不能使他忘记曾经的血染宫闱。
所有见过她、识得她的人,在她离开去往龙城之后,都要忘记她,不准再提起她。
私下议论她、在他面前诋毁她和她双亲的人——
杀!
记得那一夜,初雪降临。宫中十几名嫔妃、无数宫女太监的鲜血,染红纯白地面;宫外七名官员及其家眷满门抄斩,数目两千余。
那一夜他终夜都在饮酒,笑看歌舞升平,只是心底、耳边,始终回旋着凄厉的惨叫声……那时只是怒、只是恨,不觉得疼,不知何为怜悯,忘了什么叫做心怀天下。从那夜开始,直到她死去,他才知道了何为痛入骨髓。
才知疼痛早已入骨。
在得知噩耗之后,有人送来了她的亲笔书信。
他记得当时的狂喜,以为天下人都在欺他骗他,她没死,不曾离去。可那只是她最后要告诉他的只言片语。
在离开之际,她求他,放过季允鹤,放过卫玄默,放过所有无辜之人。
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请求。
末了,却是以性命为蛊,以身死为咒,要他必须答应,否则,将生生世世厌恶他。
其实不怕孤独,早已习惯孤独,只是怕她生生世世厌恶。
她是那般吝啬,最后的言语,连个恨字也不肯给。
若是痛恨,他不怕。
恨,需要的是与爱相同的力气。而厌恶,来得太过轻易。
他想,其实她是了解他的,知道用怎样的言语达到目的。
她没将他彻底毁掉,却已使得他逐渐陷入孤绝境地。
龙渄的母妃,本该在开杀戮的那一夜死去。因为太后、皇后,他勉强留下了她性命,可她诟病柳寒伊的那些尖刻的话,他无法忽略、淡忘。她又性子刚烈,每每提及旧事,言辞仍是无所顾忌。
他不能忍受。
不论怎样由爱到恨,柳寒伊是除了他谁也不能不尊重的女子。
他是天子,想杀谁,太容易,又有龙洛的母妃推波助澜,所以宫里在经年之后又见血光,之后祸事蔓延成灾。
就是这样,失去了一个又一个爱他或爱他荣华的女子,失去了一个又一个孩子对他的尊敬爱戴。
如今身在柳城的七万名最出色的儿郎,日后将有大半埋骨在那山清水秀之地。知情之人虽然不敢说,但他能看出,都觉得他残酷。
连她都能失去,连她都曾忍心伤害,还有什么值得他仁慈。
那些勇士,就算是晚一步去为她陪葬了。
她去过柳城,喜欢那地方的名字,也喜欢那里的一切,曾数次作画,画下那里让她欢喜的景致。
她若有灵,偶尔会去到那里吧?自然还是会说他残酷。
没关系,已不能更改,就让她将他的残酷记得更清楚。
等来世,若能相逢,再将一世残酷化作温柔。
来世,不再伤害,不会再看你离开。
能不能够让我弥补今生所有亏欠。
来世不要记得我,只需遇到我。
他无意识地走入柳园,游走在空旷的室内,看着墙上悬着的她的字画、绣图。手里有的,仅只这些而已。
自她离开之后,他在这宫中,真的是孤家寡人了。
处理朝政在养心殿,晚间歇在柳园。
柳园,这地方每日都让嫔妃觉得刺眼,他不是不知道。可她不喜宫内一切,他就只好用她能够喜欢的称谓来命名自己用来睹物思人的地方。
在卫玄默进京之前,他偶尔会去卫府走走,试着去感受,她在那样一个地方,会不会过的安好。还没想清楚做出决断的时候,一切已经结束。
结束了。
捡尽寒枝不肯歇,寂寞沙洲冷。
他默念着她提在画作上的诗句。
可不就是。
当夜,萧晨逸在养心殿批阅奏折的时候,萧龙渄过来了,提出要去柳城。
萧晨逸摇头以示不赞同,“那里的情形,你去,十有**会丧命。”
萧龙渄道:“虽死犹荣。”
“事关重大,不是你与挚友同甘共苦的时候。”萧晨逸点破原由之一,却没将话说死,“待你成婚之后再议此事。”
“那么……”萧龙渄想说能不能将婚期提前。
“不准。”萧晨逸再次猜出,“太后一言一语,与朕并无差别,断无更改之理。”
萧龙渄也只得适可而止。
——
此时的柳城节气反常,开春之际竟下了一场大雪。
许是苍天在为今日丧命的几百名热血儿郎哭泣。
非生即死,所有人都认清了这一点,再无一丝侥幸。
这里所谓的练兵,与真正的沙场无异,每一名将士,每一日都身陷重重埋伏、道道机关,分兵对阵更是每日必不可少的。
萧晨述今日已累极,未到营帐门口,实在支撑不住,倒在地上,躺在雪中休息。即使只是在卫玄默手下帮他督促众将士,仍是累成这样。这里的艰苦在她预料之中,承受起来仍是艰辛。
稳健的脚步声,一步步趋近。她望着落雪的眼睛闭上,先一步道:“我不是为你才来此处的。我是为了青城,为了寒伊在乎的人的子嗣。”
“我知道。”卫玄默语声冷硬,“我来唤你进账。在此间病倒,等于自寻死路。我不会给你任何优待。”
萧晨述忽然睁开眼睛,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多谢你不会。”
卫玄默转身走了,没有任何一丝迟疑。
此处不是卫府,只有将领、军兵、生死,再无其他。萧晨述讽刺的一笑,又怎么还会有心想到其他?看着死去的那些人,又如何还能有闲情逸致?
用罢饭,萧晨述睡了一个时辰,之后去往季青城所在的营帐。
点上帐中火烛,她在并排睡在地铺上的人之中,一眼就看到了那俊美无双的少年。
在同时,少年一双星眸睁开,潋滟出寂冷光华,随后警觉消散,又缓缓闭上眼睛。
他的手腕上缠着黑色、金色交织而成的丝线,一枚吊坠露出残破的袖口。
萧晨述识得此物,是卫府的。
定是昔昭赠给他的。
他将丝线缠在腕上,让女孩的情意随着脉搏跳动。
恐惧、危险、死亡这些阴影每日笼罩着每个人,可这少年仍然时刻记着他的心中明月。
生死徘徊之间,爱恋依然不减。
萧晨述眼睛有些发热,无声无息离开。
回去后,疲惫还在,却如何也不能睡去,备好纸笔,凝神落笔。
——
翌日晌午。
君无戏言,昨日萧晨逸说过要卫昔昭前来,卫昔昭不能违命,萧晨逸也不能食言。
其实,萧晨逸不知道能和她说些什么,又因为奏折堆积如山,也只是要她在一旁等着、看着。
觉得有些疲惫,萧晨逸对卫昔昭道:“可会烹茶?”说着就想起了太后提过她知晓茶道,便转为吩咐,“去备一碗浓茶。”
卫昔昭应是,由太监引着去亲手准备,过了些时候款步返回。
并非浓茶,而是一碗菊花人参茶。
是提神的茶。
萧晨逸眉间舒缓许多,用茶之前,又道:“正合朕意。”
卫昔昭无声一笑。
萧晨逸一点时间也不想浪费,让卫昔昭帮他念出奏折。
悦耳的清凉语声让他的心绪都一扫之前生出的烦躁,冷静许多,不由有了一丝笑意,“日后不在太后那边,就到朕的养心殿来吧?”有些年头了,他不喜宫女在眼前侍奉,这殿堂一直死气沉沉。
卫昔昭稍感意外,回话却没有耽搁,“皇上若不嫌臣女愚钝,臣女愿做奉茶宫女服侍圣驾。”
一句话就自降身份成了宫女,也划清了他根本就不会越过的界限。
萧晨逸微微挑眉,想着自己在人们心中到底是个什么样子。除去平民百姓,除去地方官员,自己在许多人眼中是不是个无恶不作的暴君?是不是在独居柳园这些年之后,人们还是坚持认为他只是那个荒唐之人?否则这只有几面之缘的小小女子,怎么也会害怕荒唐事发生?
怎么可能?
转念一想,又释然。卫昔昭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才什么都要防备。
“随你。”如果说不需以宫女自居,她恐怕会更加惶恐,还不如听之任之,萧晨逸允许之后又补充,“对外人只说你是奉太后之命来养心殿,不要抹杀了她册封你的恩典。”
“臣女遵旨。”
出宫之前,卫昔昭去了太后那里。太后已听说了方才的事,故作不快地道:“皇上竟和哀家抢起人来了,这可真是让人啼笑皆非。”随后就温声道,“在皇上面前的规矩大,他用的茶点又是需要格外用心准备的,你近日就先悉心学着,日后熟悉了,每隔三五日来哀家宫里坐坐就好了。”
卫昔昭自是感激不尽。
忙碌几日后,卫昔昭才慢慢习惯了养心殿的大小事宜,而大多时候,萧晨逸只是让她读读奏折,或是散漫闲谈几句,让她准备茶点的时候不过是疲惫之时,想尝尝不同于宫人的清茶。
卫昔昭却始终猜不透皇帝到底是何用意。若是为了拉拢人心,或是威胁父亲不可不全力效命,是完全没必要的,只要她在京城,卫府满门还不就等同于在皇帝手心里么?再者拉拢人心的事情太后已经全替皇帝做了,他没必要再做什么。
这样对于她的确是有了不少好处,思绪不知不觉就被分散许多,逐渐习惯了现状。而且她也实在不愿终日闷在府里,还如以往那般观看、介入府中争斗,如今众人都是对她千般的讨好万般的顺从,是谁都会乐得享有的。
唯一的坏处,是在府中的时间少了一半,对府中动静不能及时知晓做出准备。
这日,卫昔昭回府的时间因为萧晨逸阴沉的脸色而推迟了。也不知是什么折子惹得萧晨逸生气了,他长久地看着那道折子,火气蔓延至全身,散发出来的冷意又使得大殿变成了冰窖一般。
可他整个人却是静止不动的。
这是让人不安的原因所在。
卫昔昭看着他清癯的轮廓、苍劲而瘦的手,竟没办法如太监一般惊恐不安。
让她真正害怕的事情,不在眼前,在柳城,所以平静。
只是觉得,细看皇帝,其实与寻常男子并无不同,只是他太过深沉难测,从而让人一见就生警惕不安。至于其他——她想是不是自己太过敬仰父亲的缘故,从而觉得两个中年男子其实不相上下。
这时候可真不该生出这些闲心,卫昔昭掐了掐自己的手,垂头看着脚尖。
后来,皇帝传了几个人觐见,卫昔昭才听出端倪,原来是大臣反对皇帝将皇陵修建在龙城。因为山高水远,派出人去难以控制。
萧晨逸却是不容反对,看那样子,谁不同意他就要砍掉谁的脑袋。
这样的态度,大臣的想法只好咽回肚里,顺从圣命。
闹来闹去的有什么用呢?卫昔昭深感无聊,生气的没必要生气,反对的从开始就不该反对。君臣之间也要斗,皇帝斗了这些年,也实在是不易。心里奇怪的,自然是皇帝为什么要把皇陵建在龙城。
萧晨逸在最后,才意识到大臣们对卫昔昭在这里很是不解,却也懒得解释,将人遣散,命人送卫昔昭回府。
转过天来,上午,萧龙淇和许乐莹过来了。
因为公主驾临,卫昔昭前去正房相见。原是想如以往寒暄几句就回房,许乐莹却是不依,故作亲热地拉住她落座,说是要请教一件事。
萧龙淇无意听这些,起身笑道:“你们先说着话,我去府里别处转转,看看日后的燕王王妃、侧妃。”
众人施礼相送。
之后,许乐莹道:“近来竟听不到季青城的消息了,去季府打听,才知他竟不在府中,真是奇了。郡主可知他去了何处?”
卫昔昭面色转冷,“不知。”
“这一想啊……”许乐莹掩嘴笑起来,“太可笑了。原来叱咤龙城的侯爷,如今是不是一蹶不振,没脸见人了?”
许氏听不下去了,斥责道:“住嘴!你回府去吧!”
“姑姑,”许乐莹若无其事地撒娇,“我说的都是实情啊,方才所言只不过是街头巷尾议论中的皮毛,难听的我还没说呢。”
卫昔昭的笑竟如秋华悦目,“还有什么难听的?你不妨说说。”
卫昔昭这样说,许氏想阻止也是不能了。
许乐莹直言相告:“有说他自找倒霉,放着驸马不做,偏要做痴情种,真是天底下最最愚钝的人,以往是看错了他。也有人说,终究是他仗着父亲才有一时风光,又在龙城做过诸多不齿之事,圣上不过是随便找个借口发落了他。自然,也有不同的看法,有人说他是遇人不淑,被命格太硬的人方的,才到了如今这地步。”
卫昔昭沉了片刻,才有笑问:“说完了?”
许乐莹坦然看向她,“暂时就听说了这些。”
“飞雨沉星,”卫昔昭吩咐道,“把这口没遮拦的给我拉到繁华市井去,掌嘴!”
许氏脸色一凛,张了张嘴,硬是把拦阻的话忍下了。
许乐莹刚要有所反应,已被飞雨径自拖出了门。
“卫昔昭,你怎么能这样对待官宦之家的闺秀!”许乐莹罕见地高声喊着,“你、你就不怕太后娘娘和圣上降罪于你么?”
会被责罚就不会这么做了,害怕也不会这么做。卫昔昭冷冷一笑,起身跟了出去,命人备轿相随。好久没惩罚过谁了,也没看过热闹了,是该给自己找些乐子了。
一行人找了个行人如织的十字路口,停了下来。
飞雨抬腿轻踢,使得许乐莹跪在地上,对沉星道:“你来掌掴她,我力气没个轻重,别让小姐为难。”
“嗯!”沉星点头,卷了卷袖子,开始掌掴许乐莹。
许乐莹初时还哭喊不停,言语与在卫府大致相仿,后来便不敢再出声了。她越是说自己是兵部侍郎的孙女,驻足看热闹的人就越多。像是变成了任人耍笑、观看的一只猴子,丢尽了许家的脸面。
只是恨姑姑,她为什么不极力阻止?难道不知道自己说那些话是安乐公主授意的么?难道她不再想将卫昔昭置于死地了么?而之后,还能指望她帮着自己说话么?卫昔昭能受到惩戒么?
当街被羞辱的每时每刻,是她一辈子的耻辱,日后不论嫁入哪一家,谁不会介意此事?不需多想,她会成为京城的笑柄,不需几日,就没人会再议论卫昔昭,只会满口嗤笑她。
脸颊上火辣辣的疼痛、双膝跪在地面的疼痛,她永世难忘。
她发誓,日后会不惜一切代价,洗清今日耻辱!
不知是如何回到卫府的。
萧龙淇自然已经知晓此事,见到卫昔昭,和声问道:“怎么这么大的火气?不要气坏了身子还好。”
“让公主见笑了。”卫昔昭报以明媚笑容,“许乐莹口无遮拦,嗤笑原长平侯,若不加以惩戒,不知日后还会说出什么不成体统的话。公主也晓得,季青城身上牵扯太多,以讹传讹,大抵会让皇室都为之蒙羞,于是才有了自作主张之举。”
“卫夫人,您怎么看?”萧龙淇问许氏。
许氏敛去眼中不忍,视线从许乐莹脸上移开,笑道:“昔昭所言句句在理,臣妾深以为然。是家父疏于管教,才闹出了今日这等笑话,还望公主海涵。”
她能怎么说呢?她是卫府的主母,要维护卫家的脸面啊。况且,侄女那些话,实在是太难听了,难道就忘了季青城也是萧龙淇一心要嫁的人么?如果这番话传到皇上太后耳朵里,恐怕就不只是不轻不重地打一顿耳光了。
难不成侄女以为公主是真心交好?太天真了!公主要的是季青城,并非闺中好友。皇室中人,哪有心善的人?今日口口声声说你好,来日恐怕第一个将你除掉。
萧龙淇敛目思忖片刻,笑道:“我若是乐莹,今日就要感谢昔昭。”之后吩咐随行之人,“带她下去吧,这样子看着实在是不忍又气的慌。”
许氏心生寒意,自己猜想的果真不错,无奈的是恐怕许乐莹只会憎恶卫昔昭,却不会忘了这个惹祸的根源。
萧龙淇走向卫昔昭,携了她的手落座,道:“看看你,近来病才好利落吧?今日竟又出了这等事,平白生了一场气。”
卫昔昭应道:“还好,劳公主挂怀。”
萧龙淇眨了眨眼,想起一事,道:“我与一位道人很是投缘,平日若是霉运不断,便会请他卜卦,寻找开解的法子,几次都是柳暗花明。你总这样,卫夫人和卫府上下也不会心安,不如卜卦开运?你且试试,若是不灵,只管找我。”之后笑得愈发娇柔,“快将你生辰八字给我,我午后就去为你走上一趟。”
卫昔昭却在想着此番的不对之处——怎么就那么巧,在许乐莹开口之际,萧龙淇去看卫昔晽与卫昔昀。事发后,对谁也不追究,只是让她卜卦开运。没道理对自己这样的……这才是她的真正目的吧?由此,她婉拒:“公主好意,昔昭心领了,只是……”
萧龙淇语气似是个撒娇的小孩子,“看你,方才不是说了,只是试试,不灵的话我此后再也不提此事,这样总可以了吧?”
“那就多谢公主了。”卫昔昭见推月兑不过,命人取过纸笔墨来。
许氏脸色转为不安。先前找过算命先生,去过寺庙、道观找过卜卦灵验之人,萧龙淇是不是知晓了?否则怎么会说出这种话?片刻后又平静下来,这事情也和方才一样,她坐视不管,之后见机行事就好。反正是与她无关的,做什么都不如不做。
卫昔昭书写的速度很快,甚至字迹有些潦草。
萧龙淇看得抿唇一笑,眼中闪过寒意。要利用的,就是卫昔昭生气之后失去冷静,如此才好成事。
午后,去养心殿的路上,卫昔昭遇到了萧龙渄。如今她在宫里完全可以自由来往各处,是以没有太监宫女在左右,只有飞雨随行。
萧龙渄见状,停下脚步,飞快环顾左右,对她道:“正好,有人托我转交给你一样东西。”之后自袖中取出一个信封。
“这是——”卫昔昭接过,转手让飞雨收起来。
“有人从柳城送回的。”萧龙渄眨了眨眼。
“那是……”是关于他的近况么?
“是。”萧龙渄不难猜出,点头道。
卫昔昭现出惊喜的笑,随即又看向飞雨,真想即刻看看。
“也真难为你了。”萧龙渄抬手请她转向别处,“父皇正与重臣议事,不允人在眼前,你去了也是在殿外等着,我陪你走走吧。”
“也好。”卫昔昭想起一事,“萧先生……”因为宫中说话不便,也知道只要开个头,萧龙渄就能知晓自己言下之意,所以都是用的这样的言语。
“看你这样,是太后与你说了一二吧?我在龙城,多亏了姑姑。”萧龙渄说完话,才关切地看她一眼,“你还好吧?”
“还好。”卫昔昭感激地笑,又先一步道出他关心的,“昔晽也还好。”
萧龙渄笑着摇头,“她明明只比你小几个月,我却总觉得似是小了你几岁。”
也算是小了几岁吧?卫昔昭想,自己两世加加减减,可不就比卫昔晽的心智成熟许多?也可以说,是太多的不甘心使得她一夕间成长成熟起来的。
萧龙渄将话题转移到季青城那里:“他认定的,挚友,你,都不会变。别怕他忘了你,他不会。”
“我相信。”卫昔昭落寞一笑,“只是后悔信他时已晚。”
“怎么说?”
“知晓他的为人时,已到了别离之时。”卫昔昭觉得说这些已是不该,也便收声。
萧龙渄听得有些感慨:“有些人,即便到了别离之时,恐怕也不会信我。”
“那是你待她太好了。”
“他待你更好。”
卫昔昭侧头,笑,“所以才晚了啊。”
“可你如今已尽了全力。”尽全力得到更多的皇恩,活得更好,青城在那里才能心安。萧龙渄是理解她如今所做的一切的。
“多谢王爷。”为他的理解,卫昔昭道谢。
“要谢也该谢你自己。”萧龙渄笑着走开去,“我先走一步。”
整个下午,卫昔昭表面平静,心里其实从一开始就坐立难安。只想快些离开,快些看到柳城来的信件,看看他的近况。
终于到了皇帝要用膳的时候,卫昔昭正要告退,太监通禀,萧龙淇求见。
来者不善。卫昔昭此时也真想看看,萧龙淇能利用自己的生辰八字做出什么文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