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嫡高一筹 第九十六章 相见、缠

作者 : 芸心亦然

“此战之后,季青城要么扬名天下,要么埋骨沙场。”萧晨逸直言道,“你对他的心思,还一如既往么?”

“是。”卫昔昭的语声轻而坚决。

萧晨逸问道:“若他回归或是身死,你该如何?”

卫昔昭缓缓道出心声:“他生,我等;他死,我守着。”

萧晨逸在这片刻间生出了错觉,他看到了当年的柳寒伊。在他命季允鹤挂帅出征之际,他询问的时候,柳寒伊也是这样说的。

这些卫昔昭并不知道。

话语却是一字不差。

需要怎么样的深情,怎么样的义无反顾,一个弱女子才能说出这样的话语。

想象不到。

他此生也无法想象得出。

因为他不是被女子付出这般深情的那个人,因为无法理解女子这般的执拗所为何来。

“你——”萧晨逸犹豫多时才问道,“在这时候,你想让朕给你什么恩典?”

“臣女,臣女最想要的恩典,是他活着。”

是真的,只想看他平安无恙,只要他活着。

而这正是萧晨逸无法允诺的,他委婉地道:“你若愿意,可去柳城一趟,带上朕的两道密旨,分别交给卫玄默、季青城。”

卫昔昭心头一喜,连忙谢恩。

萧晨逸忽然话锋一转:“京城到柳城,骑快马三日可打个来回。”

她前些日子常策马出府游玩,是人尽皆知的事。卫昔昭不由心头一沉,颇觉沮丧,之后道:“皇上,臣女能否不做宣旨之人,只去柳城走一趟?”没了所谓公事,若被允许前去,是能够多留几日的吧?

萧晨逸却继续道:“若如常赶路,则需要十日光景。”语声一顿,忽然一笑,“宣旨之事可急可缓,你如何前去,自己做主便是。”

卫昔昭语声中融入发自心底的喜悦:“多谢皇上!”

末了,萧晨逸告诫道:“其中分寸,你也要拿捏得当,不要辜负了朕一番好意。”

卫昔昭应声称是,心里却是失笑不已。既然让她前去柳城,还能指望她会顾及分寸么?最重要的是,为什么还要拿捏分寸?

还未动身,心就已飞到了柳城。

萧晨逸取过一张柳城的地形图,告诉了卫昔昭要去的是柳城何处,至于其他,他没有提及什么。一切,还是让她亲眼去看吧。

出宫后,卫昔昭即刻吩咐飞雨,准备连夜动身。

“飞雨,我此次前去,会设法圆了自己此生的梦,事事处处,你费心帮我准备好吧。”

飞雨心领神会,肃然点头:“奴婢是过来人,该事先备下的,奴婢都会尽力想得周到。”

卫昔昭闻言欣慰一笑。飞雨不是话多之人,却甚是了解她,许多事只需略略提及她便懂得。

——

柳城,东有玄衣卫,西有枭骑卫,只听命于帝王调遣的两支虎狼之师。

并非沙场,却比沙场更残酷更冷漠的地带。

初时的七万人,到了如今,仅剩两万。

每一个都是数度死里逃生的人,每一个都是大周朝的栋梁之才。

在黑暗中走来,又要走向黑暗的精锐之师。

今时的季青城,已不再是寻常兵卒。

军中调遣,卫昔昭无从知晓,直到到了此处才知道,季青城如今已是枭骑卫指挥使。

而身在柳城城东的卫玄默,是玄衣卫指挥使。

季青城已经和父亲平起平坐了,卫昔昭想笑,眼里却有了泪水。

走到这一步,他用去了八个月的漫长光景,历尽多少艰辛,大概也只有他才知晓。

卫昔昭先去了玄衣卫驻扎地。

途中天阴沉得厉害,主仆二人取出蓑衣披上。不多时,一场大雨降临。

到了军营,入眼的是在大雨中、泥泞地上以肉身拼力搏斗的年轻将士。

满身的泥浆,被打倒之后即刻站起身来,眼中闪着无畏无惧的光芒。

最是寻常的一日。

每一日,他们就是这样度过的,且远要比眼前更加凶险。

卫昔昭静静观望许久,直到被飞雨轻扯了扯衣袖,才走到卫玄默帐外,命人去通禀。

卫玄默迎出来的时候,脸上带着不可置信而又真真切切的喜悦,“昔昭,你怎么过来了?”说着便指向帐内,“快进去说话。”

卫昔昭笑着随父亲入内,细说了原由。

卫玄默有些怅然,“身在这里,如同与世隔绝,对京城事鲜少有耳闻。你得皇上看重,我也就愈发心安了。”

卫昔昭想着可不就是如此,京城中人,也是无法得知柳城这里的一点消息。

落座之后,卫昔昭将今年发生的较为重要的事一一说了。

对大姨娘和卫昔昀的事情,卫玄默只有后悔:“只恨在龙城时没能将那妾室逐出府去,才使得她如今有了翻身之地,真是悔不当初。”

卫昔昭自然要和声开解:“既已到了这地步,也只得顺其自然了。”

卫玄默转而问道:“你在府中可好?可曾被刁难?”是在问许氏安不安分。

“无人刁难。”卫昔昭实话实说,“为着燕王府与卫府的脸面,母亲事事上心,爹爹不需担忧女儿处境。”说到这里,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将密旨取出交给卫玄默。

卫玄默当即过目,脸色转为肃然。

皇上交待的大抵是军国大事,这是父亲不会与自己提及的。卫昔昭没询问。在父亲面前,很多事还是问得越少越好,否则也只会让父亲为难。

之后,父女二人倾谈多时,卫昔昭站起身来,道:“爹爹,女儿还有一件要事要办,奉圣命传几句话给季青城,改日我再前来与您说话可好?”也没有隐瞒自己的心绪,“我,也是真的想见见他。”

卫玄默迟疑着点了点头,“既然是奉圣命,就——去吧。”

再怎么疼爱女儿,之于儿女情长,他这做父亲的又能多说什么?况且,如今的女儿已经不再需要任何人的劝诫了。

他知道,女儿的心怕是早已飞到了季青城那边,再大的风雨都是阻拦不住她的,也就没有让她等到雨停再走。

——

到了城西,已是入夜,雨渐渐地停了。

季青城不在帐中。

卫昔昭静静等在帐外,无意识地望着远方。

深浓夜色中,颀长挺拔的身影阔步而来。

他回来了。

青城。

卫昔昭无声念着他的名字,呆呆的站在那里。

终于再见到了他。该喜悦地走过去,身躯却似被施了魔咒,如何也不能挪动脚步。

季青城走到她近前,面色不变,双眼却闪过惊喜光芒,变得分外明亮。居然真的是她,她来看他了。

卫昔昭想愉悦地笑,又想为之前相思、日后再别离哭泣。

她不知道是怎么随他进到帐中的,不清楚是自己投入了他怀抱,还是被他揽入了怀中。

他瘦了,肤色也变得黝黑。容颜愈发棱角分明,眉宇间多了几分沧桑。

她抬手,纤长手指滑过他轮廓。

他握住她的手。

他那么好看的一双手,如今掌中生出了厚厚的茧,细看之下,看到细碎的伤痕。

朱唇轻启时,泪已落下。

要有多苦,要付出怎么样的心力,才能在几万人中月兑颖而出,走到被委以重任的这一步。

他没有让她询问,没有让她哭泣出声。

紧紧环住她,吻她。

她踮起脚尖,手臂环住他肩颈,热切地回应。

良久,季青城才问道:“你怎么找到的此处?怎么能够得到允许来到这里的?”语声有些低哑,愈显慵懒醉人。

卫昔昭把脸埋在他衣襟,不看他,轻声道:“我是来送密旨给家父,皇上恩赐,允许我在此处停留几日。”不敢看着他的眼睛撒谎,因为知道一定会被拆穿。

“来,坐下细说。”季青城将她带到桌案旁落座。

——

萧龙淇与莫兆言无言相对,已有多时。

莫兆言先一步失去耐性,起身道:“公主若是无事,我便回去了。”

“急什么。”萧龙淇浅浅一笑,“找你前来,自然有事要说。”

莫兆言便又做了回去:“我洗耳恭听,任由公主差遣。”

“我今日进宫,听说了一件事——卫昔昭去了柳城,若不是那里有她记挂在心的人,她是不会去的吧?”萧龙淇说着一笑,“的确是深情女子,着实令人钦佩。”

“公主的意思是——”莫兆言静待下文。

“我向景王打听过,才知道了其中缘由。”萧龙淇语声转为沉凝,“你不要再以为季青城再无翻身之地了,实际上,他早已在柳城重新得了官爵,日后若他大难不死,定将扬名天下。”

莫兆言神色微变,无法再保持面上的冷静。

萧龙淇推心置月复地道:“你我成亲,不过是因此彼此对一些人由爱生恨,成亲只是联手对付他们。可我晓得,你若是还有机会得到卫昔昭,是不会错失的,对么?”

莫兆言默认,随后反问:“公主岂非亦是如此?”

“心绪相同是好事。”萧龙淇笑意加深,“我会告诉你全部我所知道的,而你也要按我的打算去做一些事——女人家的手段,上不得什么台面,可只要能达到目的,又何必在乎好看与否呢?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公主所言极是。”莫兆言也生出些许笑意,“公主自行吩咐就是。”

萧龙淇对他轻轻招了招手,示意他离自己近些,“记下我说过的每一句话,若结果能让我如愿,我会亲自把卫昔昭接进门来,让你抱得美人归。”

莫兆言缓缓点了点头。

……

第二日一早,莫兆言去了海天楼,去找裴孤鸿。

裴孤鸿觉得,整个京城,再也找不出比他更消沉失落的人了。

他已在海天楼喝了一整个日夜的酒。

他喜欢的女子,如今已经是燕王王妃了,两情相悦、太后指婚,是京城这些日子都在传扬的佳话。

谁也看不到想不到,那段佳话是有阴影的,阴影里的人是他。

看到不请自来的莫兆言,裴孤鸿把手边一坛竹叶青推过去,“来来来,喝酒!”

莫兆言笑着落座,真的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之后与裴孤鸿碰杯。

裴孤鸿喝完酒之后,才慢慢转了转眼睛,觉出了一些不对,“你这驸马爷,如今高官得坐,怎么还有闲心来此处看我这失意之人?”

“我来是有话要对世子说。”莫兆言显得很尊敬眼前人,“世子还坐在此处饮酒,那就是丝毫不知昔昭郡主离开京城的事了。”

“昔昭郡主离京,与我有什么关系?”裴孤鸿第一句还在撇清是非,第二句就忍不住好奇,问道,“她去了何处?是皇上命她离京去办什么事么?”

“这事情说来话长,总而言之,昔昭郡主恐怕会假公济私,闯下大祸。”莫兆言笃定地道,“她是以公事为由,去见季青城了。”

“季青城……”裴孤鸿眼中慢慢生出沧桑而愉悦的笑容,“北倾城……他不是那样的人,不会害得昔昭郡主惹出是非的。”

“一个情字,又岂是能够控制的?”莫兆言眼中闪过真真切切的痛,“若都能控制自己,今日就不会有世子爷的消沉酗酒了。”

裴孤鸿狐疑地问:“你究竟要说什么?”

“昔昭郡主如今也关乎燕王府的安危,说白了,关乎着燕王王妃的荣辱。而我,”莫兆言的话似真似假,“其实也从未放下过昔昭郡主。即便如今已经和安乐公主拜堂成亲,还是不忍心看她一时冲动犯下弥天大错。可我又是不能随意离开京城的,这才求到了世子这里——我想请世子帮忙,去找到昔昭郡主,在一旁好言规劝,让她早日回京。”

“……”裴孤鸿的脑子有些打结,一时还弄不清楚莫兆言真正的用意。

“燕王王妃才刚刚嫁过去,万一被昔昭郡主连累……世子爷忍心看到么?”莫兆言无奈之下,只好将话挑明,用起了激将法,“自然,世子爷若是乐得见王妃郁郁寡欢,甚至想在她被休下堂后得到美人青睐,也可坐视不管。”

裴孤鸿斩钉截铁般道:“燕王不是那种人!”

“真不是那种人的话,那名侧妃又是怎么回事?”莫兆言露出讽刺的笑,“同一日娶姐妹二人进门,寻常人是如何也不能做到的吧?季青城能为了昔昭郡主抗旨,而燕王呢?他做过什么?不是从头至尾都不曾说出反对的话么?”

裴孤鸿神色一凛,“只是……”只是,就算萧龙渄是薄情之人,卫昔晽对萧龙渄却是一往情深的。

莫兆言顺势又劝道:“所以,才想请世子看清其中轻重,帮燕王王妃一把。”

裴孤鸿站起身来,身形微微踉跄着,走了出去。

莫兆言现出满意的深沉笑意。

——

卫昔晽怎么也没想到,成婚第三日,萧龙渄就和自己话别,他要去柳城,一日也不能再等了。

“你即便是要走,就不能缓些时日么?”卫昔晽可怜巴巴地看着萧龙渄,“你我才刚成婚,你去的又是千难万险的地方,我如何放得下心来?而你将我丢在这么大的王府之中,也能放心离开么?”

“此事我已经求了父皇多次,直到今日,父皇才答应了。昔晽,我不会错失这个机会,而你已经长大了,是不是?”萧龙渄耐心安慰道,“我相信,你能打理好王府。”

“你相信有什么用?我根本就做不到啊!我又不似大姐,从不曾像她那样主持一府事宜。”卫昔晽很是心急,“你若无论如何也要去军中,为何不将婚事推迟呢?如今这样算是怎么回事?”

萧龙渄本想细细解释的,可是看着妻子这样子,解释的话也就无心提及了,“可你是昔昭的妹妹,你也能像她一样的。”

“我……”卫昔晽勉强安静下来,“我知道我不该跟你说这样的话,应该让你走得安心,可是,可是我也是舍不得你,不想和你分别。”

萧龙渄吻了吻她的脸,“等昔昭回来,你不时请她过来,凡事都和她商量之后再做定夺,还有三姨娘,你无事也将她请过来。”

“嗯,我记下了。”卫昔晽柔顺地点点头答应,“你放心吧。你有你要做的大事,我是晓得的。放心,放心。”她一再强调着那两个字。

萧龙渄沉吟半晌,竟不知再用什么话安慰妻子了。

——

卫玄默为卫昔昭安顿好了住处,白日里也是破例前去看望女儿,闲话多时,到迟暮之时才离去。

所住的宅子面积不大,三进的小院儿,安静,清幽。原本,卫玄默也好,季青城也好,都想在院中院外安排人手保障她的安全。卫昔昭婉言回绝了,一是因为飞雨已足够应付所有意外,二来,她还有别的打算。人多嘴杂,就不能如愿了。

卫昔昭对柳城每一处的景致都无法生出喜欢与否的情绪,因为明白,自己只是柳城一个过客。除了一些回忆,她什么都不能留下。

收复西域,需要多久?

再次别离,何时能够再相见?最重要的是,还会不会见到父亲和季青城回来?

不能回来的话,便是天塌地陷,还有力气走下去么?

想想就觉得无望。

是的,要相信父亲和他。可沙场太过残酷,谁能够知晓何时会发生惊天逆转?运气能够始终眷顾他们么?

如若失去运气的眷顾,即便再骁悍睿智,也是生死各半。

他们是她的英雄,可也只是血肉之身,只需沙场上丝毫的变数,或许就会被夺去性命。

她不要自己留下遗憾。不要在日后想起时后悔。

知道自己已经失去理智,却也不想克制。自开始知晓要来柳城之时,就已如此。

夜。

季青城过来的时候,卫昔昭已亲手做好了几道菜肴,桌案被搬到了临窗的位置,向外看去,能见到清冷月华、熠熠星光。

季青城留意到了放在案上的一壶已经温好的酒。

飞雨拿过两个杯子,斟满酒,之后无声退出。

季青城温声问道:“昔昭,你是奉圣命前来,公事还没有办完吧?”

“是,还没办完。”卫昔昭承认,之后笑着端杯,“余下的事不急,皇上要我离开之际再办。”这是随她怎么说都可以的事情,是以神色坦然。

季青城却仍是怀疑,“我不信。”

“随你信不信。”卫昔昭慧黠一笑,“怎么,你不喜每日与我相见么?”

“自然不是。”季青城连忙摇头澄清,“只是怕你会因我担上没必要的罪责。”

“我不会,再者,那些事比起你来,无足轻重。”

“我要看你过的惬意自在。”季青城握住她的手。

卫昔昭不肯接话,只说当下,“现在就十分惬意自在。”

“你是越来越狡猾了。”季青城轻轻一笑。

“你每日过来陪我,不会耽搁你的正事吧?”她那份私愿很重要,可是也不能眼看着他前功尽弃。

季青城的话让她放下心来:“不会,我不在营中,诸事交给萧先生就好。”

“萧先生离回京的日子不远了吧——她总不好随你们前去西域吧?”

季青城哪里能够看出萧晨述的心思,坦诚道:“不清楚,一切还是要看她自己。她想怎样就能怎样。”

那该是怎样性情的女子?卫昔昭很是钦佩。最起码,萧晨述活得比大多数人都自在,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即便千难万险,她也能由着自己的性子行事。

闲闲谈话间,两人用罢饭。

季青城起身看看天色,“时候不早了,我明日再来看你。”

卫昔昭抓住了他的衣袖,“你,不能、不能留下来陪我么?不是有萧先生帮你么?”随后,她主动吻了吻他脸颊。

她在笑,美得令人心颤。

她想做什么,他明白,却绝无可能遂了她的心愿。

“别犯傻,昔昭。”季青城用力抱了抱她,之后,一点点松开手。

卫昔昭却是不依,执意抓住了他衣袖。

季青城心里难过得厉害。有生之年,从来不曾如此时这般,心中暖意流动,却又难过的几乎落泪。

他的昔昭,这份痴恋,这份义无反顾,若能回京,他会用尽余生每日来偿还;可如果此去不能返回……

余下孤孤单单的一个她……

想到这些就无从忍受。

只是男儿泪,从来只能放在心底,不能在她现出脆弱,如何也不能。

“昔昭,等我,好么?”他双唇摩挲着她耳边丝发,艰难说道,“我若能够平安回来,即便全天下的人都反对,我也要娶你。若是京城容不下你我,我带你远走天涯。我要你,矢志不渝,可是,不是现在。”

“但是,你回不来怎么办?”卫昔昭语声竟很平静,“青城,还未出征,你便数次出生入死,是为了什么?因为这场仗太难打,否则皇上怎么能舍得出那么多无辜英灵?倘若你不能回来,我会日夜痛恨自己,恨自己平白爱你一场,却从未得到你,不曾付出全部。”她抬起头来,目光清绝地看着他,“如果没了你,这世间还有什么值得我留恋?只有父亲,不够。我要一份记忆就好,你让我无悔无憾就好。”

“我会回来,没有如果,你不需要记忆,因为你的余生,有我相伴。”

这是一个男子许给一个女子的一世。

“好。”卫昔昭点了点头,许久才放开他衣襟,“你回去吧。”

“明日再来看你。”季青城觉得她的顺从来得有些轻易,可眼下只能硬着心肠离去。

卫昔昭走到门口,看着他缓步离开,不时瞥一眼飞雨。

飞雨对她眨了眨眼睛,嘴里轻声数着:“一、二、三、四……”

季青城更觉奇怪,转身回望,迟疑片刻,再次抬脚,周身的气力竟在瞬间消失。

他一生都不会设防的小女子,今夜,算计了他。

他极力抬起手来,指了指卫昔昭,不知该气该笑了。

季青城失去知觉、倒地之前,飞雨将他扶住,之后带他回到房中。

“你果然好厉害,竟能让他中招。”卫昔昭带着赞许,轻声说道。

“他做梦都不会想到小姐会算计他,奴婢当然能够轻易得手了。”飞雨轻声笑着道出实情,随即退下,去准备热水,服侍卫昔昭沐浴。

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可是飞雨并不觉得自己为小姐这样做是错的。不过一份执着的深情,为什么不让小姐如愿?看了小姐太久的强颜欢笑,看得她太难过,只想唯命是从,尽力做到自己能做的一切。

木桶里的热水蒸腾着水雾,水面洒满香气妖娆的玫瑰花瓣。

卫昔昭从容不迫地沐浴更衣,穿上红绫衣裤,脚步轻缓地走回寝室。

他尚在昏迷,与沉睡无异。

卫昔昭很是吃力地帮他月兑掉靴子、锦袍,随后藏了起来。做这些事情的时候,脸颊一直烧得厉害——好歹也是堂堂郡主了,做这些上不得台面尤其是算计他的事,实在让她觉得惭愧。也是拜卫昔昀、莫兆言所赐,否则她还真想不出这样的法子。

可是不这样又能怎样呢?她是无法说服他的,因为知道他仍是怕伤害到自己。

隔着生死,隔着恐惧,隔着担忧,大半年的等待已让她心力交瘁,没力气空等了。

做完自己想做的、能做的一切,日后也许还能平静。

否则,她恐怕会被这沉重的心绪折磨得疯掉的。

唯有出此下策,否则此行也只能是与他相见,无法如愿。

末了,她熄了灯,坐到床上,滑入锦被,揽住他。

飞雨到了院门外去守着。

因为心绪不平静,是以,她没有留意到一直躲在暗处观望着院内动静的蒙面人。

——

季青城醒来的时候,最先意识到的就是依偎在自己怀中的人。

“昔昭?”他意识还未完全清醒,语声带着几分慵懒。

“是我。”她寻到他的手。

玫瑰的香气,温软的身躯,紧紧的依偎……

季青城现在很不好过。

体内一股子邪火胡乱冲撞着,让他连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想起来龙去脉,意识到迷药只是她的第一步,几乎有些恼火了。

“你……”

刚要说话,她的吻温柔落在他双唇。

怀里的是他爱得义无反顾的人,再加上媚药的作用,如果还能全身而退,他这一生,就不需要建功立业了,完全可以当圣人了。

圣人不会被自己深爱的人这样算计,而他却是真真切切地在经历这种令人啼笑皆非的事。

“你这傻孩子……”他带着些火气,惩罚性地咬了她的唇瓣。

真正被惩罚的却是自己。火焰在他血液中燃烧起来,蔓延至全身。

卫昔昭一个字也不再说,只是一味温柔地吻着他。宛若羽毛般轻柔的双唇,落在他眉宇、面颊、唇畔、颈项。

她微凉的小手,探入他衣襟,寸寸游移。

对与错、进与退之间,季青城觉得自己要被她逼疯了。

他凝聚全身力气要推开她起身的时候,她已褪去绫衣。

他的手,落在她心口处。

“你的衣服鞋袜,我已经让飞雨带到别处了。”卫昔昭笑盈盈地撒谎,随着他坐起身来,跨坐在他腿上,“走不了,也不需走。青城……”素手解开他中衣,埋下头去,轻咬他。依然温柔,却不停止。

要推开她的手势变为拥紧,他已不能控制自己。

她温柔地道:“青城,我求你,好么?”尽显妩媚,又有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伤悲。

季青城觉得喉间腥甜越来越浓。

这是能取人性命的胭脂甜、深情苦。

他竭尽所余全部力气,将锦被围在她身上,将她按到一旁,侧开身去,吐出一口鲜血。

卫昔昭被吓到了,万般惊慌地要起身去找飞雨,想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没事。”季青城阻止了她,径自下地,寻到一杯已然冷却的茶,用来漱口,之后又对她解释,“放心,小事而已。”

卫昔昭还是赤脚下了地,走到他面前,忽然无助地哭了。

“你怎么就不能成全我呢……你只想着为我好,可那种好太重了,我不要,我就是不要……你就不能依我一次么?季青城,我求过你什么?”

“你是怕我为此招致祸事么?不会啊。我有应对的法子,我没有的话,还有飞雨呢,你怕什么?你是不是在骗我,是不是就算凯旋而归也不会娶我?那样你就更不该犹豫了……你给我个结果,让我日后能心安一些、踏实一些都不行么?”

“你给我个念想就好了,为什么宁死也不肯答应我这呢?我等不起了啊,我不知道等回来的是你的人还是你的尸首……如果我每日在过的也是你这种日子,你试想一下,是个什么滋味……这么久了,你知道我是怎么过的么?你不知道,一点都不知道……”

一声声带着哭腔的指责,让他的心都要碎了。

最终,她无力地蹲在地上,“我恨你!你现在告诉我,说以前的一切都是假的,让我死了这份心好了!你不信我,就是不信我……我恨你,恨死你了……”

一滴泪,缓缓滑落至他唇边。

铁骨铮铮的男儿,心碎了,也醉了。

她不知道在说了多少个恨字之后,被他抱回到了床上,被他清冷的气息灼热的亲吻淹没了意识。

“不哭,不哭。”他低声重复着这简单的字句。

她勉强止住泪水,绽出一朵虚弱至极的微笑,随后滑入锦被,拍拍身侧,“你要做柳下惠也就由着你,陪我躺一会儿总是可以的,是么?”

季青城的心绪几番起落,仿若经历了一场生死。他笑了笑,躺去,拥住她。

似一对相亲相爱的鸽子。

相依相偎,清醒着亲吻,为何要错过,为何要为难彼此。

体内余毒虽不如方才令人难以克制,却还是逐渐蔓延成灾。

那就顺其自然。

在一起,这一夜要在一起,日后无数长夜,也要在一起。所谓的对她好,如果并不能减轻她的苦,为什么还要一如既往。

热吻中,他欺身而上,布满厚茧的手拂过她。

也许,她是有些紧张,也许是情动所致,身体轻轻颤抖着,举动仍是没有丝毫迟疑。

衣衫落地,窗帘随风轻舞,月华潜入室内,摇曳出暧昧浅影。

那一刻,她柳眉紧锁,却是强忍着一声不吭。

她额头上出了汗,因为疼。

他头上也慢慢沁出汗水,因为忍得辛苦。

“自作孽。”他带着几分无奈,不知是在说她还是在说自己。

她则紧紧的咬住了唇瓣。

他侧头,亲吻。

时间点点流逝,终是在他身下如花盛放。

他不知疲惫无法自控地索取着她每一分美好。

她索取着被他强压在心底太久的狂野、激烈。

什么样的感受,都不如这样亲密无间、身体相溶来得实在安稳。

从此血脉相连,嵌入彼此身心。

心记得,身体也不会失去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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