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四只眼,目光冷冷相对,同样固执坚持、互不相让。
前面的司机和助理有些紧张,感觉小小的车厢里,气压紧绷得快要结出冰又似要喷出火,空气中似有冷艳小火花,兹兹蹦跳。
俗话说的好,清官难断家务事,两人皆明智做视而不见状。
突然,车子一个大拐弯,上了个三层立交大桥,惯性强势袭击了车内的所有人。
妙然正在气头上,少了几分理智,伸手要抓车门杠时晚了一分,身子一下就扑了出去,对眼前的“敌人”来了一个正宗的投怀送抱。
司机不小心窥到后视镜里的情况,迭声道歉,就被镜子里另一双冷黑的眼眸吓得失了声。
怀里柔软的触感,馨香的发丝,让顾西爵推出的手微微停顿了一下,而下一秒,他再推不出手。
妙然立即低叫一声,直起了身,就看到男人举起的手将将放在她的胸口位置,顿时又红了脸,“顾西爵,你个!”
“谈妙然,刚才明明是意外,你……”
话还没完,又一个大转弯袭来,顾西爵本用来扶妙然的手来不及抓门杠,就朝妙然扑了过去。
“顾……唔!”
妙然本来伸手要抓门杠,哪知道手才伸到半路,看男人扑了过来,又收回手去挡,偏偏晚了一步就变成了大敞怀抱,将男人抱住了。
强壮健硕的男性身躯顺着惯性压在她身上,一下怎么也推不开,让她动弹不得,又羞又气,刚想扭头骂人,却感觉嘴唇一热,被什么东西紧紧压住了。她大眼一瞠,便又对上那双冷黑的眸子,眸底亦有同样的惊讶一闪而过。
他偿到她唇角还留着玫瑰花茶的淡淡芬芳,还记得,似乎以前她就特别喜欢喝这种花茶,说美容又养颜。
每天下午三点,英国妇人们最喜欢的下午茶时间,她都会坐在海蓝云天八楼的海景咖啡音乐厅靠窗的第三个位置,用听说是她外公送给她满十八岁的成年礼物,一套来自英国顶级皇家瓷器品牌Wedgwood(玮致活)的私人定制花茶专用瓷具,亲自配茶,调火,熬煮,泡制。
不管是容貌、气质,还是仪态、言谈,在他这么多年接触的无数名媛闺秀中,她亦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大家千金。当然,她也不乏那些女人的娇纵跋扈和自以为是的小姐脾气,让他极为不喜。
想到此,他立即直起了身,先发制人道,“抱歉,刚才无意冒犯。如果谈小姐实在介意,顾某愿意接受两个耳光让你泄气。但是还需要澄清,我不是,这只是意外。”
说着,他竟然掏出了胸口的装饰手帕,并一块小镜子,照着擦掉了沾在唇上的她的唇蜜。然后认真地收好东西,目光平直地看着她,一副任她下手的坦荡荡。
妙然额头不自觉地抖了抖,一时不知该气该怒该赏他一巴掌,以泄心头火,偏偏他又一副“甘愿平白受怨”任人宰割的模样,教她提起的火又莫名其妙消掉大半,空出来好大一片……失落感。
这种感觉仿佛又似曾相识,她想抓住,追溯源头,恰时汽车停下,医院到了。
顾西爵见妙然没有动作,淡声道,“谈小姐若无意追究,咱们就此揭过,先去看小月月的情况。”
便率先下车,极绅士地为其开了车门。
妙然赶紧穿上了鞋,跟着顾西爵上了儿童住院部。
只是,看着男人举手投足间的优雅,言谈接物中的从容,她心底那股莫名的失落感更加浓重了。
她很清楚地感觉到,他一点都不喜欢她。不,准确地说,他可能有点讨厌她……这个想借美色勾搭银行家的所谓的豪门千金吧!
……
“看你们两个做父母的西装革覆、气质不俗,应该是有些身家和修养的人吧?不至于那么抠门儿到连正常的餐食都给小女圭女圭打折扣吧?”
月月的主治大夫是个相当年轻的小伙子,据助理说是该院最好的儿童医生。
年轻医生一看到他们俩相携而来,就毫不客气地开始了批斗大会,让两人开口想澄清关系,都没机会。
“这孩子有严重的营养不良症,看着圆墩墩儿的样子,完全是虚胖。她至少有两到三个月时间,没有正常饮食,严重缺钙、铁、锌等微量元素。这么长时间,你们这做父母是怎么当的?啊?没看到孩子的头发都黄得开叉干枯了?还有,她的双脚有水泡茧子,手上还有很多小伤口,你们没事儿是不是把孩子当苦力操着玩儿呀?牙齿也缺了两颗,导致她吃下的东西都没有经过细致的咀嚼,严重影响消化……”
“大夫,能不能请你说说现在孩子的情况……”顾西爵有些受不了地打断医生赤果果的人生攻击,想要直奔主题。
年轻医生抬头丢来一个冷冰冰的眼神,绝对专业的气质里透露出严肃苛责,冷冰冰地说道,“以前形成病症的原因都不模清楚,怎么对现在的恶果进行处理!”
一句话,把顾西爵打得哑口无言。
没办法,人家是专家,刚上任的业余爸爸只能靠边站。
“大夫,对不起,都是我们的错,我们一定好好检讨。您能不能告诉我们,小月月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对于妙然专业又自然的母亲形象,年轻医生似乎稍稍熄了点儿火,翻了翻自己的诊断资料,说,“饮食不当,轻微食物中毒。最主要的问题还是暴饮暴食,引起肠胃负担过重。小孩子的肝胆排毒能力极弱,不适合吃太多油炸、辛辣食品。”
“嗯,我们知道了。孩子大概什么时候会醒?这段时间的饮食应该怎么安排?您给我详细说说,我都记下来……”
妙然将自己的方案本一翻,顺手就抽过了顾西爵胸口的小金笔,认真地记录起医生说的每一个重点,一丝不苟的模样,不知情的人真会以为她就是小家伙的母亲了。
顾西爵目光闪了闪,看着女子将发丝勾过洁白的耳贝,露出一截白皙优美的侧颈,仔细聆听医生训言做记录的模样,仿佛浑身都在隐隐放光,呼呼不由收紧,眼底冷凝的冰色,悄然融化。
“麻药还要三到五个小时才会散,估计她醒了会叫饿,你们得费点心思了。”
医生的目光冷冷地刮过两人,很大牌地走掉了。
两人同时松了口气,进房看小家伙。
未想女人一看到床上脸色苍白、瞬间瘦了一大圈儿的小宝贝,竟然眼圈儿一红,泪水就大滴大滴地滚落下来。
顾西爵一阵微讶,心也似被猫儿抓了一把,尴尬地咳嗽一声,柔声道,“医生刚才都说了,已经没事儿了,别太担心。”
“我知道,可是,我忍不住啊!”她抚抚苍白的小脸蛋,觉得整颗心都揪成了一团,疼得厉害,又想起医生说的话,急忙察看小家伙的手脚,果然看到了茧子和划痕,更加难过自责起来。
顾西爵拧起眉,将心头的想法抑了又抑,待女人的情绪平抚下来时,终于忍不住问出口,“谈妙然,你确定……你真的不是小月月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