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盛薇与许舒华这顿饭吃了近一个小时,吃完天也隐约要黑了,临别的时候,许舒华还是没憋住,低声问道:“那江城默那个部下,就没有法子放出来吗?”
盛薇神色凝重,叹道:“落在他手上,怕是凶多吉少了。”
这件事惹得叶智宸如此狂躁,她是等闲不敢再去求情,她若再找他说,那张重年只会死得更快罢了。
许舒华闻言点了点头,心想,军事上的事情,女人本就不能干涉。
盛薇问:“一会你那位会来接你吗?”
许舒华“嗯”了一声,又想起盛薇之前在饭桌上的话,劝她:“你就再观察一下他吧,兴许还能挽回。离婚的事,可千万提不得,知道吗?”
虽然许舒华也觉得叶智宸太无情太过分了一些,可是不管怎样,离婚不是件好事,尤其对女人而言,更是吃亏不讨好。
盛薇只是扯开唇角一笑,并不答话。回到车上,望着车窗外的街市,那样热闹的世俗,却与她隔着一层玻璃。
她看着外头,忽然看到街边停在那里的一部车子,却叫她愣了一下。那是一辆黑色的加长林肯,是叶智宸的车,奢华而又贵气,此刻就停在珠宝行外,分外扎眼。
她的心,就在那一瞬间慢慢地沉了下去,犹如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里,待到回过神来,她的手心都是冰凉的。
车子很快驶出了闹市,远远看到岔路口,黑色的柏油路面,便是通往叶家官邸的专用公路。她对司机说:“麻烦你调头,我想去一个地方。”
盛薇去了远山双桥,那是一座木质的古桥,屋檐往两边伸展,桥下则是潺潺的流水。远远望去,双桥上的两排红灯笼迎风摇曳,在这薄薄的夜色中,释放出柔柔的光晕。
司机有些担心:“四少女乃女乃,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晚了城门就要关了。”
虽说局势稍稳,但是宛城向来戒严,派有重兵把守,城门一关便回不去了。盛薇却还是下了车,独自一人往那桥上走。
晚风习习,盛薇就站在那桥檐下,晕黄的灯中,衬出她那静致温婉的身影。盛薇的视线落在了一旁,不知道是谁做的风车,七彩的颜色,就钉在木头柱子上,跟着风不断转动,仿佛一把小扇。
盛薇能够想象那样的场面,一对年轻的夫妇带着孩子到这桥头,因为拗不过孩子天真的请求,男人将这风车钉上了柱子,而后孩子笑着拍着手掌,女人笑着亲吻孩子的脸庞,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在这玩耍,而后手牵着手回家。
她唇角牵起凄清的笑颜,其实她也憧憬这样的人生,嫁人,生子,而后偕老散步,芸芸众生一般的喜怒哀乐,恬淡也就是一生了,
可是,为什么只是这样小小的愿望,却也成了惘然?
上天不愿给她孩子,也不让他从一而终的爱她,这世上她孤单寂冷的生活着,何等的悲哀?
盛薇暗自叹息,美丽的眸子开始打量四周。这双桥还是老样子,其实以前她与叶智宸经常来这里,也是在这样薄薄的夜色里,他与她静坐着,听着哗啦的水声自桥下淌过。他背着她沿着桥廊上走,一圈又一圈,她咯咯的笑着,求他把她放下来,他却说:“我不放,这辈子都不放!”
那笑声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盛薇心中终忍不住酸楚难当,低喃道:“一辈子,一辈子太长了,连你自己都没法保证,为何又要允我这样的承诺?”
夜风捋起她纷乱的长发,她的旗袍上用银线勾着墨荷,在这夜色中越发显得凄清素然。抬起头,天空黑得好似墨染,东面孤单的一颗星子隐放幽茫,看起来不胜寂寥。
看着看着,清眸里有了沉沉的痛,玉颊上显露凄苦难当的神色,因为四下都没有人,她才允许自己脸上流露出这样的脆弱,就像是不堪一击的瓷玉,连眼神都几近破碎。
司机到底不放心,走过来恭敬地叫她:“少女乃女乃,时候不早了,回去吧。”
灯笼的微茫衬出她完美的五官轮廓,她的神色早已恢复,只是淡然如常地转身:“走吧。”
没想到他晚上有回家吃饭,叶夫人陪着叶智宸去参加公宴了,叶锦也大嫂他们也上戏园子听戏去了。偌大的家里,显得冷冷清清的,大客厅中就他一人。
一走进屋,便感受到了周围骤然上升的气压,沉重得叫人喘不过气。小兰走过来小声对她说:“四少在家呢。”
她怔了一怔,不料他会回来,心想,他刚才不还在陪别人诳珠宝行吗?往客厅里望去,家具幽暗的轮廓里清晰衬出他高大的身影,她不明白,自己的心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此刻,因为见到了他,便按捺不住地加速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