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林姗穿着一件素色的黑衣,独自站在窗前,她的容貌虽然算不上绝美,但是却很是温柔清婉。/中文/
她也是留洋回来的,平日说话办事皆很有些西式做派,今却梳了中式的发鬓,发鬓之中横绾着一支如意钗,再加上那一身素净的黑,倒显得她沉静而又美丽。
雨自窗户飘了进来,有丫头过来劝她,“小姐,站在这儿要着凉的,还是回屋坐着去吧。”
她将视线收回来,吩咐那丫头,“你帮我将江帅叫过来。”
“是!”那丫头依言去了。
过了约莫半刻钟,江城默来了,推开门,远远看到屋内柳林姗一袭疏落的孤影,独自端坐在桌前,侧身显得柔弱而又消瘦。
他略一踌躇,便走了进去。
桌上放着一盅酒,那酒像是热过的,此时醇厚的香气萦绕在空气里,她捧着一只酒杯,抬起头时,眼神凄楚迷离,“这是我们自家酒窖酿的米酒,哥哥生前很爱喝。”
江城默在她身边坐下来,看她如此痛楚,轻声安慰她,“死者已矣,你别太难过了。”
柳林姗点头,却还是淌下两行泪来,那泪水,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的清冷,一张莹白色的脸,惹人怜惜。
江城默知道,这个时候,他应该将她揽入怀中,可是霎时间,苏盛薇的身影在脑海中闪过,心头如有无数小蚂蚁在啃咬,那般难受,让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出那样的举动。
于是,他拿起桌上的酒盅,将面前的杯子里倒满了。那些深埋在心中的痛,此时,唯有用酒精来麻痹。
柳林姗将头靠上他结实的肩膀,说:“哥哥过世了,我们的婚事,估计要往后推了。”
江城默沉声道:“没关系,这个时候,确实不宜再办喜事。”
柳林姗抬起头来,看着他,神情有些复杂,“谢谢你。”
江城默勉强笑了笑,说:“用不着与我这样客气。”事实上,到现在,他仍尚未做好与她结婚的准备,此刻反倒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
柳林姗才貌双全,焯美优秀,也算是不错的女人。最重要的一点,她对他还一往情深,这些江城默都知道。
虽然一开始他只是被时局所逼,可是接触得久了,他发现柳林姗真的是个好女人。所以,他也曾不止一次地对自己说,就这样吧,好好对她,努力爱她,就这样与她结婚生子,好好过一辈子。劝自己劝得多了,他差点也误以为,自己真的能够做到,可是到今,他才发现,自己究竟有多真。
那些过往的美好,那些年少时的梦,那盛开在心里的白兰花,她穿着月牙色的旗袍,回过头来冲他微笑的模样,梨涡浅浅,明眸皓齿,一幕接一幕,都已成为无法磨灭的记忆
即便时间已经久远,他以为已经淡去,可是在心底的角落里,总有那么一个影子,见不到心痛,见到了也是心痛,就好似落下的尘埃,他的爱早在七年前就给了她,这辈子,他再想给别人,却给不了了。
所以,今在柳家门外,再一次看到她,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无法动弹了,浑身的血液都像是凝固了的。周遭的声音,眼前的雨,他什么都听不到,也什么都看不到了。他的眼底,只有那么一抹身影,消瘦的,清丽的,明明变得不一样了,却仿佛能够与七年前,那个自己第一次见到的青涩女子重叠。
那一刻,心中有一种情绪,剧烈到似乎要割裂什么一般,他以为他永远失去了,可是她居然又出现了,那样的真实,那样的近,即便他竭尽全力想要忘记,现在,他更不可能去忘记了!
旁边的落地灯,将两人的身影一并映上了雕花的窗户,柳林姗看着,不知道为何心中一片寂寥。
太多次,明明两人是这样在一起,她却总感觉自己是孤孤单单一人,她离他这样近,却又那样远,似乎永远都不能碰触到他的心。
想着想着,一行清泪再次自颊边滑落。
~
柏林园墓地,柳承曜的墓碑前,苏盛薇亦是一身凝重的黑衣,鬓间别着一朵白色的茉莉,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心中太过悲痛,她的眼是空茫的,脸色也显得苍白无力。
已经黑了,渐渐的,她已经看不清墓碑上的照片,看不清他的笑脸。伸出手指,轻触墓碑的边缘,任那冰凉的触感直渗心间。
柳承曜,谢谢你,在我最无助的时候,一次又一次地帮助我。虽然我也曾经不止一次向你道谢,但是还有太多太多话,我没有说出口,还有太多太多的遗憾,留在我心里。现在的我,就像一个拾荒者,一点一点收藏起有关于你的底片,让它变成陈年的私酿,永远埋葬在我心里。
因为你的死,让我太过悲痛,往后我或许不会时常去忆起,但是,我想,记忆总会在某个午后,突然晾晒出关于你的画面。情感有若行李,仍然沉重待我整理。你是个体贴入微的男人,对我好,却总是默默的付出,不求一丝回报,到最后,甚至不惜用生命来保护我。现在你已经走了,我欠你的,这辈子都没法再还。我能答应你的,是好好活下去,尽量活得更幸福更快乐!
只能怪我无知,居然到此刻,才能体会和明白你的爱。你的爱,表面平静如水,波澜不兴,但是却如此深沉,宽容如大海。只怪,你给我的太多太深,让我身在其中,看不明白。现在我看明白了,一切又已覆水难收。
谢谢你,曾经爱过我。
风吹过,吹动远处的树叶,发出“哗哗”的响声,明明是春,却让人感觉像是萧瑟的秋。树叶抖动的声音,也像是落零的声音。那声音,在这样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苏盛薇眼神凄迷,不知道他在这里,会不会觉得冷清。
从开始到现在,她已经整整站了三个小时,可是心中有一种不舍,让她不愿意离开,她只想好好地陪陪他,陪他说说话。
车窗外是茫茫的雨幕,苏盛薇看得出了神,司机怕她太过疲累,提议道,“黛姐,今晚要不要找间旅店先住下?”
苏盛薇道:“不必了,我们连夜回上海。”
“是!”
黑暗中,唯有一对白烛在凄冷的跳动,柳次云刚毅的脸,抿着的唇,眼角都染上了一层阴鸷的冷厉。
“这口气我始终咽不下去,阿浪,你立刻带人去,务必在半路解决那个女人!”他最心爱的儿子,如果不是被那个女人给迷惑了,又怎会闹到这个地步?那个女人,他绝对不会放过她,她害死了他的儿子,那他就要让她用命来陪葬!
“是!”五官冷硬的男人沉声应道。
阿浪一走,站在那里的柳次云,久久地凝视着柳承曜的遗照,悲痛再次难抑,猛地掉落下两行眼泪来。
白发人送黑发人,世间上最悲苦的事,莫过于如此了!
心中那么的恨,急急地寻找着发泄口,柳次云将手紧紧攥成拳头,脸上带着让人心惊的阴狠、冷厉。
车子快速往前行驶,苏盛薇突然感觉到,似乎正有一种浓浓的黑色朝她盖了过来,空气凝固般的压抑,让人很是忐忑不安。
或许这一路上都太过沉寂了吧,四周又是黑压压的一片,才让她产生了这样不安的感觉。
可是很快,这种不详的预感便成为了事实!
当枪声响起来的时候,苏盛薇身旁的保镖阿伟低吼了一声“小心!”而后便将她的身子朝车椅上按了下去。“砰!”地一声,一旁的车窗被打穿了,留下一个圆形的弹孔。苏盛薇喘着气,暗自庆幸,好在保镖反应快,否则刚才那一枪,会正中自己的脑袋!
“不要抬头!”
下意识地想往窗外看,阿伟再次将她的脑袋按下。
“砰,砰!”数声枪响,子弹像雨点般密集地过来,弹头与金属车身的摩擦声,显得格外的刺耳!
“呲!呲!~”一声一声,都像是可怕的死神在做着召唤。
“是柳家的人!”如此惊悚人心的时刻,苏盛薇却依旧能够保持冷静,忆起白柳次云那种狠戾的眼神,她很快猜到了这次追杀的幕后指使。
枪声如此密集,阿伟料想这次围堵他们的人一定不少,身为保镖,紧急时刻就是要当机立断,所以,他冲前面的司机大喊道:“千万不要停车,往前开,快!”
司机听到枪响的时候,一颗心惶惶而又紧张,握着方向盘的手,好似也有些不听使唤,车子被他开得左弯右拐的。此刻听到阿伟的低吼声,好似才找回一点神智,慌忙坐直了身体,深吸一口子,使劲地踩下油门!
车子速往前奔去,阿伟这才有机会往后看,他料想的没错,这次追杀黛姐的人太多了,紧随其后的,有五辆车子!
虽然苏盛薇此次出行已经算是十分谨慎,除了这辆车中的阿伟与阿诚,后面那辆车里,更有五位保镖。方才一发生情况,后面那辆车的保镖便身手敏捷地身下车,两边的人火并起来,一时间枪响更为激烈。
虽然后面的保镖很想掩护苏盛薇平安离开,无奈柳家派来的人实在太多了,他们拼死也只能拦截两辆车的人,至于其余三辆车,则纷纷一般地追着苏盛薇的车子而去。
路很颠簸,车子却开得很快,苏盛薇的身子跟着一阵左摇右晃,阿伟看着后面穷追不舍的车,冷酷的面孔凝满了严肃。
眼前的情况无疑十分危急,其余保镖都被牵制住了,能保护苏盛薇的,只剩下自己与阿诚,这任务,自然十分的艰巨!
眼看其中一辆车就要追上来,意识到了后果的严重性,阿诚也是一脸的冷沉,情况紧急,阿诚当机立断,回过头来对阿伟说:“保护好黛姐!”说完便推开车门,扑了出去。
苏盛薇的保镖都是百里挑一的人,阿诚身手敏捷,枪法也极准,他奋不顾身扑出来后,因为惯性使然,身子在地上打了两个滚,一枪打去,便将其中一辆车的前轮打爆了!
那汽车不得不停下来,立即有手拿枪支的男人跳下车,朝着阿诚快速追过来!
这样黑,这一车的人阿诚尚且能对付,叫他担心的是,还有两辆车始终谨记着这次行动的目标,他们没有停车,而是继续往着前方猛追!
而这边,柳家这次行动的指挥者,阿浪一脸阴鸷地看着前方那辆车,冷声命令着司机,“不能再出任何状况了,给我追,老爷这次要的,是那个女人的命!”
现在,苏盛薇的保镖已经几乎被他们牵制住了,阿浪冷冷地笑起来,相信这次行动,一定能够顺利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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