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鱼童子慌了手脚,正要逃窜,忽见眼前游来一条黄灿灿的金龙,口中吐出千万条带着钩子的绳索,不由分说将他捆绑的严严实实,呼啦啦抛向了斩将台。他感到浑身有无数条毒蛇在撕咬,疼得几度昏厥。他眼睁睁看着鲧亲手揭开了冯夷身上的绳索,将其释放;又眼睁睁看着刽子手把他捆在柱子上,要开刀问斩。他浑身抖成一团,心中充满了恐惧。他多么希望眼中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象,是一场惊心动魄的噩梦。可是他知道这不是梦,他就要被斩杀,他苦苦修炼了一千三百余年,到头来却是成了无头的冤魂。他本已胜券在握,离功成名就仅一步之遥。可是由于嫦娥来了,揭露了他的老底,不仅救了冯夷,还把他绑在了断头台上。他感叹世事无常,生、死、祸、福就在一瞬间。就是刚才,绑在断头台上的还是面沉如水的冯夷,他自己则是心花怒放,欣喜若狂;现在他和冯夷恰恰调换了位置,在一旁闲庭信步的是冯夷,要在断头台丧命的是他黑鱼童子。
“聪明反被聪明误!”黑鱼童子叹息着闭上了眼睛。朦胧中,他听到鲧的呵斥声:“你为何要冲毁九河大堤,让无数百姓死于非命?你为何要嫁祸于冯夷水神,把他推上了断头台?”
黑鱼童子痛疼难忍,只求速死。他高声道:“这九河水神之位,本该属我黑鱼童子,却被冯夷长期霸占,我岂能甘心?今日既被你等捉住,是杀是刮,悉听尊便!”
“说得好!”黑鱼童子听空中传来喊声,抬眼望去,见昆仑山青鸟迤逦飞来,急叫:“青鸟爷爷,救命!”
且说玉帝自贬为凡人,到下界体察民间疾苦,将天庭中一切事物托付于王母。那王母事必躬亲,小心翼翼,兢兢业业,不敢有半点疏忽。忽一日,青鸟来报,说黑鱼童子被嫦娥指证为九河泛滥的始作俑者,舜帝的治水大臣鲧将其抓获,绑在断头台上开刀问斩。
王母听罢,寻思:我在玉帝面前几次推荐黑鱼童子为九河水神,玉帝本已同意,谁知半路上杀出了个伏羲。那伏羲托大,甚是傲慢,蛊惑玉帝仓促下旨,弃了黑鱼童子,加封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当了九河水神,忒是草率。黑鱼童子虽然与我无亲无故,然他在九河水中修炼了一千三百余年,且送给我十颗夜明珠,今日遭遇杀身之祸,焉有不救之理?
那王母红颜不让须眉,自尊心极强。上次玉帝当着伏羲的面,指责她推荐黑鱼童子有误,使她颇为难堪。她气愤伏羲手伸的太长,竟然奔赴天庭寻根问底,为一个凡人打抱不平;她怨恨玉帝驳了她的面子,轻易便否决了她的意见。好在玉帝已经下到凡界,将天庭中一切大权交到她手中,使她有了改弦易张的余地。她要借黑鱼童子之事,大做文章,在天庭为自己扬名立万,让各路天神从此不敢小视。主意已定,她指派青鸟将黑鱼童子速速救起。
“遵命!”那青鸟因得到了黑鱼童子的好处,正欲报答,见王母派它前去解救,大喜。青鸟顷刻间飞到了九水斩将台,听黑鱼童子说:“这九河水神之位,本该属我黑鱼童子,却被他冯夷长期霸占,我岂能甘心?今日既被你等捉住,是杀是刮,悉听尊便!”言语铿锵,没有一丝怯意。青鸟想,这黑鱼童子虽然闯下了大祸,却临危不惧,是条硬汉子。叫声“说得好!”,遂俯身掠过斩将台,叼起黑鱼童子飘摇而去。
黑鱼童子大难不死,已是万幸;又被青鸟叼到天庭,见到了手握大权的王母,更是受宠若惊,急忙拜道:“黑鱼童子拜见大慈大悲的王母娘娘!”
“黑鱼童子,前番我已奏明玉帝,欲加封你为九河水神。只因你贪图青柳美貌,闹出事故,被人皇伏羲告到天庭。玉帝震怒,改封冯夷为九河水神,并欲降你死罪。是我从中斡旋,方救你一命。今日何故被舜帝治水大臣鲧捆绑在断头台上?”
黑鱼童子连连叩首,哽咽道:“小的辜负了王母的一番栽培,自我葬送了大好前程,悔之不及。今日之事,完全是冯夷一手策划的。冯夷初任九河水神时,工作勤勉,事必躬亲,不敢有半点疏忽。后来功成名就,便渐渐变了面孔,趾高气扬,放荡不羁。他经常擅离职守,出入王室重臣门庭,攀亲结友,花天酒地,全不把九河诸事放在心上。就在九河浪涛汹涌、九河大堤岌岌可危之际,他却在百里之外的禹都,与鲧的儿子禹对酒当歌,寻花问柳。九河大堤决口,九河水滚滚而下,使成千上万的黎民百姓遭受了灭顶之灾,也使多年的治水成果毁于一旦。尧帝引咎退位,舜帝接任,命鲧将冯夷斩杀于九水白沙洲,以谢罪天下。谁知那冯夷与鲧的儿子禹,还有鲧的外甥女嫦娥,在一起密谋,以桃代李,嫁祸于人,把九河大堤决口的责任一股脑儿推到小的头上,让小的顶替冯夷的死罪。若是青鸟晚去一步,俺已身首离异矣!”
王母道:“天庭不管下界之事,人间的是非曲直,自有人间去处置。你既然来到天庭,也不需去管九河之事。如今我的天河中有十万天兵天将,唯独缺少一个能领兵作战的元帅,你可愿意担当此职?”
“愿意!”黑鱼童子掐了一下大腿,疼得龇牙咧嘴。“不是梦!”他心中狂喜,连呼“造化!天大的造化!”在短短的时间里,他经历了由生到死、由死到生的震撼,又经历了一步登天、飞黄腾达的冲击,惊喜的目瞪口呆。他高声道:“谢王母栽培!俺不胜荣幸之至!从今往后,俺一定反躬自省,恪尽职守,做天河的忠诚守神,做王母的忠心奴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王母随即下旨,加封黑鱼童子为天蓬元帅。
且说冯夷在九水白沙洲被鲧当场释放,百感交集,连连叹息。他带着嫦娥登上了太行山主峰,指着一座庙宇道:“三百年前,你的名字叫青柳,住在华山南麓的明阳村,与我是一对生死恋人。那年你被黑鱼童子掠到九河,欲强占为妻,幸被路过的伏羲搭救,带到家中认作义女。伏羲有个女儿,叫宓妃,与你十分相投,遂结为姊妹,每日形影不离。后来由于你思念冯夷心切,告别了伏羲和宓妃,独自来到太行山,在此庙宇终了一生。一百年前,你重新来到人间,取名嫦娥,长大后结识了后羿。”
嫦娥道:“你被玉帝封为九河水神,知道人世间的前因后果,对我隔世相爱,一往情深。可我只是民间的女子,如何明白前世今生之事?昨日女娲娘娘来到月宫,给我详细讲解了你我之间的隔世姻缘,方如梦初醒。娘娘说,你在人间闯下了杀身之祸,被绑赴白沙洲开刀问斩。我万分焦急,一刻也不敢耽误,先找到表哥禹,与他一同来到九河白沙洲。看到你束手赴死,我心如刀绞,只想以自己的头颅换回你的生命!”
冯夷握住嫦娥的双手,道:“你我经过三百年的磨难,终于走到了一起,也是不幸之中的万幸!可是由于我的失职,使你的姨丈被解除了职务,或许还会有生命危险,为此深感内疚。好在他的儿子禹被委以重任,也给了我一次补过的机会。我必须全力协助禹清除华夏水患,将功赎罪,以报你姨丈的知遇之恩。现在你在月宫负责管理地球潮汐,堪称重任在肩。待我完成自己的使命,便到月宫与你相聚,天荒地老,永不分离!我这里有一把古扇,乃是母亲留下的遗物,特送给你作为定情凭证。只要见到这把古扇,就如同与我在一起。”
嫦娥含泪离开了冯夷,飞回了月宫。从那天开始,她日思夜想,翘首以盼,等待着与冯夷再次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