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千手府邸里,纲手刚刚睡醒过来,她紧紧的皱着眉,不停的用拳头轻轻敲着额头,显然头正疼着。
她要如何不头疼?
昨天,她一直到傍晚,才看完了卡卡西和宁次给她送来的资料。那些资料与其说是他们询问得来的,不如说是被倾诉得来的。
派出去的六十几人,最后回来的不足十人。虽然有像鹿久、静音那样受了重伤的,但也有安然无恙的——仅仅指身体上。
在与那些强悍到怪异的敌人遭遇后,不间断的直面同伴诡异可怖的死亡,以及日夜不眠的往回逃命,长期绷紧到极致的神经,在突然安全之后,也无法立刻放松下来。几近崩溃之下,有的人便会不停的倾诉自己的恐惧,来达到缓解紧张的目的。卡卡西和宁次的资料,就是这样得到第一手,然后经过后期整合而成。
但人在那样的境况下,叙述出奇的准确。因为那时人真的就像一台复读机,机械的复叙刻在脑海里的记忆。不用担心那记忆会有错,如此惊恐之下,没有人会对自己的记忆进行加工,这是人类的本能反应。
而那真相,是如此的骇人,以至于纲手读完资料之后,大脑陷入了一片空白——她的大脑拒绝对资料里的内容进行解读。
于是昨晚回来晚饭也没吃,就直接睡下,却在梦里,对读到的内容进行了重组。以梦境的方式,让纲手“亲身经历”了一回那个噩梦。
那真是时时刻刻都在叫嚣着醒来,却怎么也逃不出的梦,直到她在梦里被杀掉,才终于回到了现实。
——那些人,到底是些什么怪物,能够拥有那样的力量?
纲手咬紧了牙关,才能保证自己不会颤抖了身体,她感到了很久不曾再感受到的情绪——恐惧。
但她突然从混乱不已的大脑里,揪出了零星几点记忆。
佐助刚刚再次回到木叶时,曾经提醒她,他在木叶出现的话村子也会有危险什么的,还要她加强木叶的防护。后来宇智波府邸被夜袭,被救回的巡夜忍者,曾描述他们所见到的一切,却被人认定他们受到惊吓思维混乱了。死后尸体就会消失?做梦呢吧?
但事后找到的,对宇智波家进行监视性保护的忍者尸体,都是什么样的来着?
宛如木乃伊一样的干尸
这不正和现在被杀的忍者,是一模一样的死状么
纲手嚯的跳下了床,就要更衣去见佐助,却不想起的太猛,脑袋一阵眩晕,就要摔倒。她猛地抓住了床栏杆,稳了稳重心,开始苦笑:自己,终究是老了,不比当年了啊……
“唉……”她忍不住一声长叹。
二
鸣人睡足了一天一夜,都还没有醒来。
他做梦了,好长的一个梦。
梦里,他漂浮在无边无尽的黑暗里。他抬手模索到自己的脸,然后模到自己的眼睛,确定它是大睁着的,可他就是看不到任何东西;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四周太安静,静到耳朵反而在微微的耳鸣;无论他手脚如何的挥动伸缩,他就是碰不到任何其他的物质存在,仿佛整个世界都化作了虚无,而他就是仅剩的存在。
绝望里搀着恐惧的孤独,迅速侵占了他的心房,再顺着血管蔓延到他全身的每一个细胞。他想尖叫,他真的尖叫了,他感受得到自己喉咙的震动,但却就是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这里,时间、空间,都不复存在。
只有他。
“鸣人”
终于鸣人听到了一声大喝,是佐助的。
可鸣人虽然睁开了眼睛,很显然意识还没有回到现实,眼睛大睁而瞳孔紧缩,嘴巴无意识的张着,呼吸异常短促,浑身的肌肉绷的紧紧的,并伴有轻微的痉挛。
佐助的心顿时揪成了一团:“鸣人鸣人鸣人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你怎么了,鸣人?”
半响,鸣人的表情才缓和下来,身体也放松了:“佐、佐助……”声音虚弱的似乎快要咽气一样。
“我在我在这里,鸣人”佐助依然紧紧扣着鸣人的肩旁,俯身回应他,一脸的惊恐不安,鸣人吓到他了。
天快亮时,佐助突然被鸣人猛的打在脸上,痛的他立刻就坐了起来,转身问身边的爱人:“鸣人你干什么?”可佐助并没有得到回应,鸣人的手脚极不自然的不断碰撞在他的身上,他立刻意识到,这是鸣人的身体在抽搐。
在昏晦不明的光线,佐助看到鸣人嘴巴大张着,喉结剧烈的抖动,似是溺水的人被救出水的瞬间那样,猛烈的吞咽着空气,他果真是在间断的抽搐着身体,且抽搐的非常厉害。佐助心下一惊,立刻抓住他的肩让他正面向上仰躺在床铺里,并试图压制他身体的抽搐。用写轮眼可以看到,鸣人此刻体内的查克拉流动非常乱,从肚脐部位不断的溢出大量的查克拉,在他体内到处胡乱游走。
那是九尾的查克拉。
鸣人会向九尾借用查克拉,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为什么现在这查克拉会突然暴走?不管原因是什么,重要的是,九尾的查克拉要想暴走,那一定是在鸣人失去意识的情况下。佐助想要彻底阻止这查克拉,那就一定要让鸣人的意识清醒过来。于是他一边向鸣人体内输送查克拉压抑九尾的查克拉,一边开始不停的大声呼唤鸣人的名字。经过一番努力,鸣人终于醒了过来,那暴走的红色查克拉渐渐平息下去,一切终于恢复正常时,鸣人呼唤了佐助的名字。
佐助这才确定,鸣人是真的没事了。
“佐助,”鸣人舌忝舌忝嘴唇,依旧虚弱无比,“我好渴。”
“我给你倒水。”佐助维系着跨在鸣人身上,俯身看着鸣人的姿势,他制作了一个影分身,替他完成了取水的任务。水到手后,佐助当然不会直接让鸣人用被子喝,他嘴对嘴的一口一口喂鸣人喝水。
一杯水下喉,鸣人舒服的叹了一口气,这才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他开始思考当下的情况,不明白为什么佐助会压在自己身上:“佐助,你干嘛趴我身上?”
听鸣人这么说,佐助就明白,他是对刚刚发生的一切毫无记忆的了。再仔细的查看了一下他的查克拉流动,确定找不到一丝丝九尾的查克拉之后,佐助这才放了心。或许,是前天晚上被派去护卫鹿久他们归村,被人形尾兽活活汲取人类查克拉的诡异景象,给刺激到了吧。这样一想,佐助决定帮鸣人彻底的放松一下。
“你说,我趴在你身上干什么?”佐助将水杯递了出去,影分身接过后就走开,重新倒了一杯水放到了床头,随着爆出的烟雾消失了。
“喂喂喂。”鸣人眯了眯眼睛,手开始推佐助,“你不要这么欲求不……唔”他未说完的话被佐助用吻堵了回来。
佐助一向不给鸣人任何拒绝自己的机会。
三
“嗯……好重。”朝美喃喃低语着醒了过来。首先感受到的,是横在自己身上的胳膊和腿,鼬的;继而感受到的,是靠在自己背上的温度,鼬的;最后感受到的,是轻微扫在自己后颈部的鼻息,鼬的。
闭上眼睛,朝美在心里连连叹气,鼬哥这是把自己当作了御用抱枕么?
老实讲,虽然在鼬异常快的生长速度面前,朝美三个就像停止了生长一样,但其实他们还是要比普通人家的孩子生长的更快些的。尤其是葵,似乎是进入了成长期,居然开始反超朝美和花歌,比朝美还要高那么一点了。每次想到这点,朝美就压力山大。尽管他也没有比葵矮多少。结果只有花歌,从身量到能力,完美的诠释着老幺的身份。
重压之下艰难的翻了个身,朝美让自己平躺在床上,扭头打量鼬过近而放大到充斥了自己全部视野的脸。
和爸爸很像的帅气容颜,只是棱角依然平滑,透着几许稚气。朝美忍不住想,是不是自己长大以后,也会是这副模样呢?毕竟,自己兄弟妹四个,是四胞胎哪,就算成长速度差异不小,但最后都长大成人了,身为兄弟的三个人,样貌应该不会差太远吧?
“什么时候我才能长到你这样呢?”朝美一个没忍住,将自己的心里话说出了口,尽管很轻很轻,却还是让鼬动了动眉毛。
没有任何征兆的,鼬忽然就醒了过来,睁开眼睛对上了朝美的视线。兄弟二人近距离对视了一会儿,鼬才猛的坐了起来,头发乱翘的。刚醒来的瞬间,意识还模模糊糊的,他竟然错觉的认为自己看到了宇美。真是要命了,他到底是有多想念她啊。
她……是不是也会想念自己呢?
“早啊,鼬哥。”朝美说着,也坐了起来,然后前倾身子歪着脑袋,探到鼬身前,对着鼬抬手指了指自己脑顶右边,“鼬哥,你这里的头发全翘起来了哦。”
“啊?”鼬抬手一模,确实如朝美说的那样,头发翘着。他扒拉了两下,头发也没落下来,最后只好认命的收回手。转头看看另一侧还在继续睡着的花歌,鼬为他掖了掖被角,就推着朝美和他一起下了床。
朝美进了浴室,而鼬则打着哈欠,慢腾腾挪回了自己的房间,也进了浴室。
扭开水龙头,鼬双手并拢成碗状,接满了水就扑向自己的脸,如此反复清洗自己的脸。完毕后,关掉了水龙头,才拉下搭在一边的横杆上的毛巾擦拭。最后看看镜子,脑顶的那一撮毛还翘在那里,充满骄傲的气焰。鼬忍不住拿起梳子使劲的梳那里,还沾了水,可它依然倔强的不肯的服贴下来。最后鼬放弃了,放下梳子想走出浴室的,却在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时,停了动作。
他一眨不眨的看着镜子里的人儿,不是他的错觉,镜子里的那人影,和宇美真的有点像。
仔细想想,宇美也是黑发黑瞳,而容貌和佐井有七分相似,不似的那三分,是因为女人的脸部轮廓天生就比男人的柔和。而佐井和自己的父亲,除却肤色更为苍白和性格不同而显得阴柔一些外,眉眼鼻嘴的却是像了九成九。
为什么鼬才发觉,其实说宇美和自己的父亲有些相像,都是没错的?
莫非,自己在夜里无法入眠时,宁可去找自己的弟弟也不愿意找自己的父亲的原因,竟然是因为还是孩子的弟弟,比已经成人的父亲,容貌更加和宇美相似的缘故?
犹豫着抬起了手,伸向镜子里的人,最后贴在冰冷的镜面上,鼬轻轻的说了一句:“早安,宇美。”
随即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自己,一定是疯了。
四
纲手带着卡卡西来到宇智波府邸的时候,佐助和鸣人正跟四个孩子一起吃早饭。
“抱歉,我都没注意到时间……”纲手有些不好意思。
“没什么的,纲手婆婆,我们也吃的差不多了的。”鸣人用爽朗的声音如此说着,为纲手和卡卡西倒上茶。
今日有风,四人坐在西客间里,不断的听到庭院里的观赏树,被风吹的摇晃不已而发出的沙沙声。
“那么,尊贵的火影大人,一大早的光临敝舍有何指教呢?”佐助这话说的平淡之极,不带半点波澜,让坐在方桌对面的两个人捉模不透他的情绪。坐回了佐助身边的鸣人,也忍不住转头瞅他一眼,但同样没有头绪。
纲手无奈的看了卡卡西一眼,后者只好认命的先开口:“鸣人,你能不能让我们单独和佐助谈一谈?”纲手一大早的就找到卡卡西,和他说了早上她想起的事。那时佐助不愿鸣人担心木叶,却又怕木叶不够小心会波及鸣人,因而特意避开鸣人,提醒自己小心云云,全部告诉了卡卡西。所以,现在卡卡西才会先提出这样的要求。
“咦?你们要谈什么?”鸣人来回看着另外三个人,百般不解。
这么多年下来,佐助在木叶的时间里,一直都待在这宇智波族地里,不曾插手村子的任何一点事情,为什么纲手和卡卡西要突然找他单独谈事?莫非是前天晚上,佐助击退所有的敌人并救下了众人,看到了他那样强悍的力量后,村子又想要再次起用他?
鸣人对这个想法生气了:没事时把佐助像犯人一样软禁,现在有事用到他了就直接上门来要求人?不断发现木叶丑陋的一面,鸣人忍不住想,如此没有底线的村子,真的值得自己的父亲为了它而牺牲自己的生命吗?
他倒不是对纲手和卡卡西不满,身为火影有太多的不自由,他还是懂的,他纯粹就是不满村子这个整体而已。
对鸣人了解的卡卡西,只眨了一眨眼睛,就猜到了鸣人的想法,他忙补充道:“你不要乱想,鸣人,我们只是想向佐助了解一些事情,不会对他提什么要求的。”
“哦?”鸣人又看了看纲手和卡卡西,最后才看向佐助,用眼神询问他的意思。
“没事的,鸣人你去看看四个孩子,别一会儿他们吃完饭又闹腾起来。”佐助抬手捏捏他的脸,温柔的说道。
“那好吧。”鸣人这才对纲手和卡卡西点了点头,起身走进内门,去了厨房。
五
“佐助君,你要是知道些什么,请你一定要告诉我们,拜托你帮帮我们。”纲手表述完自己想起来的事后,改为了正坐,对着佐助伏低了身子。
堂堂火影大人,竟然对着一名曾经的叛忍低头,这个认知让佐助有一瞬的愣神。
“佐助,请你就当做是为了鸣人吧。”卡卡西接着说道。
佐助这才回过神,劝纲手:“不不不,火影大人,请你不要如此多礼,这会让我难堪的。”他在难堪上加了重音,想必纲手该听得出来。
纲手抬头看着他,嘴巴张了张,似是叹息了一声,恢复了原来随意的坐姿:“佐助君,我知道你对木叶必然是没有任何一点好感,甚至痛恨这个村子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但是很多事情,都是前面几代人的恩怨,我们别把这些恩怨,继续延续给我们的后代,好吗?”。
佐助嘴角啜着浅浅的一个笑,回答纲手:“火影大人,我并没有恨着这个村子,对我来说,和鸣人在一起就是整个世界了,别的都无所谓。”意思就是,别把自己太当回事了,我根本没把木叶放进眼里。
纲手的脸一白,卡卡西听不下去,刚想劝解什么,佐助却紧接着说:“虽然,火影大人你对我很不客气,但你确实对鸣人非常好,把他真正当作了自己的孙子去爱着、护着。鸣人这么一根筋的家伙,能好好的自由的活到现在,火影大人绝对是费了力气的。”他闭了眼睛,“我不是不懂报恩的人,所以若是真发生了什么,在保全鸣人和孩子之外我还有余力的话,我会帮你们的。”这话说的真妙,说的是帮,却有着前提,且无比合情合理,让人找不出不是。
纲手再一次确认,此佐助,绝非彼佐助。十年前带着孩子回村子,被自己几番威逼利诱,就说出了事实的那个佐助,有眼前这个佐助的十分之一辩驳能力,怕也不会被自己套出了话。
不管怎么说,佐助也没有把话说死,那就总会有转机。
纲手和卡卡西对视一眼,知道自己该离开了。
六
“佐助,纲手婆婆和卡卡西老师到底找你什么事啊?”鸣人抓住佐助和孩子们修行的空隙,问道。
“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我刚回木叶那会儿,家里不是遭到了夜袭么?事后找到了对我们进行监视的暗部的尸体,都是干尸的模样,和这次袭击勘查队的敌人杀死的忍者尸体很相像,因此问我是不是知道什么而已。”佐助心不在焉的回答,眼睛没有离开过鼬一秒钟。后者此刻正坐在另一边的地上,有些垂头丧气的。今天一整天,鼬都给佐助这样的感觉,佐助有些担心他是不是又有了什么心结?
“原来是这样,那你真的知道什么吗?”。鸣人继续问。
“嗯,算是知道一点吧……痛”佐助的胳膊猛的传来强烈的痛感,迫使他把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到了身边的鸣人身上。原来鸣人见佐助一副敷衍自己的模样,心下不爽起来,抬手就拧他的手臂。
“哼,看你还敢不敢注意力不集中。”鸣人得意的笑了笑,松开了拧佐助胳膊的手,“那你知道些什么,告诉我。”
抓抓头发,佐助想了好几想,才试探着对鸣人说:“鸣人,我想和你过平淡的日子,制造我们的小幸福,因此对于并不一定会发生的事情,我想,我们就顺其自然好吗?就像宇美说的,对于鼬,顺其自然就好。因为我们谁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发展,与其去为一些假设而担忧,不如好好问一问自己的心,到底想要什么。倾听自己的心声,坚定自己的意志,无论会面对怎样的未来,都做到不动不摇,不是更好吗?”。
鸣人真的被佐助说动了,只是他有什么瞒着自己的想法,还是让鸣人有些不舒服。
佐助抬手摩挲鸣人的脸颊:“先辈的智者说,以不变应万变,才最是无敌。你啊,就是太容易为小事担忧了,才总是动辄就慌乱起来。”
“那还不是因为你这个混蛋,三番几次的丢下我离开,才害我变成了这样”鸣人怒。
佐助笑:“我知道的哦,所以,我会对你负起责任,用余下的全部人生,来治愈你。”
鸣人听完这话先是一愣,继而腾的红了脸,嘴巴张张合合,却再没能说出一个字。
佐助的笑意更浓了,模在鸣人脸上的手移到他的颈子后面,将他向自己拉过来,同时探出身子,吻上了他的唇,轻轻柔柔、却不容拒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