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笑声稍低之后,永瑆呵呵笑言:“咱们如今若是行那故事令,红罗姑娘这杯酒真可免了”立时有几人笑着附和道:“正是正是”
面上已微是不悦的十公主转脸毫不留情地一眼横了过去,桌上立时静下。
尔后她又慢慢偏过来朝向红罗,脸上似笑非笑,口中徐徐道:“早闻红罗姑娘锦心绣口,妙语如珠,今日一见,果是不假”
话完,一只手又出人意料地从桌上端起酒杯,缓缓伸向红罗。红罗一窒,料不到这十公主竟是如此难缠,心中大呼倒霉,却也知道今晚是在劫难逃了,只得万般无奈地伸手欲接过酒杯。
谁料就在此时,十公主突觉手上一空,那杯酒竟被坐在她对面,不知何时突然站起的永璘夺了过去。紧接着,他一扬手,就将那杯酒一饮而尽。这几下动作连贯一气,十公主猝不及防,待反应过来时,一脸气恼瞪着永璘几乎要失仪跺脚:“十七皇兄你你……”
红罗立时舒了口气,桌上想看热闹的一干人眼见好戏就要收场,略略失望。福康安却是眉头稍稍一拢后就舒展开来。
永璘放下酒杯,毫不在意地灿笑起来,他迎着皇妹的怒目,慢条斯理地道:“红罗能不能使枪我不管,但她若真醉到不能拉琴,我可万万不能答应十皇妹,她真不能喝酒,你就饶了她吧这样好了,余下她要再被罚,罚一杯我替她喝三杯就是了”
十公主愤然瞪着永璘这半路杀出的程咬金,知这皇兄虽是自小疼她,可如今在他心中自己与红罗已是分了亲疏。这皇兄是个不拘一格之人,他若决心要护着红罗,今日就算是皇阿玛要拦,他也胆敢犯颜
十公主微一沉吟,大眼骨碌碌在红罗脸上转了几圈,话中有话地开腔道:“今日这酒怕是怎么着也不能让你喝了,若本宫真是让你变成醉猫,只怕那些开声要拦的,不开声也想拦的,都不能答应了”说完眼光似是有意无意地瞥了福康安和穆敏一眼,穆敏登时有些局促的低下头去,福康安却是昂昂自若。
昨日寿宴之上十公主也在场,永璘与红罗一倡一和、心印相契,任谁都看得出两人关系非比寻常,只是她也闻知红罗这女子行事不合流俗,与穆敏、福康安两人均过从甚密,此外还跟着一个校理在文渊阁读书,大家对他们几人皆是雾里看花,不知内里乾坤究竟如何?
红罗暗自庆幸自己逃过一劫,心中对永璘感激万分,随即向十公主屈了屈膝道:“谢十公主手下容情”两人便先后坐了下去。
经过那么一闹,乾隆便提议另行他令。众人又玩了一会儿猜谜令,这个红罗倒是不惧,但那琼达拉姆还是不得其法,结果又被灌了几杯。
其后桌上又换了回环令,后来干脆就上了拧酒令儿。
————————————
不知不觉已近二更,众人依然是深杯酒满,酣饮不歇。有了永璘挡驾,红罗虽再没喝酒,却仍被那铺天盖地的酒气熏得晕头昏脑,心上已自意兴阑珊,她趁众人都在闹那琼达拉姆时,悄然离席,想在附近寻一僻静之地透口气。
红罗行至一空旷之地,远远见宴席之地灯烛幽微、影影绰绰,耳边已是笑语惺忪,她不禁长出了口气。瞧瞧四下已是无人,便不想再走太远,就在那空地之上往返踱步。
夜风爽怡,清凉沁肤,红罗有些混沌的脑子渐渐清明。一抬头,就见那轮皎皎明月高高挂空,照得大地犹如清水波平,红罗不由暗叹道,好一个明月如霜,好风如水,清景无限的中秋之夜。眼中的一轮圆月勾起了她心中所藏的另一轮明月,嘴角不由弯出一抹轻浅笑弧。
正在此时,忽听一把低醇的声音在耳边扬起:“我就知道你会躲出来”红罗眉眼一弯,回过身,就见福康安正立于自己身后不远之处。
红罗含笑等他走近自己,说道:“桌上那酒气熏得我实在坐不住了,就想出来透透气。”福康安在红罗近前站定,凝视着她,柔声问道:“喝下的那几杯酒还很难受吗?”。红罗轻轻点了点头,笑道:“是有一些,不过那桌上酒气让我更是难受”
福康安微笑,又说:“皇上不会留得太晚,待会儿他走时,你也跟着一起离席。回去就让画屏给你弄醒酒汤喝”红罗微笑应道:“好”
福康安抬首望了望月,就低下头来问红罗:“方才在想些什么?”红罗剪水双瞳一转,随即慧黠一眯,不答反问:“你猜”福康安笑笑,开口便道:“嗯,我猜你在想咱们在大营时赏月的情形。”
红罗面上一滞,不知他心中何以得这一点灵犀,笑笑垂首,算作默认。
“现在换你猜猜我看着这月亮时在想什么?”红罗一听,抬首望望福康安,但见他脸上温存,她侧头想了一会儿,毫无头绪,泄气地摇了摇头,认输道:“猜不出来”
福康安轻柔一笑,道:“我如今是在想,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红罗脸上一热,含羞垂下眼睑。
明澈月光下,红罗两颊酡红,双唇欲滴,水眸撩人,看得福康安心中摇荡,他不觉伸出三指去抬她尖巧下颌,凑上嘴去就想一亲芳泽。
灌入鼻中的淡淡酒气因福康安的贴近而益发浓郁,红罗鼻头不由皱起,头更是急急一偏,抬手掩住他的嘴,娇声道:“不要我现在浑身上下都是酒气”
福康安愣住,心中有些好笑,他总想不清为何气概不输男儿的红罗会如此怵酒。他眸光一动,忽地收回手扶住红罗的肩膀,身子微微前倾,将鼻子凑到她的鬓边,道:“让我闻闻。”
他作势嗅了两下,尔后站直身子,轻笑道:“怪不得我整晚喝了那么多酒都没有醉意,这才不过在这儿站了一小会儿,就觉得醉熏熏的,原来都是让你这只小醉猫的酒气给熏得”
红罗听福康安言中有调笑之意,不禁气结,抬手在他胸前轻敲一记,微鼓腮嗔道:“你也和别人一般来欺负我”
福康安伸手包握住红罗的双手,亲昵看她,低笑出声,却不辩解,稍顷,他抬了抬首,又低头将唇贴近她的耳畔和着一股热气吐出:“红罗,到我怀里来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