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午后,顾言欢最喜欢懒懒地躺在软榻上,吹着徐徐的凉风,小憩半响。尤其是在君紫洛送了她那条冰蚕丝织成的毯子后,这样的生活更舒适了。
一觉醒来,日头微微渐西。
金玉匆匆进来说是君紫洛已经在外面等了好久了。
顾言欢斜靠在软榻上,模了模身侧的冰蚕丝,半响,才吩咐金玉将它收好。
那天无意间在松轩门口听到她和陆则煜的对话后,顾言欢心里不舒坦,几天都有意避着君紫洛,没想到她竟找上门来了。
静静地在软软榻上坐了一会儿,估模着再不出去外面的人该等急了,这才慢悠悠地换了衣服出去。
君紫洛坐在外屋的玫瑰椅上,喝着冰镇的梅子汤,见顾言欢出来,连忙站起。
顾言欢猜不到君紫洛这么急着见她究竟是为了何事,但看她这副神情,等了近两个时辰,也不见有不耐烦,定是有求于人。因此,君紫洛不开口,她也不问,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
终于,君紫洛忍不住道出来意:“公主,紫洛前来是有一事请求公主应允。”
顾言欢用勺子拨着碗里的酸梅,闲闲地开口:“是想求我同意你嫁给陆则煜吧。”
此话一出,不只君紫洛惊呆了,连同在屋里的金玉银屏也大吃一惊,两人看君紫洛的眼光带了些敌意,不那么友好了。
君紫洛怎么也猜不出顾言欢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陆则煜告诉她的?不可能,以那天陆则煜的反应,怎么可能会主动说出来。
看着君紫洛一脸犹疑未定,顾言欢心里总算找到了一些优越感。怪不得她家大哥三哥还有陆则煜总喜欢先发制人,果然看着对方手足无措的样子实在太有成就感了。
“你也不用猜我是怎么知道的了,你觉得我作为陆则煜的妻子是凭什么同意让另一个女人来分享我的丈夫?”
君紫洛在最初的慌乱之后很快冷静下来,虽然被顾言欢掌握了主控权,但这样也好。顾言欢明知道她过来的目的,见面时却没有发怒,看来她还是有些希望的,就看她怎么表达了。
“我知道我这个要求很无理,和则煜哥提的时候,他也一口回绝了。”君紫洛一开口就先摆明陆则煜的态度。果然,听到君紫洛说陆则煜并没有同意,顾言欢这才心里满意了些,面上的表情也略有舒缓。
君紫洛细心地观察着顾言欢的脸色,见有些舒展才继续说道:“我也是走投无路才病急乱投医的,这才来京城说是探亲不如说是逃婚更恰当些……”
接着,君紫洛将当时对陆则煜说的那番话又重复了一遍。
顾言欢直到君紫洛说完都没有出声。
她原以为君紫洛要嫁给顾言欢是他们两人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却没有想到有这么一层关系在里面。说实话,在听到君紫洛说陆则煜并没有同意时,顾言欢心中是窃喜的。但是,即便君紫洛想嫁给陆则煜是有苦衷的,顾言欢也没法接受。
顾言欢放下茶杯拒绝道:“君姑娘,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但是很抱歉我不能答应你。陆则煜是我的夫君,即便你们是假成亲,我也接受不了。”
君紫洛听完,眸色暗了暗,掩饰不住的失望,但她并没有放弃,而是拿出了杀手锏。
“公主,恕我不敬,冒昧问一句,您知道表哥再过半个月要去泸州的事吗?”。
顾言欢点点头,这事连老夫人都知道,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那您希望他去吗?”。
顾言欢皱了皱眉,有些不快。她原本就一直为此事烦恼,君紫洛这么问出来,无疑在揭她的伤疤。
君紫洛也发现自己问得有些不当,连忙补充道:“公主您别误会,我无意冒犯,若您真的不希望表哥去泸州的话,其实可以考虑考虑我之前的提议。”
之前的提议?顾言欢暗想,不就是同意让君紫洛嫁给陆则煜嘛。想都别想,她肯定不会同意的。
心中虽然这么想,但顾言欢并没有马上说出来。
君紫洛见顾言欢不出声,心底暗自琢磨了两下才开口:“公主您知道为何表哥执意要去泸州吗?”。
顾言欢有些感兴趣地挑了挑眉,这点她确实不知道,而且陆则煜一直拒绝告诉她。也正因为此,她才会生气,若是能告诉她原因,她也不一定不能谅解。
看顾言欢的反应,君紫洛心里便有了谱,开口便是一剂猛药:“其实公主您一直不了解表哥,您不知道他的志向,所以您也不明白他为何要去泸州。”
这话听得顾言欢心里极为不舒服,但君紫洛抢在她动怒前又说话了:“您知道盛元有条不成文的规定,凡为驸马者不当朝中大任?”
顾言欢有些疑惑,这个规定她也略有耳闻,却从未放在心上。毕竟她的四姐嫁的是北燕的国君,而五姐从小生疏,这条规定对她而言真没多大感触。但是君紫洛这么说,难道是因为她公主的身份影响到陆则煜了?
可是,她记得当年父皇赐婚的时候还给陆则煜升职了。
君紫洛一看顾言欢的表情,便知晓她要么是闻所未闻,要么就是对政治没有一点敏感度,想来后者更有可能。想到这,君紫洛心中对顾言欢便有了几分不屑,作为一个公主果然是笼中的金丝雀,除了身份高贵长得漂亮,对陆则煜几乎毫无帮助,更谈不上什么“贤内助”“旺夫相”了。
于是,君紫洛再开口时,话语之间带着几丝不易察觉的轻蔑:“表哥自小便立志位极人臣,为国为民,却因为这不成文的惯例,只能屈居光禄寺卿这么一个没有实权的虚职。我想您上次遇到的意外,皇上一定为此责怪表哥,甚至想要悔婚吧。表哥那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怎么能容许自己连妻子都保护不了。去泸州不过是权宜之计,表哥最终的目的还是希望能够回到京城,能有足够的实力让您不能离开他。”
君紫洛说了这么多,顾言欢越听越震惊。
她原以为陆则煜从来都不会在乎什么官职什么虚名,她原以为陆则煜去泸州只是因为在京城呆腻烦了,甚至是腻烦了她,她原以为……
可现在,却有人告诉她,那么多的原以为都是错的。陆则煜心比天高,志在千里,而她竟是一直阻挡他飞向蓝天的那道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