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紫洛要嫁给陆则煜的消息最先是在府里传开的。老夫人听闻后,一开始有些不敢置信,后来在顾言欢那儿得到确认,便欣然接受了。陆丞相不太管府里的大小事务,听到这个消息后只是皱了皱眉,便听之任之了。反应最大的是陆承枫,还特地跑来劝说顾言欢。
“嫂嫂,你是真心同意阿洛嫁给大哥?没有人逼你?”
顾言欢听了,忍不住“扑哧”笑出来,“我是公主,你认为有谁能逼我做我不愿意的事?”
看顾言欢脸色无异,真不像是不情愿的。但是陆承枫还是不敢相信他这位嫂嫂竟这么大度,因此脸上还是有些担心。
看陆承枫是真心关心她,顾言欢心中一暖,便将事情始末娓娓道来。
听罢,陆承枫难得收起笑容,长叹了一声。
“嫂嫂,你若是能听我一句劝的话,还是再考虑考虑为好。”陆承枫收起往日的嬉皮笑脸,一副正经的样子:“不是我不相信阿洛,只是你们这样太儿戏了。大哥娶亲,娶得还是南都君家的嫡女,到时肯定人尽皆知,这对你……多少会有些影响的吧。”
其实,还有一句,陆承枫并没有说出来。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这半年之后的事情谁能知道,君家的女儿是说休便能休的吗?
顾言欢当初答应得爽快,此刻被陆承枫这么一提醒,心里还真有几分犹豫。
不过,顾言欢一向言而有信,都答应了的事再反悔总有些做不出来。
又过了两日,宫里来旨,说是皇帝皇后要召见顾言欢和陆则煜。
顾言欢出嫁近两年,隔个十天半月会回宫看看,逢年过节宫中的家宴两人都会参加,但很少有这么郑重的召见。
去的是皇帝的承乾宫,进屋的时候,皇后也在,这两位盛元最尊贵的人脸色都不太好。
行过礼,皇帝劈头就问:“欢儿,朕问你一句,陆则煜要娶君家的女儿你知不知道?”
其实,在来皇宫的路上,顾言欢就在不断猜测所为何事。能劳驾那两位郑重下旨召见的,这事八成不会小。而最近与她有关的,而且又不是小事,只有君紫洛要嫁给陆则煜这一事了。
想到这,顾言欢定了定神,回应道:“回父皇,儿臣知晓,而且是儿臣同意的。”
担心皇帝会怪罪陆则煜,顾言欢索性把话都说明白了:“不瞒父皇,此事则煜原本不同意,是儿臣先同意的。儿臣知道父皇心疼我,但此事儿臣并未觉得委屈。”
皇帝原本一肚子的火是朝向陆则煜的,娶了当朝的公主还敢纳小妾,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原本已经准备问罪陆则煜了,却被顾言欢这一番话全打乱了。
“你……你真是愚蠢至极!”皇帝恨铁不成钢的指着顾言欢,真恨不得痛骂她一顿,骂醒了才好。
顾言欢自然知晓她的父皇此刻是如何生气,盛元尊贵的公主,怎能与旁人分享一个丈夫?但是,她希望能为陆则煜做些什么,所以她得答应,毫无怨言地答应。
“父皇,是儿臣辜负了父皇的一片心意。只不过君姑娘性情是极好的,我在相府一个人也孤单,能多一个姐妹相陪想来也不错。”顾言欢故作一副心甘情愿的样子,她不能让皇帝看出她有一丝勉强:“父皇,您就当答应儿臣这一个心愿吧。”
皇帝深深吸了一口气:“好好,你现在嘴硬,到时后悔了可别来求朕。”
皇后看这父女俩越来越说不到一起,连忙打圆场:“皇上,您别气坏了身子,欢儿这我来劝她。”
说完,示意顾言欢跟她离开承乾宫。
跟着皇后去了朝凤宫,一路上,顾言欢都不敢大声喘气。
她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皇后的脸色差成这样,想必是气极了。
进了朝凤宫,顾言欢不等皇后开口,主动招认了事情的始末。从最初的皇帝想悔婚到陆则煜心有不甘,决定去泸州闯荡一番。再到后来君紫洛来访,向她求助,希望能借两人的婚事一举两得,既免了她嫁个席三的烦恼,又能帮到陆则煜。
顾言欢说得很慢,很详细,她希望在皇后听完之后能明白她同意的原因。
过了近半个时辰,顾言欢终于把这个冗长的故事讲完。其间,皇后没有说一句话。
许久,屋里响起长长的一声叹息。
皇后拉起顾言欢坐到她身旁,像小时候一样揉着她的脑袋说道:“欢儿,你知道为何我跟你父皇给你取的名字里有个‘欢’字吗?”。
“是想让我高高兴兴,快快乐乐的过一生。”
这个缘故在顾言欢很小的时候,皇后就抱着她说了一遍又一遍。十几年过去了,她还清晰地记得当时皇后将她搂在怀里,亲昵地叫着她的名字,说着娘的欢儿要快快乐乐的长大,一辈子无忧无愁。
“不错,我希望你这一生能无忧无虑,能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所以你二十岁了我也没有逼你去成亲,因为我总想着你这辈子总会遇上一个真正爱你的人。可是,后来发生的事情是我预料不及的,你父皇又坚持,而陆则煜品性也算端正,我也便没有多加阻挠。其实,你成亲后发生的事情我多少都知道些,只是你已嫁入陆家,我也不便插手。后来听说你在陆家过得很开心,陆则煜也对你很好,我当时还想着或许这就是一段金玉良缘,陆则煜便是你生命中的良人。但是,我现在却不这么认为了。”
顾言欢一愣,开口问道:“为什么?陆则煜哪里不好?”
“陆则煜哪里都好,可是他却不是良人。我相信他心中有你,只是他心中装的更多的是他的雄心抱负。他很聪明,他也很有能力。但是他不懂放弃。在权力与你之间,他必须放弃一样,同样,在你和君紫洛之间,他也只能选一个。欢儿,你是十月怀胎生下的,我自己的女儿我怎么不了解。你是受不得和别人分享自己的东西,小时候,一个玩具都要自己独占,更何况是一个男人?即便是做戏,是交易,我也知道娘的欢儿是受不了这些委屈的,我希望你快乐的,没有忧虑的,去做自己想做的,而不是为了别人去放弃原本的自己。”
皇后说这话时,语气很平静,越是平静越是深刻。
顾言欢慢慢沉默了。
那一天,皇后同顾言欢谈了很多,也谈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