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大石，压于胸中，凝霜贪婪的吸吮着空气，强忍着恶心，双手死死的揪着锦被。
“小姐，你是不是很痛，我这就去叫大夫……”如烟的声音在颤抖，手亦在颤抖。
强忍着背部的灼烧，凝霜紧紧的搂住了如烟，“我没事……我想安静一会……”
小鸟儿还躺着桌子上咕咕的叫，等待这凝霜手中的谷粒。上官昊天的眼中滑过愤怒的杀气，他更加用力的捏住凝霜的肩膀，修长的身体散发出的骇人气息让任何人都不敢靠近。
一如当日，他将她带到陆擎云的坟前，让她看到兄长的尸身一样。
“哇……”
他虽然如此问，但知道战局已定，这两桩都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但除了这两件事情指望，别的事又都不能关乎到大局。
凝霜连忙捂住了口，将多余的糕点放到了手里，盈盈浅笑道：“如烟，外面的雨，好像停了，不知我可否到外面去坐坐呢？”
“你赶紧抱小夫人回房吧！这地上太凉了……”如烟催促道。
“不要一再的挑战我的耐性。如此忤逆我，这是你最后一次了！”
如烟走上前去，紧紧的拥住了她，“小姐……想哭就哭吧！别忍着，侯爷已经走远了。”
“为何？你总要如此残忍的折磨我？究竟如何，你才肯甘心？”口中的血腥气迅速的弥散开来，凝霜艰难的从牙缝里挤出每一个字。
“嗯，春天。”凝霜眼眸中倏尔闪过一丝淡淡的光华，“每每到了现在这个季节，我便会期待着春天的来临。我相信，它也是一样的。”
小鸟儿温顺的吃着凝霜手中的麦粒，如烟看着一脸笑意的凝霜。随即，也心无城府的笑着，“等这鸟儿翅膀上的伤好了，他就可以展翅高飞了。”
“春天？”如烟不解的问道。
“究竟是谁轻贱了谁？”凝霜忍着肩头传来的阵阵剧痛，倔强的抬起小脸看着上官昊天，眉宇间闪烁着淡定和无畏。
“不要……”凝霜惊惧的声音咽在喉间，还未等她发出叫声，上官昊天已经将那具冰冷的小尸体抛到了她的眼前——
望着凝霜平静的面容，那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寂。他知道她的痛苦，可是她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刺伤他，她永远也不明白他的孤独。
“你就想靠着一只蠢鸟儿带话给陆擎云吗?”
她试图抱起凝霜，奈何她自己也是个弱女子。试出了一身香汗，也没把那昏睡的人儿移动半分。
他从凝霜的身边缓缓的走过，好似一阵狂风，卷走了她的一切。他毫无感情波澜的声音，撕裂者凝霜的每一寸肌肤。
如烟点点头，飞快的跑向厨房。
上官昊天高高扬起右手，冷冷的扼住了陆凝霜尖细的下巴。
此时，她们身后突然传来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让我来吧……”
上官昊天直直的看着她，猛然抽回手。
赵承志又轻轻点了点头，但随即又提出自己的观点，“侯爷，这个方法恐怕瞒不了多久，而且还带有很大的风险啊。万一弄不好，就成了欺君之罪！现在皇上对我们的计划还没有明确表态。会有假传圣旨之嫌。若是要让那些小人抓住了把柄，属下担心侯爷的安危……”
凝霜颓然跪倒在冰凉的地面上，面孔煞白。他深深的埋着头，乌黑的长发顺延着她的小脸垂散，遮盖住了她那空洞绝望的眼神，双手撑在地上，浑身剧烈的颤抖着。
她还想着他！她居然还想着他！
仿佛被雷击中了似的，凝霜抓着被褥，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油然而生，眼眸中的光芒在一瞬间凝结。
过了好长时间，凝霜依旧跪卧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本侯已经想好了，我们可以制造某种意外或者像是无意之间让那些人人发现一种情形，那就是我们与宫里的管事公公做频繁的接触，而且商量研究的问题有可能就是如何整顿吏治。当然，这其中的具体情节还需要详细策划。那些人心思缜密，一定在宫里各地安插了不少的密探，这也需要他们的配合了”上官昊天幽深的凤眸中流露出狡诈的光芒。
“这个……姑娘，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我抱小夫人回房这件事情千万不要跟外人提起……拜托了……”残影支支吾吾的说道。
赵承志亦是神色凝重，碎步趋前，沉声道：“侯爷，出事了！”
没有再多说一句话，上官昊天大步离开，毫无留恋。院子里，只留下凝霜和惊慌失措的如烟。
侯府议事厅。
“恨我吧！”上官昊天直视着凝霜愤愤不平的瞳孔，眼底的光芒浓烈深邃，心思剧痛的感觉波涛汹涌。他用尽全力去压抑那种痛苦，可是声音中还是带着不自觉的震颤。
残影得到了承诺，在如烟还没回过神的时候，已抱起凝霜飞步跨进了内室。
凝霜敏感的从他的眼睛里捕捉到一丝杀气，她连忙挡在椅子前面，不住的后退着。
“是啊！”凝霜歪了歪脑袋，白皙的脸上出现了隐隐的红晕，“希望它可以飞到任何地方去，到时候我们就可以拥有一只神气的鸟儿了。”
凝霜脸上的笑，很淡很淡，仿佛她在诉说的，是别人的事，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话音未落，凝霜轻轻抚模着那只翅膀受伤的小鸟儿，将几颗如烟刚刚找来的麦粒送入了鸟儿的口中。
“不要……”
上官昊天冷哼一声，道：“哼！就算本侯不靠那些酒囊饭袋，也迟早会横扫贼窝。”
“好好，奴婢这就去。”如烟看上去十分的激动，她踏着小碎步兴奋的朝着门外跑去，恢复了以往的生气。
他这是怎么了？
“如烟……”凝霜幽幽开口。
小鸟自顾自咕咕的叫着。
上官昊天松开了紧紧捏着凝霜肩膀的双手，冷漠的推开了她。下颚紧紧蹦去，眼中是一片犹如深水冰潭般的死寂。
“你是谁？你怎么能进入这静园？”如烟冷冷的问道。她的小姐，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抱的！眼前的男人究竟是什么来路？
雷霆万钧之力，尽数灌入鸟儿的体内，不消片刻，它就停止了痛苦的哀鸣。
凝霜失去了依托一般的倒在了地上，全身的骨头似乎都在痛苦的个个作响。
“我给你一个活下去的理由，那就是恨我！但是，就算你恨我恼我一辈子，就算我在你心里永远什么都不是，我也不会让你离开我身边半步！我要你永远都卡着我！“
“春天？”
凝霜像是三岁的孩童一般，顿时失声痛哭起来，将所有的苦楚，所有的委屈，全都通过眼泪倾斜了出来！
“原来你的白首不离，永世不弃！竟是如此……”莫名的，凝霜幽幽的开口。
闻言之，凝霜轻笑出声，语气嘲讽。
如烟郑重其事的说道“小夫人大病未愈，一定得好好补补身子才是。”
哭累了，凝霜竟然倒在如烟的怀里沉沉的睡去。
她缓缓的转过头来，看着上官昊天幽深的凤眸，脸上忽然闪过一丝绝望的笑容，伸出双手，将他扼住自己下颚的大手握住，朝着自己脖子的方向递进。
“我没事……我真的没事……”凝霜一手掩面，擦拭着眼角边的泪花。“可能只是被风沙迷了眼睛，所以才……算了，不说这个了，你再去那些谷粒来吧。”
哥哥已经不在了，现在她的身边，也就如烟一个亲人了——
如烟道：“侯爷吩咐过，小夫人醒来后，如烟必须听从您的一切吩咐。”
“侯爷说的是，属下一定照办。”赵承志躬身说道。
心中，痛苦和愤怒交织着，呼啸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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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昊天眉头深锁，忧虑重重，一眼不发的望着赵承志。
如烟见凝霜昏睡过去，一时间晃了神，她该如何是好，她不忍心唤醒好不容易睡去的小姐。这些天，她每晚都听见凝霜偷偷将自己埋在被子里哭泣，一哭就是一整晚。那呜呜咽咽的声音，听着甚是令人心酸心碎。
带着嘲弄的声音从凝霜身后响起，凝霜回过头，他看到了一袭黑夜的上官昊天赫然站在不远处的树下，一脸的阴沉。
如烟站在凝霜的身后，眸底，泛起泪花，哽咽道：“想回去吗？回咱们苏城的家？”
过了片刻，痛楚渐渐消减了许多。凝霜抬眸，看着面前的女孩。心中百感交集——
她该怎么办？
凝霜默默的承受着一切，水眸从来没有离开过那片草丛。她的樱唇轻轻的颤了颤，面容宛如冰霜一样沉冷。
凝霜仍然低头喂着鸟儿，“呵呵，那就要等到春天的时候了。”
如烟欲哭无泪。
果然，赵承志摇了摇头，眉宇间大有隐忧，“是南方那边出事了。”
拿着谷粒的如烟回来了，见此情景，呆立在一边，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刚刚发生的一幕，震惊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眼会住好。不要？不要什么？
今后，她不能再连累她了——
榻上那张小小的炕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食物，望着眼前的一切，凝霜不由得苦笑苦笑出声：“如烟，你这是想撑死我吗？”
“陆凝霜！“上官昊天猛地用力抓住了凝霜瘦削的肩头，眼底翻滚着掩藏不住的寒气。
如烟警惕的一回头，一个高大壮硕的男人立于她们的身后，刚毅的脸上棱角分明，古铜色的皮肤，衣服下线条分明的肌理显示出浓浓的男人味。
“你替我去拿些吃的东西吧！”
呵呵，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更没有永远的敌人。利益，在某些人眼里，永远是高于国家存亡，和百姓安危的！
“小姐……”
她现在已经认命了，可他还是不肯放过他，要带给她更深更痛的绝望……
“呵呵……不错，就是如此，我就是要与你白首不离，一生一世的蹂躏你！你这辈子都休想逃开……否则，你亲近的人会死的很惨，陆擎云就是最好的例子。我相信你也不希望如烟变成下一个陆擎云吧？”
良久。
若是让侯爷知道我抱了他的女人，按照侯爷那股冲天的醋劲，也不知我的这双手还能不能保住！呜呜呜……
“你还真是一只笨鸟儿！”凝霜伸出手轻轻模了模鸟儿的头，声音恬静柔和，”如果你能听得懂我说的话儿，那该有多好啊。说不定，你可以飞去哥哥那边，停在他的墓前，将我的话带给他呢……”
想到了应对的法子，上官昊天的心情还是异常的沉重，此刻，他心里，只想见到她。推开了书房的门，他向着静园的方向行去。
凝霜一下子扑到了地上，双手捧起鸟儿的尸体，埋于胸前。
一股怒意，直直冲上上官昊天的脑中。原本兴冲冲的过来告诉他的宏图大志。可他月兑口而出的那四个字“擎云哥哥”却当当在他的头上泼了一盆冷水！
见残影一副犹犹豫豫的样子，如烟气得推了一把残影。
“你先下去办吧，务必要让那些官绅大吏们相信”
“不错，可我们目前没有更好的法子，也只好想办法尽量把戏演得逼真一些了。正如你刚才说的，没有风险，何来收益？我们只需要拖延一些时间就足够了，一等到皇帝正式颁发旨意，我们就能名正言顺了。另外，军队的训练还有待加紧，特别是水战的一些项目。真正到了这些方法都不能奏效的时候，最终还会靠实力来说话。”虽然是信心满满的，可上官昊天的内心还是颇有忧虑的。
“我饿了，想吃些东西。”凝霜抬手，慢慢的理顺散落在自己肩上的发丝，静静的望着窗外的景色，声音很轻盈，很淡然，黑白分明的眼眸清澈若水，
话音未落，便拿起一块桂花糕，塞进了凝霜的嘴里。
“请侯爷示下。”赵承志点了点头。
“你怎能如此轻贱本侯？“
“话虽如此，可我们现下并没有如此的实力。朝中，国外，我们均树敌过多，锋芒太露，早已成了众矢之的。若是失却了南省总督手上的五万正规军，咱们是扫荡计划肯定是困难重重。我军毕竟北方人居多，而倭贼熟识水战。若没有正规水军的协作，取胜机会实在是渺茫。”
上官昊天清了清嗓子，续道：“假如我们能够制造一种假象，让南省的人相信或者怀疑我们取得了皇上的某些密令，不听从我军指挥可就地正法，本侯想那些官绅也不会不考虑自己的境况的。他们不过是一些贪生怕死之流！”
“啊？是，小姐……”如烟在煞那间晃过神来，她看着凝霜的一脸宁静的模样，怔了一怔，根本无法掩饰自己瞬间的失措。
原来是个胆小如鼠的男人，亏他长了那么大的个子！如烟眼中立刻闪出两道鄙视的光芒，刺得残影全身不自在了起来。
院里，一片死寂。
不行!他不放心！虽然他死了，可是他还是不容许她想着他，不许和他再有任何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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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昊天望着那只鸟儿，瞳孔深处一片冷冽。
心中暗暗想到，看他长得还算正经，又是侯爷的侍卫，应该不会对小姐造成什么威胁。让他抱小姐回房休息是最好的选择。她实在是搬不动凝霜。
“你到底要不要抱啊？身为一个男人，做事情怎么婆婆妈妈的……”
没有哭声，没有惊叫，没有反抗。
上官昊天皱眉，将鸟儿的尸体夺过，扔到了不远处的草丛里。随即，生生的将凝霜拉入自己的怀中。
闻言，上官昊天心下一沉，因为北方边境大局已定，几乎已经是十拿九稳，不会有多异样的变数，所以他才好几天都不去过问战事。不过才短短一段时日，赵承志这样劈头一句，他不由得月兑口而出，问道：“出了什么事?是蒙古人又攻破了哪座城池还是倭贼又侵扰东南沿海了？”
院子里，只剩下凝霜一个人。她将小鸟儿放在了园中的石桌上，定定的看着它，好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小可爱，若是我也有一对像你那样的翅膀，那该多好啊！我就可以飞到任何地方去，飞过高山，越过平原，去往黄泉……”
静园那曲曲折折的回廊旁，是一大片菊园，内里，种植着各式各样的菊花。时值初冬，原是迎风怒放的菊花，忽然一朝之间狂风吹尽，落英缤纷，碾落成泥。
吃过些许东西后，凝霜在如烟的搀扶下在静园里慢慢的挪动着步子。多日来总是闷在屋子里，凝霜都感觉自己快要发霉了。乍一闻清新的空气，凝霜浑浑噩噩的脑袋顿时清醒了许多。
“呃……好的！”残影依言弯下腰，刚想抱起凝霜。脑海中突然闪过上官昊天那张燃烧着怒气和妒意的俊脸，不禁打了个冷战。
“我是侯爷的贴身侍卫！请问姑娘，侯爷去哪里了？”
从小，她总是很细心的照顾着自己，忍受着她的冷漠，她的任性，还为了她被上官昊天打入伙房吃苦——
究竟是什么事情呢？
凝霜摇了摇头，轻笑道：“不会的。这鸟儿，有灵性。我救了它，它不会恩将仇报的。”
“是！”
“春天，令人感觉喜悦，梨花绽放，桃花飘香，樱花流转，一切都是你们的明亮璀璨。”风中，夹杂着些许寒意，撩拨起凝霜额前的发丝，她扬起柔荑，将发丝拨到耳后。“记得小时候，每到春天来临的时候，哥哥总是会陪我去郊外踏青，赏花。今年，我来到这牢笼，再也看不到江南水乡那般迷人心脾的春景了。”
“不！”凝霜转身，摇了摇头，“何出此言？已经回不去了，即使回去，人也不在了。”鼻子，有些发酸，泪水止不住落下。“真是奇怪呢，我怎么会流眼泪的？”
凝霜眼里的光芒倏地暗淡了下去。
“想让我恨你？我偏偏就不想如你所愿！你听清楚，我陆凝霜永远不会爱你上官昊天！“
“侯爷他就那么走了……我们做下人的，哪能管得了主子的去向！”如烟呐呐的答道。
“嗯——”如烟冷冷的点了点头，算是应承了下来。
“吱——咕——”
“小姐，当心这小东西咬到您的手。”院子里，传来如烟大惊小怪的声音，“这鸟儿的嘴很硬的。”zVXC。
“若是你觉得我轻贱了你堂堂镇国侯的话，那我还是深感荣幸呢！”
“侯爷，奴婢求您放了小夫人吧，她的身子还很虚弱……”如烟惊恐的看着他们两个人，却不敢上前一步，只能瑟瑟发抖着跪在地上哀求着。
上官昊天将凝霜推到一边，一把握住那只可怜的小鸟，死死的捏住它！在他眼里，仿佛那只鸟儿就是他与他之间的牵绊，必须斩断！
“南省总督近日在四处抓捕一些民兵，由头是他们有聚众谋反之嫌，恐怕我们剿灭倭贼的计划要搁浅。”赵承志道。
上官昊天和陆凝霜就这么对视着，谁的眼里都没有丝毫屈服意味。
闻言，残影一愣！这个女人是不是脑袋不够用？他天天跟在侯爷左右，她怎么能问出这么白痴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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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辰时已过，凝霜却仍未起身，如烟知她是心神俱创，唯有在睡梦中才不会伤心难过，暂时获得一丝安宁。因此，她也不敢惊扰凝霜。然而，未时将至，凝霜还是没有起身的迹象，如烟终于忍不住近床前查看，这才发现凝霜气息沉沉，额头滚烫，犹自昏睡不醒。
如烟心中大急，立刻请来了沈洛寒为凝霜诊脉，才惊闻凝霜已经有了近三个月的身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