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记蜡烛厂最终是搬迁到了咸水沽,毕竟咸水沽作为新开发的城市,更需要产业资本前去投资,用以加速城市的健康成长。
与此同时,林记蜡烛厂中原料皆是易燃易爆物品,咸水沽人口密度较低,哪怕遭遇危险,损失也比葛沽闹市中爆炸要轻微的。
此外,咸水沽与石油产地路途更近,使得林记蜡烛厂,更易于获取生产原料。
此时天津所发现的油井,却是在长芦盐场附近。
长芦盐场不但是北方最大的海盐晒场之外,后世的天津的大港油田,也是位于长芦盐场的旧址。
此时,当地的匠人因为挖地下的高浓度卤水,却也时常挖出了一些小型石油矿藏。原本,这些矿藏对于煮盐的匠人来说用处不大,也未将之放在心上。
林记收购的石油,成本价才1文钱一斤。比起延安府一带将近5文钱一斤的高价,显然是廉价的多了。
但是,对于天津当地煮盐的工匠来说,却是形成了轰动——原本一钱不值的石油,居然有人肯出1文钱一斤的价格收购。若是一天开采个几百斤,岂不是能日赚数百文钱?
这等于有财主,赐给他们月兑贫致富的机遇!
最初只有少数的人,尝试着开采石油,运给林记蜡烛厂。但是随着林记蜡烛厂,现款付款。更多的煮盐的灶户,纷纷以铁桶、木桶装油,加上手推车、马车、牛车之类的交通工具运输。贩运给林记蜡烛厂。
事实上,中国古人很早就掌握了石蜡提炼技术,也和中国境内石油特性有关。
中国境内的石油,大多数都是石蜡基石油,特点是含蜡量非常高。国内的油井含蜡量普遍都是超过14%以上,而像沈北地区的油田,含蜡量甚至达到47%以上。
由于石油的原料含蜡量偏高。所以制造蜡烛也显得得天独厚。
根据林家的石蜡老匠人介绍。延安府的石油含蜡量尤其高,一斤石油至少能做出三四只上等的蜡烛。
“天津这般的石油稍差一些,2斤油只能做出3支蜡烛!”老匠人遗憾的表示。肖图白注意到老匠人做出来的蜡烛。普通的一只大约有1两重。意味着,天津的石油含蜡量应该是超过15%!
1只这种普通的蜡烛,拿到市场上销售。售价大约10文钱。而石油的采购成本,1斤也不过是3文钱。
一只蜡烛的材料成本低于1文钱,加工费用3文钱,一支蜡烛中可以赚到6文钱的毛利润。
按照老工人凭着简陋的工具,一天之内是可以加工数百只蜡烛。如果工具更先进一些,一天之内可以生产数千只蜡烛。可以说,老匠人凭着这门手艺,自己单干用不了几年,也能够发家致富。
不过,这老人家丝毫没有自己以此赚钱的心思。反倒是一心扶持林深河重振家业,显然是一位忠仆。
不过,肖图白注意到,老匠人先通过加热将石油中的各种液体汽化蒸发掉,再通过沥青和石蜡的熔点不同。将石蜡和沥青分开。
整个加工的工艺中,只有石蜡被他们制作成蜡烛。剩下的汽油、煤油、柴油全部被蒸发掉了。还有沥青,也被当做垃圾处理掉了。
肖图白不仅叹道:“简直太浪费了!”
肖图白强烈建议,林记蜡烛厂改造生产工艺,用密封的蒸馏设备,将这些燃油蒸汽收集起来。这些燃油可是柴油、汽油、煤油的混合物,哪怕没有内燃机,也能够当做军用的猛火油。
关于蒸馏设备,汉朝人的道士为了炼丹,就已经发明出来了。而宋朝时期,则出现了蒸馏设备来蒸酒。采用一套蒸馏设备,将白白蒸发掉的燃油液体给收集起来,也是避免了资源的浪费。与此同时,也能够保护环境。
老匠人原本不乐意,因为采用了蒸馏设备后,会额外提高成本。
肖图白诱之以利道:“收集的猛火油,皇家新军全部采购,一斤3文钱!而沥青,由特区政府收购,1文钱一斤。”
如此一来,林记蜡烛厂除了蜡烛能赚钱,沥青、猛火油,皆是能够赚钱获利。对此,无论是老匠人,还是林家兄妹,皆是赞同采用蒸馏设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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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中旬,工部尚书刘遵宪一行人,来到了天津。
“肖大人久仰了,见面胜过闻名啊!”刘遵宪头发霜白,气色却是非常好。
“刘大人,你我虽未见面,我也敬仰你多时了?”肖图白笑道。
“敬仰我这糟老头子为何?”刘遵宪笑道。
肖图白诚恳的说道:“满朝诸公,吹牛皮、攻讦的居多,能够为国家办实事的少。刘大人却是朝中少数,在认真办事的官员。”
刘遵宪愕然,转眼笑道:“比不上肖先生啊,早闻肖先生,一年之间将葛沽经营是赛过江南,原本以为是夸大其词。但今日亲眼目睹后,我觉得江南也未必有葛沽这么繁荣!”
肖图白之前与刘遵宪素未蒙面谈不上什么交情,也很少听闻其大名。但是与其合作过程中,却是显得颇为默契。尤其是工部技术官员的实干精神,令肖图白感觉到了大明体制,也未必完全是腐朽了,至少刘遵宪的工部,在于肖图白经济特区的合作过程中,已是显露出了一股希望锐意图新的势头。
刘遵宪,字可权,北直隶大名府人,明万历三十二年,从基层的知县做起,后辗转在户部、刑部、兵部任职。万历四十三年,任兵部职方郎中,调到甘肃宁夏镇统兵。甘肃地处荒漠,经济贫困,镇内的将士市场因为拖欠军粮军饷而哗变,刘遵宪鼓励边军开荒种田、自力更生。与此同时,带着宁夏镇士兵三年之内,四次击败边疆蒙古人入侵,其战绩颇为引人瞩目。不过,到天启年间,阉党和东林党党争残酷,刘遵宪不欲卷入党争漩涡,所以请辞还乡。
而崇祯元年,魏忠贤伏诛,崇祯请刘遵宪任工部尚书。刘遵宪谢绝皇帝美意,并没有赴任。而崇祯四年,皇太极大军包围北京。刘遵宪在危难中挺身而出,通过加固城墙,令皇太极损兵折将无功而返。此后,刘遵宪先后担任了兵部尚书和工部尚书。
虽然,比起明末诸多的儒家宗师,或者是督抚名臣,刘遵宪是一名毫无存在感的人物。不过,随着肖图白与其打交道,逐渐发现刘遵宪是一名懂军事、懂工业,也懂得地方治理的一位能吏。
而且,对比东林党人和阉党的党同伐异,刘遵宪更是一位了解到国事艰辛,要相忍为国的官员。刘遵守上任的时候,工部的办事效率很低,皇帝经常追在后面督促,甚至一堆办事不甚让皇帝满意的工部诸多大臣,皆被投入狱中。刘遵宪则是苦口婆心奉劝皇帝:“时事需才甚殷,正宜培养,乃过为摧折,异时谁为驱策?”言下之意,自然是维护工部的诸位下属。
同僚曾向刘遵宪提议明哲保身,不要逆皇帝的心意。刘遵宪则是坦然说:“坏他人之功名,以保我之功名,吾不能也,且吾位至六卿,自谓逾分,求归未得,倘因此获罪,固所愿也。”
言下之意,老刘原本就想要退休,奈何皇帝不批准,真要获罪罢官,反倒能得偿所愿。能让皇帝挽留的官员,也可见他确实是一位不可替代的能吏。
此番,刘遵宪到了葛沽后,与肖图白谈到迁都的准备工作。
其中,修葺北京至天津段的官道,以及加强天津漕运、海运港口的运输能力。还有督促全国的诸多官营造船厂,多修建大船,满足迁都的需求。甚至南京的宫殿修建,也需要刘遵宪率人去南京操办。
“我恨不得一个人,分作十个人奔赴各地做事!”刘遵宪不仅苦笑道。
肖图白笑道:“刘大人也不必过于心忧,迁都也不是一朝一夕就全部完成。”
刘遵宪点头道:“确实如此,事情虽然繁杂,但是也不能自乱阵脚!”
两人边走边谈,忽见前方道路施工,令行人绕行。
这条新修建的道路是由沥青、石子铺设而成,建成之后比起三合土铸成的道路性能更佳,也更经久耐用。
众人的工部官员,不仅因为沥青的刺鼻味道而掩着鼻子。
刘遵宪却是惊疑问道:“这是何等质材?”
肖图白道:“石油中提炼的沥青,混合石子修建。雨天不会泥泞,而且道路被沉重的物体压过,也不会轻易损毁。”
刘遵宪不仅兴奋的说道:“沥青我知道,徐光启的《农政全书》里面记载用于补缸的材料。”
肖图白摇头道:“沥青补缸虽可,不过里面有很多杂质。浸泡在水中,可能会让水液中带有微量的毒素。时间久了,对人体健康不利。”
刘遵宪愕然道:“沥青里面居然有毒的?我喝过沥青修补缸中的水,为何安然无事?”
肖图白笑道:“毒素是很微薄的。哪怕是喝个十年二十年,也未必立即发作。但是,令人身体更差,因此产生疾病,或者寿命缩短,也是难免的。”
刘遵宪道也坦荡,笑道:“既是有害,今后多刊发文章,转告天下百姓,阐明害处。令人勿用沥青补缸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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