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京城正处在一个尴尬朝代里的尴尬季节,春末夏初。就在人们还沉浸在那绚烂烟火里的时候,大海那一边的敌国们正如饿狼般虎视眈眈,随时准备将大炮对准这已经开始摇摇欲坠的大清帝国,无论是民间还是皇宫,都充耳不闻那由烟花里散发出来的火药气息。
月朗星疏的夜空下,大片的绿草地里不时传出几声蛐蛐兴奋的叫喊,似乎是在昭告着夏季的来临。
突然,绿草丛下有什么东西动了动,然后便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住在附近的野狗小心翼翼的走过去用鼻子嗅了嗅,一个少女忽的从里面坐了起来,野狗立即惊叫着跑开了。
为什么说她是少女呢,因为从她粉扑扑的小脸蛋和匀称丰满的体型便能看出。
可此刻这个小丫头脸上却现出一阵迷茫的神色,她四下张望了一番后从草地上站起,拍掉身上的泥土后随之而来的是月复腔的饥饿感,她记起自己已经很久没吃过东西了,就连水都没能喝上几口,在这个不安的年代里人们没有多余的口粮施舍给她。
看着湖中的倒影,穿着一身与男子无太大差异的粗布麻衣,头发也是乱蓬蓬的披散着,脸蛋虽然白净却也沾满了泥显得灰扑扑的。她模着咕咕直叫的肚皮叹了口气,蹲洗了把脸后,随手捡了跟稻草将头发盘了起来,然后用树枝作木簪插在了头发上,接着勒紧裤腰带继续朝着京城的方向走去。
她叫兰儿,是个汉族女子,刚从那个没有人性的民间戏班子逃了出来,身上唯一值钱的是一方绣着兰花和两个汉字的丝帕,她只认识那朵花,那是她用来投靠小时候在京城失散的亲人的凭证,尽管她自己也不知道那个亲人在哪儿,或者说是死是活,但她没有别的选择。
而在时空隧道的另一边,祁岳正焦急的坐在仪器旁边,脑袋上贴满了各种导线,导线的那头连着的是看似沉睡的清史组长含曦,监督局的工作人员正专心的操作着各种仪器,不紧不慢。
从上半夜出发一直到天边出现绚丽的晨霞,兰儿终于看到了在霞光映射下的京城大门,此刻正缓缓朝她开启,她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去,连日里的饥饿和远途劳顿让她有些体力不支。这时阵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一个15、6岁的少年正骑马朝这边飞驰而过,卷起的尘土终将体弱的兰儿掀倒在地。
少年勒住缰绳驾马退了回来,俊秀的脸上剑眉轻蹙,似乎是在思考该怎样处理地上晕倒的女子,胯下马儿在原地焦躁的来回走动,不时的嘶鸣似是在催促主人。少年稍稍思索,最终将兰儿抱上了马。
“喂?喂喂?听得见吗?”。感觉有人一直在耳边不停叫嚣,含曦将整个脑袋都捂进了被子里,可那个声音却像钻缝儿的虫一样在不停在她耳边响起,“喂喂?含组长,听得到吗?听到请回答”好像是那个菜鸟的声音。
含曦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睡在一张有着精美雕纹的木制大床上,同时大脑中的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含组长,听到请回答”不同的是这次有了回应:“听到了,菜鸟”一样是在大脑里进行。
那个声音明显顿了一下,之后带着明显的不悦:“含组长,我叫祁岳,别总是叫我菜鸟,好歹我是你的搭档,你不希望把你的命交给一个菜鸟手里吧”
含曦则是无所谓的撇撇嘴,“对了”祁岳像是想起了什么,“含组长,这次你的身份是什么?我需要查阅资料”
经祁岳提醒,含曦开始回想这个身体里储存的所有记忆,瞬间像股电脑一样在她脑中穿过。
“你查查清史里有没有一个叫兰儿的人”说完后开始等待那边的回复。
这时,一个像是嬷嬷的人推门走了进来,看样子显然知道含曦已经醒了,“姑娘,少爷待会儿来看望您,烦请您妥帖收拾下”
“小女子明白,有劳嬷嬷了”谢过嬷嬷后,含曦拿起床边矮凳上放着的衣服套在了身上,对于职业穿越的她来说,清朝的衣服穿起来就跟穿现代的t恤一样简单。
换好衣服的含曦坐在桌旁静静等着,同时祁岳的声音也穿了过来:“含组长,刚才查过了,历史里没有关于兰儿这个人的记载,只提到过……”含曦听得很是专注,以致于没有注意到从外面进来的那个人。
“姑娘在想什么?”含曦一下回过神,来人已经在桌边坐下,而她脑海里却依旧在思考刚才祁岳所说的话。
祁岳没说错,历史上的确没有关于兰儿的记载,作为清史组长的她只是想更加确实一下自己的想法,按照以往执行任务的常理,执行者的脑电波只会与任务历史相关并已失去生命迹象的古人结合。虽然有部分史书提过慈禧的乳名叫做兰儿,也因此获得兰贵人的称号,但是监督局是绝对不会犯这种乌龙的,历史上也没有记载慈禧年少有得过什么重病之类的(之前提到过,脑电波只能与大脑已经没有活动意识的人融合),那么,这个兰儿到底是谁,她与慈禧之间会有什么不可切断的联系?
“姑娘是对在下有什么不满么?”兴许是见含曦半天不答话,以为自己有什么冒犯到她的地方,来人便又问了一遍,总算是把含曦的思绪给拉了回来,她盯着来人看了半天,发现他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而已,跟同时代的男子比起来他的长相与神态虽可算得上是丰神俊逸,但这个时代的小孩儿们也普遍都有着一种小大人的感觉。
“没有,我只是在想……”想什么呢?“敢问恩公高姓大名?”的确,到现在为止她都还不知道这个少爷到底是谁,身处封建社会总得小心些为好,这是执行任务的首位要求。
少年听了后笑了笑道:“在下乃一介草木之民,乘荫恩居在有檐屋下,享着无为之禄,只是做了该做的事,又岂敢恩公二字”
草木之民、有檐屋下、无为之禄……难道是他?含曦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已明白二分。古时女子一向是以无才作为第一德馨,他用字谜表面是告诉自己他的身份,实则是以为含曦跟其他女子一样不识八股之文认定她不可能猜到,到最后也只能怨了自己。含曦假装思考的样子用余光偷偷打量少年的面相,她记得他是直接当街策马出的京城,这在清朝平民百姓当中是绝不允许的,也就是说他的身份非权贵莫属。她开始在大脑里迅速搜索晚清所有的人物记载描述,最终锁定在一个人身上。
含曦装作苦恼抱怨的样子试探道:“小女子才疏学浅,实在不知恩公所说何意”她心里默默盘算着如果他不肯说,倒不如装次傻跟着他左右,说不定还可以借此机会接近叶赫那拉。
果然,少年只是笑着看着她,并没有答话的打算,含曦见状赶紧学古人惯用的招数“扑通”一声跪在了少年面前,声泪俱下:“小女子名叫兰儿,自幼被卖进戏班孤苦无依,此番逃出来本想着进京寻亲,怎想差点饿死街头,幸得恩公搭救保住一条贱命,还望能给恩公做牛做马以求报答”
这边含曦虽已动之情晓之理,但少年只是静静的看着,眼睛微眯似是在沉思,探询的目光在含曦身上不停游移,仿佛想从她身上寻着什么破绽。
过了半响也不见动静,含曦垂眸也不敢抬起头去看,只能就那么一直跪着。
就在含曦的膝盖开始发麻的时候,少年起身冲她说道:“起来吧,今天色已晚有什么事留到明天再说”说完便朝着门口走去,不想一只脚刚踏出门外复又回过身冲含曦撂下一句:“京城如今鱼龙混杂,虽是天子脚下也不免有乱党藏身于此。寒舍虽小可也有几个家丁守着,尚可保姑娘周全,但出了府可就不敢说了,所以在下奉劝姑娘还是早点歇息为好”说罢才彻底转身关上门走出含曦的视线之外。
含曦扶着膝盖慢慢坐回原位,心想他明显是在告诫自己这里守卫森严,自己等于是被软禁了,想出去根本就是没门儿,难道是自己刚才演太假了让他起了疑心?含曦揉着发麻的膝盖心生担忧,一开始就出师不利,不知道接下来能不能顺利完成任务。
此时,一个身影正信步走在院中长廊之下,若有所思的把玩着手中一方丝帕,这是嬷嬷从那女子衣服里搜出来的。
如今京城四处皆埋伏着乱党叛军,这女子又来历不明,还是小心为好收起丝帕往长廊尽头的书房走去,殊不知父亲瓜尔佳·长寿正在那焦急的等着他,而此少年,便是日后慈禧身边的第一谋士—瓜尔佳·荣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