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一丝温暖代替了身上的凉意，睁眼，已是深夜时分，原来自己竟趴在桌边睡着了，给她盖被的杏贞也转身上床躺下。
心里泛起暖意，安心闭眼，一夜无梦。
“今儿个陪我上街一趟吧”
含曦正仔细给杏贞挽鬓梳发，听她忽然出声，便问道：“近日天凉，姐姐怎想着上街了？”
杏贞拉下含曦的手握在掌心里，柔声说道：“自那**自外边儿回来，已有些时日不曾出门了，乘着这天气还不算太冷，咱姐妹一块儿去逛逛也好”
含曦垂眸不话，想着是杏贞心里明白她心里放着事儿，想让自己出去散心罢
再抬眼，已在熙攘的市街上，秋风萧瑟，不时吹落几片红枫。
杏贞突将手伸到面前，含曦下意识往后退退，才看清是盒做工精致的胭脂，粉女敕的颜色很是漂亮。
“如何？”
“嗯，很香，颜色也很标致，正合适姐姐”嘴上如是说着，心里却想到一个人，想必当时自己将香囊伸到他面前的时候，他也是这种觉得有些唐突的心理吧。
如此想来，似乎也有些时日不曾见到他了。
见含曦心不在焉的样子，杏贞也不知该如何劝慰，只能任她自己去了。
拿了胭脂付了钱，两人转身欲走。
含曦依旧跟在后头，低着头，未留心身前的情形，待注意到时已经撞到了前边儿人的身上。
见杏贞径自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含曦不解，从后边儿探出头，但见车水马龙隙间，挺拔熟悉的身影正伫立在街对面，兀自望着这边怔愣。
等那身影走，杏贞却突然咳嗽起来，含曦忙帮着拍背顺气，心知这咳嗽并不因体疾，只因这身前的人儿。
“杏儿……”话出口，奕察觉不妥，又立马改了口道：“杏贞小姐近日可好？”语气里丝丝切切的关心。
杏贞以丝帕掩面，一双眼睛看了看奕，这才点点头，道：“尚无不妥，劳烦王爷费心了”瞄了瞄左右，见他只身一人，便又问道：“不知王爷孤身一人上街，所为何事？”
话至此，奕却望了望站在杏贞身后的含曦，面色变得些许不自然。
之前已听含曦说过关于小安的事，也清楚以恭亲王的为人定是愧疚自责不已，见他如此为难，便也不再追究下去，侧头道：“姐姐有话与王爷商谈，你先自己去四周逛逛吧”
小安的事情，若说心里完全不怨王爷，含曦自己都不承认，今日在街上碰到，只平添她的尴尬，想必恭亲王也是如此，此刻杏贞让她先行离开，怕也是考虑到这点，加上有恭亲王在身边，也不用太担心杏贞的安全。
于是稍作考虑，含曦便点头自行转身离开。
含曦离开，奕的面色明显放松了许多，这几日除了上朝议事外，便是着手下四处打听消息，自己也跟着在街上不停搜寻，多日下来，身子骨变得日益消瘦和憔悴。
“怎么了？”奕笑问。
杏贞才意识到自己自己的失态，忙将停留在他脸上的视线收回，却不知该停在何处。
“小女子随王爷一起吧”
“嗯？”奕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找人的活儿太过劳神，杏贞小姐的身子恐怕吃不消”面上笑容依旧。
他一向处处替她着想，她亦如此。
“无碍”说着杏贞已自顾启程。
奕跟在后头，笑而不语，却是温柔。
一路低头前行，等回过神，看到的，却是瓜尔佳的住宅。
“我来这儿干嘛？”也许连含曦自己都想不通，怎么一晃神就到了这里。
站在原地发了好一会儿呆，连自己究竟想了些什么都不知道，无奈，只得又转身离开。
“兰儿姑娘？”
扭头，未等看清来人面容，又是一阵爽朗熟悉的笑声，道：“真的是你，咱们可真是有缘啊”
话落，含曦知道是谁了，微微屈膝道：“小女子见过四爷”礼多人不怪，虽然到现在还不知道这厮到底是个什么官儿，但看荣禄对他的态度，自己礼貌着点儿终归是好的。
“不必多礼，起来吧”四爷伸手去扶，被含曦不动声色躲了过去。
抬头张望，巧了，这四爷今天也是独自一人，那整天跟在后头的明浩已经不知去向。
四爷也不过多在意含曦的防备，看看她，又看看旁边，了然道：“兰儿姑娘也是来找仲华的？”
本想说不是，奈何话到嘴边却成了：“是”
“难道姑娘不知仲华已经随军出征了？”四爷手拿折扇敲着掌心，神情玩味，身为仲华的表姐叶赫那拉·杏贞，怎么会对表弟出征一点都不知情？
但他忘了自己也是一时忘了此事，还乐呵呵跑来找荣禄的一员，只因一切都已成了习惯。
仔细打量下，却发现平日印象里狡黠机灵的姑娘，此刻却显得心事重重，问话间也是敷衍了事。
杏贞、奕两人一前一后，连着找了两条街，一点线索也没发现。
性格相似的两人内心却无半点浮躁之气，依旧定着性子四处探询。
途经一颗古树，奕忽的在后面叫道：“等等”
杏贞停住脚，以为是有了什么线索，转身，却见奕正快步向自己走来。
奕伸出手，杏贞下意识想要躲开，未等动身，只觉头顶有什东西掠过，再看，对方指尖夹着片枯叶，很单纯的笑着。
“方才这叶子落在你头上了”
一瞬间，时间仿佛倒退回几年前，也是一个深秋的季节，她故意将片树叶放在他的肩上，他不知，依旧兴致勃勃的念着应景的诗词，而她，则在他身后笑的开怀。
视线兀地模糊了，杏贞忙低头转身，眼泪霎时滑下，然后又被快速擦去。
“谢谢”
注视着她的背影，许是也回忆起什么，自嘲的笑笑。刚要追上前，猛然想起指尖的触感，奕看了眼手里的那片枯叶，便从袖口掏出条丝帕小心裹好，接着又放进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