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常冷漠 第二十二章 夜鹰

作者 : 风清铃

等了半响不见动静,萧舒靖侧着身子偷眼看去,门边倚着的人面上早已是恢复了一贯的清冷,似是重新戴上了那张表情麻木的假面,随着‘砰’的一声巨响,水榭的门随即被合上,她转身便将自己关在了水榭外面。

萧舒靖脸上的笑意渐渐凝固,终究是变了,学会了隐忍,不会像以前一样直接就和他动起手来,这样的她既陌生又熟悉,可转念一想,她若是一成不变,只怕也活不到今日吧,这世道本就是弱肉强食,她没有惜颜那么好的命被人一直呵护着,能依靠的只有她自己罢了。

心中的酸楚汹涌而来,几乎要将人击溃,天下人都知道他是掌管着敦煌命脉的城主,却没人知道他背后付出了多少的心血和努力,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罢了,他也会累,普通人累了可以放弃,可以说出来,而他却不能。半睡半醒间仿佛听到一声鹰鸣,在白天听到并不稀奇,在深夜听来就显得有些诡异,萧舒靖懒得再动,将头埋进丝被中便这样睡了过去。

深夜,棕色的鹰盘旋在水榭上空,站在水榭上的惜玉木然看着前方,飘忽的思绪让她的眼神显得有些空洞,‘扑棱棱’的声音在小巧精致的水榭上方响起,一双锐利的小眼瞅准了方向朝着她扑过来。

惜玉猛然回了神急忙侧身躲闪,鹰爪却牢牢抓住了她的衣袖,站在她手臂上眨巴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她,并没有攻击的意思,仔细一看,才发现鹰腿上套着一个小银环,上面刻着一个极小的字:萧。

鹰怕爪子伤了惜玉不敢抓得太紧,上好质地的丝绸白衫手感细滑,鹰站立不稳便扑棱着翅膀保持平衡,惜玉急忙伸手压住它乱扇的翅膀,回身隔着门看向屋中,萧舒靖和衣躺在床上,怀里抱着被子似是睡熟了,惜玉想了想,轻轻地将水榭的门从外面拴上。

双手将不安分的鹰抱在怀里,足尖轻点踩上水榭的护栏反身便蹿上了屋顶,几个起落后来到了舞剑住的屋子门前,怀中的鹰不满地‘桀桀’叫了一声,惜玉的手还没叩响门,门便被人从里面打开了,随着迎面而来的是一柄长剑

惜玉点足后掠退开五步,舞剑看清了来人是谁也就收了剑,站在门前嫌弃的看着惜玉和她怀中抱着的鹰,拦在门前丝毫没有要让她进屋的意思。舞剑讨厌除了鸽子以外所有长羽毛的生物,见了便想杀死,惜玉自然明白她的心思,却没有放开鹰的打算。

“这么晚了,是谁啊?”舞碧随着开门出来,见了来的是惜玉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手僵直的扶在门框上。

“走。”惜玉机械的只说了一个字,放开了怀中一直抱着的鹰,鹰冲天而起,她也跟着跃上了屋顶,舞剑稍稍疑虑了一下,随即便也赶了上去,鹰飞不急不慢的飞得稍低,两人飞檐走壁,跟着它一路往着外城东而去。

敦煌城分为里中外三层,最里层是权力的核心,能住在里面的都是敦煌城的文官武将,以及塞外将领的家眷,外城中城的人想要进来,必须得说明进来找谁、做什么等等。

中层居住的多半是世代经商的富庶人家,也有来此安享晚年的关中富人,他们是让敦煌更加繁华的动力,所受的待遇也是很好,基本达到了夜不闭户路不拾遗。

外城则是商贸往来的繁华地段,鱼龙混杂,萧舒靖却不重富轻贫,外城守备也是森严,随处可见巡逻的兵士,无论何时何地遇到麻烦,只要你吆喝一声,立即便会有兵士站出来替你处理。

敦煌城有这样一个英明的城主,想不繁华起来都难,赋税虽然比之关内要重一些,敦煌城的人却是甘之如饴,只要能换来安定繁华,何必在乎那些身外之物,来往的商队也是心甘情愿的交上百分之七八的关税。

在百姓眼中看来,萧舒靖不是个奢侈的人,他所住的萧王府,还是当年敦煌首富苏老太爷给女儿的嫁妆,这些年来他的政绩有目共睹,兴建水利,高筑城墙,训练精兵,数次击退了西域妄想染指敦煌这块宝地的国家。

这样一个英明的城主,百姓如何能不爱戴?所以,只要发现生人或者行迹可疑的人便立即汇报,让西域诸国的探子寸步难行,进城不到半日便被抓住。每次识破或者协助抓住探子的人也会拿到一笔丰厚的酬金,这样一个赏罚分明的城主,在百姓的心中便是他们的天了。

虽然已是深夜,外城却是刚刚安静下来,小贩忙着收摊子,店面也陆陆续续的关门,三三两两的行人慢悠悠的往家里走,仍旧随处可见巡逻的兵士,见到忙不过来的商贩便会上前去帮忙,见到喝醉酒睡在路边的人便扶起来送往客栈去,夜色中的敦煌城一片温馨,让来往的客商忍不住想要留在这里安家。

两人逐鹰而行,一路上还得避开巡逻的兵士,走走停停好一阵子才到了外城东,鹰也是安安静静的慢慢飞着,不时停下来等着两人,到了一片竹林才停了下来,‘啁啁‘的叫了两声钻进林中,站在一截枯枝一样的手臂上。

黑影背对着两人,隐约可见满头花白的头发,一身劲装更显得人枯瘦,似是濒临死亡的老树一般,黑影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抚模着鹰的羽毛,鹰愉悦的蹭着他只剩皮包骨头的指节。舞剑一脸嫌恶的看着,那棕毛畜生,身上不知有多脏

“弟子拜见师尊”看了黑影一瞬,惜玉忽然双膝跪地,低着头毕恭毕敬的说道。

舞剑疑惑的看向她,诧道:“什么?你说谁?”

“呵呵呵”对面的黑影发出一阵尖利的笑声,像是利器刮过锅底一般,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心中似是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忍着那般难受。

“弟子拜见师父,弟子无意冒犯师尊,请师尊饶恕。”听到这声音舞剑脸色大变,急忙也随着跪了下去,声音含着惊喜又带着些许惧意,将头狠狠低着不敢抬起来。

能让天下闻名的两大杀手如此尊敬的人,必然不简单,黑影满意的转过身,满脸的皱褶叠在脸上,皮肤上大快大块的老年斑,须发斑白,显然已是风烛残年,一双眼睛却精光四射,亮如鹰隼。老者长叹一声,感叹道:“二十年了,老夫终又回到这里来了,只可惜阎老儿早已去了地府,只能找他的后人泄恨了”

二十年前,敦煌城有两名威震西域的将领:飞将、云将,名声响到让人忘记了他们的本名,两人私交甚好,称兄道弟,战事结束后,飞将娶妻生子,安心的过着平常人的生活,而云将却嗜杀成性,一天不杀人便难受得恨不得死去,一开始他靠着杀牢中的战俘来获得满足,到了后来牢中无人可杀,他却愈来愈控制不住自己,终于发展到了半夜见人便杀的地步。

由于被杀的人愈来愈多,敦煌城人心惶惶,无处不在传言着杀人狂魔的事,到了天黑便大门紧闭,无人再敢上街。飞将查探多时却毫无所获,直到回纥来袭,飞将主张守城,云将却坚持出战,两人意见不合,只得延后再议,当头深夜,云将杀性大发,执剑冲到西城门杀光了守城军士,将城门打开一个人冲向了回纥的大军。

飞将得知此事急忙率兵相救,奈何为时已晚,鞑靼与回纥已经联合冲进了敦煌,飞将拼死救出了剩下半条命的兄弟,带着剩下的兵力撤出了敦煌,前往嘉峪关的途中奄奄一息的守城军士说出了真相,飞将心中悔恨至极,随将云将所作所为上报朝廷,将人交由朝廷处理,滥杀无辜加上失了敦煌,半月后,京中便传出云将被五马分尸的消息。

提起兄弟的绝情,老者眼底满是恨意,枯瘦的指节捏得咯咯咯直响。

惜玉心中一惊,飞将的后人不就是镇西大将军阎楚么?此人武艺精湛用兵如神,延续了父亲的‘飞将’称号,敦煌城牢不可破,有着他一半的功劳。在敦煌百姓的心中,严楚和萧舒靖一样都是神话一般的人物,惜玉却明白,若是师尊要杀他,堪比探囊取物,只是北塞刚休战,若是此人一死,想必战事又会被重新掀起。

惜玉斟酌一番,总觉得不妥,壮着胆子问道:“师尊,敢问这是皇上的意思么?”

老者身形飘忽似是鬼魅,乌鸦一般沙哑的嗓子发出几声桀桀怪笑,“非也此举乃是为了我一桩私怨,二则是关外有人出了大价钱,哼,没想到那小子的命还挺值钱,真是天要亡他阎家,看来是只能传到这一代了”

关外?听老者说出这两个字,惜玉悚然动容,若是关里的人还好,关外的只怕都是严楚在战场上的对手,谋略胆识上胜不了严楚,便想出买凶杀人的主意。可怜关中的人为了一点眼前的毛利,却要断送一个国家的命脉,想必严楚一死,北塞那边的鞑靼定会结束休战,若是回纥也趁机来袭,萧舒靖分身乏术,凭他一人又如何能应付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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