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州梁家是出了名的富甲一方,家中良田千顷,米铺数十家,另外还有金银铺、酒楼等。说梁家日进斗金,一点都不夸张。
梁家跟赵家也颇有些交情,此次赵家三房大摆筵席,梁家自然也来了人。此刻,梁家大太太带着梁三小姐正在同赵二太太说笑。赵家二房经商,赵二太太也是个精明的主,因为梁家生意做得大,所以赵二太太一直想要好好结交。可是苦于平日里也没有太多的由头走动,趁着这次摆宴,可不就拉着梁大太太不放手了。
一番你来我往的客套话后,二太太眼睛往梁三小姐身上一转,就开始了正题。
“这位是府上的三小姐吧?长得可真俊俏,让我一见着就觉得喜欢。”
二太太说得露骨,梁大太太也只是笑着点头道:“这是三丫头秀珠,快见过赵二太太。”
梁秀珠一身水绿罗裙,衬得人肤白鬓黑,山清水秀。她低垂着头,羞怯地给二太太行了个礼。
二太太笑着道:“三小姐真是知书达理,不知道平日里都喜欢做些什么?可曾读书?”
梁秀珠小声道:“平日里就跟姐妹们一起做做女红,书我只念过《女戒》。”
二太太听了,越发笑得舒畅,拉着梁秀珠的手赞道:“女孩子还是会针线就好,读书那都是男人们的事儿。
赵三太太刘氏一直忙里忙外,一回头,远远地见赵二太太拉着梁大太太一直说笑个不停,看着赵二太太那一脸谄媚的笑,刘氏就冷哼一声,转头却又挂上了一张笑脸迎了过去。
梁大太太正笑着听赵二太太讲话,就听一阵笑声传过来,扭头一看,赵三太太刘氏人还未到,声已先至。
“我远远地就看见这边站着位天仙似的小姐,还在想这是谁家的姑娘,怎么长得这般好,原来是梁府上的,梁大太太可真是有福气。”
赵二太太本说得好好的,突然被人打断,见着三太太妖妖娆娆地过来了,心下就不高兴,还未等梁大太太开口,就先抢着道:“哟,原来是三太太来了。刚才我也在说,梁三小姐真真是个玲珑俊俏的,看着就惹人怜爱。”
梁三小姐红着脸见过了赵三太太,垂首不语。赵三太太上前一把拉住了梁三小姐的手,上下打量一番,又是赞了好几声。
梁大太太听得二人夸奖,自然是笑容满面,嘴上却道:“哪里的话,二位太太实在太抬举她了。这孩子胆怯的很,一向怕生,嘴巴又笨,我这才想多带她出来走走,见一见世面。哪里承得起二位太太的话呢。”
三太太咯咯笑道:“梁大太太说笑了,三小姐这样才是大家闺秀呢,那些个成日里大呼小叫的,哪里像个小姐呢。二太太,你说呢?”
二房的三小姐荣舒是个性子活泼的,最喜欢跟兄弟姊妹们一处玩,平日里赵府上数她最爱说话,三太太这个问话说的是谁,二太太怎么会不知道?因此当下就有些黑了脸,冷笑一声道:“那可不是,谁都知道三太太最喜欢娴静的,我们四小姐绾舒在府里可是最安静不过的了,平日里从不见她与哪个姊妹一处讲话,一年里倒有三百六十日是在屋里的,当真是闺秀呢。”
二太太又是挑眉又是递眼色,这一番讽刺下来,说得三太太几乎绿了脸。谁都知道绾舒是个不讨喜的,虽说不是三太太所出,却也是挂在三太太名下的。二太太这一番讽刺,可不是打的三太太的脸么。
三太太冷哼一声,刚要反唇相讥,就见大太太楚氏走了过来,笑着道:“我说怎么找不到你二人,原来都在这处跟梁大太太说话呢。三太太,今儿可是你的好日子,你却在这儿偷闲,小心等会儿老太太罚你呢。”
三太太被大太太一提醒,才想起来今儿是自己的风光日子呢,何必因为跟二太太怄气,坏了心情,于是也就收了脸色,问道:“老太太今儿也来么?我昨日去见老太太,她老人家还说身上不舒服,今儿就不出来了呢。”
大太太笑着道:“老太太本是不打算出来的,只是又觉得今儿既是五少爷的周岁生日又是三老爷的喜日子,她老人家就吩咐了香罗,说要过来看看呢。”
老太太久不理家事,一心向佛,这些酒宴也基本不会出席,此次竟说要来,这可是给了三房好大的脸面。因此三太太听了,心下一喜,也就顾不上跟二太太怄气了,忙去安排老太太的事情。
正在此时,香罗扶着老太太出来了。赵老太太一身青布衣,身上没有佩戴任何首饰,只在腕间带了一串佛珠子,打扮得素净至极。众人一看老太太来了,忙都起身行礼,老太太含笑点头道:“快都坐吧,没那么多虚礼。今儿是思立的喜日子,又是世嘉的生辰,你们热闹,我这一把老骨头就也想来凑个趣儿,你们不用管我。”
老太太虽是这样说,众人却也不敢怠慢,纷纷围在老太太身边说笑取乐,逗得老太太不时开怀大笑。三太太适时地让婆子把五少爷赵世嘉抱了来。五少爷长得白白净净、圆润可爱,又聪明机灵,刚一岁就已经会说些简单的话,在三太太的引导下,女乃声女乃气地对老太太喊:“主(祖)母……”
众人哄堂大笑,老太太也乐呵呵地抱过五少爷,用手逗着五少爷的脸蛋,笑道:“我可不是你主母。”五少爷只管在老太太怀里蹭来蹭去,反复地嘟囔着:“主母,主母……”
老太太哈哈大笑,众人见老太太欢喜,也都凑趣说着好听话。一位太太笑着道:“五少爷真是聪敏可爱,长大后定是人中龙凤的。”
另一位接着道:“那可不是,三老爷如今做了齐凉县的知县,过两年定要高升的。三老爷又能吟诗作画又有才学,有其父必有其子的嘛”
这位夫人的恭维话就有些不伦不类了,前面听着还好,可后面怎么听都不对味。三老爷赵思立不长进,净弄些吟诗作画吃酒逗鸟的事,这是众所周知的,因为此事,老太太也不甚喜欢这个儿子。如今这位夫人一番话说出来,明面上是褒义,可这内里怎么听都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儿。三太太的笑脸当即就僵了下来,再去看老太太,笑容也有些寡淡。
场面一时之间就有些冷了下来,那位夫人突然回过神来,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慌忙又笑着补救道:“哎呀,五少爷长得真是可爱,看这眉眼,不大像三老爷,倒是随极了三太太,以后定然也是个美男子呢”
三太太刘氏长得妖娆,三老爷就长得很是一般,这位夫人本意是想夸奖一下五少爷,却又是没说对话,这一番补救下来,场面就更冷了。再看三太太的脸色,几乎就有些青了。
二太太唯恐天下不乱,捏着帕子笑得花枝乱颤:“夫人看,这五少爷不像三老爷,倒是像谁呢?”
话音才落,老太太咳嗽一声,二太太忙噤声,老太太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话,眼神却是凌厉之极。众人忙都陪笑道:“太太是说笑呢,五少爷当然是长得像三老爷了,看这眉毛眼睛,可不是跟三老爷一模一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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