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草根哪里晓得家里新来的那四个丫头心里头琢磨的是什么,她正听人说说东家媳妇受委屈,那个说西家老子打儿子。除了打牌,她最喜欢听这些了,格外的有意思。
听着听着,叶草根发现少了个人,问道:“董女乃女乃平日里是最喜欢打牌的,今日怎么没来啊?”
“九条。”高四女乃女乃出了牌,圆圆的脸上带着一抹讥讽的笑容,“她如何能来?她家里今日有喜事呢。”
“什么喜事?”高四女乃女乃讥讽的笑容,勾起了牌桌上女人好奇之心,喜欢打牌的女人同样还喜欢八卦,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叶草根也竖起耳朵,听着八卦。她不大喜欢董女乃女乃,不喜欢跟她打牌,因为那个人输不起,她乐得看她的笑话。
“高女乃女乃,您说啊。”
高四女乃女乃环视了众人一圈,见她们一个个热烈的看着自己,内心极大的满足。这才慢理斯条的道:“她昨日添了儿子,她怎么有空来?”
叶草根迷糊了,这明明是好事,怎么高四女乃女乃这模样像是解了多大的气一般。很快她便回过味来:“董女乃女乃生儿子了?我看她没出怀么”这些日子时不时都有见面的,就再算是冬日,那腰身也能瞧出来。
高四女乃女乃的丈夫是护军什长,专管捕盗,据说同董女乃女乃的丈夫有些不对付,所以恨不得将人家的糟心事一气抖干净:“她是添了儿子,却不是她生的。”
叶草根点头。她晓得了,那是妾生的。
有人碰了牌:“这是董四爷第几个儿子了?我记得他家有个什么十一哥儿的。上回才过了生儿的。”
高四女乃女乃道:“你记得不差,这是老十二。就是上回人家抬进门的那个生的。”
有人听了,立马道:“董女乃女乃到是有福气。一挑一个准,都是宜男的,就是那扬州的瘦马也能生了。咱们这就数她家的子嗣兴旺。”
高四女乃女乃不由冷笑一声:“好福气?没一个是从她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她有什么好福气。”
高四女乃女乃是官家女乃女乃,听她话里头的不快,那人只笑笑。
“董女乃女乃自己没孩子么?”叶草根插了句话。
高四女乃女乃道:“她若是有了,会赶着让那些个小的生那么多的儿子?跟自己儿子抢家产么?叶妹妹,没人嫌自家银子多。”。
叶草根小声的问道:“生不出孩子就要讨小,让别的女的生孩子?”
叶草根对面的妇人道:“不讨小怎么办?到底要有了后嗣。妾生的儿子虽说不是自己生的,可是名义上也是我的儿子不是?总比从族里过继来的强。有那些绝嗣了的寡妇最是可怜。就说我的一个从姐,跟前没儿子,族里过继了个来。结果家业让别人继承了,自己到被那孩子的亲生父母挤兑的进了庙里。”
叶草根上家的妇人唏嘘了两声接过话:“这还算是好的,到底还有个去处。我们村里有一户殷实的人家,那男的也是在外头做生意的,哪里晓得天有不测风云,人突然没了。这边丧事还没办完,那边亲戚里就有逼她殉夫。还不就是没有儿子,人家惦记上她的产业了。”
跟着又有人接话:“是了,哪怕是妾生的也好啊。总有个儿子在身边。”
高四女乃女乃厉声道:“妾生的也不是东西。”她模了一张牌,瞧了瞧桌面上的牌,看着另几个变了脸色的人道,“难道我说的不是?”
几个妇人忙跟着应和着,谁叫人家是官儿。
高四女乃女乃对叶草根道:“龙生龙,凤生凤。那些个下作的酒黄子能干出什么好事来。宠妾灭妻,以庶害嫡。”说着说着高四女乃女乃突然将牌一推,“我不玩了,走了。”
对于高四女乃女乃突入其来的火气,叶草根有些不知所措,怎么好好的就生气了呢。直到高四女乃女乃离去,众人在当家女乃女乃的招呼下这才有了生气。
“谁不晓得她是最拈酸吃醋的,堵着不让高大人纳妾。可是……”在叶草根身后的妇人抿口笑道,“谁不晓得高大人在外头偷偷的养了外室,只是都瞒着高四女乃女乃一个罢了。”
众人的话题又转到了高大人的外室身上。说着说着,又说起高大人的出身上。
“她还当是以前?处处拿捏高大人?”
“可不是?要我说今时不同往日了,她还当高大人是普通的军士?”
“高大人,这是怎么说的?”叶草根好奇的问道。
立马就有人告诉她:“高大人原先就是个军士,只是得了高四女乃女乃娘家的爹卢大人的器重,就把闺女许配给他,一路提携。可是,卢大人却早早的没了,家里的男丁又小,哪里能撑起门面,一家子就落没了。到是高大人官禄亨通。”
叶草根轻轻的哦了一声。
有人道:“此一时彼一时,不过这做女子的还是要温婉些的好,丈夫才欢喜。”
“就是温婉了又如何,还不是一个二个的讨进来?这男人一有本事就要搞怪。”一个妇人说起道,“你们知道北面那个范秀才么?就是才进学的那个。”
“知道,就是娶了个屠夫女儿的。他怎么了?”
“不过是才进学,就闹着要讨小,嫌家里的老婆长得丑了。”
立马有人笑着接话:“是长得丑,红眼黄皮的,二十多了好嫁不出去,才说给了他。”
众人都笑了,有人道:“天下男人都是一般的,但凡手里有个闲钱都要闹出些什么来。我算是看透了。这贫贱夫妻容易做,富贵夫妻烦事多。”
“我是看透了。再也不会为了这样的事情生气了,太不值得了。”
“看透了就好。”那个妇人接下去道,“我就没闲心为那事情生气。他玩他的,我也会玩我的。自己还是要过得快活些。反正我有儿子。一句话,有个儿子给我撑腰。他就是有七个八个的,我也不在乎。”
“是了,到底要有儿子。我原先没能生出儿子。他也是成日里闹着要讨小的,说不能断了他家的根。我到底有些福气,生了儿子出来,他也不敢开口了。”
话题最后有落在了儿子的身上。这些女人们又说起谁家的儿子有出息,谁家的儿子是个混世魔王。
叶草根对这个并没多少兴趣,她的心思全被方才那个“没儿子”的话题上了。
是了,要生儿子,虽说道草根没兄弟姐妹,她也不怕有什么人逼死她,可是还是要有儿子,至少自己以后做鬼了,还有人给自己烧纸钱。穷了一辈子,难不成做鬼的时候还要做个穷鬼?
对要生儿子。
有了这想法,她心思不在打牌上了,借口不舒服急急的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