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草根现在最恨的事情就是放马,累得他一进家门就扑在毯子上,舒服的动都不愿动一下,叶草根晓得他累了,忙递给他热帕子让他净面,又端了热水让他喝:“辛苦你了。”
道草根只将帕子盖在面上,享受着热气蒸面的感觉,好舒服。每天就这一刻是最舒服的,什么也不用管,他只用躺着,什么都有人帮自己弄好这才是神仙过的日子。
“咱们待会吃爆炒羊肉,我还用沙葱包了包子,哦,宝音给了一些蘑菇,说是昨日阿都沁夫带回来的,给你尝尝鲜。”
道草根应付的哼着,他一句话都不想说,只是今天没听到弃儿的声音,有些奇怪,随口问了句:“弃儿呢?好些了没?”
叶草根努努嘴:“在看写字呢。”
道草根猛地睁开眼,在帐篷里寻着弃儿,果然,那小子窝在他们平日吃饭的小桌边,手里拿着笔,还真的是笔。
“写字?谁教他?”
“早先就找人教了他。”刀疤是答应教弃儿认字,可是却不许传出去,就连道草根都不许知道,叶草根只得随口编着理由。
道草根摇摇头:“现在又没人教有什么用。”
“以前他就背熟了几篇文章,对着那书一个字一个字的认总能认识吧。略识得一些字也好,日后也能谋个好差事。”若不是出了这事,她早就请人教弃儿认字了。
道草根冷哼一声:“好差事?能谋什么好差事?他是马夫的儿子,一辈子都是马夫,别的都别学,只跟着我养马去。”道草根撑起身子坐好,招呼着弃儿,“你快些将腿脚养好了跟我一起去放马,那么多的马,我一个人也管不过来,你给我搭把手,我也该享儿子福了。”
叶草根拍着他:“等他的伤好了,学会了骑马再说。否则再摔坏了怎么办?”
道草根想想也对,这受伤一下可花了不少银子,可不能再这样了。他卷着袖子插着手:“吃饭吧。”
新鲜的蘑菇很久都没吃过了,道草根吃的很香,只是正吃着,外头有牧丁回话:“大人,总管大人派人送公文来了,牧副急着请大人过去呢。”
是总管大人派人送公文来,那就是大事,道草根赶紧吃东西,三两口扒完了半碗蘑菇又吃了三个羊肉沙葱包子这才离去。
叶草根从碗柜里又端了一小碗蘑菇推到弃儿的面前:“吃吧,娘特地给你留的。”
弃儿欢喜的拍着手,却不先吃,分了一半给叶草根:“娘,您也吃。”
两个人默默的吃饭,尽量不发出声音打扰道草根睡觉。
弃儿吃了半个包子停下,瞧着叶草根:“娘,我腿已经好了,您为什么不让我跟爹去放马?”他不明白,为什么娘要拦着,她知道自己的腿没事了。
叶草根咬了口包子:“有巴雅斯护朗呢,两个人足够了,你现在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好好的认字。”
“可是……爹不是说……”
“别听他的。你听娘的就是了。儿子,我跟你说,他是个马夫,娘是刷马桶的,可是你不一定也会是马夫的。娘在王府里十几年了,瞧的多了,只要是好的,管你爹妈是什么人呢。照样能出人头地。就说以前跟你爹一起当马夫的一个人的闺女就在主子娘娘跟前做了二等丫头,人家爹妈也是做下等奴才的,可是人家照样出头了。”
弃儿死命的点头:“我一定出人头地,让爹跟娘享福。”
叶草根满意的揉着弃儿的脑袋瓜子:“娘等着呢。儿子,你一定要好好的跟着刀疤认字,多认一个字都是赚了。”
弃儿大声的应着。
“哦,原先金花教你打算盘你可还会?”
“恩,我每天都有打的。”
叶草根赞许的道:“不错,还要好好的学,等日后咱们回京城,我带你再去求求大管事,让你到账房当差,那咱们家就发达了。我跟你说,账房的人是油水最多的,就连大管事都要敬着他们三分。到时候,你再让你爹瞧瞧,看看马夫的儿子还是不是只能当马夫。”
做账房只是叶草根美好的希望,她不晓得自家主子做了皇帝后,潜邸就不需要账房了,那些都有内务府接手了,算盘打的再精也没用了。
弃儿也不晓得,他只觉得自己出人头地了就是在报答叶草根。从这以后弃儿都很用功的学习,无论什么时候他都卯足了劲,一定要出人头地。
至于这个是后话,现状么,大家有一桩要紧事的要准备。
不是别的,这其实也不算是真没太要紧的事,其实也就是每三年一次的查核。马厂是由太仆寺掌管,每三年太仆寺便要派人赴马厂阅看,查验数目,检验马匹质量,然同兵部和议,最后奏报皇帝。
这是常例,但也关系到上至马厂总管、下到诸如道草根这样的牧长以及牧丁的前程乃至差事性命。而太仆寺本生就是个清水衙门,六部诸如吏部他们是比都不要比的,就连六部之中最清水的工部也能捞些建造款银,也不像翰林院的官员点了一任学差可以收些孝敬,就连同属九卿的鸿胪寺他们都比不上。唯一能捞外快的就是每三年一次前往马厂查阅的机会,为了这个机会,太仆寺内部是你争我抢的,不止要给本部头号长官送礼,还要给品级更大的长官送礼,借以给头号长官施压。
这是太仆寺官员敛财的好机会,这也是考验马厂众人的机会,他们要让这些大人满意,让他们不要鸡蛋里挑骨头,就算是有骨头也要视而不见。道草根这里自然是由他做主,他简要的听取了张富彪等人对前几次的概括,无非就是要好好招待,至于怎么个好好招待张富彪也不晓得:“其实也不是每个马场都会去,马场太多了,那些时间也转不玩,因此只会挑几个。先派了人在总管大人那里听消息,若是咱们这被选中了,立马快马来报,咱们再做准备。”
道草根点点头,瞧了瞧这些人,每个人都对着自己露出讨好的样子,每个人都巴望着要去,他懒得再看,随手指了张富彪:“就麻烦你跑一趟了。”
张富彪忙应下,回头便去准备。
赵老蔫却是不舒服。太仆寺的大人们来虽说是来捞钱的,可是对他们来说这也是个升官露脸的机会,就算不是在太仆寺的上官们跟前得脸,至少也要在翼领、协领大人面前得脸,说不得自己就能得到赏识当个牧长呢。
一般呢,这样的事都是牧长大人亲自去的,谁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就算牧长大人自己不去,也不能让张富彪去啊,他本来在李协领跟前就跟得脸,若不是前任牧长是副总管大人按插来的,张富彪早就当上牧长了。这才还让他去。赵老蔫真是不甘心。
想了想,回家寻了自家婆娘,让她跟牧长夫人说话去。
赵老蔫媳妇到是好助手,却是没急着去,等了两天才带了东西去见叶草根,见面赵老蔫媳妇先是问了弃儿的腿伤:“少爷可好些了?早该来给少爷问安的,只是怕叨扰了少爷。”
弃儿道:“好些了,多谢您惦记。”
赵老蔫媳妇笑着将自己带来的干笋送上:“没什么好东西,还请夫人笑纳。”
叶草根笑着手下,请赵老蔫媳妇坐下:“来就来了,带什么东西,难不成没东西我还不让你进门不成?”
赵老蔫媳妇笑了:“夫人臊我呢。有件要紧的事要请夫人示下。”
“什么事?”
赵老蔫媳妇说:“听说太仆寺的老爷大人们要查阅马厂了,我来请示夫人,咱们是不是要准备酒宴什么的,万一抽到咱们马场,咱们又没准备就有些失礼了。”
叶草根点点头:“还是你想的周道。你有什么好主意么?”
赵老蔫媳妇此时就是有主意也不能说有,她笑着道:“我哪里晓得这些,以前都是张富彪家的弄的,她见识的多,张富彪这次又去了张家口总管大人跟前候消息,他在翼领大人,协领大人跟前本来就得脸,太仆寺老爷大人们的喜好他肯定立马就打听的到。”
她的这番话到是包含了不少的信息,只是叶草根没能一下子领会这么多,已经叫毛伊罕去请张富彪媳妇过来商议准备招待太仆寺大人们的事宜。
赵老蔫媳妇见叶草根没能听出自己话中潜在的意思忙道:“夫人,这几日您可发现了什么?”
发现了什么?叶草根不解的看着赵老蔫媳妇。
赵老蔫媳妇忙道:“张富彪家养的马都赶出去没回来呢,这样的事以前可没有呢。”
“嗯?”私自养马发现了是要处罚的,所以大家都是偷偷模模的做,之所以要孝敬太仆寺来的大人们也就是要遮掩这事。张富彪家里的马就赶了出去,而且还是以前从来都没有过的。也就是说,张富彪家里得到了消息?要不怎么会把马赶出去呢?可是她没听道草根说这一次太仆寺的人要来他们这儿。如果这一切是属实的话,那么张富彪是想做什么?要害道草根?因为自己框了他十匹马?晓得他私自养马的秘密了?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不要怪她了。
叶草根心里落了主意嘴上却说:“你就瞎想吧。大家的马匹都在呢,真有事了还能跑了他?你帮我想想有什么好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