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魁选拔结果公布之后,我趁热打铁开始张罗了轻舞的第一夜拍卖会。秉着奸商“让别人拿更多的钱享受到更少的东西”原则,此次拍卖会也打破陈规走向创新,别人家都拍那个啥啥,我却一直坚持“好姑娘是卖艺不卖身的”,于是张罗了包括“初聊拍卖”“初舞拍卖”“初歌拍卖”“初曲拍卖”在内的几十初拍卖会,本来还想拍卖初吻来着,但怕那群臭男人得寸进尺占我家姑娘便宜,只好忍痛取消了。
拍卖效果果然不错,虽然看得见模不着,但还是有一帮子色迷心窍的家伙蜂拥而至,于是在那几十初拍卖完了之后,我不得不又张罗了“重金入幕”的拍卖活动,一时间好评如潮,琼玉阁也因为出了艳冠全城的花魁而声名大噪,跃居北朝青楼排行榜榜首,一举成名。
随之而来的当然是源源不断的金元宝,让我一度傻笑笑道流口水,数钱数到手抽筋。就在我乐此不疲赚的盆满体满的时候,悲剧发生了。
我跌跌撞撞的冲进房间,一个重心不闻趴在床边,看着床上躺着的人,还没掉下心痛的眼泪来就给吓的一坐倒在地上。
靠,这还是人吗。
回头严厉道:“谁把猪抬床上了?”
跟来的四儿愣了愣,仔细端详了床上某物的某些特征,斩钉截铁道:“老板娘,不是猪,就是账房李先生噻”
吓我一跳虽然这账房的李先生平时不是什么好东西,吃喝嫖赌样样都会,偶尔也会在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时候私拿点小银子回家,但念在他这么长时间记账没出过错的份上也不得不惋惜他的悲惨遭遇:下手这么重干啥,好好一个人都给打的没人样了,这以后谁来记账啊
“老板娘,你看李先生这幅样子也不中用了,咱们要不要再招一个账房?”
“当然要招,你赶快写个告示贴出去,今天晚上之前一定要找到一个可用的,办好了我给你赏钱,办不好我就把你卖到对门相公馆去。”
四儿闻言脸色一变,立马连滚带爬跑了。
给了李先生一些养病钱,我心急火燎的在后厅等结果,眼见着进账的银子越来越多,再找不到个人记账搁两天就难理清楚了。
太阳落下之前,迫于压力的某人带着几个人来给我看,也不知是不是在这些场合混久了,我看着那些人总觉得他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横看竖看一个都没看好,愁的四儿差点抱着柱子嚎出声来。
“就这些?没别的了?”
他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没好气道:“还有一个,做账是精,就是脑子不好,我让他进来给老板娘看,他不但不跟来还吆喝着让您出去接他,还说什么只要您一见着他就肯定会启用他,我见他疯疯癫癫的就把他晾外面了。”
要是真招到可用的,这种人爱上哪凉快就去哪凉快我也不管,可眼下没一个看上眼的,聊胜于无,我便跟着四儿去了偏厅,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架子如此之大。
果然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大跳,此人面如冠玉眉如峰,风华绝代玉树临风,浑身散发出的光芒让人不可忽视,瞬间就亮瞎了我的一双镶金狗眼。
“师……师傅啊”
“死丫头知不知道为师找了你多久”头上挨了一下,顿时眼冒金星。
我无言以对,师傅面色不善开始控诉:“随便乱跑,目无尊长,师傅来了不出门迎接居然还让师傅我去见你,而且还泡这么难喝的茶给你师傅喝”
我看了一眼喝剩的那半盏茶里的茶叶默默:是谁把上次兽医给马治拉肚子剩下的草药渣滓拿出来给他泡着喝的……
按照规矩,老板是要跟新招的账房先生推心置月复一番来默默警告他老老实实做账就会吃香喝辣,偷偷模模拿钱就要吊起来挨打。请示了秦淮,此丫连门都没出,隔着门板让我全权负责,惊出我一身冷汗。
晚上把事情交代下去,我在房间摆了一桌酒席算是给师傅接个风。
久别重逢是件令人高兴的事,尤其像我这样孤身在外飘荡又受制于人,冷不丁多出了一个作伴的,感觉就像在海上漂着的孤船遇到了一个同样漂着的歪脖子树,那种他乡遇故知的慰藉感让人从心里暖起来,眼睛也湿了。
“几时变得爱哭起来,以前总见你把太子给欺负哭,这一哭还真是少见。”师傅举着鸡爪子调侃道。
我也觉得自己真是矫情的可以,在外面混了几天居然也开始哭天抹泪,搁以前我都能把自己笑话死。伸手抹了一把眼泪,给他夹了一筷子菜:“你是怎么找过来的,宫里面怎么样了?”
“你问的是哪个宫?”
我想了想,“两个都问。”
“南国那边没什么,就是你母后传话让你到你师公那里去走一走。北朝前一阵因为刺客的事排查了一遍皇宫里的所有人,查没查到你不清楚,总之到现在还没有动静。我让旺财在宫门那里打听着,一有消息就来通报。至于我为什么找来,是旺财说在青楼门口看见一个姑娘像你,我以为你给人卖进来了才花了一百两银子进来看看的,没想到还真是你。”师傅答完话锋一转问道:“你在这青楼里做什么呢?”
我一哽咽,可怜兮兮道:“我被人劫持了,他逼我当老鸨给他挣钱赎身,不然就把我当刺客送回皇宫。”
师傅略微思索,喜形于色道:“这职业不错,灵活性强有前途,安全可靠收益高,果然是师傅的好徒弟,出了宫门刚踏上社会就当上了高管”
高个头哇就知道他的思维和正常人不一样别人听到老鸨都如洪水猛兽,他居然还满肚子赞赏。突然脑子一闪,我问:“对面相公馆不是你开的吧?”
他脸色一黑:“我哪来的时间为了见你一面我连身上唯一的一百两银子都花光了旺财现在还在宫门口要饭呐”
我一哆嗦,连忙叫人去宫门口把旺财领回来,好歹也是个皇家侍卫,在别国宫门口要饭传出去也太掉架了。
慢慢腾腾吃完饭,我看着慢慢腾腾品茶的师傅几度欲言又止,但都因为难以启齿给咽回去了,绕着手指纠结了大半天,还是眼一闭心一横脸一厚一口道出心声:“师傅你看你都吃饱喝足没事干了那咱们就去账房做做账消化一下促进吸收你经常教育我要干一行爱一行我深爱着自己的事业发誓为此贡献我的余生所以师傅我们还是去账房做账吧……”
师傅他老人家貌似被我这一段大气不喘的论述给整蒙了,握着茶杯思忖了半天才想明白,反手一巴掌抽在我脑门上,眉毛倒竖眼里喷火:“就算你老爹也没这么差遣过我,你这丫头是不是想欺师灭祖了”
我看着师傅卷了袖子掀了茶碗踢了凳子就要来收拾我,心里暗叫坏菜了,案发现场空间这么小,丫打我我也躲不开,还手的话我怕他打不过我啊躲也不是,站着挨打也不是,还手也不是,眼睁睁的看着师傅操着盘子里吃剩的二馍来拍我了,四儿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端着茶壶一边护住我一边挡下师傅手里的馍馍,舌忝着脸陪笑道:“先生莫气,老板娘跟您逗着玩呢,这迎更半夜的,老板娘就算良心给狗吃了也不舍得让您累着啊我给先生倒杯茶,先生消消气。”
好你个小四儿你丫跳出来是帮我呢还是骂我呢我狠狠瞪了他一眼。
师傅对他的话很受用,果然放下二馍跟二爷似的靠在椅子上,一边砸吧着四儿端来的茶一边大叹:“这小伙计说话中听,孺子可教也”
叹完后杯子一掉,头一歪,晕过去了。
我上前试了试鼻息:“什么情况?”
四儿默默:“蒙汗药……”
我由衷的赞叹:“四儿啊,你的月银好涨了“
四儿忙道:“谢老板娘那先生他……”
我满面红光双眸锃亮:“拖账房去,麻溜的,人放好以后扔俩馒头进去就把门锁上。”
四儿领命,拖着不省人事的某人退下。
难得睡了一个安稳觉,慢腾腾的起了床,先是安抚了因为做了一夜的账而看起来像个浣熊的师傅,伺候着他老人家吃了早饭然后去昨天连夜准备好的房间休息下。四儿又从外面招了两个协理做账的人记录着白日里的收入,这样师傅只要在每天晚上核对一下账单就行,大大减少了他的工作量。看在四儿这么会做人的份上,我不仅给了给他加了月钱还额外赏了一些银子,打发了欢天喜地的他去楼下看场子,自己带着旺财蹲楼上窗边看着街上人来人往嗑瓜子解闷。
北朝一向是重兵轻商,虽然经过了大混战之后北朝皇帝开始注重发展经济,但因为资源没有南国丰富,所以街市上卖的东西大多是从南国运来的,并没有什么新鲜玩意儿,我琢磨着回头让人从南国运一批特产来卖,舍去车马成本费,光是靠着股新鲜劲就能卖不少银子。
“闲杂人等速速回避”中气十足的一嗓子,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乱作一团,刚刚还在叫卖的商户此刻都在手忙脚乱的往回收着摊子,买东西的人也迅速从街上避退到了街边,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迅速上位在街两边站好,阻隔着人群清出了中间的路,让同样全副武装的士兵们顺利通过。
“旺财,你下去打听一下怎么了。”
旺财领命出门,我趴在窗户上看着大队士兵通过,眯着眼睛隐约看见十字街口也有士兵镇守。
啧啧啧,这场面,一看就是没好事。
不多时旺财进门,关好门后附在我耳边轻声道:“公主殿下,全城戒严了。”
虽然我平时吊儿郎当,但生在皇家自然知道全城戒严意味着什么。
“有人谋反了?”
“是,奴才在宫门口守着的时候就曾听流言说大皇子拥兵自重准备篡位,现在看来想必就是他起兵了。”
国家政事我是从来不掺和的,只是这大皇子整出过投毒的事,差点害的两国起兵,我实在好奇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想起曾经在筱然的书房外听到过师傅与他谈论北朝皇子们的为人处事和行事作风,我就蹭到了师傅的房间里把他弄醒,问他对这次戒严有什么看法。
“没什么看法,大皇子输定了,不过这次谋反有可能会引发皇子们的连锁反应。”师傅拥着被道。
靠啊,我就知道这好战的北朝不能太平了,这才消停了几天啊就出这么个幺蛾子。
紧张兮兮问:“那会不会影响楼里的生意?”
“肯定会有影响,不过你们是纳税大户,朝廷应该不会太为难。”
我抚胸:“那就好,吓我一跳。”
师傅斜我一眼:“你真把这当你家了?我且问你,你欠了那个拉皮条的多少银子?”
拉皮条的……我无语凝噎,说出了一个数字。
师傅的脸顿时千变万化:“你杀了他全家连带着挖了祖坟?”
我哭丧着脸:“我这什么都没干呢就欠了这么多钱,这要是干了那些还不如直接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得了。”
师傅痛心疾首道:“果然是世风日下人心险恶啊,虽然你这倒霉孩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也不带这么坑吧”
靠啊师傅,不带这样打击人的
我宽面条泪:“欠的钱什么时候能还清啊?”
师傅安慰我:“放心,这几天生意见好,一切都在向良性发展,估计不用十年就还清楚了。”
“……”
这下我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全城戒严后,接下来的几天商业活动规模都受到了控制,百姓少有上街,更别提上ji院了。眼见着街角的包子铺因为卖不出去包子关门歇业了,我这边急的团团转却也不得不关门歇业,不能遣姑娘就先把厨子放回家歇班,反正也没人光顾也用不着他们,多一个人还多一张嘴。
厨子放走了之后楼里没有人做饭,我让四儿去找那包子铺的老板订每天三顿的包子,到点送来,于是街角的包子铺就在这场政治导致的金融危机中开门营业笑傲江湖了,让我一度郁闷之。
于是在某天,我哀怨的倚在门上看包子铺老板带着伙计风风火火的一笼一笼往下搬包子,到结账时我道:“要不给你叫个姑娘吧。”吓得他落荒而逃。
第二天送包子时,只见伙计不见老板,丫一本正经板着脸搬完了包子,结账时不仅跟我讨要了上次的钱,还理直气壮道:“我们老板说了,他可是正经人,绝对不会来你这里找姑娘”
我x,什么世道,生意这才低迷几天,一个卖包子的居然都欺负到我头上了虽然我们是不正当行业从事者,也是有尊严的好不好
于是我皮笑肉不笑:“对面相公馆的王老板托我问你们老板娘‘上几次的嫖资什么时候结?’”。伙计抱着包子笼落荒而逃。
第二天,街角包子铺关门整顿。
楼里陷入饥荒,怨声载道。
果然,每一场报复都要付出惨重的代价,我仰头看天,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