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少女乃女乃携着囡囡的手往里边走,一路介绍着周府的精致,她声音清脆,说话利索,囡囡倒不觉得烦躁,只跟在身边不时说笑两句。
周府占地极广,倒似比庸王的府址还要大上一圈。
府中亭台楼阁,水榭楼台,不像是北方建筑的大气淳朴,而是带着南方的精致美观。
一路行来,处处是美景,而且,囡囡发现周府规矩极严,一路上碰到小厮必会转身低头,不敢看女眷一眼,丫鬟仆妇也会停下脚步,向几人行礼后才会接着走。
由此也可发现,这个周少女乃女乃在府中地位不低,囡囡一边寒暄着,一边打量着眼前这位周少女乃女乃:
一身湘妃色长裙,满头珠翠,说话时耳边的青金石耳铛不住的晃荡着,在阳光下熠熠夺目,行移间露出一截粉色五福花纹缎鞋,拿着丝巾的手柔润白皙,上面戴着两个硕大的宝石戒子,手腕上的百子金镯沉沉的挂着,整个人都似被金光包围,却夺不去穿戴之人的美艳。
长长的柳眉直插入鬓,一双凤眼蕴着热络,眼角微微上挑,带着几分凌厉,小巧的鼻子,朱红的嘴唇,脸上的粉擦的极厚,掩盖了眼睑下的疲倦,可能是忙的花了妆,倒让囡囡看见了浮出的淡淡青色。
可即使是这样,囡囡从周少女乃女乃的热情话语中,却察觉不到丝毫的倦意。
这是个要强好胜的人
囡囡对周少女乃女乃准确的下了结论,这样的人心志坚定,认准的事不会轻易更改,或者也可以说是固执。
不过,固执也有固执的好处。
囡囡脸上挂着适度的微笑,握了握周少女乃女乃的手,赞道:
“看少女乃女乃行事这般妥帖,倒是让我羡慕了。”
周少女乃女乃马上回握住囡囡的手,也笑着说:
“林小姐若是不嫌弃,还是就叫我姐姐吧——我这点能耐,哪敢在妹妹这样的人面前献丑呢?不说别的,就是这次流民的事,若不是妹妹大气,如何能这么顺利呢?”
听了这话,囡囡笑意更浓,这周少女乃女乃,倒是个自来熟的。
“妹妹有什么能耐呢?不过是恰逢其会罢了,不瞒姐姐说,这次啊,林府可是出了血本了”
周少女乃女乃用丝绢按了按眼角的粉,露出好奇的神色:
“妹妹不是糊弄姐姐呢吧?都说没有‘没有三两三,不敢上梁山’,妹妹若不是有底子,怎么舍得拿出恁多的粮食”
来了这么快就提到粮食的事,也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
囡囡摇了摇头,无奈的笑了笑,接着道:
“还是别提这个了,倒怕惹的姐姐跟我一起烦心。姐姐还是讲讲,今天来的人都是什么人吧,妹妹初来乍到的,什么都不懂,还请姐姐指教”
周少女乃女乃怜惜的拍了拍囡囡的胳膊,说道:
“什么指教不指教的,你若想知道,我就跟你说说”
一路闲话,周少女乃女乃却是识趣,再没有提粮食的事,等穿过一个月亮门,眼前的视野蓦的开阔起来。
这是一片草地,草地四周种着不知名的花草,走的近了,才发现那并不是花,而是长着红色叶子的植被。除了绿色的草,红色的叶,就是一片清潭,潭水碧绿清澈,中间有一个八角凉亭,外面围着薄纱,影影绰绰的看见两三人影,从里面传出飘忽的琴声和笛声。
草地上整整齐齐的摆着两排桌案,有几个桌案旁已经坐了几个少女,或是在拈着果子吃,或是静静听着乐声,有两三相熟的聚在一起说着话。
上首是一个长长的条案,坐着几个中年妇人,俱都打扮的华丽非常。
周少女乃女乃指着中间的妇人说:“瞧,那就是我婆婆了,走吧。”
拉着囡囡往里走,走到草地边上时,马沁兰连忙放下了抱着的然然,又替她整了整衣角,然然就牵着姐姐的手和周少女乃女乃一起向草地中间走去。
原来像这样的宴会,除了有什么需要,自家带的婢女却是不能踏上草地的,只能在一旁候着。
周少女乃女乃行至中间,向正中的周夫人福了福身,恭敬道:
“娘,这是林府小姐一囡,小小姐一然。”
囡囡上前走了两步,阳光下的裙摆熠熠生辉,周围传来赞叹的声音,上首的诸位妇人也目光灼灼的看着囡囡两人。
淡然一笑,囡囡一礼,道:
“见过周夫人”
然然也跟着照做。
上首传来和悦的声音:“秋兰,还不赶快扶起来”
周少女乃女乃赶紧扶着囡囡起身,又抱起然然向上首道:
“娘,快看看这一对姐妹花,可是把这满园春色都比下去了?”
却一返开始的恭敬,有些玩笑的意味。
周夫人眼中闪过一抹不悦,说出的话仍然和缓悦耳:
“可不是么?林小姐第一次来周府,还请不要拘束,秋兰,带林小姐到座位上吧,好好招待着”
周少女乃女乃干脆的应了,仿佛没看见婆婆的脸色,放下然然后逗弄了一下,才带着囡囡坐到下首左侧第二个桌案,然然还小,就两人坐在一起了。
刚刚坐定,上首一位穿着深红色襦裙的妇人就笑着对囡囡说道:
“小姐可是贵居城南林府?”
囡囡欠了欠身子,答道:
“正是。”
周围的议论声更大了,那妇人笑意更深,热络的说道:
“家夫周子贡,夫君在家时常常提及林小姐呢”
囡囡端了端神色,“原来是周大人家眷,囡囡失礼了。”
暗道这上首坐了两个“周夫人”,却是不知道怎么称呼才好。
那妇人似是明白,接着道:
“林小姐不要客气,还得多谢周夫人,要不是您办了这个春日宴,我还不知道何时能见到这个巾帼英雄呢”
又向下面一个座位摆了摆手:
“玉儿,还不快陪林小姐说说话?你在家时可常念叨呢”
对面果然跑来一个少女,年约十一,二,一身浅绿春装,梳着回心髻,只在侧面排了几颗翠绿的碧玺小佃儿,耳上一对同色坠子,长的圆润可爱,脸蛋如苹果一般红润,到了囡囡桌前,先是好奇的看了看囡囡,才羞涩一笑,低头行礼:
“玉儿见过林姐姐”
囡囡这才闻到她身上一股幽香,沁人心脾,清凉舒爽,让人心情愉悦,暗道:果然如嬷嬷所说,这春日宴,却是群芳宴了。
囡囡也起身一礼,因为喜欢她的活泼,笑意妍妍道:
“玉儿妹妹,可愿在一起坐坐?”
玉儿顿时抬起头,亮晶晶眼睛看着囡囡,问道:
“可以么?”
拉过玉儿的手坐下,笑道:
“当然可以这不是坐下了么?”
玉儿灿然一笑,顺从的坐在旁边,偷偷伏在囡囡耳边道:
“姐姐可真好我娘和周夫人早就排了序齿,所以人们都叫她大周夫人,我娘叫小周夫人”
然后嘻嘻一笑。
然然奇怪的看了眼玉儿,开口道:
“怎么你母亲成了小周夫人,你还这么高兴?”
玉儿也奇怪的看着然然,“你怎么知道我跟姐姐说了什么?”
然然也不理她,接着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呢?”
玉儿马上就忘了自己的疑惑,小声道:
“我娘说了,她叫小周夫人就罢了,偏偏还有人要叫个大周夫人,这不是明摆着说我娘年纪比她小么?”
接着咯咯一笑,“我娘说了,同是夫人,她就显得年轻了许多,当然是好事”
几人对视一眼,皆笑了起来,囡囡暗道,这个小周夫人倒是个豁达的
一笑之后,几人的距离一下子就拉近了,玉儿天真单纯,倒比然然还像个孩子,然然似是找到了做姐姐的感觉,也喜欢跟她玩闹,倒不觉得时间难熬。
周少女乃女乃又出去了几次,草坪上的少女越来越多了,只剩下囡囡上首两个座位没有人,大家难免议论这两人是谁啊,迟了这么久。
正在糟乱间,却听上首周夫人拍了拍手,开口道:
“各位小姐夫人,今日春日宴,我要向大家介绍一位贵客。”
那边周少女乃女乃得了指示,忙走向月亮门,接过来一名少女,众人望去,只见来人年约十五,六岁,一身艳红色齐胸襦裙,白色抹胸上绣着点点红梅,梳着飞仙髻,头上插着一支丹凤朝阳金簪,高环上点了两点白玉花形小佃儿,耳上是一对金累丝嵌宝石蝶恋花耳坠,娥眉淡扫,琼鼻朱唇,额上点着三瓣红梅花钿,越发显得脸如白玉般无暇。
一脸的冷淡,不拘言笑,却越发显得高贵雅致。
周少女乃女乃虚扶着来人,竟然像是下人一般,众人看的暗自惊奇,而且头上那支丹凤朝阳簪子却不是什么人都敢戴的,心下正在猜测其来历。
却见来人袅袅婷婷,来到草地上环视一周,看到一个女敕黄色的身影立在那里,不禁月兑口而出:
“是你?”
囡囡微微一笑,向前轻施一礼,开口道:
“莫姐姐,我们又见面了。”
其他人正在愣神,左看看,右看看,一个艳丽倾城,一个华贵无双,满园的春色都在两人的映衬下,黯淡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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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三章,都码完了,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