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潜小麦用劲舞中四个连续的跟斗。彻底征服曹山一颗“蠢蠢欲动”的少男心。
但乐极生悲的是,久不练习,用力过猛,手胳膊一不小心扭到了。刚开始还不觉得异样,汽车开出一公里后,伤处就开始变得火热火燎了。
南薇薇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双腿沉痛得像灌了水泥,脚后跟磨破皮,脚趾也磨出了水泡,走起路来一瘸一瘸的。
好不容易挨到宾馆,两人又是按摩,又是热敷,又是白虎膏,又是祛痛气雾剂,阵势摆得俨然走了二万五千里。
饶是如此,休息了两天,仍是肢体困重,腰酸背疼,还变本加厉得全身骨头散了架似的,就再没有了游乐赏玩的兴致。
东方破晓,潜小麦就起来了。轻手轻脚洗漱整理后,套上外套。一个人匆匆下了楼。
这个时候,街上空寂寂的,行人车辆还很少。山城的早晨,空气清冽,云雾笼绕,新鲜得仿佛枝头晶莹的露珠,让人看了就有好心情。
潜小麦在小公园的长椅坐下,对着满目的树木葱郁,又仰头看了看天空澄清柔和的光辉,拿出手机按下拨出键,嘴角慢慢泛起一朵恶作剧的笑花。
“喂!”房间电话响了很久,彭辰从卫生间里出来,满嘴白花花的泡沫。
电话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回应。
彭辰狐疑地探身,正准备看来电显示,耳际便传来了某人捏着嗓子又娇又嗲的儿歌:“我家小辰最可爱,每天早上不赖床。闹钟一响他就起,提着裤子去嘘……嘘……”
听到古怪的歌声,彭辰眼角猛地开始抽畜。但听到后来,一股笑意蓦地从心底冒出,胸腔砰动,再也忍不住呵呵笑出声来。
仿佛心有灵犀。电话的这头,潜小麦愈想愈觉得幼稚好笑。小时候听母亲每天唱着儿歌叫小海起床,觉得很平常,现在自己借来用用,却是怪怪的。唱着唱着,也忍不住咯咯笑起来。
“老婆。我早就起来‘嘘嘘’了。乖不乖?”俊眉轻挑,彭辰趁势在沙发坐下,开始邀功。
暧昧的语气,听得潜小麦耳际发热。
“乖不乖?”
看来今天不得到夸奖,他是誓不罢休了。于是,潜小麦决定满足他的虚荣心,红着脸,长长拖着尾音夸道:“乖!!!!”
各自又是一阵闷笑。
紧接着,彭辰乘胜追击,讨要福利:“那我要奖励,morningkiss。”
嚯嚯,脸皮真厚,越玩越来劲儿了,偏不如你的愿:“既然已经起床了,那你忙吧……”
“慢着!不许挂。”等了三天,好不容易才等到她的电话,居然没说几句就想挂。
“你很忙哎。”否则,刚刚也不需要那么长时间才接电话。
“如果刮胡须也算很忙的话,那我的确挺忙。”彭辰语带嘲弄,刚刚胡须刮到一半,现在嘴边都是白花花的刮胡膏。
“那你继续忙。”有时候。潜小麦神经绝对比麻花还要粗。
彭辰语噎,不知道她是真傻,还是装傻。只得接过话语主动权,问:“你在干什么?听起来,早上心情很好。”
“嗯。”潜小麦再次仰望天空,把头静静靠在椅背上,嘴里呢喃有词:“彭辰,Q县早晨的天空好美哦。天际好高远,宁静又清明,看了心里好舒服。东边,太阳已经散发出微微的红晕;西边,却依旧挂着几颗闪亮的星星,还有半个淡淡的月亮,薄薄女敕女敕的,好想抓下来咬一口……”
“呵呵,你肯定没有吃早餐。”
一猜一个准,很应景地,潜小麦的肚子唱起了空城计。
彭辰抚额沉思,站起来一把打开窗帘。从窗口望出去,华阳今天的天空烟雾朦朦,天气预报说是阴有小雨。倏地,他突然有股冲动,很想很想和她一起看那个“薄薄女敕女敕”的月亮。
两人正聊着,不远处渐渐传来了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潜小麦转过头去一看,果然是表姐潜小芬正朝这边走来。
“彭辰,我姐姐过来了,咱们回去再聊啊。”
“等等……”彭辰急急喊住:“小麦,我突然有个好主意。咱们月湖山庄的别墅。以后留一间出来用玻璃结顶吧?那样子,咱们就可以躺在被窝里一起看太阳,看月亮,看星星了……”
汗!说风就是雨,亏他想得出来!潜小麦细肩微缩,不敢笑得太揶揄:“你开的‘支票’,你自己要记牢兑现哦。”
刚挂了电话,潜小芬便一阵风到了眼前。斜睨了一眼神采飞扬、笑得花枝乱颤的表妹,黑着脸道:“谈恋爱了吧?笑得傻兮兮的,像个傻妞。”
这是哪归哪儿啊?潜小麦瀑布汗!又是一个BH逻辑的人。
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没料到潜小芬却只是随口这么一提,此时已经转移话题,端着机关枪开始冲她扫射了:“潜小麦,你够意思哈。大老远跑来Q县,事先也不‘吱’一声;到了Q县,居然第三天才联系我。都说一笔写不出两个‘潜’字,你居然把我们当外人。小艺在外地读书,我爸妈在山里种菇,家里房子长年空着,你还跑去住什么宾馆?烧钱啊?”
潜小芬噼哩啪啦训起人来,那叫一个“气势如虹”,潜小麦只有吃瘪的份儿。等到潜大小姐告一段落了,才有机会弱弱地申辩。好说歹说。才把暴跳的潜小芬安抚下去。
“姐姐,你现在和姐夫、和你公公婆婆相处得怎么样了?”
“就那样鸡零狗碎、嗑嗑绊绊呗,还能怎样。”潜小芬往椅背重重一靠,叹了口气说:“其实,那些都是婚前财产,他们爱咋办就咋办。只不过……知道真实情况后,心里硌得慌,觉得不舒服。国庆从南江回来后,我把洋洋送进托儿所,然后就重新开始帮父母打点生意了。”
“姐夫支持吗?”。
“他没说什么。倒是公公婆婆抱怨家里没人做家务,又脏又乱时。他去请了个保姆回来。”
“还是姐夫疼姐姐,这是最直接的行动支持咯。”潜小麦机灵地笑道。
婚姻生活,冷暖自知,外人永远理解不了其中滋味。但从这次见面的情况看,表姐穿起了套装,整个人看上去简单利落、神清气爽,言语也恢复了以往的自信泼辣。看来和姐夫沟通商量后,小两口现在日子过得挺和美。
潜小芬也不否认辩解,含糊地笑了一下:“他前天晚上说后悔了。这个星期被我抢走了一笔大单,现在心肝肉疼着呢。”
没想到一向老成稳重的姐夫会说这种话,潜小麦被逗得哈哈大笑:“你们夫妻还拉客户、竞争生意啊?那批发市场的人可以天天开‘故事会’了?”
潜小芬恼羞成怒,娇嗔地捶了潜小麦一粉拳,很凶狠地瞪着她,直到她把没心没肺的笑声收回去,才道:“真的不去我家玩,也不去景点逛逛?”
潜小麦肯定地摇了摇头,南薇薇的状况还没有恢复,脚上的水泡破了,这两天疼得连觉都睡不好。偶尔去个卫生间,步子也迈得跟小脚老太太似的。
姐妹俩又聊了一会儿。时钟指向七点整,两人手挽手走出小公园,去路边打车。现在已进入香菇交易旺季,这个时间食用菌批发市场早就熙熙攘攘忙成一片。
“姐姐,上次我跟你提的买西溪农贸城店面的事,你跟姐夫商量过没有?那里,过阵子就要开盘了。”
提起这个,潜小芬犹疑了。这个事情,她和老公商量过。按她的本意,和三姑父一起在华阳买店面,不仅做生意亲戚间可以互相照顾,而且现在物价飞涨,买间店面保值似乎也是个不错的主意。可是,老公另有打算,这让她不得不犹疑。
“小麦,西溪农贸城不错。但是,你姐夫另有打算,所以我……”
“所以你就夫唱妇随、以夫为天了。”潜小麦隐隐猜到什么。忍不住打断潜小芬的犹犹豫豫,摇头晃脑地引经据典起来。
“你怎么不说是我开始当家作主、自立门户呢?”潜小芬像是听到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般咯咯笑开了:“实话跟你说了吧。做完今年冬天的生意,把资金收拢了。我们一家三口就准备去东北种菇卖菇了。”
“怎么想到要去东北发展呢?”潜小麦不解。但潜小芬夫家、娘家都是种菇卖菇的专业户,做出这个决定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东北的鲜菇是属于反季节的,一般正常出菇时间是5月中旬,到9月基本上就结束了。这个时候,我们南方下半年冬菇还要过阵子才能上来。所以……”
“所以你们就想两头通吃!”潜小麦恍然大悟。
“现在还没想那么远。Q县的生意比较稳,我公公婆婆干这一行做了30多年,完全处理得过来。我和你姐夫也想出去闯闯,呆在家里守成,哪有自己创业来得有成就感。我爸爸妈妈、公公婆婆也都同意,我们若是在东北发展得好了,扩大规模成立据点,两边生意一起做,未尝不是好事。”
说起计划的蓝图,潜小芬顾盼生辉,双眸满满都是自信。
潜小麦真心为表姐感到高兴,放弃安逸的生活,背井离乡,到千里迢迢、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创业,这份勇气就很值得击节赞赏。而她相信,冲着表姐的泼辣劲儿,和姐夫的稳重务实,他们夫妻一定可以取得成功。
只是,内心深处也慢慢变得依依不舍。创业的艰辛众所周知,表姐此去,从无到有,凡事需要自己亲力亲为,起先的三年两载,肯定会很忙很辛苦。今日一别,都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见面呢。
这样想着,挽着潜小芬的手不由紧了紧:“姐姐,我很舍不得你呢。自从上了高中,咱们就聚少离多。现在我好不容易从北京回来了,可是,你又要去东北了……”
潜小芬的心也是柔柔的,一众表姐妹中,就这个妹妹与她最亲近了。不由微笑地伸手,拍了拍紧紧缠绕在自己胳膊弯里的素手,低喃着道:“傻丫头,有一天某个人出现了,你也会愿意跟他远走天涯的……”
目送载着潜小芬的计程车远去,潜小麦转身,眨眨泛红的眼眶,深吸一口山城清冽的空气,缓缓步行回宾馆。
窗帘闭合的室内,南薇薇仍旧睡得忘乎所以。盯着那张姣好的睡颜看了一会儿,仿佛睡意会感染一样,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潜小麦决定再睡个回笼觉。
一个小时后,换成南薇薇眼神漫无目的四处乱晃,看了看身边不知睡到几重天的女人,又看了看千篇一律的天花板,不由心底一声溃叹:“见鬼!度假度到宾馆来了。”
此次出行,纯讨苦吃。非但原先规划的路线和景点全部作废,还浑身酸痛得像被汽车碾过一样,足足三天,她都没有踏出房门一步。
潜小麦真是狠啊!她在外面漂泊折腾了那么久,都没把自己搞成这副德性,没想到落到她手里,只需要一天时间,就被折磨销毁得不成人样了。
别以为她不知道她的那点小算盘!带她去见家境贫困、疾病残身的曹山,是要她知足常乐。回程的途中,明明知道她是在别人面前咬牙硬撑着,却偏偏塞了一大袋红枣让她提,不就是想把她折腾得没力气去胡思乱想以前的事么。
好了,她的目的现在全部都达到了。她非但感恩老天给了她健康的身体、富裕的家境、温暖的亲情,甚至还感恩原先以为痛苦得要死掉的那段日子,比起曹山一家人的难受和无奈,原来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可是,潜小麦会不会太过份了点,她现在小命去了半条,浑身酸痛得像被汽车碾过一样,哪还有多余力气去胡思乱想,腰酸得连洗个脸都弯不下去,腿疼得连上个洗手间都蹲不下去。该死的是,为什么罪魁祸首非但没有一丝愧疚,居然还睡得这么香甜。
终于忍不住,南薇薇抓起一络发梢,轻轻在潜小麦脸上扫荡:“坏蛋,笑什么笑?梦里也在折磨我吗?”。
睡梦中的潜小麦黛眉轻蹙,不满地轻“嗯”出声。侧身换了个姿势,继续梦周公。
南薇薇心有不甘,这次改用手指去勾潜小麦俏挺的小鼻子。可是,还没来得及多勾几下,她就马上被华丽丽震惊了。
只见潜小麦不满地蠕动了一下,倏地翻过身来,将她抱了个严严实实,嘴里却是呢喃有词:“彭辰,别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