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
骄阳艳艳,热风振振,轧轧一吹,人心浮躁。京都越发繁荣,朗朗大道人来人往,车水马龙,虽然头顶太阳着实滚烫,但是不知为何事京都百姓脸上的笑却比艳阳更耀目。
“听说了么……”茶余饭后,京都的百姓们坐在荫凉的榕树下围成一片,一位妇孺肥胖的脸上笑得眼睛都看不见,“昨夜……澜妃娘娘生了呢!”
不过他的话儿惹莫觉徵不乐了,俊脸因‘糟蹋’二字而黑了,“佟井然,你此言何意?”
她当时好像被他带回去了,他们给她洗了澡,换了衣服,还给她好吃的,她当时很感激他。但是不知为何那个声音冷冷的人好像不喜欢她,天天到她的房间看着她,看她不甚多说话也就罢了,好不容易说了那么几句话儿却一点儿也不好听,让她难过的忍不住走了。
那里的人真好,他们不但给她吃还给她睡觉的床,有时候她真的想好好谢谢那个佟大人。
她好喜欢听他们说话,特别是说澜妃娘娘的时候,她听着心都是灿烂的,暖暖的。不过,她不好意思天天都跑出去,她吃用别人的已经是不甚好了,还要让人辛辛苦苦的让人出去找她回来如果爹娘在身边定然又要说她不让人省心了。
“素来只说金玉良言的佟大人今儿怎么尽说肮脏话?”莫觉徵讽刺道。
莫觉徵一点也没察觉之现在是有多失态,大掌钳着人家的肩膀,用力摇着:“你在这多久了?在这做什么?为什么整身脏兮兮的?你不觉得你现在很恶心么?”
从来未曾被人如此漠视过,莫觉徵的俊脸冷得像是结了厚厚的冰块,怒吼:“休走!站住!”
“对对对!这都是澜妃娘娘的功劳,不但解救了我们这些奴隶还造福了西阙帝阙。”有人呷一口凉茶,喝得心头暖烘烘的,“再者,前个月的收成在交了分成后剩下的比往年一年的还要多呢,现在不用愁挨肚子了。”
女孩儿不知道别人都在盯着她看,小小的身子浅浅的缩在窄窄的瓦房一角,咬着粗粝,却不难吃的饭食,脸上有着满足和感激。
“你嫉妒?”莫觉徵冷笑。
她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是却很漂亮,黑亮亮的,闻言单纯的眨了眨,“我什么时候可以亲自向你们大人道谢?”
爹娘说那是好多钱,姐姐最有心了最争气了,每一次给的钱就是他们家以前十年也挣不来的,他们家不用愁了,而且说不定还能治好她的眼睛呢!
姐姐很有心,一个月里寄了好几次钱回来不说还懂得写信了,里面的话体贴得爹娘每次看都会流泪。
可怜啊,家丁以为她在难过,转移了话题:“现在已经不早了,你要不要先回去睡一会?”
“莫丞相,你弄痛她了。”佟井然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但是眼前的女孩模样很痛苦,让他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是么?”女孩儿脸上有欢喜也有沮丧,声音小小的,样儿脆弱的像一只断翅的雏鸟。
“是,我就是佟大人。”佟井然的声音很温柔,他从眼前家丁——也就是佟府总管的口中多次听闻过这里有一个很有礼的盲人小丫头,不过想不到她竟然长得那么好。
佟井然投降,“罢了,你要如何便如何吧。”说吧,踏入书房,邀他坐下再正色道:“关于过些时日东晋乐珥公主到来你怎么看?”
“这,这有何不妥的么?”女孩儿很怕他,缩着身子想挣月兑他的禁锢,却徒劳无功。
“可不是么,都说上天有眼总是会眷顾那些心善之人,这不,澜妃娘娘心好,可真是有福气啊,一举得子不说,这王子还是咱西阙光年帝国的大王子呢!”
“你,你是坏人,放,放开我……”女孩儿听觉的辨析力甚好,一听就记起了那个声音很冷的人。她双臂现在正被人狠狠的拽着,很痛,让她忍不住挣扎。
但是她身上一丁点银子都无,出来之后就饿的顿在了街头,饿了好些天才被现在的佟大人府上的家丁给带了回去安置在后院里。
第一次跑出去的时候她真的模索不了如何回去,在街角一边蹲了好久,路上的人走走停停的很吵,但是她却睡着了,当她醒来后就静悄悄的,什么音儿也没有,吓得她赶紧闭上了眼睛,蜷缩成一团,一动也不敢动。
现在懂得感恩的人很少了,佟井然闻言脸色柔和了些,看向女孩儿的脸上目光也认真了好多。只是……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这女孩儿越看就越越面善。当然,所指的面善并非是他们之前见过面,而是觉得和谁很像,但是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
诶!家丁叹了一口气,关怀的道:“对了,你想起自己叫什么名儿了么?”这丫头着实可怜,不但是个瞎子,还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家住何方。
但是,和她想法不同的三人见此却目瞪口呆,佟井然身处高位,即便是低阶的宫妃见他都要用屈膝礼,普通百姓定然是要行跪礼的,现在她这番礼是……何意?妾身见过官人?(官人,古时候妻子可以叫丈夫为官人。)
佟井然驻足,扭转头看着依旧冷淡的莫觉徵,摇了摇头,拒绝道:“还是算了,佟府不在乎多一张口。”
女孩儿不喜欢他,根本没有理会他,径自走了。
“嗯。”佟井然淡淡的颔首,他一袭月牙色长袍,腰间是同色的腰带,头上以玉冠琯着一半发丝,另一半则披散在后腰,手上有几本堇色的奏折,步子清逸的行走着,整体儒雅俊秀。
“哦,是么?”女孩脸上有着明显的失望,唇边的笑花都隐没在小巧的唇角。
“你有家人在帝阙?”佟井然还没回答,倒是一旁双手环抱在胸前,冷眼旁观着的莫觉徵冷然的问了出口。
女孩儿自佟府管家的手中抽出手儿,正正经经,认认真真的弯腰、屈膝,朝他行了一个大礼,“小女子在此谢过佟大人的照料。”他们是不同国家的人,行礼自然要规矩,跪礼是对南口的不尊重,用屈膝礼最恰当不过了。
一回生二回熟,佟井然见此也淡定了,“莫丞相,你失礼了。我觉得这姑娘方才的动作并无做作之嫌,她很大方。”她眼神清澈得没有一丝杂质,那眼神即使一个瞎子也做不出来的,很诚恳,很天然。
她来到这里好久了,少说也有三四个月了吧。她眼睛看不见,看不到什么太阳,看不到什么月亮星星,但是她能敏锐的感觉到四周是否变冷了,四周的虫鸟蟋蟀的叫声,所以她知道什么时候天黑了,什么时候天亮了。
“没,没有……”女孩儿很惊慌,回答的竟然有些结巴,然后在众人错愕得视线中颤颤巍巍的向着自己平日里睡觉的小瓦屋走去。
身穿灰黑色粗糙不堪的布衣,头头戴着同色的布帽,身上和脸儿都脏兮兮的,打扮有些像十一二岁的男孩儿。她听闻家丁如此说,木讷的跟着他走了。
“是你?!”想不到莫觉徵却无礼的打断了他的话,并失礼的一把扯过由家丁扶着的手,目光是冷峻的激动,“这几个月你都去哪了,怎么现在在这?”
“那要不要我领着你……啊,丞相怎么来这了?”家丁本来想说,要不我领着你回去的,但是余光却瞥着了两个身影让他瞬时惊讶了一会儿。
那女孩由人拉着,也不说话,在别人爹给她食物的时候就乖乖巧巧的接过,然后小口小口的咬着吃,一点也不像难民的样子,看得见惯了粗鲁嚼咬吃东西的难民的家丁们,竟然有些佩服起来了,暗道;这小姑娘可真有教养。
莫觉徵皱眉,直接道:“本相不是在和你商量。”
“你是傻子么?”莫觉徵的声音依旧很冷,利眸剜着害怕的几乎全身发颤的人儿。
“依我之见那是迟早的事儿,毕竟这么久以来王上就只宠爱澜妃娘娘一人,自王上登基以来那可是从未发生过的事儿啊,总有一天大王子会成为嫡长王子的。”
“哼!”莫觉徵轻哼一声,不发一言的跟着他走过去。
一点也不剩的吃完了碗里的东西,她乖乖巧巧的走过去将碗筷交回给分粮食给她吃的人,弯了弯腰,细声细气的道:“谢谢。”
“你们佟大人么?”女孩儿却很惊喜,唇儿翘翘的,眼儿弯成了月牙儿,语笑嫣然的样儿比池塘边的白莲还好看,瞬间当家丁呆住了,暗忖道怪不得老是有人对她毛手毛脚的,即使脸儿脏但是却掩盖不住如花之貌。
“王上如果有指示会让你我独自商议策略么?”佟井然伸手揉揉额角,“你又不是不知王上喜得龙子,正围着澜妃娘娘在转呢。”
“好。”女孩儿细声的应道,脸上是羞愧的红晕,她自小便知道骗人不对,但是爹娘说为了安全除非找到了姐姐,不然不能随便说出自己的名字,所以她才说自己记不起名字的……
“莫丞相……”这女孩儿很对佟井然的眼睛,让他忍不住再度开口提醒道:“你莫再摇了,人家姑娘家的骨头都快被你摇得散架了。”
直接被人说自己失礼了的事儿在莫觉徵的生平还没出现过,不禁有些懊恼,但是手却没有松开人家一丝一毫。
“小丫头,你怎么又跑出来了,府里现在开始派食了。”一个家丁模样的憨厚男子跑过来,有些无奈的伸手抓住她的胳膊想要把她拉起来。
“嗯,不必多礼。”佟井然进退有度的笑了笑,目光瞥到他拉着的女孩儿身上,不可察觉的轻皱了眉,淡色的唇启了启,“你是……”
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话不足为人道也,但是在这的一个角落却有人听得有滋有味,有些泥巴沾着的脸儿看不出她的样貌,只知道她的眼睛甚大,却不是很灵活。
佟井然不欲与他有过多的争执,边走边道:“随你如何说,我只是觉得她应该是个干净的女孩,莫要与人糟蹋了。”
家丁模模后脑勺,她脸上的期许让他有些不忍心说他们大人很忙根本没时间来这听她说话,只好道:“总有那么一天的,总有的……”
“佟大人?”小女孩闻言很高兴,黑乌乌的瞳仁竟然会动,如果不是因为她对焦有偏差,让人真的不觉得她会是一个瞎子。
盲人的听觉素来最好,有些声音听过一次就足以刻在脑海里,到现在她还记得她第一次听到这种声音是大概半年前,发出声音的是她爹娘给她金币,是姐姐寄给爹娘的。
“老爷,这便是奴才之前提到过的很有礼的小丫头了,她多次向我要求想见你,说要亲自谢谢你。”家丁见着这阵仗也不敢多言其他,毕竟莫丞相是出了名儿的孤傲冷峻的。
两人的脚步顿在了佟府的一个小后院,那里蹲了好几个大口的吃着碗里东西的,同时脏兮兮的人。
佟井然对着已经沦/为非正常人的莫觉徵有些无奈,但是回答女孩儿的话儿却依旧温润如水,“是,这里距离帝阙甚近,走路半个时辰就到了。”
“少罗嗦!”莫觉徵为人桀骜,除了在涅寒帝面前会尊敬人,其他都是他眼皮底下的东西,不值得一看。zVXC。
佟井然本来就是个温和无脾气的人,对浑身颤抖着的女孩儿说话时更是多了几分温柔和小心翼翼,让女孩儿瞬间就松弛了紧绷的神经,细声细气的问:“这里是京都,距离帝阙进么?”
“是啊,我家也是呢。”有人边兴奋的说着然后却莫名的叹息了,“真希望澜妃娘娘成为我西阙的王后。”
“你确定要去那里看?”莫觉徵皱眉,眼里有着毫不掩饰的厌恶。
“你这是作甚!”一阵静默过后,首先发出声音的是莫觉徵,他冷峻的俊脸冰凌凌的,再次抓过她的手,劈头就是质问。
其实佟井然是不耐烦了,他甚少会如此抨击人的,而且莫觉徵可不是什么豺狼虎豹,他是个少有的洁身自爱的男子,一如他佟井然,所以两人才能走到一起,成为挚交。
佟井然无奈,决定上前解救那个缩成了一团的人儿,掰下莫觉徵的大掌,道:“没用多谢……只是,有何可以帮到你的么?你在京都有亲人么?”
“王上有何指示?”莫觉徵挑眉。
倒是那个呆在旁边的家丁好脾气,上前拉起她瘦弱的手腕来到佟井然跟前,“小丫头,这站在你前面这位便是你一直想见的佟大人了……”
佟府管家甚少听她主动开口回答别人的问题,平时问她她都不怎么吭声的,只有在将碗还给他的时候才会主动说话,所以现在听她回答自家老爷的话不禁有些佩服自家大人。
“你有认识的人在帝阙?”这话比较委婉一些,出自佟井然之口。她好念姐姐,爹娘说一定要找到姐姐的。
那个负责收拾东西的家丁也有四十多了,憨厚老实,见她教养好就回了句:“没多大事儿的,我们佟大人心地好不会计较这些的。”
听到不想听的声音,女孩儿脑袋反射性的又是一缩,很不给面子的没有回答。
“这天下有谁不知?!”一个身子精悍,肌肤黝黑得汉子边扇着手中的蒲葵扇子,边笑眯眯的,样儿比自家婆/娘生娃还高兴,“而且听说是个胖乎乎的王子呢!”
他这里的慈善校园是一年到头都开着的,但是他甚少有时间去看看,现在事儿不多看看也不错,顺便瞧瞧哪里有不足之处,好改善改善。
佟井然和莫觉徵二人难得有空,本来是想边走边谈谈国事的,经过大门口时却瞥到后院的小门还有人在吃着东西,让他兴起了去看看的念头。
直到第二天,旁边再次有声音了,她觉得肚子很饿,却还是不敢动。有时候她能听到金币或者铜银掉在她脚下的声音,那时,她更惊怕了。
倒是佟井然看着她颤巍巍的动作叹了一口气,最后对佟府管家道:“日后多些照料着她,莫让人欺负去了。”他甚少对一个人如此有眼缘,感觉甚好。再者,他总觉得她很眼熟,他认为有一天总能记起的。
女孩儿一获得自由,赶紧后退,离他远远的,动作像只刺猬般迅速而熟练,仿佛此动作不知做了多少遍,看得人一怔一怔的。
“诶……”听着,其中有人却叹了一口气,脸带怜惜的道:“是大王子没错,但是娘娘出身不好……大王子是否能成为嫡长王子还说不定呢!”
在这里很好,这里的人不凶,而且会给她东西吃。不过她也有闷的时候,她虽然看不见但是来这里久了她模索着模索着不到三天就熟悉了环境,之后就会偷偷的跑出去,听听四周的人说话。
“希望如是才好。”有人感概的叹息,“但是帝王的宠爱能有多久啊,希望澜妃娘娘好人有好报才是…….”
佟井然脸色不变,继续正题,“你觉得东晋派乐珥公主来此真的是为了向我西阙借粮那么简单么?”今年夏季西阙的收成比往年好了四成,但是其他国家却有的遇到旱灾有的遇到水灾,收成惨不忍睹,已经有多个国家有意向西阙借粮了
来到西阙不容易,身上没钱,她不能坐马车,好像花了大概一个月才来到西阙,只是刚到这里就被人给撞着了,而且撞着她的人很凶,声音虽然好听但是听着冷冷的。
莫觉徵这才觉得自己很失态,悻悻然的放开了钳着女孩儿瘦弱的肩膀的大掌。
家丁拉着方才女孩儿的手憨憨厚厚的走过来,恭敬地道:“见过老爷,见过莫丞相。”
他庇护的话儿莫觉徵听了额头抽筋,狂傲的下了一句结论:“她长期如此在你这也不甚好……倒是以前在本相府中呆过,回府的时候本相将他领回去照料着吧。”看那丫头脏兮兮的样子就知道在这里呆的不怎样,还是他带回去吧,吃穿什么他都会给最好的。
“现在还计较啥出身?”有汉子眼珠炯炯的瞪着叹息的妇孺,耿起了粗红的脖子,“西阙现在可没有什么奴隶了,咱们可都是平民了。娘娘虽然不是什么贵族,但是宫中之前有娘娘位儿的宫妃不知多少人是假贵族出身的呢,有天命的贵族现在能有多少户,这不都被抄家降为平民了么?”
滚了茶是。“还,还没……”听到有人问她这个问题她脸上有些不自然,脏兮兮的脸儿竟然能看到红通通的红晕。
但是……有钱又如何,那些钱在她来西阙的途中都给人抢了去,其中有一两个掉在地上,她想捡起来,模索了好久却怎么也模不着……
所以,三人的脸色都不那么好看了,佟井然冷了,莫觉徵怒了,佟府总管懊悔了。
“好。”佟井然也干脆,“莫丞相先说说你为何要将她收在府中?当个丫鬟,还是小妾?而据我方才观察,无论那一样她都不愿意。”他话算是客气的了,如果直接些就会说:人家避你如豺狼虎豹,多都来不及了,你脸皮够厚的!
而显然的,他们都想到一方去了——这女孩儿不简单,应该说不如表面那么简单,难道她如此做的目的就是想攀龙附凤?
莫觉徵瞥他一眼,“如果真的只是借粮那么简单,为何不是东晋的臣子亲自领队过来,非要那个乐珥公主过来?”
“听说那个乐珥公主并非美艳动人。”佟井然声音淡淡的,言下之意便是,她自然入不了涅寒帝的眼。
各位亲爱的,文文现在正在进行到另外一个阶段,时间过渡比较快,大家不用太在意,如果不习惯或者反应不过来的那是逸然的错(逸然叙事有问题)逸然先道歉,临近过年逸然每天都有事儿要做更新都在晚上,大家可以选择在第二天的早上进行订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