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她拿了个绷子装模作样的绣花,这东西完全是凭着原主的记忆在做,弄得一会就开始懒心懒意起来,实在提不起做女红的兴致,便放下绷子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才闭眼,春菊和春梅就走了进来,以为她睡了,两人就把她手里的针线拿开,顺便为她盖上了一条毡毯。这两个丫头自上次被肖氏污蔑打了板子之后,再面对偶尔目光如炬重新活过来的主子,两人就安生了不少。再说秀珍和秀彩再次被差回来高她们一等,不敢恨肖氏,却更是将那两个丫头恨上了,自然对她们两人不把九雅放在眼里的事看不过眼,也顺带对这个一时间死不了的主子好了不少。
“秀珍和秀彩这两天老往太太那边跑,是不是又在找门路出去了?”春菊坐下来边做女红,边酸溜溜的小声问道。
“谁知道?不过我昨晚从厨房那边过来的时候,倒是听见她们两个站在一丛山树下在又哭又骂,似乎是在太太那边受了气。”
春菊顿时来了精神,停下手里的活问道:“又哭又骂?她们哭骂些什么?”
“她们说,太太交待她们的事都按着做了,可是八姑娘的脾气太火爆,那日因一点小事骂她们后,她们后来端的药姑娘连闻都不闻就全都倒了,犟得跟头牛一样,她们又有什么办法?太太要罚她们永远呆在萝风轩,岂不是太冤枉了?”
“太冤枉了?她们冤枉,那我们呢?”春菊撇着嘴冷笑,“也好,她们以为姑娘还是以前那么个浑噩好欺骗的,却就是没看出姑娘有时候看她们的眼神很古怪?我想姑娘吃过亏,定然不会再上太太的当,活该她们两个被太太骂。”
春梅正要接口,九雅却忽然睁开眼说道:“你们两个说这些话可不能无凭无据,太太交待给秀珍秀彩的事,能是什么事?自然是好生照顾我的事,莫非你们以为太太指使两个丫头来害我?”
一听她说话,春菊和春梅吓得手里的花样子都差点掉了,两人脸一白,赶紧站起来惊慌失措道:“姑娘……”
九雅坐正身子,一本正经道:“春菊,你去外头把秀珍叫过来,我要和她对质。”
春菊吓得不轻,就想跪下来赔罪,若是被那两个知道是她嚼了舌根,不定要撕了她的嘴。
九雅一把拦住她,终于露出一点笑意说道:“只管去叫秀珍过来,回头我让你们看一出好戏。”
春菊将信将疑,春梅却看出了一点端倪,把她往屋外推,“别想了,快点按姑娘说的去做。”
春菊这才转身离开,九雅示意春梅躲到次间。过了一会,春菊果然带着养得比花还娇的秀珍进来了,秀珍假惺惺地欠了,“不知道小姐急着找奴婢有什么事?”
春菊早在进门的时候就被春梅扯开了,屋子里就九雅和秀珍两人。
九雅一脸笑眯眯,端着一杯凉茶慢慢地啜,好半晌,在秀珍等得不耐烦的时候,她才故做深沉地挑眼慢吞吞说道:“这么多日子来,你一定在奇怪我为何不用你和秀彩熬的药吧?”
这句问话让秀珍又惊又疑,气焰一下子就低了两分,她垂下眼急声道:“定然是姑娘嫌我们笨手笨脚才如此做,奴婢知错了。”
九雅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放下茶杯,亮晶晶的眼睛望住她,一脸诚恳道:“你还真是个老实的,难道就不知道是因为秀彩告诉我,说每天给熬的药里换了两味损肌伤脾胃的?”
秀珍一怔,继而赶紧否认,“姑娘快别听秀彩瞎说,绝无此事。”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瞎说,反正那药我没用,就用她后来单单送来的药,这腿伤就全都好了。”九雅边说边稍稍挽了下裤管,秀珍果然见到多日前还裂着血口子的伤腿好得几乎都看不到疤痕了,不由大吃一惊,难道真的是那个贱婢在搞鬼?她这么阳奉阴违,究然想干什么?
她脑子飞快地运转着,突然灵光一闪,会不会是因为五姑娘?府里所有的人都知道,五姑娘是太太的嫡女,议了几次亲,不是因为嫌男方门第低,就是嫌对方长得不俊,所以因为挑剔,都十七岁了还未许配人家,不过太太正在给她张罗,再不行,今年无论如何也会议门好亲事要出嫁。五姑娘一出嫁,她身边的人自然就成了陪嫁。其实府里好多丫头都削尖的脑袋想往五姑娘屋里钻,还不就是指望着将来的姑爷能收她们做通房,若有了个一男半女,说不定也能抬个姨娘,这一辈子也就算落在了大户人家,有了指望。而且以自己的姿色,等五姑娘怀孕的时候,这通房人选就非她莫属,自然可趁机把姑爷勾得神魂颠倒。秀彩定是因为自己姿容过人,又和黄妈妈的大儿媳妇沾点亲戚,于是就和黄妈妈商量好了来阴她,让她出不了萝风轩陪嫁出去。到时候还把不能完成太太任务的屎盆子扣到自己头上,让自己永远呆在萝风轩。
看来那死蹄子为了让八姑娘配合她,硬是又做婊子又立牌坊,当着自己的面怒骂八姑娘,背后却在递好药骂自己,真不是个东西。还有,记得她平日总假意笑着说自己长得像个狐狸精,一定是在嫉妒自己长得比她好看。
而且,如果此事不是她说,八姑娘又是如何知道那药换了两样?这事可是黄妈妈亲自交待下来的,难不成是黄妈妈来告诉了八姑娘知道?
观她时阴时晴的脸色,九雅继续火上浇油,“昨儿晚上秀彩又喜滋滋地过来告诉我,说太太那边正发脾气呢,警告如果此事办不成,就叫你们两个永远都留在萝风轩。她当时可高兴了,似乎一点也不担心太太说罚的事,说让我到时候在太太面前多讲一些你的好话,说她一些坏话,她就可以继续回五姑娘那边当差了。”
连太太昨天发脾气怒骂的话姑娘都知道,已经毫无疑问,全是那个死蹄子在搞鬼。这个时候,秀珍已经完全相信了九雅的话,顿时气得胸脯连连起伏,挫着牙根儿,眼睛里露出了愤恨的光。
九雅叹着气,“我也是看你被蒙在鼓里不忍心,再说看你这水捏一样的人儿就此陪我埋藏在此,实在于心不忍,才将这些话给你挑明,其实都是自我身边出去的人,待我一向也好,我就盼着你们有个好归宿。唉,好好干吧,有些事情我们都心知肚明,等太太问起的时候,我就说我的腿脚好不了了,你就和秀彩一起过去五姐那边,免得耽搁了大好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