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雅听得莫名,正待问,早已盼望多时的金芸就扑了上来,又笑又叫道:“八姐也总算回来了,今儿个的人可到齐了。”
可能是营养上来了,如今九雅已经比金芸高了寸许,她握着她的小手笑道:“说到齐了,还有哪些个都来了?”
“自然还有大姐啊,大姐可是难得回来一次。”她说着又附在她耳边低声道:“今天还来了好多贵客,听说承蒙太子看得起,父亲马上就要高升了。”
九雅微一皱眉,父亲要高升?怎么突然要高升?看今天这情形,完全是因为太子突然对父亲的青睐才变得如此热闹。父亲做了什么好事,能突然之间就令太子转了眼色?
想到这里,随即抬眼向里望去,就见正中坐着一个身穿缕金百蝶穿花大红缎面窄袄,外罩五彩刻丝石青鼠褂三十多岁的贵妇人被众星捧月一般环绕着。
周边九雅所认识的有肖大太太,安夫人及慧然,金秀,金枝,金媛,连护国候夫人这位亲家也来了,她带了她的女儿白婉黎,由姨老太太和肖氏作陪,大家伙儿正说得热闹。
而九雅的一出现,立即引起了她们的注意,那上首的贵妇人打量着九雅,含笑道:“瞧这位标志人儿,可是我家那誉儿的新媳妇?”
九雅抿嘴一笑,徐徐上前一礼,“见过舅母。”在这里,她不以对方是太子妃来见礼,而是以一个晚辈见长辈之礼而行,自是想将关系拉近,更是希望在厅堂里的气氛不会变得太过生硬,同时好叫那个一见了她就把脸拉得老长的肖氏把脸拉得更长一些。
太子妃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形,伸手道:“过来过来,让舅母瞧仔细些。”
九雅也不扭捏,大方的往太子妃身边坐下,太子妃握住她的手,连声赞道:“哎哟,这可是跟水葱一样的人儿,这脸蛋,还真担心一弹就要滴水,我家誉儿可好福气了,居然就让他找到了这么个小美人儿。”
九雅羞涩道:“哪有舅母说的这么夸张,不过也就是长了眼睛鼻子嘴巴,大致不都一样么?要真说好看,就舅母的这贵气自然而生,比这种皮相要耐看得多,这才是内外兼修的美貌呢。”
哪个不愿意听奉承话,太子妃听得更是眉喜眼合缝,“你们瞧瞧,不仅这人长得好,连小嘴儿也跟抹了蜜一样甜,这会子可把舅母给哄得晕乎乎地,不知道天南地北了。这该如何是好?”
她说着就从手腕上褪下了一只镶赤金翡翠回纹镯子戴九雅手腕上,“舅母出来得匆忙,也没什么好见面礼,先就这个吧,回头啊,你和誉儿得亲自到舅母府上去,舅母赏你更好的。”
长辈赐,不可辞,九雅自也不推辞,立即起身谢了。她们两个这一认亲,太子妃还亲自送了九雅看上去昂贵得很的见面礼,可是红了不少人的眼。
安夫人是一直想通过肖家结识太子的,眼下肖大太太坐太子妃边儿上,也不得能说上两句话,正让她有些郁气得很。可是这宋九雅一来,就跟太子妃认了亲,还亲热巴巴的,看得她眼睛都红了。早知道宋九雅能嫁到安平候府与太子那边搭上关系,还不若早些儿就和宋九雅把关系弄好。
可是之前那般嫌弃她,第一是说她是个跛脚,又还是个庶女,一早就没把她放眼里,从头至尾,就把她给得罪完了。而现在看来,她的脚完全没有一点跛的样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过好在现在太子很看得很宋庭达,如今只能巴望宋庭达牵线,能让老爷和安子程都能进入太子的眼帘,将来升职自也是指日可待。
肖氏在旁边可是看得脸色青了又红,红了又紫,紫了又绿,脸上颜色是变了又变,不说以往对九雅刻薄,甚至还要过她的命,上次连那个哑巴也得罪了,偏偏他们两口子似乎与太子府有着亲戚关系,不会就此从中捣蛋,坏了老爷的好事吧?
不过她回头又想,好歹这宋府也是宋九雅的娘家,如果她的娘家没势,想必在婆家也抬不起头来,她总不会那么蠢,跑到太子妃面前说她这个母亲的坏话。
想到这里,她才略微放下了心。
然而自有那不识趣的,见到九雅受人关注,早已按捺不住了,身形已经变得有些丰腴的金枝忽然捂住嘴笑道:“八妹今天回来给爹贺寿,不知有没有把你的那个哑巴相公带来?这里的长辈可不少,不应该让他来拜见拜见么?”
其实要说拓跋野与太子的亲戚关系更近一些,他们是叔侄,但是因为她只是个妾室,拓跋野自没有带她出门见客的道理。何况拓跋野平日几乎都不见她,她竟是不知道傅誉哑病已好的事。现在她故意把九雅嫁了个哑巴的事当众说出来,就是准备来压压九雅的气焰。
九雅自知她是关在屋子里孤陋寡闻,不知外面已变天的事情。便微微一笑,“相公忙着呢,刚才在厅堂里拜见了舅舅,此下正在和各位叔叔伯伯们聊天喝酒吧,待会一定叫他过来拜见各位长辈。”
金枝咯咯地笑,“不知道妹夫是怎么样与人聊天?打手势么?别人看得懂么?我上次可没看懂。”
九雅叹了口气,这丫的现在在找死吧?
果然,太子妃突然沉了脸,语气颇重道:“誉儿的哑病早好,聊天还用得着打势么?何况他没好的时候从不打手势,不知道宋氏又是自哪里见过他打势的事?”
金枝一呆,傅誉的哑病好了么?自己怎么没听说过?而且眼前这位太子妃毫不跟自己给面子,当众就给自己脸子看,难道自家的男人在太子面前比那个哑巴还不如?
被众盯着,她不由红了脸,随后又自找台阶地笑道:“妾身自是知道妹夫哑病已好的事,只不过想开开我家八妹的玩笑罢了,做不真的。来来,吃点心,吃点心,这千层糕甜而不腻,软而不糯,味道不错,大家都尝尝。”
见她吃了瘪,肖氏亦打着圆场,“这两姐妹没嫁时在家就喜欢抬杠子,这嫁了人,还是本性不忘,大家别见怪。都吃吧,都吃吧。”
这位肖氏的面子还是会给的,何况肖大太太已经将糕点亲自奉到了太子妃面前,又说着俏皮话儿,才将气氛又重新带动起来。
一旁的护国候夫人也巴结得紧,不仅自己嘴巴说着奉承话,还不时让金媛也上前和太子妃说几句话,尽管肖氏不喜,但是如今金媛的婆婆在跟前,她也没办法太把面子拉下来去斥责,只能压下心底的不快,挂着适度的笑与人周旋着。
姨老太太的话极少,九雅却是心疼她得紧,见太子妃身边的人围得多了,找了个机会,就坐到了姨老太太身边,小声道:“庶祖母,这年过得可还好?”
姨老太太一脸慈爱,模着她的小手笑道:“庶祖母好得很,都这把年纪了,什么事都看得开,哪能还不好的?如今看我们的八丫头过得似乎还不错,那过年送来的礼,恁贵重了,庶祖母还不知该怎么护着呢。”
九雅有些汗颜,不知道傅誉到底给送了什么样的礼来,居然会叫老人家连觉也睡不着?
“庶祖母一直对九雅爱护,九雅出了嫁,又不能敬孝在跟前,只要力能所极的,自然要做一做,不然,这心里头,可不踏实得很。”
姨老太太笑了,“你这丫头,庶祖母要那些贵重东西作甚?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只是希望你们两口子好生过日子,庶祖母就心满意足了。”
九雅感动,不禁靠在姨老太太肩上,低唤道:“庶祖母,您真好……”
此时金芸和白婉黎安慧然带着几个官家小姐已经往园子里去了,那边一直默默坐着与这些人格格不入的金秀忽然过来说道:“八妹,现在应该和庶祖母亲热够了吧,也该我们姐妹几个说会儿体己话了。”
姨老太太推着九雅,笑道:“你们几姐妹也难得见面,去耍吧,别老是围着我这个老婆子了。”
九雅对金秀的感觉极好,于是便起了身,辞了姨老太太,两姐妹就朝后面的园子慢慢走去。
当九雅和金秀离开后,肖氏盯着她的背影直发狠,金枝挪过来不悦道:“娘,你看哪,你看八妹那身穿着,少说都值上千两的银子,她哪来那么多钱置办这些?难道那哑巴是个大财主么?”
肖氏早已气得咬牙切齿,小声骂道:“谁知道那小贱人怎么捞来的钱?说不定她仗自己长得好看,在外面偷人了姘夫给的呢?”
金枝听得好不解气,“就是,回头我叫我家相公去查查,看她在外面找了几个姘头才得了这身行头。”
“我看你们就别查了,难道你们还不知道,那个哑巴的外祖就是鲁西的息王,膝下就得一女,当年兰郡主嫁给安平候的时候,那嫁妆不知几得丰厚,延绵十几里。虽然兰郡主过世了,但是她的儿子自然也承了她的产业,听说现在整个安平候府过得那么优渥,全是靠他母亲的财产给维持着。所以说,你们八妹那一点行头在那个哑巴眼里根本不算得什么,你们就别做傻事,还要去查了。”
不知什么时候,肖大太太已经凑过了头来,加入了母女两的低语行列。
“什么?嫂子的意思是说,那哑巴很有钱?”肖氏瞪圆了眼,大吃一惊。
肖大太太白了她一眼,“这点认知都没有么?那可不是一般的有钱。所以说你笨,当初要嫁的时候,为什么不打个调,让金芸代嫁过去?白白好生了那个狐媚丫头。”
肖氏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两手捂着胸口直喘粗气,这什么事儿,都闹的什么事儿?那哑巴现在不仅能开口说话,居然还是个藩王的嫡亲外孙?将来说不定那王位就得他来继承,怎么会这样?以前为什么就不认真打听一下,偏就看了他的短处,把金芸的这么桩好婚事给推了?
她只觉肠子都快悔青,但是那直喘的样子可吓了肖大太太和金枝一跳,金枝忙急问道:“娘,你这是怎么啦?是哪里不舒服?”
肖氏就着肖大太太的手站起来,先是向厅里的人告了个罪,就和肖大太太急往后面赶,同时对身边的红袖说道:“去,马上叫九姑娘过来,就说我在富贵轩有急事找她。”
红袖急急而去。
肖大太太看她气色不对,低声问道:“怎么忽然之间要叫金芸,究竟什么事?”
肖氏叹着气,边走边脸色难看道:“大嫂,我这下可办了坏事了。”
肖大太太皱眉,“什么坏事?”
于是肖氏不得不把之前让九雅代金芸嫁了事的说了出来,肖大太太听后愣了半天,半晌后才回过神来,见四周没人,劈头盖脸就骂道:“我看你就是长了副猪脑子,眼光短浅得跟老鼠子一样。这么大的事,怎么先就不找我商量一下?一个人做了主张,现在人家都生米煮成了熟饭,你想反悔都不成了。怎么就这么蠢?把好端端的亲事给推出去,白白便宜了那丫头,你是不是心里就舒服了?”
肖氏只差要哭出来,“大嫂,我哪知道这些?若是知道那哑巴的哑病都能好,又还有那么显赫的外家,打死我也不会干这么事。但是事已至此,我们不是只有尽力弥补么?骂我又起什么作用?”
肖大太太跺着脚,恨铁不成钢道:“人家儿子都快生出来了,你还能怎么弥补?把人杀了再把金芸塞过去?”
此时已经到了金霞的院子,肖氏左右一顾,低声道:“虽然不能把人杀了,但是,把金芸放过去还是可以的。那小贱人向来和金芸交好,只要金芸提出,她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何况她本就是代嫁,如果她不答应,我们就找人把这事捅到候府去,她个替代品,还不马上被人赶出来?”
肖大太太沉着脸,“这也能成么?说是代嫁,到时候你们府里也月兑不了干系,严重的话,恐怕还要被问责,如此吃力不讨好的事,就你想得出来。”
“不是这样的,如果到时候事情弄得不可开交,我们就说听错了,他们说的九姑娘,我们以为是九雅,可是后来再问那个李大嘴,才想起她说的是金芸的名字。如果这么样说,谁又能怪到我们头上?最多我们再把正儿八经的姑娘嫁过去,他们还有什么话说?”
肖大太太思虑着,半晌,终于点了点头,“这样说也不错,那么这样一来,看那个丫头还在我们面前怎么耀武扬威?被人休了下堂,终生古佛青灯,简直太好了。那就先这么着……咦,你怎么带我到金霞的院子里来了?”
得到了她的应许,肖氏这次脸上有了笑颜,神秘道:“金霞现在还是未出阁的,虽然与安家定了日子,但是大嫂刚才也看到了,安家现在指望晋王那头无望,正巴着大哥家呢。所以,若是金霞今天露一露脸,又能高攀上其他的好人家,不是更好么?”
肖大太太真是对她无语,忍不住又骂道:“你怎么就这么个猪脑袋,一心就只想往高处爬,可有想过,不说现在金霞的腿好不容易花了重金才找了名医治好还在养伤,就以她之前与安家公子那一出,就休想再有人家敢要她。还指望她高攀好人家,不如叫只猪来还便当些。”
肖氏被她骂得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却仍是不甘心。两人说着已经到了金霞屋里。金霞正听何妈妈说着前面宴客的事,心里痒痒地,就想着去前面见见她的安公子,见到肖氏和肖大太太进去,立即撒着娇道:“娘,舅母,前面那么热闹,就怎么留我一人在这里,好没意思啊,娘,能不能让我也到前面去看一看啊?”
肖氏心肝儿地把她自榻上扶起来,笑得跟弥勒佛一样,“娘就是看你这里冷清,这不就是来叫你过去凑热闹的么?”
金霞大喜,“娘,是真的么?”
肖氏嗔道:“娘几时骗过你?不过这么个样子出去可不行,没的会丢了你爹的脸。何妈妈,赶紧给她梳洗一下,回头到我屋里去给她拿一套上等的头面来戴上。”
何妈妈当即叫小丫头去打水,随后跟着肖氏去拿头面。肖氏和肖大太太来到富贵轩,金芸已等在那里。肖氏从箱子里小心翼翼地翻出一个红宝石镶嵌的朱红漆光木盒,谨慎地递给何妈妈,交待道:“这东西可贵重得很,但是戴上也会让人增色不少。得给金霞好生装扮了戴上,务必要她光彩照人,一下子就要吸引所有人的眼目,知不知道?”
何妈妈恭敬接过,应了声,便急急出去了。
接着肖氏又从箱子里翻出了一身葱绿色褙子,对襟,平袖,收腰,冰梅纹暗花,衣缘饰月季花蝶纹织金绦边,胸前钉了三料白玉扣。她急急让金芸月兑了她的外衣给她套上,同时又给她披上一件大裘,大裘穿在金芸身上,光彩金翠,碧彩闪烁,细一看,才看出是用孔雀毛拈了丝织的,从那精细的做工和质地,肖大太太一看就知是极为贵重之物,价值不菲。
金芸皱眉大叫道:“娘,干么给我穿这种,我不习惯得很。”
肖氏哄道:“有什么不习惯的?你没看到今天来的都是贵客么?等会啊,你没事就跟在你八姐身边,或者和你八姐夫多亲近一点,毕竟是亲戚,怎么能连话都不说说呢?”
金芸拉着身上的衣裙,照着镜子,虽然知道这样装扮很好看,但是仍不敢苟同,“娘,跟八姐夫亲近自是可以,可是也不用穿得这么隆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今天要相亲……”
肖氏一按她的头,骂道;“相亲又怎么着?你这个死脑筋,一天到晚脑袋里就装着浆糊,给我放精明点。你没看到你八姐今天穿得最惹眼?那不都是金银打造出来的?娘给你这么装扮,总不会害了你。好了,去玩吧。”
金芸莫名其妙被换了行头,还挨了骂,自是气呼呼地走了。
肖大太太若有所思道:“我说姑女乃女乃,你这是从哪里弄的这些东西?以前我怎么没见你使过?”
肖氏有一瞬间眉含春意,随后才拉了她的手边走边道;“一直都准备着,就想给几个女儿好生办点嫁妆,所以才没拿出来。今儿的日子不一样,怎么也不能让我们家的女儿被人看穷酸了去。大嫂,怎么样,你看金芸刚才那宛如大家闺秀又穿得贵气的样子,还能吸住人眼睛吧?”
肖大太太一脸狐疑,这宋家什么家底她还不清楚?之前因为金霞惹了祸事,连拿一万二千两的银子都不能一下子凑齐,眼下肖氏突然又多了这些好东西出来,不合理吧?不过回头一想,肖氏向来心贪,说不定以前就把这些东西给攒下来了,那时舍不得卖,也有可能就压在了箱底没拿出来。
只一会儿的时间,两人又回到了前院,就见金芸被一些姑娘们围着,直模她的孔雀毛,一脸羡慕之色,金芸和她们笑成一片。果然佛靠金装,人靠衣装,再加上她本来也长得秀美可人,那一身衣着,让她一个人在一堆姑娘中顿时若鹤立鸡群,最是惹人眼目。
肖氏得意一笑,见此,肖大太太也不好再说什么。
园子里,九雅和金秀说了一会话,互相稍一了解,她这才知道,原来大姐夫姓王,虽然已经三十多岁,大金秀十来岁,且死了前妻,但是对金秀极好。如今膝下已经有了七个儿女,当中前妻的就有三个,金秀生了两个,还两个是一个妾室所生。
当金秀说起大姐夫是跑单帮生意的,九雅忽然灵机一动,打断金秀的话问道:“现在已经正月十七,大姐夫今年准备跑哪些地方,做些什么生意?”
金秀诧异地看她,“这我也不清楚,其实他昨天也说了,如果不是今天是父亲的寿辰,他就准备今天动身,好像是去南边的离唐吧。八妹问些,有什么事么?”
九雅敲着头,凝神道:“跑离唐?一般一个来回大约要多长时间?”
金秀回忆道:“以前好像边事不紧的话,他一个来回大约就一个月左右,如果出了状况,三四个月的时候都有。”
九雅有些愕然,忽然想起这世道没有汽车火车,尽管大夏距离越只上千里,运了货物的马车一个来回也算快的了。只是三四个月,是不是也太久了?
但是不管怎么样,还是先找大姐夫确认一下。她立即央求道:“大姐,我有件事想问大姐夫,能不能帮我引见一下?”
金秀白了她一眼,“他是你姐夫,还用引见么?你们以前又不是没见过?你大姐夫可记得你的火爆脾气,动不动就要瞪眼睛的小丫头,不过也隔了这么久,估计他都已经认不出你来了。”
于是九雅就推着她,两人便过去厅堂找人。
厅堂里,众人推杯换盏,正喝得酣。
摆月兑了一些纠缠着的公子哥,拓跋野早把傅誉拉到了角落里,神秘兮兮道:“我说三少,上次给你说合作的事,你想得怎么样了?”
傅誉手执玉杯,慢慢饮酒,在拓跋野抓耳挠腮急得跟猴子一样的时候,他终于慢条斯理道:“那事儿,我左思右想是不能答应的,实在精力有限啊。不过,瞧在你上次帮了我家娘子的份上,总要承了你这份情,所以,这事先看看情况再说。”
拓跋野眸光一闪,喜出望外,拍着他的肩道:“你这小子,说得这么谨慎干嘛?答应就是答应,不答应就是不答应,哪里还有看看情况再说的道理?”
傅誉嗤地一笑,“做生意谁愿意拿钱去打水漂?自然要看看是什么生意才行。若是个赔本买卖,你干不干?”
拓跋野“切”了一声,“你看我是那种赔本买卖会做的人么?如果不是这桩生意太大,手头拿不出那么多的银子,我早一个人大干了,才不会低声下气找你这个财神爷。”
傅誉撇着嘴,一脸不屑,“虽然知道你说得在理,但也不能马虎。这样吧,最近我时间紧得很……”
他话还没说完,拓跋野就拦住了他的话头,挑眉道:“别,你别说你忙没时间,就想把这事拖延。这事现在已经不能再拖了,所以,你说的时间紧得很,无非就是陪你家那个小美人,小美人的事是天长地久的,无论如何你得抽出时间来先把买卖的事办了。一时一刻都不能拖。”
傅誉叹了口气道:“你还真是个性急的,我的意思是说,我的好几个生意都是交给我二哥打理的,他人虽木讷,但是对生意最懂行。所以,这事我让他和你谈,他认为赚钱,我就拿钱,以后的事一律交给他打理,我只听听意见就成。这样还不行么?”
拓跋野大笑出声,忙给他满了酒,握住他的手碰杯道:“好!算我小心眼,以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月复,回头我就去找傅长亭。来,祝我们生意兴隆,干杯!”
傅誉淡笑不语,拓跋野对傅长亭,邪恶对阴险,不知哪一个厉害?随后他目光一转,已是看到九雅和一个婉约的女子站在一个脸膛较黑的大汉面前说着什么。他转着酒杯,悠悠地笑,她又在干什么?
拓跋野此时随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也若有若无的欣赏着那抹粲然生光的身影,忍不住笑道:“喂,我说三少,你以前都不近,最近是怎么开了窍,这双眼睛珠子整天就围着个娘们转,有意思么?”
傅誉懒得理他,正要起身过去,却看见安子程带着金媛和白希候已走了过去。
九雅在金秀的带领下,便去见了金秀的丈夫王习之。王习之是个黑脸高大的汉子,浓眉大眼,声音宏量,性格也极是爽快。当九雅问他,若是让他从离唐那边进一些很普通的药材方不方便,王习之就大笑道:“这是小事一桩,不知姨妹要带什么药材?”
听他声音那么大,金秀忙拉了拉他,“相公,声音小一点,这可不比在家里,别让人笑话了。”
王习之四下一顾,这才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道:“所以我才不喜欢到岳家来,说话都要憋着喉咙,难受得紧。”
九雅抿嘴一笑,这人像个大老粗,却就是需要像大姐这样的人才能相配,一粗一细,正是温柔并济,相辅相成才是最契合的夫妻。
她笑道:“就是一些藿香、香薷等一些药草,回头我要给姐夫一个清单,若是能按清单从离唐那边买齐,那是再好也不过的事。”
王习之一愣,“这么些,难道京城里没有卖么?”
九雅没有正面回答,模棱两可道:“或许有,但是我需要的量比较大,我还是喜欢南边来的,药效更好,姐夫能帮我这个忙吗?”
王习之咧嘴一笑,“我左右是跑,为什么不能帮妹子这个忙?既然妹子有这个心,那么今晚之前,一定要把单子给我,我明天大早就出发了。”
九雅一礼,“那就谢谢大姐夫了。”
金秀忙把她扶起来,“跟他客气干什么?都是自家人,若是这么点忙也帮不上,岂不是白当了回大姐夫?”
几人正说笑着,九雅顺便交待了一句别让其他人知道,金媛几个就过来。
金媛打着招呼,“大姐,八妹,你们几个在说什么,这么高兴?”
金秀转过身也和她打着招呼,“原来是六妹和六妹夫,这位是……”
她看着一表人材的安子程,一脸疑问。
白希候将安子程一拉,介绍道:“大姐这都不是认识么?未来的七妹夫呢。过不得几月就要和七妹成亲了,到时候就成了真正的一家人。”
金秀点着头,安子程和他们一一见礼,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最后,他终于把目光移到了九雅身上,他盯着她,他从她的眼眸嘴角都看到了讥嘲和鄙视,他心里一凛,她现在过得好了,就反过来看不起他了吗?如果当初拓跋野有点用,她还能站在此地对自已露出这般轻蔑的笑容么?
他脸上一僵,随即又若无其事道:“八妹过得可好?”
九雅此时已换成了适度的笑意,“多谢安公子关心,最近过得还不错。”
金媛自知他们两人之间的过节,打着圆场道:“刚刚母亲叫我们过去偏厅,好像有什么事交待,都一起过去坐坐吧。”
九雅自是巴不得,然而才一转身,就见一个一身光彩照人的女子迤逦从里面走出来,定睛一看,正是之前被傅誉从屋顶砸了大石的金霞。她微眯了眼,怎么就能站起来走路了?不是说要跛脚的么?
其实金霞走得极慢,就为了掩饰她的腿脚还未彻底恢复的缺陷。此时她身上穿着玫瑰红织金缠枝纹束腰小袄,浅红流彩暗茶云长裙,头上插着梅纹镂空赤金镶东海蓝宝石发簪,颜色鲜艳夺目的珠翠,耳朵上坠着赤金镶翡翠色猫眼石坠子,猫眼大的绿宝石镶嵌在戒指上,长长的指甲上粘着散钻,阳光从窗口射在其上,更是夺人眼目。腕上的金手镯有两指宽,上面雕刻的鸳鸯戏水活灵活现。
如此装扮,真正是要耀花所有人的眼,在一刻,仿佛所有的光芒都凝聚到了她的身上。
金霞在众的注视中款款走到红光满面的宋庭达面前,然后盈盈一拜,“祝父亲生辰喜笑颜开,身体健康,万事如意,福乐绵绵永不尽。”
如此耀眼,宋庭达第一眼几乎没认出来,随即大笑道:“你这孩子,怎的忽然如此客气起来?好好好,爹今天果然喜笑颜开。过来过来,先到这边拜见太子殿下,可不能失了礼。”
此时周围的人不断笑问道:“想不到宋大人内宅里养着如此出众的姑娘,怎的就早不让她出来见人?不知可有许人家啊?”
宋庭达一一笑过,把金霞带到太子面前,然而还没待他说话,正与肖常丙低声说话未注意这边的情形的太子忽有所感回过头来,当他一见金霞那身行头,就愣住了。
金霞偷瞄上面那高位之人,见他如此呆呆地看着自己,以为自己今天的装扮果然是惊艳全场的,现在连太子殿下都这样目不转睛,于是便含羞带怯地上前一礼道:“民女见过太子殿下,太子殿下金安。”
孰料太子脸色陡然一变,沉声喝道:“敢问你这装饰从何而来?”
金霞以为他也是看上了自己这身装扮,其实她也没料到母亲会藏着如此华贵的东西,便低头笑盈盈道:“禀太子殿下,这装饰是家母所赠。”
“是么?”太子脸色越发沉,他冲身边的近侍吩咐道:“去里面将太子妃请出来。”
此时全在调侃宋庭达或是目注金霞的人忽然发觉不对劲,太子这种神色,分明已到了马上要发怒的边缘。所有人都摒息静气,一声都不敢出,静静看着究竟出了什么事。
宋庭达觉出太子变化太蹊跷,忙拉着金霞急急跪了下来,颤声道:“太子殿下,不知这装扮如何了?”
太子冷哼了一声,“待太子妃来了再说。”
此时太子妃已在婢女的搀扶下过来,眉目一转,皱眉道:“叫得这么急,出了什么事?”
太子一指金霞那身头面,“你看,这东西可眼熟?”
太子妃随他手指转过身来,当看到金霞那身装扮,立即大惊失色,“殿下,这正是臣妾日前所丢的那些装饰,瞧这发簪,珠翠,猫眼耳坠,还有戒指,手镯,全部都是的……”
太子一拍桌案,大怒道:“来人呀,将这盗贼给抓起来,即刻追查余下的失盗之物!”
陡逢此变,正在得意洋洋地金霞当即就坐到了地上,宋庭达跪在地上连磕,更是急辨道:“太子殿下,这是冤枉,小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会成为盗贼,绝无可能。请您彻查啊……”
此时已经有两个侍卫过来揪金霞,金霞大叫道:“放开我,我没偷,这些东西是我娘给我的,要问来处,就问我娘……”
太子妃在太子身边坐下,下令道:“先别忙带人,既然大家都在这里,那么今天就把这事审个明白。来人,把肖氏带过来!”
两个嬷嬷领命而去,只是还没等她们进偏厅,肖氏就已经听到动静跑了出来,看到有人要把金霞揪走,慌忙扑过来跪下道:“太子殿下,不知小女犯了何事,竟要如此大动干戈?”
太子妃之前的和颜悦色早已消失不见,她一脸沉色,厉声问道:“肖氏,刚才你女儿说,她身上这身昂贵的装饰是你给她的,可有这回事?”
肖氏身体一僵,有些不自然地磕了下去,以头抢地道:“回娘娘,这些确实是臣妇所给,不知又有何不对?”
“是么?那本宫问你,这些东西是从何而来?”
肖氏没有抬头,依然伏地,振振有词道:“回娘娘,这些装饰是臣妇很久以前就为这个女儿备下的,是给她备下的嫁妆。”
太子妃冷笑,“那你可有证据?是何时备下,用了多少银钱?用了哪些工匠,又用了哪些材料?可说得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