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撕扯中的傅誉几乎已经失去了理智,九雅挣扎着,叫着他的名字,他充耳不闻,而她又如何敌得过他的力气?无奈之中,只能含泪大叫寒子鸦的名字。寒子鸦本在门外就听到里面的响动不对,听到她叫得那么惊恐,这才一脚将门踹开。
九雅看到他进来,顾不得胸前春光略有泄露,急忙低呼道:“他有点不对劲,快拍晕他!”
寒子鸦亦看出傅誉面红耳赤有些不对劲,立即手指如风,直点他睡穴。此时的傅誉居然反应极为迟钝,不知道闪躲,任他点了个正着,一下子就倒在九雅身上。
九雅被他压得快喘不过气来,寒子鸦闭上眼,一把将傅誉抱住翻过身来。
得以轻松,九雅忙用被子掩住胸前春光,熊妈妈已经闻声赶了进来,怕此事张扬出去,赶紧把门关上,跑过来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九雅擦着眼泪,“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刚才开始就很不对劲……”
此时寒子鸦已经拿着他的脉门,再看了看他赤红的脸色和急促而沉重的呼吸,沉声道:“是中了媚药的征兆,这种媚药极霸道,竟还混乱了他的神智。”
熊妈妈大吃一惊,“怎么会中媚药?少爷不是一直都很小心的么?”
九雅也觉得只有这个可能,她咬了下唇低声道:“寒子鸦,你转过头去,待我把衣穿好再给他仔细看看。”
寒子鸦这时才知尴尬,脸一红,急忙就转身向后。
九雅迅速将衣裙穿好,汲上自制的棉拖鞋就给傅誉拿脉,寒子鸦听到她走动的声音才转过身来。
拿着傅誉的脉门,九雅直皱眉,半晌后,才道:“果然霸道得很,如果此药性不解,可能要伤及他的身体。”
寒子鸦挑了挑眉,似笑非笑道:“少女乃女乃,这药性只有你才能帮他解,既然事已至此,你不是也该完成你的责任了么?”
“怎么连你也这样?”九雅瞪了他一眼,“他中的这个媚药极为古怪,就算我现在给他解了,下次呢?我若是没在他身边,谁给他解?是不是就任承他胡天胡地乱来,然后留一大堆后患好让人捏住把柄?”
寒子鸦一呆,随后模了模下巴,“那少女乃女乃认为该怎么办?”
九雅起身道:“我现在试着给他配一副药,然后再问他吃了什么,这媚药是从何而来,若是有人故意为之,必须防范,不然日后再出现,可能就没今天这么好应对了。”
熊妈妈点头道:“少女乃女乃只管去,我和寒子鸦就在这里看着。”
九雅转身出了内室,见雨蝶和秀彩几个丫头都等在外面,便一脸轻松道:“没事,我和相公闹着玩,你们都去睡吧。”这件事自然希望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雨蝶一脸狐疑,“少女乃女乃刚才叫得那么惨,真的没事么?”
九雅摇了摇头,“真的没事。”
总算见她们各自回房,九雅才进了后面的密室。寒子鸦和熊妈妈在屋内等得焦急,眼见傅誉的脸色越来越红,呼吸越来越急促,两人都开始坐立不安起来,好在这个时候九雅已经推门进来。
让熊妈妈端来温热水,寒子鸦解开傅誉的睡穴,九雅立即将药粉凑到傅誉唇边,低声哄道:“相公,你中了媚药,先把这个吃了解毒。”
傅誉睁开腥红的眼眸,看着她,半晌才缓过神来,嘶哑道:“娘子……”
九雅温柔一笑,“相公,乖,来把药吃了。”
傅誉闭上眼,用他最后一丝理智将嘴边的药倒进嘴里,九雅松了口气,给他递上水,傅誉一口气喝干,随后便躺了下去。
寒子鸦担心道:“他不会还有事吧?”
九雅微皱眉,“药效还要一会才能行开,现在只有靠他自己的意志力去抵抗,放心吧,我刚才配的药是解各种媚毒的,再过一会就会恢复正常。你们也去休息吧,剩下的让我来。”
寒子鸦还要问,熊妈妈已经扯了他,“走吧,有少女乃女乃在,你还担心什么?”
寒子鸦回头,见熊妈妈老向他眨眼,也不知何意,脚下还是随她走了出来。熊妈妈把门带上,白他一眼道:“怎么就这么没眼力界,就算少爷媚药没解,少女乃女乃不就是最好的解药么?你站在那里,叫少爷怎么解毒?”
寒子鸦脸一红,转身就走了,幸好天黑,熊妈妈没看到他的赫然。
九雅握着傅誉滚烫的手心,柔声道:“相公,如果实在忍得难受,不如我们现在就……”
傅誉陡然睁开眼,一手按住她的唇,目光若太阳般火热,然而声音却如露珠滴落般轻柔,“娘子,对不起,是我刚才没控制住,差点就伤了你。既然是中了媚药,我岂能屈服在这种邪药之下?放心,我能忍。”
九雅将自己的脸贴上他的手心,抚着他的脸颊,“都是我不好,如果我先向相公伏低作小,相公也不会成这样。”
看着她柔情似水的脸面,傅誉终于忍不住咧嘴笑了,像一个耍了好久脾气总算讨到了糖吃的小孩子一般,笑得心满意足,“娘子终于是先来哄我了,你也认为你错了么?”
如此明丽如玉的笑颜,九雅心里终究是无语又无奈。像他这么样的一个心性,究竟什么时候才能长成一棵参天大树?难道以后,不管自己有错没错,不管是他无理取闹什么的,都该让她先服软吗?这也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傅誉满心欢喜地把她抱到他身侧躺下,然后紧紧搂住她,用低哑的声音说道:“娘子,你以后就只喜欢我一个人吧,那些乱七八糟的人都别想了,我以后一定对你好。”
九雅望住他,轻笑出声,“先别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现在得弄清楚,你中的媚药是从何而来。”
傅誉撇了撇嘴,就知她会回避这个问题。他把下巴放在她头顶上,认真道:“我都不知道我中了媚药,要说我吃东西一般都比较注意,而且那位我外祖请来的用毒高手也曾教过我如何辨毒,就是防我再次中毒,怎么会中了媚药而不自知呢?”
九雅蹙眉,“既然是如此,那就奇怪了,你能认为你辨毒是万无一失吗?”
傅誉想了一下,“世间的毒千奇百怪,我不可能十足十都辨得出来,不能说万无一失。”
“要说刚才这药性来得极其突然,而且也很霸道,所以中媚药也是在晚上的事,难道是你晚上吃的东西有问题?”九雅分析道。
此时九雅配的药似乎已经开始起效,傅誉已经平静了不少,他皱着眉仔细想了又想,“好像不可能啊,我和他们同吃同喝,我又特意留意过,如果说我吃了媚药,难道他们也跟着一个个都吃了?那么这个下药之人有什么目的?难道是想我和娘子圆房?”
他说到这里神色又有些不正经起来,九雅瞪了他一眼,“怎么可能?若是事情真有这么简单我倒可以阿弥陀佛,就怕是另有隐患,那才叫揪心。”
傅誉嘻嘻一笑,“现在别想了,明天我再问问大哥的情况,如果他们都没事,说明此事便是针对我,如果大家都跟我一样,那事情就简单得多。”
九雅也知只有等明天问了才能再作打算,当下就调整了一个舒服的睡姿,窝在傅誉怀里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皇太孙就因事回了太子府,萧姨娘赶早就来到了傅璟雯安歇的地方。
傅璟雯正在喝汤,看到她来,就挥退了下人,一脸不悦道:“姨娘,你看你昨天都弄的什么事儿,想让我在他面前出丑么?”
萧姨娘也是满月复埋怨,坐到她跟前,“你也是不应该,一下子就把若琴弄死了,现在尸体还摊在那里,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给你舅舅去报丧。”
傅璟雯冷冷一笑,“一个差点要把你扯出来的棋子,还留她作甚?好坏事么?既然她早就非清白之身,已没利用价值,死了也没什么值得惋惜。”
萧姨娘皱眉,“可是她是你表妹,我现在是没法跟你舅舅交待。”
傅璟雯慢慢地喝了一口汤,“担心什么?若琴虽是嫡女,可是在舅舅那头并不看重,舅母又无权势,只要我让相公给他一点好处,随便谋点有油水的肥差,他们那头还真敢来找姨娘的麻烦?怕不是还要千恩万谢才好。母亲放心吧,为了不让他们声张,昨晚我已经跟相公软硬兼施让他今早就去给舅舅说了,等会舅舅他们就会派人来收尸,姨娘不用感到为难。”
萧姨娘这才长松了口气,转而又暗恨道:“如果昨天不是那个宋九雅狡猾,此事绝对不会变成那个样子,到时候只要等得若琴和你三弟在一起了,息王那头完全就可以成为皇太孙的助力。可惜,却叫那个女人给破坏了,还让若琴都死了,此仇不报,我恨难消。”
傅璟雯看了她一眼,伸出涂了丹寇的手指拿帕子擦了擦嘴角,“真不明白这么多年了,姨娘怎么就这么点事都办不成。上次的事还闹得贵妃娘娘在宫里都受了皇后娘娘的挤兑,至今皇上对贵妃娘娘颇有成见,我公公不好做得很。这次来的时候,公公曾暗示过我,让我无论如何得找了宋九雅一点错处,最好是能牵连到宋家,他好把整个宋家都一锅端了,免得留了祸患。所以,姨娘,像你这么小打小闹根本就做不了大事,得用点心,多收集一点宋九雅的生活细节,再慢慢想个稳妥的法子把她给除了。然后,我们再用你的老法子,不信三弟不束手就擒,有了他的种,息王那边就更不用担心了,一切都会入了我们掌握之中。”
萧姨娘闻此言大喜,“太子那边也允许了致宋九雅于死地么?”
傅璟雯漫不经心道:“错了,不是致她于死地,而是让她牵出整个宋家,要连宋家的根都拔起来。”
萧姨娘一脸狐疑,“太子为什么忽然起了此意?之前不都还是想拢住宋家?”
“最近有件案子查得紧,虽然宋庭达答应出事他会一人顶着,但是我公公还是不放心,就想趁此之前就把他解决了,以绝后患。”
萧姨娘眉眼都笑了起来,“既然是如此,那我也就不用束手束脚了,这段时间,我一定好好准备,下次一出手,一定是叫宋九雅和他们宋家永不得翻身。”
傅璟雯点了点头,“希望姨娘这次做得紧密一点,这是有关我公公登上大宝的大事,现在齐王虽然在卢邑那边吃了败仗,但是听说他愈战愈勇,照这么下去,只要他这次一战胜吴越班师回朝的话,我公公的东宫之位必将不稳。齐王的功业之大,已经让皇上和众臣都将眼光投向了他那边,现在朝中已经有不少大臣暗中倒向了皇后党派。如果到时候我公公再有错处被人揪住,恐怕就要成为那些大臣弹劾的导火索,事关重大,所以务必要斩草除根。”
萧姨娘有些战兢道:“关系如此重大?看来我这一次一定要做得万无一失才行。”
傅璟雯嗯了一声,忽然又想起一事道:“大哥与月婵的婚事议得怎么样了?”
萧姨娘回答道:“上次已经和你女乃女乃去睿王那边正式提了亲,睿王答应了。”
傅璟雯脸上一冷,“应了可不行,恐怕这事都会生变故。”
萧姨娘愕然,“这还有什么变故?”
“我前两天见过月婵,好像一副很生气的样子,正和睿王斗气,似乎是怪睿王答应了和清言的婚事。”
“我们清言这样优秀的孩子,又等了她这么好几年,这样的人哪里去找,难道她还不喜欢?”
“我那天也是那么问她,她直接告诉我,当初她许配的就是傅誉,绝不会嫁给大哥。”
萧姨娘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滚下来,失声叫道:“怎么会这样?我们清言哪一点比不上那个哑巴?她居然还嫌弃我们清言?”
傅璟雯斥道:“别光顾着咋呼,回头得让大哥与月婵多接触一点。月婵认定三弟,无非就是因为年少时候的那点回忆,女子善变,只要月婵看到大哥优秀的一面,自然不会再执意于与三弟的婚约。”
萧姨娘急忙道:“好好好,我回头就教你大哥没事往睿王那边跑跑,看来这么坐等其成还真不行,得马上把这婚期定下来,让他们完婚就没事了。”
傅璟雯接着问道:“我昨晚怎么见着大哥对那个三弟媳妇很关心的样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萧姨娘昨晚也是看出了一点门道,但是她还是不愿朝那个方向想,她那么出色的儿子,岂会喜欢那个出身低微的女子?何况还是弟媳妇?
“看来姨娘也不敢肯定这事了。”傅璟雯幽冷一笑,“那个宋九雅看上去确实是个惹人眼目之人,怪不得三弟对她上心,也怪不得大哥对她目不转睛,这样下去可不行,若是让月婵发现了更不得了。也罢,之后我会准备一个赏花宴,先挫挫宋九雅的锐气,让所有人看看,她根本就不能适应我们上层贵族的生活,也让她明白明白自己的身份。同时也可以促进一下大哥和月婵的感情,姨娘,你到时候给安排一下。”
萧姨娘目泛冷光,赶紧应了,她一定会好好安排一下的。
九雅一大早起来去老夫人那边请安,随后就看到萧家来人将若琴的尸体拖走了。虽然很悲痛,但是他们并没出声闹事,倒是萧姨娘哭着将他们送走。老夫人有些伤感地抹着眼泪,“好好的姑娘,就这么走了,这真是……”
三夫人在旁边劝,“事情都摆在那里,又能怪谁?若她不是有了贪心,也不会落此下场。其实人已死,便是一了百了,老祖宗就别想了,她这样去了,说不定对她还是一个解月兑。”
老夫人摇着头,明瑶姑妈一脸怅然,回头又盯着一身淡然的九雅瞧。九雅只作不见,抿着嘴一声不出。
从老夫人那边出来,她接着又去了忆兰居一趟,去的时候,皇太孙居然也在,一个大夫正在为安平候看诊。
“候爷的病情依然是老样子,不见有好转,但也不见恶化,不过此阻住经脉的内气若常此瘀滞,恐怕会导致肌肉萎缩,真正要变成半身不遂。”那大夫突然站起,叹着气道。
拓跋越拧着眉,“已经请来了不少高手,都没能将此封住的经脉解开,这究竟是谁下的手?”
安平候倒是一脸淡然,“一切自有上天安排,若是老天硬是要我下半生都坐于轮椅上,谁也办法去扭转。”
拓跋越恭敬道:“现在必须要想办法扭转,现在这么多人都无法为岳父救治,我回去后一定还会另想办法,岳父只管放心,时日一定不会拖很久。”
安平候不置可否,侧目看到九雅,见她才进来又想退出去,便唤道:“是誉儿媳妇么?是不是有什么事?”
本想出去的九雅又只好走进来,微笑道:“没什么事,只是想来看看爹。”
安平候指了指旁边的椅子,“既然来了,就坐会儿吧。”
旁边的拓跋越一愣,这岳丈怎么转性了?还叫儿媳妇坐?以前傅璟雯每次来看他,他都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后来他一问,原来他对府里的任何人都这样,他才没有介意。
而对这位弟媳妇……他不由扭头多看了九雅几眼,虽然长得很是光妍动人,但也别无什么出彩之处,天下动人的女子多的是,岳丈不至于以此才对她和颜悦色吧。
九雅先向拓跋越见了礼,便依言坐了下来,看着安平候的轮椅笑道:“这椅子还合用吧?不知道在设计上有没有什么不妥之处?若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倒可以提出来,看能不能再改进一下。”
安平候拍了拍椅背,“一切都还好,我现在行动也自由了很多,这东西很不错。听说制作这轮椅的工匠又照着样式做了很多出来,都拿到街面上去卖了,很多人都很喜欢。”
听到都有卖了,九雅大为惋惜,轻笑道:“早知道那些工匠要照样子做来卖,事先就该和他们签个合约,他们每卖一辆就应该给我们抽两成技术费。现在真是被他们捡了个便宜去了。”
安平候没料到她会扯到生意经,拓跋越听着却笑了,“原来这轮椅是弟媳设计的,上次来的时候我还一直称赞这东西好呢。不过照你这么说的话,还真应该签下合约,只是,那些想照样子做的人,只要把成品搬回去一看,就一样能做出来,所以就算签了合约,也肯定拿不到什么钱。”
九雅一想也是,随口笑道:“可惜没有申请技术专利的地方,若有这么个职能部门限制的话,谁要在没有允许的情况下做了,便可以罚个倾家荡产,那就可以对技术专利进行保护,增加创新人的积极性。”
拓跋越一笑置之,“这个提议虽然不错,不过我们还是赞成有福大家享,若是好的东西推广起来还要钱的话,那么在生活当中得到应用的机会肯定少,会影响生产发展力。”
九雅抿嘴一笑,但不再出声,人家是站在高位者的角度看,自然与她这个私有者看法不一样。他是想不劳而获得所有人的智慧,但是她这个小民,只想着怎么赚银子,怎么把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谁会想什么生产发展力啊。
看九雅的神情拓跋越就知她不认同他的说法,但是想着她一个小女子能设计出如此精妙的东西,心下的看法却是另有不同。当下又聊了两句,便起身道:“岳父不必忧心,听说最近京城新来了个神医,做出来的药极为神奇,现今在京城的名气极大,有空的话,我看能不能把他请来给岳父看一下。”
九雅没以为然,安平候一脸淡然,点了点头,就叫刘百年送客。
拓跋越走后,安平候就在院子里摆上了棋子,“那日之后,听说那施毒针的人又袭击过你一次,后来我叫刘百年去查,刘百年也只能查出那人的轻功极好,来去无踪,如此高手盯上了你,需不需要爹给你派两个人护着?”
九雅微有感动,不过傅誉说已经对此有了安排,自不需要再派人手。她在他棋盘对面坐下,感激道:“谢谢爹的关心,我相信有相公在,他不会让人再对我施杀手。”
安平候没有出声,过了半晌,才道;“会下棋么?我们下一局?”
九雅一怔,随即笑了,“只略懂一点,肯定不是爹的对手。”
安平候垂下眼,示意她白子先着棋。九雅也不好推辞,只得陪他慢慢的下。
安平候着子极为凌厉,当先就攻势汹涌,九雅是节节败退,但她却是不慌不忙,退中仍不忘布局。在安平候心目中,像她这种棋艺,本应该三下五除二就被他击败,然而九雅的棋子却如有绵绵后劲一般,任他攻势再厉,她依然能悍卫在最后的底线巍然不动。
她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样子,慢慢在将局势收紧,安平候终是渐感吃力,亦不得不放缓攻势,最后改攻为守,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但是此时九雅的阵局已成气候,不论安平候如何守,她不攻,也不落入他所布下的陷阱,一步一步,以极细微的力道将安平候的威势蚕食着。
到得最后,两人几乎就在一种僵持之中,而九雅想要将安平候蚕食完,时间又不知要拖得几得久,安平候终于抬头道:“罢了,我认输,像你这么温吞下棋的人,我还生平第一次遇到。”
九雅微微一笑,“其实爹根本没有输,若一定要说输的话,就是输在一个耐心上面。”
安平候摇头,“若是遇到生死攸关的事,像你这么温吞,必定会有大事出。”
“如果我要的结果只是一个羸的话,这也算是达到了我的目的,不是吗?”
安平候沉默不语,过了一会,才道:“你心性既是如此,那账目上的事,就多用点心吧。”
九雅凝目看他,随后将手里执着的一粒白子落下,“爹如此明确的告诉我,那么媳妇一定放手去干,若是我无法善后了,希望爹能出面助我一把。”
安平候抬起眼,第一次认真的看着她,淡道:“只取其利益,不动其根本,难道做不到么?”
九雅轻笑,“鱼与熊掌,岂能兼得?”
安平候垂眼开始慢慢把棋子往盒子里收,一言不发。九雅也不等他回答,就起身告辞了。
回到淳华院,时间已经过午,还没进屋,春菊就笑着出来道:“少女乃女乃知道谁来了么?”
九雅还没来得及问,一个粉色身影就朝她扑过来,“八姐。”
九雅扶住她,定睛一看,却是金芸,顿时欢喜了起来,“九妹?你今儿怎么想到过来看八姐?”
金芸两眼忽闪,仰起小脸,“难道八姐不高兴我来么?”
九雅自没有不欢迎她的道理,高兴还来不及呢。立即叫人摆了糕点茶品,拉着她的笑道:“老实告诉八姐,你到我这里来究竟什么事?”
金芸将笑脸一收,皱眉叹气道:“现在我娘进了佛堂,爹把府里的事情全都交给庶祖母了,不过,是由五姨娘在旁协助,我娘知道了,天天在佛堂里哭。我和七姐每天都过去陪她,她见了我们更哭得厉害。”
九雅却听得心里痛快得很,肖氏以前连连要置自己于死地,心狠手辣,毫不留情。而之前好不容易见她遭了拓跋野的暗算,却又因为金芸求情放了她一马。这次傅誉把事情做得不声不响,自己完全不必担责,也不用担心金芸来求,倒可以真真实实看到肖氏差点被休被关佛堂的惨烈。
只是这样却如何能解气?俗话说对人最好的惩罚不是让人死,而是让人活着,眼睁睁看着最看重的东西一点一点毁在眼前而无能为力,那种生不如死的活着,只剩下一个绝望的躯壳苟延残喘,才是对肖氏最好的惩罚!
然而表面上她却不能表现得幸灾乐祸,不然金芸定然不喜,便陪她叹了口气道:“谁叫母亲犯了错事呢?爹没休她,已经很顾她的脸面了。现在若由五姨娘当家,倒也不错,她向来不多话,对人也不严苛,相信她待九妹一定不会有二心。”
金芸点了点头,“确实如此,只是……”
她咬着下唇,垂下眼帘,小声道:“我不想每天看到娘悲惨的样子,八姐,我可不可以在你这里住几日?”
九雅一愣,“到我这里住几日?”
金芸抬起眼,一脸失望,“不行么?”
九雅摇头,“不是不行,怕是父亲那边不答应。”
“我出来的时候已经跟爹说了,他说现在府里有些乱,叫我来你这里住住也好。他说我们姐妹感情最好,不能因为八姐出嫁了就生分,让我在这里陪陪你说说话,八姐或许也不会感觉那么孤单。”
这时雨蝶笑着走了进来,“九姑娘的衣物都带了过来,少女乃女乃准备让九姑娘住哪里?”
衣物都带过来了,看来金芸是铁了心不想回去,九雅只好笑了笑道:“就东边那间客房吧,好生收拾一下,不能让九姑娘住着不舒服。”
雨蝶应着去了,于是九雅又陪着金芸说话,直到吃晚饭的时候,两姐妹才收了口。因为金芸是她的客,她也不好把她带到膳食堂用饭,便是叫人在小厨房里简单弄了一些。之前她就曾以傅誉身体不好要给他调理为由,就在这边设了小厨房,反正又不要公中拿钱,老夫人那边也没说什么。
不过厨子倒没用心去请,只随便让两个婆子担着,所以一般膳食都比较简单。
等用过饭后,天已黑,而一大早出去了的傅誉还不见回来,想等他回来打声招呼的金芸只好先去睡了。九雅才回房抱本书坐下,傅誉同时就进了门。
于是她就把金芸的事说了出来,傅誉略挑了一下眉,“住下倒没什么,但是可得注意一点,这府里头一些人整人的手段可谓是千奇百怪,别让她中了别人的计,少在其他地方走动。”
看他如此慎重,九雅笑道:“我省得,会让她注意一点。”
傅誉嗯了一声,转了话题道:“我今天问过大哥二哥,他们都没出现过我昨晚那种情况,这事看来还真是针对我而来,可麻烦了。”
熊妈妈把他的大裘接过挂好后就出去了,他随手自己倒了杯茶。
九雅忍不住取笑道:“那就好了,看来是还有人想给你送美女上床,相公艳福不浅啊。”
傅誉白了她一眼,“就你这没心肝的还在这里幸灾乐祸,你相公现在危机四伏,你不思如何保住,却反其道而行,乐个不休,像话么?”
九雅把书放下,坐到他身边道:“看你说得,无非都是一些美人劫,别人想都想不来,你却这么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若是让你去当皇帝,难道你还能因为女人多而皇帝也不当了?”
“嘘——这话也能随便说么?小心有人把你抓起来关天牢。”傅誉以手指按她柔软的唇,一脸神秘,却分明又在占她的便宜。
九雅眨眨眼,他却倏然一笑,在她脸颊偷香了一口,“说老实话,若是有人让我当皇帝,还给我送美女,我当然却之不恭。”
九雅没好气的看着他,“那我咒你永远不能当皇帝。”
傅誉哈哈大笑,九雅懒得理他,忽然想起一事问道:“我问你一事,你不是说你母亲的产业你手中掌了一小部分么?这府里头的田产本来就是由二哥掌管经营,你干么还要把你母亲的产业给二哥打理?”
一下子问这么个正经问题,傅誉不得不收了笑声模着鼻子道:“你以为我是傻瓜么?母亲的多半产业现在都已在公中,我一时半会儿也难以要回来。不过在我手中的,我岂会真的再让候府里的人插手?给二哥和三叔打理的就只有两间铺子一个酒楼,不过并不是送给他们,只让他们打理。当然,多少肯定都有些油水,但是,我若不给他们一点甜头,又如何知道他们用什么法子侵吞我的财产的呢?”
九雅怔住,原来这家伙早有防范,她还生恐他吃了亏,是她空担了心。
“所以说,现在我手里的产业娘子就用担心被人讹诈去了,我都在有分寸的盯着。现在爹既然让你查府里的账目,你就仔细点干吧,若是有需要我帮衬的地方,只管说,我相信既然二哥插手其中,里面的漏洞不知有多大。但是不管怎么样,若是娘子能把我娘的产业找得一部分回来,我都心满意足了。”
他的语气有些沉闷,九雅握着他的手,柔声道:“相公尽管放心,现在不仅是你有这么个想法,连爹也有这么个意思……”
傅誉脸色一沉,“你别提他,当年我娘嫁给他,他不知在外祖面前信誓旦旦发了多少誓言,说一定会护得她周全,结果呢?娘就在他出门没多久就死了。娘死了,他不找原因,反而过来气恨于我,小时候对我不是打就是骂,这个人,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他。他每天与其他的女人卿卿我我,又把我母亲放到了哪里?母亲的田产被夺,他分明都是知道的,从来都是放任不管,现在说他有这么个意思,难道他还会良心发现?娘子,你别被他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骗了,当年他那般对我,那般对我娘,所有的一切都是他造成的,现在他双腿残废就是报应。这一生,他休想再站起来走路,这是上天对他的诅咒!”
他越说越气愤,越说越激动,手握成拳,指骨泛白,几乎是咬牙切齿。
九雅没料到他会如此恨他父亲,正要说话,却见他脸色忽然一变,嗅了嗅鼻子道:“娘子,你在屋子里放了什么香?”
九雅叹口气,看着他,“别顾左右而言他,屋子里哪有什么香?”
傅誉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是真的有香味,我想起来了,昨天就是闻到这种香味之后就身体开始不对劲,我……我现在也……”
他说着脸色已由白变红,九雅眼看他真的不对劲,吓了一跳,赶紧起身把昨天配好还剩下的药拿来给他吃下。
“好些没有?”她紧张地望着他。
傅誉长舒了一口气,“这是什么药,我居然只闻一闻就有了反应?”
九雅转身四下里察看,“香味,什么香味,我怎么没闻到?那种香味一闻就让人起反应?以前不是都没事么?”
然而他们两人在屋子里翻箱倒柜了大半夜,都没找到那香味的来源,真正是蹊跷得很。
结果,两人直找到傅誉支撑不住,才一起相继睡下。
而第二天一早,九雅忽然脑海有念头一闪而过,她赶紧在屉子里翻出了若琴死前掉下来的那个香囊,嗅了嗅,难道引得傅誉中媚药的就是这么个东西?
但是这个香味很普通啊,里面只是一种叫“残香”的药草,有醒神醒脑的作用,与媚药根本就挨不上边。
不过,那日若琴敢那么大胆勾引傅誉,应该不仅仅是基于外貌的相似,因为傅誉并不是一个傻子,到一定程度的时候,特别是若琴年龄稍大,身体已经发育完全,是真正凹凸有致的女人,而自己还没完全长开,两相比较如此大差点,傅誉一定能看出来。
若他看出来了,若琴怎么办?
用媚药?让傅誉控制不住当场就如了她的意?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个香囊就极有可能有问题。
想到这里,她立即走出屋子,正好看到寒子鸦在屋前洗脸,她拉了他就往他的屋子里走去。
寒子鸦莫名其妙,嘴里叫道:“哎呀,少女乃女乃,什么事这么急?让我自己走不行么?”
九雅松开了他,回头严肃道:“快点,跟我进屋。”
寒子鸦吓得倒退两步,护住胸口警惕道:“少女乃女乃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