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雅微一欠身道;“药膳粥已是有准备的,看时辰还早,那粥又讲究吃的时间,所以还在炉子上煲着,等臣妇过去再调一下味,差不多就能端上来了吧。”
老夫人在旁边笑呵呵道:“誉儿媳妇的粥确实煲得不错,我这把老骨头日前有不少病,都是靠她的粥儿的养得好了七八分,难道大家都聚一块儿,老早就交待她无论如何也要在今露一手的。”
九雅抿嘴一笑,“女乃女乃过奖了,哪有您说的那么好?不过是普通不能再普通的粥,您这么一说,不知道的,还以为孙媳给您开了仙丹呢。可没有那么神奇。”
“县主就不要谦虚了,早听说你把好些个多年看病未断根的人的病都治好了,开出来的药简直就是神药,仙丹,怎么会不神奇?”一个夫人半开玩笑道。
一直未出声的傅璟雯已皱着眉微起身道:“就想等着弟媳妇的粥呢,结果还没好,皇后娘娘,臣妾现在身子有些不舒服,想先失陪去躺躺,可好?”
此时她的肚子已出怀,想必都有五六个月了吧,马皇后一脸慈和,忙道:“有不舒服么?难道是累了,也好,你先就在这边隔间躺一会,待会到了正席的时候,便会着人来叫你。”
傅璟雯谢了恩,随后又对九雅道:“女乃女乃儿的夸你,稍后粥好了也送一碗到我那边去吧,我的嘴也馋着呢。”
九雅应了一声,待她先走后,她才退了出来。
门外,雨蝶已在等着,一见九雅出来,便急急道:“刚才春菊差小诗来说,粥大致已经煲得差不多了,只等少女乃女乃再去加料。”
九雅瞥了她一眼,“急什么?那些娘娘夫人耐心好得很,以为会等不急么?”
雨蝶摇头道:“不是奴婢要急,实在是心里总有不祥之兆,就怕等会儿要出什么事情。总觉得这次的药膳粥不会那么简单。难道少女乃女乃没有感觉出来么?”
九雅四下一顾,“我现在是完全看不出方向来,觉得要出事,可是又不知道哪里会出事。现在才尽量的防着,但愿方向没有防错,若是错了,那里面的都是极贵气之人,伤一个都会让我吃不完兜着走?”
雨蝶压低声音道:“少女乃女乃是担心那粥里被人下毒么?所以才非要让春菊一步都不能离的守在那里?”
九雅叹了口气,“我左思右想,好像只有那粥会出问题,所以才不敢假手别人。算了,别想多了,走一步算一步,随机应变,相信不会出事的。”
两人边说边走,已到了厨房那边。候府的厨房相当大,一整排的屋子,从东到西,全都是厨房蒸炒的地方。而两边的挟屋,各有一个利于各房煨炖的地方。九雅安排煲粥的地方,就在东边挟屋。
此时厨房前面的人都忙得热火朝,择菜洗菜,打水杀鸡剖鱼,一个个都忙得脚不沾地。九雅和雨蝶一路避着他们,恰至这时候,有人在后面急唤道:“让让,让让,千万小心别碰过来。”
九雅一回身,就见两个大汉拖着一个大麻袋过来,老远就闻到腥臭味,麻袋里还有物似乎在扭动。
雨蝶也看了出来,忍不住好奇地问道:“敢问厨子大哥,这麻袋里装的是什么活物?”
其中一个刀疤面的汉子笑着威赫道:“是一满袋的蛇呢。今不仅要做蛇羹汤,还要为那些贵夫人用蛇皮下菜,听说蛇皮养颜得紧,很受人青睐,是姨娘亲点的。”
雨蝶吓得连退好几步,那蛇看着都害怕,真不知道人怎么吃得下去。
九雅若有所思地看着两个拖蛇离开的大汉,眉皱得更紧了。
等到得西头厨房,果然就见春菊在灶台前忙着,一张脸被火熏得红脸巴希。
她一见九雅过来,整个人都似乎松了口气,叫道:“少女乃女乃,你总算是来了,按你的吩咐守在这里,奴婢一步都不敢离开,心都吊得老高,好不踏实呢。”
雨蝶过去接过她的活往灶里放木柴加火,责备道:“你这小蹄子,只让你守个厨房有什么好吊的?是不是也太没出息了。”
春菊嘻笑着吐了吐舌,九雅把大砂罐的木盖子揭开,见里面加了部分药材的粥已渐粘稠,估计火喉也快到了,便问道:“刚才你应该没离开过吧?”
春菊紧张的摇头,“没有,少女乃女乃怎么吩咐,奴婢就怎么干。”
九雅谨慎道:“那有没有什么人过来?”
春菊气愤道:“有啊,那边厨房的一个管事娘子刚才说要用厨房,非要进来不可,奴婢左拦右拦,才把她拦住。就像少女乃女乃说的一样,奴婢就怕有人进来在粥里下药什么的,可不敢马虎。”
九雅微微一笑,“干得好。”
接着她示意春菊将厨房门关上,先在厨房四下里都仔细检查过了一遍,才拿出之前装食材的袋子,里面是五小包干花形药材,雨蝶和春菊并不懂这些,只道她按之前准备的在调味。
九雅把一个纱布包好的药材才放进砂罐里,稍煨得一会,几个人立即就闻到一股奇异的清香扑鼻而来。春菊惊叹道:“少女乃女乃,你刚才放的是西海花吧?之前就听说西海花极难买,想不到不仅被少女乃女乃买了来,还能煲粥,果然好味道。”
九雅淡笑不语。就在她把盖子盖上之际,厨房后窗突然被人踢开,三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三个身形削瘦的阴狠男子勾指朝她们袭来。九雅大吃一惊,不及思索,抬手就将手中的铁铲朝一个直锁她咽喉男子砸去。
男子冷笑一声,一把将铁铲接住,挥臂就朝九雅劈来。九雅惊呼出声,只这么一阻之间,两条极快的青影也已从那窗口蹿进,一个拔剑直刺汉子的后颈,一个已袭向一掌击中雨蝶的汉子。
而只这转眼之间,雨蝶和春菊已经被人打得倒地,身上不见血,不知到底是死是活。
青衣和魅影和其中两人战在一起,另外一人还要袭向九雅,九雅口中不断大叫着后退,想引得外面那些忙碌的厨子们的注意,不信这些杀手光化日之下也不怕。然后她的叫声再大,外面的人似乎都没听到一般,根本无人近前来敲门询问什么的。
她暗咬牙,看来有些人彻底想致自己于死地,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这外头的人,想必全得了指令,就算这间厨房里烧起来,他们也会装作不知道,充耳不闻。而自己一直致力于防毒上,实在也没料到会有人派出杀手直接刺杀于已。
焰电寸闪之间,她手上已经抽出毒针,拼着身上受伤,也要将此人毙于针下。杀手勾指来锁,一旁正激战的青衣大急,尽管对方的武功与他势匀力敌,他仍是半空扭身横剑一刺,他后背门户大开,露出破绽,杀手一掌击中他后心,他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同时被刺的杀手身形受得一阻向后弯身一仰,九雅悍不畏死,冲上去就一针刺在对方喉咙上,同时又连连后退。那人捂着脖子惊呼道:“风紧,扯呼。”
三个刺客同时收势,猎豹一样从窗口蹿出,魅影暗喝,“青衣你照看这里,我通知外面的人拦截他们。”
青衣从地上艰难地爬起来,看了地上不醒人事的雨蝶和春菊一眼,一抹嘴角的血,问九雅道:“少女乃女乃没事吧。”
九雅顾不上后怕,赶紧过去扶他,“我没事,你要不要紧?”
青衣推开她,自己慢慢站了起来,“我不要紧,这几个人身手极高,不知道外面的人能不能将他们抓住。你去看看她们两个,别被人拍死了。”
九雅心里连跳,慌忙去探雨蝶和春菊的鼻息,又拿了两人的脉,长松了口气道:“还好,那几个似乎是想全力对付我,并未对她们下重手。”
她正说着,忽然发现青衣没了声音,奇怪地回头一看,青衣本是要去开门,谁知他此时双目冷凝,盯着东边的壁角一步一步退回来。九雅寻视过去,不由倒抽了口冷气,从东边壁角那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破了一个洞,无数条或圆头或扁头的各色蛇吐着红信丝丝朝这边游过来,它们引颈向上,目露凶光,纷纷朝他们四人围过来。
九雅看得头皮发麻,青衣护在她身前,“别动,这些蛇看来都是饿得很久,正想择人而噬。”
九雅忍着心里的恶心,声音却冷静得可怕,“这些蛇被某种气味所引过来,不然也不会如此兴奋,据我的了解,我屋里的那盆君笑醉若是和西海花的香味混在一起就可以产生一种让蛇兴奋的气味。这么多的蛇我们是没办法杀的,而这间厨房里我只带了西海花,并没有君笑醉,所以赶快找找我们周边,哪里有君笑醉。”
那盆被老夫人送来的君笑醉她早已悄悄研究过,香味过异,单独闻确实很好闻。当她因为药膳粥毫无方向感的时候,故意去探听宫里人的喜好,得知此次她们看重的是西海花,这种又是从西域过来的花包果。两件事虽然是一前一后发生的,换了一般人,都不会将他们联系起来,可是她却从未放下过那个君笑醉的盆栽怀疑和警惕。经她们一提醒,她昨晚尝试着把君笑醉和西海花混在一起,研究了半夜无果,当夜,却被寒子鸦在厅堂里打死了雌雄一对青蛇。
所以,她心里早有预料,特别是在厨房前见到那一大包蛇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有人想用蛇攻。而她一进门四下察看,问进没进来外人,就是防止有君笑醉混了进来。
但是显然她的预防并不成功,群蛇游过来,厨房里肯定有君笑醉的气味,之前没检查出来,是自己疏忽,还是后来才有的?
现在窗子门口全都被蛇占据,两人现在逃是逃不出去,九雅也没想到过要逃,逃了就落了下乖。
青衣在有限的范围之内察看,她则垂下眼眸,不去注意那边蛇,只慢慢嗅着周围的气味。
很快,她发现了地上不知何时散着的浅粉色粉末,细细嗅了嗅,她嘴角一勾,“青衣,找到了,赶快从缸里舀水过来。”
看来这些粉末是刚才杀手趁打斗的时候洒下来。她冷笑着,别人的计可是一环连着一环,先是让人杀自己,若是不成功,便让蛇来攻击。若是蛇攻也不凑效呢?如若刚才她沉不住气把并未入药的西海花扔了出去,蛇攻会不攻自破,但是又如何揪得出那一直想杀自己的大害虫?
青衣依言用木盆从缸里端了一大盆水,朝九雅指着洒了粉末的地面泼去。很快,那些粉末在水的冲击下流向了左边壁角,九雅再将一个西海花扔向那边,群蛇立即收队,纷纷朝那边游曳过去,将窗子和大门口都腾挪了出来。
青衣立即去开了门,九雅同时将雨蝶和春菊掐醒,不待她们反应过来,就将刚才发生的事迅速朝她们说了一遍。同时命令她们不准有任何惊惶失措的表情,赶紧端了已煲得差不多的粥出去。
一切准备就绪,九雅再次小声吩咐了青衣几句,青衣凝重的转身离开。随后春菊托着大砂罐,雨蝶端着一叠九雅亲自购置的精致莲叶碗和白瓷调羹几人一起前往花厅。
前院厅堂里,傅誉正在和傅长亭傅宏博拓跋野拓跋越还有一些其他公子哥坐桌前海海地的胡侃,他几年未开口说话,此时说起话来却是滔滔不绝,而他们所侃的一些话题,却是肤浅得很,无非就是哪里来了个戏班,出了个当红小生,到哪都人人捧之。
拓跋野最好此道,他说上句,他就给他接下句,他说那小生长得如何俏丽风流,又如何妩媚多情。他又如何追求之,砸千金而不得其所,人家如何又气节之类。总之他多年花名在外,是众所周知的摧花摧草当代最杰出的**。几年前离唐突然出了一个闻名下的美男子,据说还是个气节颇高的星宿占卜师,他硬是不远千里奔波而去,死磨硬缠,各式阴狠狡诈用尽,最终还是将那占卜师收进裤底,一尝夙愿。
这样的人都他不放过,何论一个戏班小生?自是逃不过他的魔爪。
一些公子哥听他们两个侃得一愣一愣的,拓跋越则青衣冷瑟,慢慢地喝着酒。
傅誉轻飘飘地瞟了他一眼,正要说话,忽见寒子鸦的身影在窗前停驻,便是悄然起了身。拓跋越盯着他的背影,嘴角泛起一抹讥诮的笑。
“少爷,刚才果然有人袭击少女乃女乃,那三个人的功夫极高,被魅影追出来时一人已中了少女乃女乃的毒针,一出来就死了。另两个已经被我们抓住,现在大鱼把他们带到别院去了。”寒子鸦低声在傅誉耳边将刚才发生在厨房的事说了一遍。
傅誉挑了挑眉,“少女乃女乃没事吧?”
“没事,不过青衣受了伤,现在已经让人把他换了下来。不过,青衣刚才来时说少女乃女乃的计划稍有变动,叫我们现在就把人引到……”他附耳低说了几句,最后才问道:“少爷是否认为这样可行?”
傅誉轻轻一笑,“为什么不行?娘子向来胆大心细,玩这些事她最拿手,就顺了她的心意去弄吧。”
寒子鸦转身而去。傅誉回到席位上,拓跋越靠在椅背里,慢慢转动着手上绿扳指,“三弟在忙什么呢?是不是这么会儿不见自家媳妇,心里都念想得慌?想叫人把她请过来?”
傅誉长声一笑,“哪里的话?我家娘子貌若仙,就算再念想也不会急在这一时,外面的豺狼虎豹太多,还是藏着掖着点好。”
拓跋越悠然望着他,“酒香不怕巷子深,像你家那样的美人儿,一般人可难得守住。三弟,可要仔细了。”
傅誉眼瞳一收,现在这位皇太孙是在向自己宣战么?
他亦倚在椅子里,手指一下一下的在椅背上慢慢地敲,现在责备九雅惹了这位大人物也是枉然,毕竟事情已经发生。既然不能避免,他这个做夫君的,岂能真让人染指自己的女人?
他撩着眉眼,一派艳色风流,“多谢姐夫提醒,这些事我自然会小心谨慎,绝不会让那些鸡鸣狗盗之辈有可趁之机。”
拓跋越难得的欣然一笑,“如此甚好,但愿三弟说到做到。”
傅誉一笑置之。眼眸深处,却有一股莫名担忧,不知道今次的事拓跋越参与没有,就凭萧氏,不可能请得到那样可以伤得青衣的杀手。若是傅长亭出的手,那又不像,毕竟杀手是带了君笑醉而来,处于一计之中的重要环节,傅长亭现在情况下,还不可能暴露他的真面目与萧氏联手。那么,真是眼前这位出了手么?他的目的,真是要杀九雅?
他不相信,因为以拓跋越的野心,他绝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而失去理智动此干戈,难道是来自上面的旨意?
桌子对面,正在吹嘘的拓跋野的目光像尖细的针一样自二人各异的面上缓缓掠过。
内院花厅里,一些小辈们已经出去耍了,剩下的贵妇人仍在有说有笑的话着家常。当九雅三人一进花厅,从砂罐里飘出的特异清香立即将所有人的呼吸给震住。她们齐齐朝九雅望来,九雅上前微微一礼道:“不负各位所望,总算是将药膳粥煲好了,现在就可以开始品尝。”
而她的再次出现,让正在与晋王妃等说笑得开心的杨贵妃和萧氏暗自变了脸色。杨贵妃毕竟经过风浪,只是眸光微闪了一下,而萧氏的脸色一下子就发青了,袖子底下的手指都快被掐断。
九雅自当没看到她的神色,老夫人呵呵笑道:“闻到这香味就嘴馋得很,还等什么,赶紧给大家逞上来啊。”
春菊把托盘放到旁边的小几上,九雅拿过碗来亲自一碗碗的盛,先盛了一碗送到马皇后面前,并将碗底的金色序号有意无意的在她眼前照了照,巧笑嫣然道:“皇后娘娘请用,看口味究竟如何?”
马皇后一见那粥金黄色,并不似普通的药膳粥一样里面杂有什么药材渣滓之类,干净而粘稠,热气腾腾,香味扑鼻,她接过去闭眼深吸一口气,“嗯,只闻这香味就已经醉了,不知这药膳粥吃后有哪些功效?”
九雅退后一步笑吟吟道:“能活血散瘀辟秽去污呢,常常食用,还可以延衰养颜,功效可不比山雪莲差哦。”
宁国公夫人兴趣盎然道:“怪不得县主长得这般水灵,难道应该归功于会弄这些对身体有益的药膳?”
九雅轻笑,“若是各位有兴趣探讨,日后我倒可以把方子送给大家,常食的话,保管各位肤色红润,气色好,还不会长斑。”
她如此一吹嘘,各人更是急不可待了,连老夫人也希冀道:“如此好东西,赶快让大家尝尝,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九雅很快的便人手盛了一碗,萧姨娘端起闻了两下,不经意道:“从这香味细闻来,不就是用西域的西海花作了材料煲的粥么?怎么会有去斑养颜的功效?”
杨贵妃听她一说,也仔细闻了闻,确定是西海花的香味,心内冷笑,面上却道:“西海花有辟秽醒脑之功,可没听说过能养颜,县主可真会开玩笑。平日这东西在宫里头也吃过不少,以为县主会拿出什么更新颖的东西来,也不过如此啊。”
她如此当面贬斥,九雅也只是淡笑不语,随后站在老夫人后面,见老夫人一勺一勺吃得舍不得放碗,便低声在她耳边道:“女乃女乃慢点吃,今儿是您的寿辰,可别因为喝粥得急了,呛住出了事就不好了。”
老夫人呼吸一滞,放下碗,侧目看她,一点也不气恼,反而还带着怜悯道:“誉儿媳妇的手艺太好,女乃女乃是吃得有些急了些,不过还不是怕日后再没得吃?”
九雅低笑道:“女乃女乃说得是,刚才孙媳这罐粥就差点端不出来,好在老保佑,一切安好。”
老夫人脸色一沉,哪里还有心思吃?
杨贵妃此时已强忍着对碗里热粥的执念忽然说道:“刚才璟雯不是说也要吃的么?来人,赶快去给她送一碗过去。”
她话音一落,她身边的嬷嬷就动了,九雅却是早防着别人近她的东西,当先便箭步到小几前道:“不劳嬷嬷亲自动手,我来。”
她迅速盛了一碗起来,然后问道:“不知大姐在哪里,我给送过去?”
那嬷嬷面皮抽了抽,“不劳县主了,还是奴婢送吧。”
九雅自是不想中间经过别人的手,有些为难的望着马皇后,马皇后似乎也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便揩了揩嘴道:“皇太孙妃就在隔壁,县主若是没事,自已送过去也不错。”
九雅正要应声,杨贵妃的声音又轻飘飘的送了过来,“县主来给本宫瞧瞧,我这胸口闷得慌,看看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
九雅与马皇后对视一眼,马皇后轻浅道:“贵妃,你那老毛病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还是等县主送过粥后来瞧吧。”
杨贵妃软绵绵地捂着胸口,“可等不得……”
此时一直乖巧坐在老夫人侧后身的雨嫣忽然走过来,一脸真无邪道:“三嫂,不如让这我代你送过去吧,你就先给贵妃娘娘瞧瞧。”
一见是她,九雅才满脸无奈地把碗递给她道:“端好,可要仔细了。”
雨嫣连连点头,“三嫂放心,我可不是个粗手笨脚的。”
马皇后见是九雅答应的,以为是和她很亲近的人,便也没再说什么。
看着雨嫣把粥端了出去,萧氏眼角的细纹都跟着跳动了起来,今就算宋九雅防得再紧,这一个又一个的连环计下来,她防得住才怪,今儿势必会让她好看,再能逃月兑,便真的就跪地叫她姑女乃女乃。
杨贵妃待九雅走过去要拿脉,她却挥了挥手,“好了,没事了,一边站着去吧。”
已经把粥吃得精光的其他几位夫人哪里没瞧出门路,分明是这位贵妃娘娘在和县主过不去。
她们再观县主,她似乎一脸郁闷,但人家是贵妃娘娘,她哪里敢说半个不字?
为了打破这种诡异的气氛,晋王妃忽然笑道:“县主似乎连贵妃娘娘身边的嬷嬷嫌弃,看来与这位二姑娘的关系不错啊,果然是自家人来的。不知道和三姑娘的关系又如何?”
她指的自然是雪晴,日前傅誉说拓跋野答应了与雪晴的婚事,这位晋王妃之前也见过雪晴两次,似乎对她的印象并不是很好,何况雪晴又还是候府里头无权无势三爷的女儿,她打心眼里就瞧不起。
老夫人却是很热衷此事的,便笑道:“我们家誉儿媳妇和几个妹子都亲近着呢,几个妹子向来都亲睦,我们三房的又会教孩子,三丫头可知书达理得很。”
晋王妃干笑了两声,便不语了,趁低下头的时候,却是连撇了几下嘴。她相信雪晴是个知书达理的才怪。
一干人东拉西扯了一会,就在这时,隔壁突然传来一阵惊慌的喧哗声,转而就见傅璟雯身边的嬷嬷连滚带爬地跑进来哭诉道:“娘娘,不好了,太孙妃见红了,这可是如何是好啊……”
她的这话就好比在平静的湖面丢进一个石子,惊得众人都大惊失色,萧氏当先就软了手脚,由孙妈妈扶着急问那嬷嬷道:“刚才都好好的人,怎么会见红?”
那嬷嬷哭道:“才刚主子喝了雨嫣姑娘送去的粥,走了两步消了下食,正准备去歇着,却是觉得肚子开始微疼起来,奴婢一看,就见主子身下见了红,各位主子快去看看,奴婢也实在拿不主意啊。”
太子妃大惊,喝道:“来人啊,快去请太医!”
同时一干人纷纷往隔壁傅璟雯歇息的地方涌去,九雅却不慌不忙,雨蝶和春菊着急地过来小声问道:“少女乃女乃,不会是那粥又出了什么问题吧?我们赶紧过去看看。”
她们两个早就为今的药膳粥提心吊胆了,想不到才一会子时间,就接连出事,还差点丢了性命。事情分明是针对她们而来。
九雅垂眸遮住眼中闪过的光芒,轻描淡写道:“急什么?若是针对我们而来,就算我不过去,待会也总有人叫我过去不是?”
雨蝶和春菊哪里有她那么淡定,急得直跺脚不已。
马皇后杨贵妃老夫人等人去得隔壁,果然见傅璟雯一脸惨白的倚在软榻上,身下丁香色裙裾已染了红,令人看得触目惊心。
老夫人颤声扑过去叫道:“我的儿,怎么会这样?究竟出了什么事啊?你这肚子里的可是皇家子嗣,怎能出得任何差错啊……”
她在这里叫唤,傅璟雯已经是泪水涟涟,虚软地低泣道:“女乃女乃……女乃女乃……我好命苦啊,坐在这里,无缘无故就出了这事……”
太子妃大叫道:“太医呢?随行的杜太医呢?怎么还没来?”
就在她的叫声中,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太医急急扑了过来,杨贵妃命令道:“赶快给太孙妃瞧瞧,看看为什么忽然就见红了。”
马皇后端坐于一边,目光沉静而犀利,一言不发,却似乎在寻找什么可疑之处。她是经过风浪的人,这种事情在宫里没少经历过,就凭她的直觉,她也知道此事是针对九雅而来,只是,九雅似乎看上去一直都很小心的样子,她也相信她是个心思缜密的人,眼下出了此事,会是哪里出了差错么?
她不由望向一边似乎被吓傻了的雨嫣,不会是九雅信任的小姑子出了问题吧?
“回禀贵妃娘娘,太孙妃这是中了毒,不知道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现在是动了胎气,如果不是药量还不够,或许现在太孙妃肚子里的孩子便无幸理。现在只待微臣开了方子赶紧用药来保胎,调养一些时日,便不会有事了。”
经过杜太医一番仔细望闻切诊,立即就下了论断。
“什么?是中了毒?所以有流产的迹象?来人,快叫人把候爷叫来,这是在候府里出的事,看究竟是谁那般狠毒,连皇家子嗣也敢害!”太子妃连声喝道。
有人急急去前面请安平候,只杜太医开方子的一小会时间,安平候就过来了,后面还跟着拓跋越和傅誉。
一来萧氏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他,最后道:“候爷,太孙妃可是在我们府里出的事,好在随身带了太医,不然这孩子就保不住了,是不是有人作死,想害皇家子孙啊?”
拓跋越很焦急地陪在傅璟雯身边,傅誉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似笑非笑地抱胸倚在窗子边,安平候一脸沉色地问已开好方子的杜太医,“太医能否查出太孙妃是中了什么毒?”
杜太医抹着额角的汗谨慎道:“回候爷,下官还未细察,这可能与太孙妃吃下的东西有关。”
老夫人老泪纵横道:“望太医细察,无论无如要抓出那个敢害人的祸害!”
杜太医转过身问傅璟雯身边的嬷嬷,“之前太孙妃可是吃过什么东西?”
那嬷嬷似乎还未从惊恐中摆月兑出来,伏地哭道:“主子早上一起来就说胃口不好,就只喝了几口水,吃过几个水晶包子,又吃了些酸枣,然后就到了这里,连水都没喝一口,说累了,就躺下了。才刚就吃了小半碗二姑娘端来的粥,还没一会子,主子就见了红……”
杜太医眼目一亮,“那粥碗是否还在?”
嬷嬷爬起来道:“试毒嬷嬷试过,说粥里没毒才让主子吃下去,不过主子吃剩下的奴婢还没来得急倒掉,这就端起你看看。”
她转身就去,随后将一个精致莲叶碗端了过来,里面粥依然干净而金黄带色,一看就很振人胃口。
杜太医端来那粥闻了闻,皱了一会眉,忽然又在空气中嗅了嗅,奇怪道:“难道这里有西域过来的君笑醉?”
他随着所吸到的香味朝窗台边走去,直到傅誉面前,眼珠转了转,“三少,能不能请你让让?”
傅誉模着下巴,撩眉一笑,“太医想要我怎么让让?”
杜太医指了指他后面,“我好像闻到你身后有古怪香味,请让我瞧瞧这后面是不是有什么乾坤。”
傅誉挑了一下眉,“哦?我身后有乾坤啊?明人不能做暗事,自然会让太医瞧瞧。”
他一让开身,立时就见他身后的窗台子上放了一盆粉色君笑醉,杜太医一把将那盆花抱了起来,转身道:“娘娘,果然这里有这么个东西。既然如此,那么太孙妃所中之毒就有解释了。”
老夫人一见那东西,心有不忍的闭了闭眼。
傅誉却似是毫无所觉一般笑问道:“咦?这么个花怎么跟我院子里的一模一样?不会是那花长了腿自己跑过来了吧?”
拓跋越目光微冷地朝他看了一眼,萧氏冷笑道:“谁知道呢?这花本是从西域进贡过来皇上赏赐给老夫人,老夫人又分开各自赏了我们,极稀有的品种,不是你那边的,难道又从西域过这东西来了?”
傅誉嘻嘻一笑,大点其头,“姨娘说得有道理,我们但听太医怎么说。”
杜太医放下花盆指着那莲叶碗里的粥道:“下官刚才闻过了,这粥里有西海花的香味,定然是用西海花所煮,而这西海花偏与君笑醉的香味一混,便会演变成一种导致孕妇小产的烈性打胎药,霸道得很。”
安平候皱眉,“意思是说这粥本身是没有毒的,所以试毒嬷嬷没吃出问题来。”
杜太医点头,旁边的宁国公夫人道:“应该是没毒,因为我们这些人都吃了,现在都好生生,可能这毒就出在这君笑醉的花上吧。”
杜太医模着胡须赞同道:“夫人说得没错,这毒,看来是有人熟悉两种相混所造成的药性才有针对性下的。这下毒之人,都是极为精通药理之人,不然,一般人是干不出来。”
傅誉突然一把揪住他的领子,恶声恶气道:“你个死太医,可不要胡说八道,我家娘子就是通药理之人,难道你在怀疑害我大姐?”
杨贵妃冷斥道:“放开他,现在只讲证据,不讲情面,来人,去看看淳华院里的君笑醉还在不在。”
一个嬷嬷急急而去,过得一会,她就带着院子里的裴妈妈过来回禀道:“回娘娘,淳华院里已没有君笑醉。”
杨贵妃双目一沉,目光锐利地直盯裴妈妈,“那君笑醉哪里去了?”
裴妈妈早已跪了下去,“回娘娘,那盆花一大早就叫二姑娘搬走了,她说是少女乃女乃让她去搬的。”
老夫人微动容,“二姑娘,你是说雨嫣?”
裴妈妈回答,“是。”
安平候的目光立即扫向躲在一边已经吓得面无人色的雨嫣身上,口齿冷厉道:“孽障,过来把话说清楚!”
雨嫣抖着身子慢慢走到安平候身前跪下,泪流满面道:“爹,女儿不敢做那害人之事,女儿根本不知道那花会害人,是我按着三嫂的吩咐把花摆在这里的。您也知道,之前三嫂就说不喜欢那花,她就在走廊上要强行塞给我,我说是女乃女乃赐的,无论如何也不肯要,我们拉扯的时候您不是也看见了吗?看来她是知道那花药性,才让我把花搬来这里害大姐。爹,女儿真的不知情啊……”
还不待安平候说话,九雅已经笑吟吟地走了进来,她一脸平静无波地盯着雨嫣,笑道:“雨嫣,女孩子说谎可不讨喜哦。你说是我叫你把我院子里的花搬过来,为什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有这么回事呢?难道是我魔障了,自己做过的事都不记得?”
雨嫣根本不敢看她的眼睛,目光飘忽着望向别处,悲悲切切道:“三嫂,我知道你向来疼我,雨嫣也是感激不尽的,可是眼下出了这等事,关系重大,你让我一个人顶罪,也无非就我一条性命。可是大姐肚子还有未出生的,那可是无辜的,我怕你以后再害大姐,只得把你说出来,三嫂你打我骂我都无怨言,我只想把实话说出来。”
萧氏怒道:“宋九雅,你现在还有何话好说?你明明安排了今给你大姐煲西海花粥吃,如今又让雨嫣搬来君笑醉,两花一混,分明是想害你大姐。你大姐待你也不薄,你为何要害她,说啊?”
傅璟雯亦是珠泪涟涟道:“三弟媳,你不喜欢大姐便是说,为什么要害我月复中胎儿?他可是无辜的,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安平候亦一脸怀疑地盯着九雅,面对各方指责和质疑,九雅却是叹了口气,对马皇后说道:“皇后娘娘,听说宫中有一位辨毒高手,可否现在把他请来?因为有太多事令人不解,可能还需要一个真正的高手来帮我解惑。”
马皇后见她目光澈亮,毫无畏惧,正在提着的心顿时落下不少,微微一笑,她相信这丫头是个聪明的。
于是点了点头朝身后的人唤道:“来人,立马去把洪御医请来,要快点。”
洛公公即忙动身,在这个请人的当口,九雅慢吞吞地走到那碗粥前,闻了闻,点头道:“果然是西海花煲出来的粥的香味。”
她随后对一直等在外面的雨蝶叫道:“雨蝶,你进来,先把我煲的粥拿过来和这个比比,看看有没有什么区别。”
雨蝶立即将砂罐端了进来放到一边,萧氏此时已感觉到九雅镇定得可怕,担心她又耍出什么花招,一把九雅手里的粥碗抢了过去,冰冷道:“誉儿媳妇,现在你的嫌疑最大,最好是别碰这证物。”
九雅瞟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我怎么感觉姨娘在心虚啊?只看个碗,又有什么在紧?难道这里面有见不得人的东西么?”
萧氏怒道:“我这是防小人,难道我还会害自己的女儿不成?”
九雅动了动眉,气死人不尝命道:“这可难说哦。”
萧氏两眼发红,气血翻涌,太子妃在旁边咳了一声,斥道:“宋九雅,现在人证物证俱在,不知道你还想狡辩什么?候爷,刚才你都听到了,也见到了,这毒全都出自她之手,你无动于衷,难道想这事让皇上去处置?”
安平候脸色铁青,说实在话,他根本不想处置九雅,再看九雅谈笑风生,他也相信她定有后招,便是帮着拖着时间,只盼那洪御医快点来。他少见的慢吞吞地正要发话,傅誉却笑着一指外面,“看,洪御医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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