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新年的第一个早朝,大殿之上,虽然还透着几分因为过年后的轻松气息,只是众人都知道今日里天顺帝必定会下一纸圣诣,而那纸圣诣却会让原本的名门望族利益受到极大的损伤。
而让天顺帝最初动了那分心思之人就是当朝左相谨夜风,而后那个提议又得了右相路之谦的肯定,一时间,朝中人心惶惶。
天顺帝趁着过年的空档,也四处去察探了一番民情,只是他身边天子,不宜离京,所以他只要京城附近看看,他看到的景像虽然没有明云裳之前说的那么严重,却也深深的觉得变法之事势在必行。
有些事情是需要到民间才能看到,可是更多的事情在朝堂上就能看得出来。
这些年来的国库一直处于半空虚状态,大前年江南水灾,前年江北旱灾,去年整个南方都是雪灾。
连二连三的灾祸让他的心里一直都不得安宁,想要好好治理一番国家却又有些无能为力,国库里空虚,就算是打算赈灾也是心有余力不足。那些税金一直难以收得上来,他数次下诣摧收,都被地方官员以各种借口给挡了下来。
去年的年初,天顺帝怒气冲天,将所有不尽力催缴国税的臣子尽数整治了一番,因着那一分举动,却让那些臣子们生了异心,却又惧怕皇威,最终去向普通百姓征税。
而这些年来天灾不断,百姓也甚是疾苦,那些官员一催税,百姓更是不堪其苦,这些年来早已难堪重负,在东南方的秦州,更是已有人起兵谋反,虽然后面被镇压了下去,可是这件事情在天顺帝的心里却是一个极大的负担。
开国的时候,国师曾预言,若是东南方向有人谋反,那么整个国家也会随之动荡,他个人是不太信国师的话,只是这些年来,国力一年不如年,他的心里终究有了几分担心。
苍澜王朝建国不易,他断然不能让先祖打下的基业毁在他的手里。
而今唯有想法子改变现状,所以当日谨夜风中状元时在殿试上说的那些话,算是说到他的心坎里去了。所以他才会对谨夜风寄予厚望,所以才想着让他替他做出一番功绩来。
只是对于天命之说,他还是不太相信,所以也做出一些事情来试探谨夜风的才华,而谨夜风也真没有令他失望,那些考验谨夜风算是全部都通过了。
只是随着他和谨夜风走的近了之后,他却又发现他有些管不住自己的心,总会生出一些莫名其妙的想法来,而那些想法实不该是一国之君该有的。
他心里对那些想法很是懊恼,越是不想,却偏偏越是来的厉害。
天顺帝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万贵妃微笑道:“皇上一早何故叹气?”
天顺帝看了万贵妃一眼,如今的万贵妃处事依旧处处周全,行事也极为谨慎,可是却不知道是为什么,她于他再也没有往日的吸引力了,他自己觉得自己最近有些不太正常。而身子太医也检查过了,也说是无事的,有些事情他的心里一直想不明白。
他看了一眼万贵妃道:“又是一年之始了。”
万贵妃忙跪在地上道:“臣妾祝我苍澜王朝千秋万代!”
天顺帝笑了笑道:“起来吧!这后宫的妃嫔之中,也就只有你最合朕的心意,也最知道朕的心事。”
万贵妃缓缓起身道:“皇上一心为天下苍生着想,上天必定保佑的我朝。”
天顺帝轻轻点了点头道:“那是自然。”
“臣妾这段日子听闻皇上想让谨相新年后就实行变法?不知可有此事?”万贵妃轻声问道,她见天顺帝的眸子微微一眯,便又轻声道:“臣妾知道后宫不得干政,只是听说了这件事情,就来问问皇上,臣妾心里其实是有些担心。”
天顺帝淡淡的道:“你担心也正常,毕竟谨夜风年岁还小,只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她的本事朕也看到了,让她去做那件事情,朕很是放心。”
万贵妃轻声道:“臣妾知晓谨相之前南下赈灾之后,皇上就对谨相寄予厚望,但是这件事情有关国本,怕是有些不妥。”
“有何不妥?”天顺帝微微有些恼怒的道。
万贵妃轻声道:“细细说来,谨夜风也是因为臣妾的一句话而被皇上点为状元,虽然他事后解了前朝留下的三把锁,行事也颇为小心,做人也极为周全,可是就算是如此,她做的也不算太过妥当,得罪了不少的朝臣,而皇上欲让他行的事情,更是一件得罪人的事情。”
“你想说什么?”天顺帝扭头看着她道。
万贵妃缓缓的道:“如今这后宫里四下都传闻说她是臣妾的人,是臣妾将她捧到那个位置的。”
“谁在胡说八道?”天顺帝的龙眉微皱。
万贵妃轻声道:“皇上万万莫要动怒,臣妾只是觉得这件事情实在太大,皇上还是换一个老成一点的臣子去处理比较妥当。否则日后不管谨相的事情做得如何,臣妾只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天顺帝听到原委后淡淡一笑道:“爱妃,你真是的一个细心谨慎之人,说你和谨夜风有关系的人不过是胡乱猜测的罢了,你根本就不用理会他们。别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朕还不知道吗?又岂会误会于你?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万贵妃微微一笑道:“有皇上这句话臣妾就放心了,否则若是传下去,臣妾只怕还得成为一个妖妃了。”
天顺帝的眸光一片幽深,当下轻轻叹了口气道:“你想的那些啊,终究只是小女儿的心思,这国家大事从来都不是儿戏。”
万贵妃知道这句话不能再答了,当下微微低着头道:“臣妾来伺候皇上更衣吧!”
天顺帝轻轻点了点头,他昨夜里回来的太晚,又吹了一晚上的风,如今头还微微有些痛。他将眼睛微微闭上,不知怎的又想到了那个姿色平平的女子,她昨日里最后在他的耳畔说的那句话,如今他似乎还能感受到淡淡的香气拂过。万贵妃微微低下的眼睛里有了一抹高深莫测,人言皇恩难测,在这深宫里的女子,除了需要恩宠之外,还需要极为精明的头脑,懂得自保之策。
她知道天顺帝当初对她点谨夜风中状元之事没有任何怀疑,但是天顺帝是个心机深沉的皇帝,而且心思多疑,谨夜风如今已将左相之位坐稳,天顺帝的心里不可能没有怀疑,一旦有了怀疑,她就首当其冲。
而今日里她说的话不是让天顺帝打消怀疑,而是告诉天顺帝她的忠心,并以此和谨夜风彻底划清关系。
这个聪明的女人知道,一旦新法开始实施,谨夜风必定会被众臣所弹骇,就算是谨夜风有法子自保,天顺帝不降罪谨夜风,她也会被牵连,与其呆呆的被牵扯进这件事情,日后被祸害到,倒不如早早的和她划清界线,从今往后她就再也没有她的烦忧。
她的恩宠是谁都不能抢走的。
正月十六的早上,天顺帝坐在龙椅之上,威严无比。
明云裳和路之谦站在百官之首恭恭敬敬的朝拜,她的眸光一片幽深,却冷静无比。
她如今站在这大殿之上,就再也不是昨日里和郁梦离看花灯泡温柔的柔弱女子了,她是百官之首,杀伐决断绝对不能留一分情面。
这也是她的人生,她要平平安安的走完这段历程,早早杀了容景遇那个浑蛋,然后月兑离整个朝庭,和她的阿离过简单而又幸福的日子。
今日里满朝上上的官员来的极为整齐,就算是平日里从不参加早朝的容景遇也来了,他今日穿了一品太傅的官袍,不再是雪白,而是绯红色。
明云裳不是太习惯看到穿其它颜色的容景遇,这般看着他,似乎比之前单薄了不少,只是纵然那官袍的颜色很是成熟稳重,这样穿在他的身上依旧显得有如谪仙。
她自初四那日见到他之后就再也没有看见过他,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这样的容景遇实在有些不太正常,那满是洁僻的色彩竟消失了不少。
容景遇对于她的打量,却是无动于衷,那张脸依旧儒雅淡然,却多了一分死一样的沉寂。
最让她奇怪的是,郁梦离今日竟也来上朝了,她不知道他为何要来,只是想起红依曾对她说过的话茬儿,她的心里顿时满是温暖。
从今往后,这片朝堂,这片江山,这条曲折的人生路,她就要和他一起走了!
她喜欢这样的和他一起面对所有一切的感觉,只是心里对他的身子却满是担心,他身上的寒毒也不知道用什么法子才能除尽。
天顺帝淡淡的道:“谨相,你可有事要奏?”
明云裳出列道:“微臣认为新年新气像,我朝那些陈年的旧习,也该做一些调整了。路相,劳烦你呈上本相让你写好的变法提案。”
路之谦闻言愣了一下后道:“谨相何是交待本相做那变法提案之事?本相认为,如今我朝欣欣向荣,实不宜变法!”
他这一句话倒有些出乎明云裳的意料之外,她突然想起那一日路之谦写的几个字,到今日里她算是明白了一些,原来路之谦的意思是忍她忍到正月十五,过了十五之后,就定要想法子将她拉下马。
她知道路之谦敢这样说必定连当日里听到她说那件事情的大臣一并都收买了,她的嘴角微微一扬后道:“路相记性不好也不妨事,本相这里有些东西想呈给皇上,皇上看过之后,微臣再往下说。”
说罢,她从怀里掏出几本泛黄的折子,早有太监走了下来,将折子呈上去递给了天顺帝。
天顺帝打开折子看了一眼,顿时眸光一片幽深,只是面色却并没有丝毫改变。
明云裳看到天顺帝的表情,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若是她处在天顺帝的位置,看到那些东西都未必能如此平静的对待,这个皇帝还真是有两把刷子。
她单手负在身后道:“年前皇上便问微臣变法之事是否可行,微臣当时回答皇上是有势在必行,因为如今我朝虽然看起来是国泰民安,可是在副表像之下却暗藏祸事。”
路之谦冷笑道:“谨相这话当真是有失偏颇,朝堂上所有的大臣都是一条心,皇上受万民景仰,国内一片平静,又岂有谨相所说之祸事?反观谨相,一意变法,也不过是因为在朝中没有根基,想做些哗众取宠之事来讨皇上欢心罢了!”
明云裳微笑道:“路相是我朝老臣,行事自当端正廉洁,本相虽然位稍高于路相,却也算是路相的晚辈。这数月来,本相和路相一直都还算相处的和睦,也多亏了有路相的辛苦教导,若说本相有那样的私心,一则显得路相太无容人之量,再则只怕也和路相有月兑不了的干系!毕竟那变法之事,是皇上首肯,而且之前路相在文武百官前也是认同的?怎么?如今不过过去数月罢了,路相就想全部否认吗?”
路之谦不理明云裳,而跪倒在天顺帝的身前道:“微臣知道皇上在谨相的劝说下是动了变法之心,微臣之前也的确在大殿之上说过要行变法之事,可是那件事情细细算来根本就是谨相的一个圈套,她为了拖微臣下水,故意以言词相诱,微臣也是被她所害。皇上,谨相巧舌如簧,实不是我朝之福,只怕还是一个大的福端!”
明云裳的眸子微微一眯,只觉得这个路之谦倒真是一个脸皮厚到极处的人,已经一把年纪了,竟还学如此无奈之术,当真让人看不起。
天顺帝淡淡的问道:“路爱卿是想说朕不会识人吗?”
路之谦朗声道:“微臣没有那个意思,只是觉得谨相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人,纵观她南下赈灾之事,虽然事情是做好了,可是手段暴虐,又哪里是一个读圣贤书的的书生所能做?再则她一入朝便解开了前朝留下的三道题,虽然是尽显聪明和才能,可是皇上为何不想想,那三道题是前朝留下的,她一介书生又不是锁匠,又岂能得开来?所以微臣觉得,她根本就是前朝的奸细,妄想混进宫来误导皇上。用那三道题铺路,再借变法之事说事,其间怕是想要亡我苍澜!”
明云裳暗叹路之谦实在是想像力丰富,而且也深谙为官之道,他说的那件事情,可以说是所有皇帝的死穴。纵观中国的历史,只要前朝以及谋反的事情扯上一点关系,就没有一个人不倒大霉。
她扭过头看着路之谦道:“路大人言之凿凿,好像还有证据在手一般,劳烦示出!若是没有的话,今日里本相必不会与路大人善罢甘休!”
路之谦冷冷一笑道:“本相做事,从来都不会无中生有,皇上请看!”
天顺帝对于这件事情也一直存有几分疑虑,路之谦一提出来,就更添了一些担心,见路之谦的手里的呈上东西,便让太监给呈了上来。明云裳心里有些好奇,这路之谦到底拿了什么东西,以至于想弄死她?她的眸子里也有了一分怒气,暗骂这个千杀的浑蛋,枉她之前还想着要饶他一命,让他以后为她做事,如今看来,这些想法可以全免了。朝堂之上的事情,可以说件件都是要人命的。
对敌人心软,就是为自己攒下杀机。
路之谦看着明云裳道:“谨相做事之所以如此狠厉,只怕和魔教月兑不了干系!”
明云裳听到魔教两字,心里顿时一呆,她这段日子特意留意了魔教的动向,如今的魔教一直盘附在苍澜王朝的西北方向,相传那里是魔教的总舵,而那个地方,也是整个苍澜王朝最乱的地方,传闻之前秦州的叛乱就是魔教挑起的。
在京城中,凡是有人和魔教染上关系的,大多都以一叛党抓了斩首。
明云裳虽然知道这些厉害关系,也对自己的事情有诸多怀疑,但是却还是有很多地方吃不准,若是魔教让天顺帝如此忌讳,为何容景遇和战天南在听说她有可能是魔教公主的女儿后都动了娶她心思?这中间又意味着什么?
明云裳的心里不知怎的就生出了几分惧意,一个猜想冒进她的脑海,她忍不信扫了容景遇一眼,却见他连看她一眼都不曾,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
明云裳的眸子微微一眯,心里却有了三分恼怒,看着路之谦道:“魔教?本相不明白路大人是何意思?我一介书生,又如何会与魔教的人扯上关系?”
路之谦冷笑道:“这件事情谨相还是不要问本相,问你自己最清楚!”他扭过头看着天顺道:“皇上,微臣呈上来的信件是探子打探西北的军情时无意中截下来的,皇上可以细看,上面有文字细说到谨相之事,说是要尽力协助谨相把事情做好,这样复国才有望!”
明云裳听得更是一头雾水,魔教和前朝又有什么关系?
天顺帝看了明云裳一眼,路之谦又道:“谨相不要告诉本相你根本不知道魔教的事情,若真不知道,本相也不介意告诉谨相,魔教前任教主就是前朝太子!”
这个消息,可以对明云裳而言实在是个了不得的大消息,前魔教教主是前朝太子,如果她的娘亲是有水云轻的话,那么她岂不是前朝的皇室中人?靠之,有没有这么夸张?
明云裳最初以为路之谦不过是为了害她而在胡扯,可是她却突然想起安静波曾说的话,魔教中人一直想办法从安静波的手中夺回《定国策》,她之前还在想,魔教要那个东西做什么?可是如今细细一想,很多事情在这一刻似乎是串成了线。
明云裳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为这个猜想感到吃惊,只是转念又想,前朝亡国至今已有两百余年了,那些事情只怕也路之谦胡说八道编了来害她的,魔教说到底也不过只是一个江湖组织,他们想要复国简直就是东方夜潭,最重的是,那些事情和她可没有半点干系!
明云裳又微笑着问道:“路相原来不止对朝堂上的事情了如指掌,对江湖中的事情也一样有所涉猎,本相佩服的紧。只是本相只是一介书生,对魔教的事情完全不知晓,本相知道路相一直对皇上任命本相为左相之事大为不满,但是不满归不满,路相如此陷害于本相是不是太缺度量!”
“本相一心为皇上以及时苍澜王朝,决不敢有半分私心!”路之谦轻声道:“本相除了截获到那封书信之外,还截获了谨相的回书!”
“呈上来!”天顺帝大声道。
明云裳心里也觉得好笑,她什么时候给魔教的人回过信呢?只是转念又想,这朝堂的倾轧之事,从来都不是少,路之谦怕是想要设计害死她,所以也有些不择手段了。
天顺帝看了一眼后问明云裳道:“谨爱卿可有话说?”
明云裳缓缓的道:“微臣实不知路相的控告是从何而来,只是这事终究不是小事,皇上可否借路大人的证据给微臣瞧瞧。”
天顺帝点了点头后命太监将那些东西还给她,她看了那封截下来的书信,上面确实将她南下赈灾的事情给说得清清楚楚,更记录了她如何处理那些事情,以及魔教知道那些事情之后是如何助她完成的。最重要的是,上面还清楚记录了清河县的县令自杀之事,那县令自杀之前曾被魔教的人威胁过,他不堪重负所以才自杀的。
而她写给魔教的那封信上的字迹确实是像极了她的笔迹,上面说话的语气也和她极为一致,如果不是她知道她根本没有写过那样一封信,只怕都要认为那封信就是她写的了。
她对路之谦的安排表示佩服务,这老东西想弄死她还真是费了一番心思,只是她自丛涉足朝堂之后,就事事小心,处处都留有一手,当下她看了那封信却笑了起来,然后看着路之谦道:“路大人当真是好手段啊!”
路之谦的眼里满是得意,却痛心无比的道:“谨相,本相与你同朝为官,原本敬佩你是一个少年英雄,不想你竟是一个包藏祸心之人!”
明云裳见他表演完毕后立马将脸上的笑容收起,然后厉声道:“自本相入朝以来,路相就一直对本相看不顺眼,明里暗里百般为难,本相一直心存君子之道,只道路相的那些指责不过是路相的一番好心,是相让本相把事情做得更好!不想路想竟是想置本相于死地!这封信上的字迹的确和本相的一模一样,却不是本相写的!”
“证据俱在,谨相难道还想赖掉不成?”路之谦咬着牙道:“本相对谨相,一直尊敬有加,又岂有谨相说的那些事情!”
明云裳冷笑道:“路相想要证据很简单,想要本相的字迹也极为简单,本相记得,本相当初初为相时,路相抱了一大堆的文件让本相审批,本相当时只以为路相是想看看本相处事的本事,所以心里一直存着感激之情,不要路相竟早就生了恶毒的心思,让相批那些折子,不过是想要本相的笔迹,要本相的命而已!”
她说罢看着天顺道:“皇上,微臣平日里写字时,总会把呈字少写一横,批字下多写一撇,而这张纸上的也出现了这两个字,可是字的笔划却是自然的。皇上若是不信的话,可以将微臣批阅的折子取来对比一下便知。”
她的话一说出口,路之谦的脸色微微一变,天顺帝看着路之谦道:“路爱卿,你也是老臣了,应该知道污陷朝中大臣有何惩处吧!”
“微臣知晓!”路之谦强自镇定的道。
“甚好。”天顺帝缓缓的道:“来人啦,去取谨相的批阅的折子。”
下首的太监得了令之后便极快的就奔了出去,在等待的过程中,天顺帝一直一言不发,路之谦的额头上已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整个朝堂上的气氛有些诡异,半晌之后,郁梦离缓缓的道:“本世子听闻路相的府里有一个极擅模仿他人笔迹之人,不知是否确有其事?”
他的声音很轻,却把路之谦吓了一大跳,他当下再也忍不住跪倒在地道:“皇上,微臣死罪!”
“哦,路相何罪之有?”天顺帝缓缓的道。路之谦咬着牙道:“那封信不是谨相所写,只是本相和谨相开的一个玩笑!”
天顺帝冷笑道:“路之谦,你也是老臣了,竟敢开这样的玩笑!你难道不知道谋反是大罪吗?”
路之谦伏在地上道:“微臣鬼迷心窍,还请皇上责罚!”
天顺帝冷笑道:“肯定要罚你!”
明云裳看到这种情况也跪下来道:“回皇上的话,微臣也有罪!”
“你又有何罪?难道你真是魔教中人人?”天顺帝看着她道。
明云裳苦笑道:“皇上,微臣只是一介书生,双岂会知晓江湖中的事情,对魔教的事情实在是一无所知,这些怕是咱大人陷害微臣的手段而已。其实吧,微臣平日里写字并没有方才说的习惯,方才那样说,不过是让吓吓路大人,若是那封信真是微臣写的话,路大人又岂会存有一丝担心之心?”
天顺帝和路之谦闻言都愣了一下,满朝文武更是愣在了那里,郁梦离却有些想笑,她的字他是知道的,对于她的胆识他也是十二分佩服,明明没有的事情,她竟也能说的那般理直气壮,让路之谦自己招认了下来。
天顺帝愣愣的道:“今日里倒是有趣了!”他的话是这样说,心里对明云裳倒又多了一分喜欢,她的胆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大,这样的事情竟也敢做,如果方才路之谦不认罪的话,一会对出来了她也就是死路一条。
只是天顺帝又想到路之谦的性格,原本路之谦的心里就有鬼,又如何能招架得住?
正在此时,太监便已将明云裳批阅的朝本取了过来,太监寻到那两个字,的确和书信上的字迹一模一样,并没有少什么多什么。
路之谦一见这种情况顿时恨得牙痒痒,暗骂明云裳无比奸诈,他的心里一时间也不是滋味,他这一生笑傲朝堂,还从来没有被人算计过,不想今日里竟栽在一个少年的手里。
他当下咬了咬牙道:“微臣的那封书信虽然是假的,但是截下来的那封却是真的!”
明云裳淡淡的道:“皇上,微臣如今也算位高权重之人了,有人想害微臣实是极正常的事情,有人想害自然也就有人想利用。先不说路相截获的那封信的真假,单凭那些话却也不能证明微臣和那事有什么关系,路大人这横加的一封信,只怕是想置微臣于死地。”
天顺帝的眸子微微眯了起来,路之谦满头是汗的道:“皇上,谨相真的是有问题的,那变法之事也是万万不能行的,若行了那件事情,必定会引起朝野的动荡,如今我朝已经禁不起那样的折腾了!”
路之谦的话一落,那些一直还在观望的大臣倒有半数跪了下去,然后齐声道:“请皇上三思!”
天顺帝一看到这架式龙眸里有了一抹怒气,他看着众臣道:“好好好!”
他连说了三声好了,一时间朝臣也没有人敢答,只齐声道:“皇上圣明!”
天顺帝站在那里看了一眼金光闪闪的龙椅,然后缓缓的道:“朝中大臣,平日里各有打算,各有计谋,像这样齐心的次数实在是不多啊!谨爱卿,你可有话说?”
明云裳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朝臣道:“皇上,微臣认为众位大人都逼迫之嫌。”
天顺帝来了几分兴趣,路之谦怒道:“谨相,你这话是何意?”
天顺帝看着她道:“说下去!”
明云裳单手负在身手,挺起胸膛,然后一字一句的道:“今日里陆大人先是在朝堂之上陷害微臣,其用意与其说是要斗倒微臣这个左相,倒不如是想斗倒皇上!”
“你胡说,本相对皇上忠心耿耿,反观你,所行之事哪一件不是奸臣所为?”路之谦大声道。
明云裳并不理会他,甚至连看他一声都不曾,只看着天顺帝道:“变法之事,朝中大臣一直都不愿意为之,此为何?还不是为了一已之私而已!若行变法,首先触动的就是他们利益,本相问问朝中的大人们,你们哪个人没有百亩以上的田产?”
朝中大臣一时间寂静无声,互看了一眼却并不说话。
明云裳满脸正色的道:“你们今日里如此齐心协力来陷害本相,阻止皇上变法,说好听一点是为了整个朝堂上的时局,说难听一点的却不过是为了一已之私!”
户部侍郎张庭玉怒道:“谨相平日里行事太过狠厉,今日是想以一已之力抨击所有的朝中大臣吗?”
明云裳看了他一眼后浑身正气的道:“本相所行之事,只对皇上负责和天下苍生负责,自古以来,忠臣和贤臣都会变般猜忌,本相自提出变法之事,就知道必有一天会面对这样的事情,但是本相想要问问张大人,你今日里跪在这大殿之上就没有一分私心吗?”
“未曾有,只为我朝的千秋大业考量!”张庭玉挚地有声的道。
明云裳冷笑道:“张大人这般说话也不怕闪了舌头,宝应三年春张大人以妹夫陈坚的名义在阳南置下一千亩良田,致使数千百姓流离失所,张大人这样的做法,也能说是为了我朝的千秋大业吗?张大人不用急着否认,这里有张大人和陈坚的协议书,张大人不要说不认识你和陈坚的字,本相的府上可没有路相府上那样的能人!”
张庭玉一看到那张纸顿时面以灰白,不敢再说一句话。
天顺帝冷冷的道:“张庭玉,你可有话要说?”
“请皇上絮罪,买地之中,朝中大臣一向有之,微臣不是第一例,而买地的那些银子也是微臣自家的,算不得犯法。”张庭玉轻声道。
明云裳冷笑道:“张大人祖上只是清苦书生,为官虽然有十余载,可是看细细算算张大人的俸碌,就算是不吃不喝也买不下那千亩良田,张大人,本相这里还有一份东西,你要不要看?”她的话一说完,便从怀里拿出一本帐册,张庭玉一看到到那帐册顿时面如死灰,跪在地上道:“请皇上絮臣死罪!”他心里实在是好奇,明云裳从哪里得到了这本册子?他想起昨夜里家里窃之事,顿时明白了一些,心里暗骂明云裳行事狠厉。
明云裳让那帐册递给当值的太监,太监将册子呈给了天顺帝,天顺帝翻看一番后大怒,手重重的拍上了龙案,然后大怒道:“这就是你们常说的忠臣!”
众臣一时间吓的不轻,原本还有人想为张庭玉说上几句话,可是一想自己也不见得干净,于是立马住了嘴。再观明云裳,她一身的清正之色,而她的怀里和袖笼比之往日却饱满了不少,众人不知道她的手里是否也有他们的证据,一时间都不敢再说话。
老臣黄尽言上前来道:“皇上,自古以来主制不能违,本朝的历法是由太祖定下,若是更改只怕会令朝堂动荡!”
明云裳在脑中调集黄尽言的资料,他素来以清廉自居,为官多年,未曾收受一分一毫的贿赂,为人公正,是先帝的重臣,平日里极得天顺帝的喜爱。
她看着黄尽言道:“黄太傅所言本相深不以为然,纵观历史,哪一朝不是依循着先祖订下的规矩做事,可是最后又如何?前朝的末代皇帝就是一直依循着其太祖订下的规矩行事,可是时过境迁,先祖订下的规矩早就不再适合当时的朝堂,而最终被告我朝先祖取而代之。反观两汉时的朱子就曾行过变法之事,让原本已如死来的皇朝又燃起了勃勃生机,从而成为当时最为富庶的国家,扫平了周围所有的动荡!”
黄尽言闻言愣了一下,一想也觉得有几分道理,站在那里不再说话。
御史田前走上前来道:“谨相的口才过人,下官佩服,只是下官敢问谨相,你若如此清廉年节时又何必收下那么多的礼物?据下官所知,谨相所收之礼,足有数万两银子之多,谨相还敢自称是忠臣吗?”
明云裳长叹一口气道:“本相对于为官之道一直觉得极为苦闷,若是一味自清,必定会被群臣攻击,若是贪脏枉法,却是对不起皇上。所在当日将礼物收到之后,就例了一份清单上缴到了国库,这件事情皇上可以替微臣做证。”
天顺帝轻轻点了点头,田前顿时哑言失言。
明云裳又道:“本相收下那些东西,原本只是想让众位大人安心而已,不想今日里倒成了本相的罪证,罪过,罪过!”
天顺帝看着众臣轻叹了一口气道:“若是每位爱卿都能如谨爱卿这般为国着想,何愁我朝不繁荣富强?”
众臣跪在地上大声道:“微臣必定竭尽全力为国尽忠!”
明云裳看到那些惺惺作态的朝臣,心里一阵恶心。
正在此时,一人从朝外冲了进来,冲天顺帝行过礼后道:“皇上万万不可信谨相的话,她就是一条披着忠臣外衣的大奸臣,变法之事万万不可行,若行了,必致我朝灭亡!”
明云裳扭头一看,却见那人是一直卧病在床的御史苏柄,他素来以刚正闻名,她轻轻模了模鼻子,这事倒是越闹越大了。
天顺帝有之前的大臣为先例,又岂会听苏柄的的话,当下冷冷的道:“苏爱卿言之太过!”
苏柄满脸含泪的看着天顺帝道:“微臣所言句句都是大实话啊!”他扭过头指着明云裳道:“你这个大奸臣,祸国害民,本官必不会让你得逞!”
他说完又看着天顺帝道:“微臣死谏,万请皇上记住老臣的话!”他的话一说完,便重重的撞在了金柱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