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着神的时候,她们人已经进到小洋楼中去了,令人意外的是,屋子里各房的人都在,宛春随同容绍唐一一拜见了上头的几位叔伯婶婶并一众兄嫂,方上前给容国钧和徐氏敬了早茶。
容国钧笑看他二人一回,喝了茶,才吩咐人去开早饭。
那里方红英已经领着林可如同大嫂杨玉蓉见过了面,这会子得闲,不由开口笑道:“六弟和六弟妹的感情真是好,都这个时辰了,才来给爷爷和女乃女乃敬茶。”
她当真是要无事生非,鸡蛋里都能挑出骨头来,宛春自认出门的时候时辰尚早,便是眼下也不过才八点钟,哪里算得上晚呢?
她有心要拿话回了她,想想自己在这宅子里才安,这时候同她闹不愉快,不过是给自己找气受,遂微微地一笑道:“五嫂说的是,明儿我们定会早些过来的。”
“也不必甚早*,我们这些老骨头可经不得打扰,我看这个时辰刚刚好。”
不出意外地,又是容国钧替宛春圆了场。若说昨夜他是为着新婚大喜不欲家中闹矛盾的话,那么今早的一番话,就足可见得他对宛春的包容之心。
方红英本想趁热打铁,再要说几句话杀一杀新人的威风,不想竟又赔进去三分面子。她的丈夫站在其后,不免又捣鼓她一通:“你少说两句罢!”一天天儿的,还嫌事不够多么。
容绍晋真要对他的夫人无语了,而今容李两家结盟一事才堪堪起步,容家为了拉拢李家,必要对待宛春不同旁人的,她什么时候争宠不好,偏在这时候惹人晦气。
方红英让他捣得胳膊肘一疼,不由就扭头嗔斥她的丈夫:“你撞我干什么?难道我说的有错了么,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总不能因为六弟妹一个人就破坏咱们家传统的规矩吧?假如大家都这么做的话,长此以往,谁还把晨昏定省放在眼里呢?”
“你!”容绍晋气得真不知要说什么好,恨不得凭空变出一团抹布,狠狠堵住他媳妇的嘴才是。
小洋楼虽说大,但这正厅统共也就这么些地方,方红英的一席话谁不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有明白的,自然不屑于她的言语,也有不明白,心底里不免就对宛春薄有微词起来。
这不明白的人里,便有容绍唐的大嫂杨玉蓉一个。她是最早嫁到容家的,出身虽比不得宛春,但也是南阳当地四大望族之一,当初嫁到容家的时候不可谓不风光,后来的二房四房五房媳妇都比不得她结婚时候的排场,只除了六房这一位新来的少女乃女乃。
她是李家的小姐,排场大一些她忍了就忍了,但家中的规矩也因她而置若罔闻,当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了。她作为大嫂,而今又跟着祖母和母亲练习持家,这会子自然要维护住家规的威严,便也道:“五弟妹话糙理不糙,老话说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六弟妹新婚第一天来得迟了情有可原,但往后可不能在这么着了,总不好叫做长辈的和做兄嫂的饿着肚子专一在这儿等着你们。”
“是啊,可不就是这个理,还是大嫂深知我心。”
方红英忙跟着附和一句。
容国钧面上笑容犹在,撑在拐杖上的手儿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拐杖上的金龙头,旁边徐氏亦是无声的转着佛珠。众人不解他两个的意思,就转过头去看宛春和容绍唐夫妇。
容绍唐是深知家中规矩的,晨昏定省按照古人的意思,该当是早五晚十,但如今新社会,这样的时间未免太不合理,故此容家的规矩乃是朝七晚九,一来七点钟可以睡醒一觉,二来九点之后众人亦可有自己的休闲时间。
宛春今日纵有错,也实是不知者无罪,任是他不喜欢宛春这个妻子,也仍是要给她出面解释一二的,便道:“昨夜我喝多了酒,还未曾告诉她家中的规矩,两位嫂嫂既是提出来,那么,我们自明日起开始遵守也不迟。”
“这样说来,今日的事便算了?”方红英斜睨着容绍唐,似乎不敢相信他当着林可如的面就这般包庇起宛春来。
但容绍唐向来都是对事不对人,并不分亲疏,见问就点一点头笑道:“还是算了罢,五嫂,回去后我会一一告诉她这些规矩的。”
“哼。”方红英若有若无的白了他一眼,看他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自然不好再追究下去。
屋子里才起的硝烟,眼瞅着就要消散下去,那边容国钧才要起身去吃早饭,一直沉默着的宛春才开口道:“您昨天说过的话还算数吗?”。
容国钧慢慢坐回原处,望着宛春颔首道:“我说过的话,自然都算数的。”
宛春便道:“那么,就请您答应我搬出去住吧。我有自己的房子,有自己的车子,就不用再住在这儿了,如此一来,自然也就不会破坏了旧有的规矩。”
她这说辞甚是冠冕堂皇,听在众人耳中都不由得要说她一声“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尤其是容绍唐,刚平息了大嫂和五嫂那边的风波,不想自家后院却着起了火,眉目一冷,不由向宛春道:“要搬出去就你自己搬出去,我在家中住的习惯得很。”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宛春笑颜不改,她巴不得自己出去单住呢,瞧这一家子,一大早就给她使绊子,还真当她们李家人是好欺负的不成?她就算惹不起,躲也躲的起,大家都眼不见为净才好呢。
他们夫妻两人说话也没有避着人,众人听罢都感于她们这一场婚事的尴尬,哪有新婚夫妇头一天就闹着分居的,简直不像话!
容绍唐的大伯容昌煦当先就要出来反对,却让他的夫人狠狠拽住,直拿眼神示意他去看容国钧的脸色。
果不其然,容国钧脸上的笑容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复杂莫测的深沉,他抬头看了看容绍唐,复又看看宛春,良久方道:“你们都想好了?”
宛春和容绍唐不约而同的点一点头,容国钧手中的拐杖不期然敲了两下地,铿铿有声,像是一记重锤,锤锤打在人的心尖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