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岸道:“李家近来没有什么大动静,只听说是国务卿李老先生病体沉疴,天津港水师和野战部队的一应任务都交付给了李家三公子李季元。倒是上海那边,有些不寻常的迹象。”
“哦?什么迹象?”
“谭汝霖把其名下的两个旅从海防线上拉回去了。”
嗯?这就奇怪了,谭汝霖之所以赖在上海不走,正因其部队掌控着上海的海防线,从苏中、苏北到浙东,绵延千里的海防线近可攻远可守,抵御着日伪军和海匪的威胁。他这会子没头没脑的把军队从海防线撤下来,是要做什么?
容绍唐紧缩起眉,问沈岸道:“有没有派人打听清楚,上海那边是何意图?”
沈岸摇摇头道:“自然是派人打听了,但去的人并没有看见谭汝霖近来都见过什么人,亦不知他这主意是因何而定。不过,他把军队撤出海防线,对北疆而言,固然不妥当,但于我们南边政府来说,月复背之敌已可算是去掉一个了。”
没有了谭汝霖做后盾,北地那边再想起什么坏心思,可就得再三掂量掂量了。况且,如今李承续卧榻不起,李家内外也是一团忙乱的时候,张家这一回可真算是痛失左膀右臂。
容绍唐心中亦是如此琢磨,但他领兵已久,想得自然比沈岸还要长远,念及截获的几封信件,都是要求宛春回家探亲的,他就不得不往坏处多想一些。设若宛春接到消息当真回去李家,不难说这是张李两家设下的棋局,要拿宛春做人质,使得他们容家苦于舆论压力而不能轻举妄动。
毕竟容李两家结亲尚未满三个月,他怎好在妻子回娘家的时候,同北地大动干戈?
容绍唐越想越觉事态不平凡,遂嘱咐沈岸:“近来派人在玉兰山房那边盯紧些,还要邮局那边,但凡有六少女乃女乃的信件,一律待我过目之后,再行定夺。”总扣着李家的信也不是办法,时间一长,宛春总会起疑心的。幸好前两日还有李仲清从上海寄的信件来,无关李家音信,只是为了祝贺宛春生辰之喜,他也就没有拦着,看罢依样让人密封好,方送去玉兰山房。也正是因为仲清的信,他才没有错过宛春的生日,也算是对自己前番冤枉她的事情做了一个了结。
如是安排一番,想着无甚疏漏的地方,容绍唐才安然返回了南京军区总部。
他走后,宛春和敏珠便如约定好的那样,每日里姑嫂两个一道坐车出去,至下午时分,再一道坐车出来。至于出去的借口,敏珠已经为她打算好了,就说自己近来心病复发,要时常去医院检查,须得有人作陪。宛春无事,当然愿意做那个陪伴的人。
盯着她的人,跟踪了三四天,果然看她们两个每日都去医院一遭,便逐渐的放下戒心,隔不上几日,就任由她们姑嫂出去了,只是谨防着外面的口信儿别递到山房里罢了。
且说李家寄了三四封信,封封都似出笼的鸟儿一般,飞没个影儿。余氏心里暗暗着急,只是伯醇和曼之都在学校教学,季元又去了水师那里,她苦于无人商量,只得一遍遍催促听差们,每日三次的去邮局打听是否有回信。这日听差回来依旧没有好消息,余氏大胆的推测,如不是信件出了事,就是宛春出事了,若不然,依照宛春孝顺的脾性,定不会见李承续病重而坐视不理的。
她急的上火,连带着半边牙齿都疼起来,芳菲看见,自是十分心疼,一面为她冷敷一面劝道:“四小姐吉人天相,必然会平安无事,太太再着急,也得忧心自己的身体才是。您若实在不放心,不如今天我出去邮局看一看,或者是他们不认得四小姐的名字呢?”
“李家上下哪有仆人不识主子名姓的,便是他们不认得,邮局总该认得的,这期间定有什么猫腻!”余氏轻揉着面颊,冰冷的毛巾敷在脸上,总算将她心头的火气消散了一二。
芳菲一笑,又去新换了一个冰过的毛巾来道:“如今南北两地看着和平,但争斗都在暗处,只瞧着这电话便可知互通音讯有多艰难,或者那些信寄的慢了,还没有到咱们手里,不妨再等上一等吧。”
“我们是等得起,可是父亲只怕要等不起了。”
余氏也没料到李承续的这一场病,会来的这么突然,仿佛摧枯拉朽,一夜间就耗干了他全部体力和精神。虽有家庭医生坐镇,还不至于到病入膏肓的地步,但她却不能不做最坏的打算。
假如李承续熬不过这一关,宛春的回来不仅仅是看他最后一面那么简单,更是要她凭借容家六少女乃女乃的身份,使季元坐稳这北地的半壁江山。
如若不然,很难想象没有了李承续的李家,拿什么借口抵挡得住张家的侵并和吞噬。
芳菲不懂她的辛苦,余氏也没有心力多做解释,瞧她一天都在自己跟前儿忙活,委实太过辛苦,便劝她去换娜琳来,也好得空休息休息。
芳菲口里答应着,到底伺候她半边脸颊消了肿,才将水盆端出去,换娜琳进来。
娜琳来的时候却并不是一个人,她于外头碰着进来问安的周湘,遂领她一路到上房里来见余氏。
周湘与季元的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只是碍着李岚峰的祭日尚不到一周年,故此并没有对外发布消息,只有李家的几个心月复知道她是未来三少女乃女乃罢了。
周湘这一回来一则是听闻了李承续身体不好的消息,二则,也是因为宛春给她回了信,要她代问其母亲等人的安。周湘思量季元眼下不在李家,若要问安,少不得要亲自临门,好在她这个未过门的媳妇,深得余氏和李承续的喜欢,对于她的到来都表示了十分欢迎的态度。
余氏见着她彼此间相互问了好,周湘方坐下,将宛春回信的话说了,余氏惊讶道:“怎么,你写的信她都收到了吗?你是何时写得。”
周湘道是十多天前,余氏大为纳罕,她的信亦是十多天前寄出去的,为何只有周湘接到了消息,李家反而没个动静呢?于是她将宛春给周湘的回信细细看了一遍,见信中言其在容家过得甚好,心头才放下了一块石头。只不过,另一块石头却又起来了:“周湘,你的信是从哪里寄出去的?”
周湘道:“就在邮局里寄的,怎么,太太的信不是在那里寄的吗?”。
余氏道:“我亦是让人在邮局寄的。”那是否说明,是邮局把她们李家的信给扣住了?(未完待续。)